這些時日以來,船上士兵見著了諸葛小雨,總不免要投以異樣眼神。
虧得諸葛小雨個性向來大而化之,對於閒雜人等的奇怪神色也從來不擱在心上。加上她武藝著實不差,那些想扯她後腿,找她麻煩的,總也佔不了什麼便宜,是故日子也就這樣過去了。
諸葛小雨只道是楚狂人交代了士兵們別理會她,是故她白天便待在灶房裡,東磨西摸地在吃食上為大夥兒頻頻換花樣,讓大夥兒吃得眉開眼笑。
待到燈暗入夜,她沒了事做,上眼皮要找下眼皮時,她便瞇著眼,挨進楚狂人的艙房裡,誰也不得罪。
時間一久,大夥兒也就見怪不怪了。
畢竟將軍素有「狂人」名號,養了個男寵總也不是啥太驚世駭俗之事。
反倒是這個諸葛小雨傻不愣咚,八成便是被將軍看上了眼,也就傻傻地跟了將軍吧。
大夥兒這麼一想,便又開始和諸葛小雨親熱了起來。
這一日甲板上,上兵們練兵甫畢,正圍了個大圈瞧著一名士兵鄧九耍雜技。
諸葛小雨偷偷在鼻子裡塞了兩顆香丸,省得被那股臭濁男人汗水給熏倒。
真是怪了,將軍也會流汗啊,可他總會先把自個兒打理得清爽乾淨,才會挨近她。這也就難怪她跟哪個男子都不愛親近,就偏生愛賴在將軍身邊。
諸葛小雨腦子裡雖是這麼想,卻還是佇足在一群男子之間,目光一個勁兒地緊盯著正在拋耍鼓棒的鄧九。
只見鄧九手中那四根彩色鼓棒,輪流在空中翻轉下停,連轉數百回都不曾出過亂子……
「太妙、太妙!真是大大精彩哪!」諸葛小雨興奮到雙頰泛紅,連聲音都不免拔高了些。
一群人抬頭一瞧諸葛小雨——
但見他雙眸飛揚,粉唇微張,怎麼瞧都像個女孩兒。
大夥兒全看傻了眼,幾名小兵還偷偷嚥了幾回口水。
幾名調皮愛戲謔人的士兵,想著諸葛小雨這些日子被人投以異樣眼神,總也沒動過怒,說話口氣不免輕薄了起來。
「諸葛兄弟的個頭這般嬌小,若要是頭上戴些珠簪,再穿件玄青裙兒,罩件雪花絲衫,便像個姑娘家了。」鄧九收起鼓棒後,揶揄地說道。
諸葛小雨愣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應。
「諸葛小雨要是女孩兒,咱們將軍可就不愛嘍——」李十七和鄧九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兩人哄然大笑了起來。
「為什麼我要是成了女孩兒,將軍便不要我了?」諸葛小雨蛾眉一蹙,吶吶問道。
這話一出,諸葛小雨前前後後的士兵全都笑倒在地。
「將軍愛的就是你這副俊俏小倌人模樣哪。」鄧九狂笑地抱著肚子,趴在甲板上滾。
「我回廚房幹活了。」諸葛小雨皺著眉,討厭這些人不懷好意的笑容。
「怎麼說走就走,咱兄弟們還沒說夠呢!」李十七、鄧九一把拉住諸葛小雨,將其按在原地。
「不要逼我動手。」諸葛小雨火了,一個側身便躲開了他們的碰觸。
「噯喲,咱們小娘子動怒了!」李十七不死心地伸手摸了諸葛小雨下顎一把。
諸葛小雨一努唇,只覺得心頭反感,胸腹間隱隱作嘔。
她單臂一揚,拽住李十七手臂一甩,李十七整個人便飛也似地摔到門邊,重重撞上船邊,發出一聲巨響。
眾人一見,自然又是瞠目結舌。
「你敢摔老子!」李十七咬牙忍痛站起,吆喝著:「鄧九,擋住他的去路,就不信咱們兄弟竟制不過一個臭娘們小子。」
「制住諸葛小雨之後又如何?」鄧九身後凌空飛來一句問話。
「自然是給這個小白臉一陣排頭!讓他見識見識老子的厲害……」李十七話沒說完,便察覺到四下寂靜得不像話。
鄧九和士兵們一個個老鼠見著貓似噤聲不語,所有人全都不安地搓手頓腳,眼神盡往李十七身後飄去。
李十七寒毛直豎,回頭一看——
「將軍……」李十七臉面蒼白,雙膝一軟。
楚狂人厲眸掃過甲板上的每一個人,自然也瞧見諸葛小雨手足無措模樣。他雖然心疼,臉上峻色卻是不曾稍減。
「升軍事庭。」楚狂人說道。
眾人全倒吸了口氣,李十七連話都說不出來,只管淚流滿面地大聲哭嚷著:「將軍饒命啊!」
諸葛小雨咬著唇,雖不明白「軍事庭」會是啥嚴重之事,但從各人臉色全都慘白一片看來,她也知道大事不妙了。
錯,是她引起的嗎?
軍艦上層甲板擺了張長桌,楚狂人嚴凜著一張臉,向西坐著。
鄧九、李十七低頭站在下首,不發一語。
「軍有軍令。我記得我不只一次耳提面命過,在我軍中最忌犯著以強欺弱、以老欺幼之事,對嗎?」楚狂人眸間寒光一閃,大掌重重往桌上一拍。
桌子龜裂之聲隨之而起,所有人卻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若是我不曾及時趕到,諸葛小雨現不是否已經被壓制在地上任由你們宰割了?」楚狂人再問,怒火青筋於額間跳躍著。
「我們只是和諸葛小雨開開玩笑。」鄧九抖著身子說道。
「誰都知道諸葛小雨是將軍的人,沒人敢放肆的。」李十七紅著眼眶答道。
「我們今日便把話挑明了說,別讓你們說我身為將軍,私心藏了個男寵,卻不許你們以言語挑弄諸葛小雨。」
楚狂人起身,漠然地看著鄧九與李十七。
「諸葛小雨為我師父之子,這事你們都知情。諸葛小雨年紀尚輕,因為思念雙親,因而將我當成父親握著手落淚入睡。偶然被你們看見這事,還以為我與諸葛小雨有曖昧之舉,從此各人心裡便天下大亂了起來。對嗎?」楚狂人找了個足以服眾之說法,簡單地解說了一回。
士兵們全都噤聲站在原地,沒人敢吭上一聲。
「天地為鑒,我楚狂人若與諸葛小雨有任何不容於世間之感情,便教我死無葬身之地。」他和諸葛小雨可是指腹為婚之男女,又非什麼禁忌之愛,他這話可沒扯謊。
眾人一聽將軍竟連這種重話都說出口了,個個全都低頭不語了。
「有誰尚有異議?」楚狂人問。
他側頭一看諸葛小雨蹙著眉,顯然對於他的說法甚有疑惑,便先開口堵了她的嘴,以免她扯他後腿。
「諸葛小雨,你給我閉嘴。關於你私自違令上船這事,我還沒跟你算賬!」楚狂人粗聲一喝,這才讓諸葛小雨摸著鼻子,退到船艙邊站著。
「除了李十七、鄧九之外,其餘方才一旁訕笑之人,每日加做刺槍百回,懲戒你們毫無同袍情誼,放任強者欺負弱勢。有誰不服嗎?」楚狂人凜聲問道。
「沒有!」
「李十七、鄧九,你們兩人之後便在海龜島下船,兵籍就此去除。下船之前,拘提於船上牢籠,你們可有異議?」他治軍向來嚴厲,無法規守戒律者,自然一律逐出軍團。
「將軍,饒命啊!您把咱們關在牢籠十天半個月都不打緊,就是別除了咱的兵籍啊!」
「我家中尚有妻子啊……」
李十七、鄧九身子一彎,咚咚咚地磕起響頭來。
時機不好,京城之外處處路有餓死骨,狂島卻是個例外。
在將軍麾下,士兵不但衣食無虞,甚且一年三節禮金,從沒短少過。
將軍不藏私,皇上給的賞賜,他全拿出來讓士兵及其眷屬分配田地,總不肯讓他們受一點苦。這也是將軍雖然治軍甚嚴,士兵們卻仍是願意甘心跟隨之最大原因。
「將軍,他們沒惡意的。平時他們也待我極好,鄧九幫我搬過幾簍菜,李十七教了我他家鄉醃菜,大夥兒日後在船上才不至於……」諸葛小雨急著說道。
「你不用開口替他們求饒,因為你也一樣要在海龜島下船。」楚狂人打斷她的話。
諸葛小雨扁著唇,豆大淚珠在眼眶裡打著轉。
砰!
一記火雷重重擊上船身,所有士兵無須楚狂人開口交代,全都依著平時訓練,自找掩護趴身而下。
楚狂人一看諸葛小雨還在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一個低空躍身便將諸葛小雨藏到他身後,躲進了暗處。
砰!
「全船至備戰位置,副使打訊號煙火讓後船警戒。」楚狂人在第二聲炮響聲中,沉聲命令道。
此時,一艘三桅風帆輕艇出現在海中央,兩名長者一坐一臥於甲板之上。
楚狂人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兩名來者,心中疑惑更甚。
要說這夥人是海盜嘛,他行走海域多年,還不曾見過這般面貌風雅之海盜。況且,尋常海盜不會找官船的麻煩,更不會傻到犯上他楚狂人。
「楚狂人!」一名白髮老者一躍而至船舷之上,技高人膽大之舉,引來士兵們幾回抽氣聲。「是英雄好漢便站出來!」
諸葛小雨禁不住想探出頭來瞧上幾眼,無奈手臂卻被楚狂人抓得死緊,完全動彈不得。
「你們使出這番偷襲手法,有啥資格見著英雄好漢?」楚狂人說道。他在那艘三桅船上左看右看,就是瞧不見炮台,那他們是如何擲出炮雷的呢?
「不親手扔出幾聲炮雷,楚狂人怎麼知道我們來了呢?」另一名灰袍老者笑瞇瞇地起身說道;「況且,我們也沒傷了船身半分,這該值得將軍站出來,和我們哥倆打個照面吧。」
楚狂人緩緩起身,高大身影將諸葛小雨遮了個密密實實。
「諸位有何指教?」楚狂人目光鑠亮地望著來人。
「我們島主知道楚將軍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想要招募你為夫婿。日後天下榮華富貴全都由你夫妻二人享之,如何?」灰袍老者仍然笑著說道。
「諸位好大的口氣,不過你們顯然沒弄清楚,天下富貴於我如浮雲。」楚狂人面無表情地說道。
島主?他努力於腦中搜尋著附近海域,只隱約得了一個想法——
他依稀記得這附近有座長年在雲霧間的小島,船員們皆稱之為仙人島,說是有人經過那地時,曾聽得仙語不絕、仙樂飄飄。
「我們島主蕙質蘭心、身份尊貴異常,絕非一般庸脂俗粉可以比擬。」灰袍老者說道。
諸葛小雨頭一回曉得這海上也有劫親之事,愈聽愈是火冒三丈。他們竟想對將軍下手,此舉根本罪不可赦!
楚狂人可是她的人哪!
諸葛小雨忖量了下與來船距離,小手撫著捆在腳踝處的烏鋼軟刀,準備殺個對方措手下及。
楚狂人感覺身後人兒蠢蠢欲動,低頭一瞪,暗示她不可輕舉妄動。
「楚狂人,錯失咱們島主,你可是會後悔千年!」白髮老者說。
「哼。」諸葛小雨不以為然地冷哼了一聲。
楚狂人及時開口擋去了諸葛小雨的火藥味。「國有外患,此時正是急難之秋,在下不便於此論及婚嫁!」
「你好好一個人才,怎麼就甘心被那個昏君給利用呢?」白髮老者氣得直跺腳。「總之,你若是不乖乖跟我們上路,休怪你們整船人命被你當成陪葬!」
諸葛小雨眉頭一皺,雙臂交握在胸前,覺得這些怪客們口氣未免過分猖狂,恍若擋在他們面前的不是一艘百人大艦,而只有楚狂人一人。
楚狂人亦察覺到這點,他見怪客們有恃無恐,暗暗擔心超前方海上恐怕是有任何不知名的海渦,而這兩名老者下願告之,等著他們自投羅網啊。
「兩位都是人生父母養,這船上士兵們亦全都有父母子女,在家鄉等著他們平安回府。倘若前方有險灘惡流,也煩請諸位好心告之。」楚狂人說道。
楚狂人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諸葛小雨望著他的背影,險些想替他鼓起掌來。
「都說楚狂人愛兵如己,果然名不虛傳。」灰袍老翁愈看楚狂人愈順眼,大袖一揮說道:「此番時節潮向異樣,你們的船若是再往我們方向駛個一寸,便會遭逢一道暗潮巨流。你們先皇海軍便曾於此一時節,在這方海域痛失一艘宮船,當時船上三百餘人,無一人倖免。你們還記得這事吧?」
諸葛小雨猛打了個冷哆嗦,緊揪住楚狂人的衣衫。她偷瞄著一旁的士兵們,只見他們不是臉色慘白,便是嘴巴張得其大無比,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謝謝諸位恩公救了整船之人。」楚狂入神色莊重地拱手為揖。
「不用道謝啦!只要你自個兒跳到咱這邊船上,跟著咱回去與島主成親,咱便好心再指點你幾處危險水域。否則,咱要毀了你這艘船,簡直易如反掌。」白髮老者手舞足蹈地又叫又嚷著。
「你們救人是作功德,可強押人成親,也未免太不講理吧!」諸葛小雨倏跳起身,站到楚玨人身凌。
「小蹄子多嘴!」白髮老者手一揮,一記麻編長繩便往諸葛小雨方向擊去。
兩船雖是隔了二十多棵柳樹寬度,但長繩凌厲之勢卻不曾須臾減緩半分。
楚狂人倏地出掌抓住那記長繩,白髮老者見狀,嘿嘿笑了兩聲。
灰袍老者仍維持方才慈煦笑容,卻同時自大袖間疾射出另一記麻繩。
這回,諸葛小雨抓住麻繩,她瞇起眼,兩手牢牢握住繩端。
「起!」
她出力一喝,力道一使,灰袍老者整個人竟被她的蠻力扯飛了起來,從小船上一路直飛到楚狂人這方船邊。
只見,灰袍道人在船舷邊打溜了一圈,鬆開了麻繩,飛回了小船上。
諸葛小雨沒了出力點,身子驀地往後一跌,頭上撞出一個大腫包。
「好一個力拔山河的小娃娃啊!」灰袍道人說道,臉上儘是佩服之色。
楚狂人見諸葛小雨受了傷,也不再和這些人囉嗦了。
「放炮。」楚狂人回頭命令道。
「且慢——」白髮老者說道:「你還有你護在身後的那個粉面小子,都已經中了毒。我瞧你人高馬大,大抵可再撐個一刻鐘吧。不過,那個小子嘛……哈哈……」
繩子有毒!
「卑鄙。」楚狂人詛咒一聲,猝地低頭看向諸葛小雨——
諸葛小雨正蹲在地上,半閉著眼,唇色已經由粉轉紫。
楚狂人馬上掏出懷裡解毒丹,餵入她唇內。
「我調製的百毒液,若是可以讓你隨意幾顆丹丸便給破解,那我還要做人嗎?」白髮老者抆腰說道,放聲大笑著。
楚狂人沒空理會人,他捧住諸葛小雨臉龐,後背冒上陣陣冷意。
「我沒事的。」諸葛小雨極力想睜開眼,可眼皮兒不聽話,直往下掉。「我又給你添麻煩了,別惱我哪……」
楚狂人心痛到連呼吸都變得粗重,他撼晃著諸葛小雨細瘦雙肩,只怕她若不再和他說話,這條小命便是要去了。
士兵們全圍在楚狂人身後,只待他一聲令下,便要一擁而上衝鋒打仗,替將軍奪得解藥。
「我們不為難將軍,只要你跟我們走上二天三夜,自然雙手奉上解藥。至於你和不和我們島主成親,我們不強求便是了。」灰袍老翁說道。
「你們行事如此不光明,如何取信於人?」
楚狂人話未落地,鷹眸一抬,右手已然取過一籃弓箭,倏地強以手勁射出。
灰袍老翁閃得快,沒讓箭射中。
白髮老者的袖子卻被插入了一柄弓箭。
「好玩!好玩!再射個幾回吧!看是你毒發先倒下,還是我們先被你射死!」白髮老者拍手叫好。
楚狂人低頭望著懷裡已是出息多,入息少的諸葛小雨。
見著她頭兒一偏,像是永遠不會再醒來似的,他冷汗頻流到連旁邊副使都瞧出了不對勁。
「諸葛小雨!」楚狂人重重搖晃著她的肩膀。
「啥……」諸葛小雨微張了下唇瓣當成回應。
楚狂人抱著諸葛小雨,怔坐在原地,看著她唇上青紫開始蔓延到她的臉龐、頸背、手背、手臂……
他鐵錚錚漢子一條,從不怕死,所以才會選擇了從軍。
可他現在怕「死」!怕諸葛小雨死了,怕她會永遠離開他身邊。
楚狂人毅然抬頭看向灰袍道人。「我跟你們走一趟。」
「將軍!」
滿船士兵全都發出驚呼之聲,諸葛小雨因而微睜開雙眸。
「痛快,送上解藥一顆。」灰袍道人彈指送上一丸解藥。
楚狂人右手高舉接過那丸黑色解藥,左手仍然牢牢地扶著諸葛小雨後背。
「嘴巴張開,吃解藥。」楚狂人將解藥塞到諸葛小雨唇邊。
諸葛小雨咬緊牙關,奮力睜開了雙眼。
「你這時耍什麼脾氣!」楚狂人瞪著她連眼白都泛了紫光的雙瞳,急得大吼出聲。
「藥一顆,你吃……」她從齒縫問進出話來。
「你說啥傻話!」
「你吃了……甭受他們威脅……領航離去便是……若我吃了,他們又不給你解藥,那才是天大危險……你死,不如我死……」
諸葛小雨用盡最後力氣說完話,便人事不醒。
她……楚狂人感到有一股熱氣直攻眼眶,他猝地低頭將她擁得更牢了。
如果普天之下當真只有一顆解藥,他會自己吃,因為他要替她報仇,他也不能對這些弟兄們置之不理。
但這些話自她口中說出,卻讓他幾乎落下了男兒淚。
幸而這回征戰只是虛晃一招,他現下方可隻身離開,為她取得解藥啊。
楚狂人撫住她冰冷臉孔,見她已無意識,他怕解藥丹丸太大顆噎到她,便將丹丸放在口問嚼碎,再低頭,覆住她的唇,以舌尖將解藥徐徐推入她的口中。
「將軍!」士兵們再度驚呼出聲。
楚狂人聽而未聞,整副心思都擱在諸葛小雨身上。
諸葛小雨含進了丹藥,幾回呼息之後,她突然蜷起身,在楚狂人懷裡劇烈抽搐著。
「諸葛小雨……」楚狂人喚道。
諸葛小雨小嘴一張,嘔了幾口烏血在他的衣襟上。
「是假解藥!」有士兵大聲說道,拿起長劍便要殺了過去。
「甭擔心,烏血是毒,嘔出來便沒事。」站在彼船邊看熱鬧的白髮老者說道。
楚狂人見諸葛小雨雖仍昏迷不醒,但她指尖的烏紫卻已慢慢淡去,他這才安下了心。
他卸下自己外袍,將諸葛小雨裹於其間,放置子甲板上後,轉身說道:「副使,這船暫且由你與火長共同控命。待你們和後頭海鶻船會合之後,再聽命於兩船之齊將軍,直至我回船為止。」
老副使點頭。
「我原不該棄你們而離船,然則我今晨收到探子回報軍情,說是羅夏國軍船因著內哄而失了航徑,目前仍在兵荒馬亂間,我現下方起程去取回解藥。」楚狂人面不改色地說著穩定軍心之謊言。「逢此劇變,軍心最需安定。將士們務必一心助著副使、火長,休得鬧事,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士兵們聲震天地的回答,讓船身為之震動著。
楚狂人望著士兵們戒慎恐懼臉孔,他忽而彎身,朝著所有人拱身致歉。
「實不相瞞,這諸葛小雨原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因為調皮跟著上了船。我怕各位弟兄顧忌船上有女人一事,於是不敢揭穿她的真性別。我此去若有任何不測,將來狂島便全交給她處理,諸位全都是見證者。」楚狂人簡單說道。
士兵們噤若寒蟬地站在原地,個個不能置信地睜大了眼。
「鄧九、李十七,我與諸葛小雨之間確實清白,適才方敢說出那般毒誓。你們過度戲弄人,仍為軍法不容,然則如今我身中毒,船上急需要人手。你們便將功贖罪,代我好好守護她的平安。」楚狂人沉聲說道,神色凜然地望著他們。
「是!」鄧九、李十七聞言,涕淚縱橫,忙不迭地說道。
楚狂人側身再看了諸葛小雨一眼,確定她氣色已然好轉後,他提氣於胸間,一個躍身站上船邊,再藉著彈跳力道,借力使力,一個眨眼瞬間,便站到了對面小船上。
白髮老翁及灰袍道人一見楚狂人乖乖就擒,兩人呵呵笑著張開帆,拿起船櫓,整艘船便飛快地前進著。
不一會兒工夫,軍船便只能隱約瞧見三桅風帆輪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