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老闆,我們這裡的律師都是頂尖的,相信任何一位都能為您服務。如果您堅持一定要指定湯律師,恐怕有些問題……」李秘書翻了翻行事歷,「湯律師現在手中有幾件大案子,實在挪不出時間……」
一臉凝重的雷老闆不悅的揚起聲音:「我付得起價碼。不論多少,都開出來吧!我只要湯雯稜幫我提出訴訟!」
李秘書偷瞄角落沙發上,無動於衷看著報紙的湯雯稜,就知道她不可能接這個案子。
她臉上堆滿笑,和顏悅色的說:「雷老闆請息怒。事實上,這種要求履約的訴訟很單純,我相信其他律師一定也能辦得很周詳。湯律師真的沒有時間接下這個案子……」
「夠了!」雷嘉慶咆哮著:「我以為湯雯稜很行,沒想到不過如此,一聽到我要告的人是易霽浪都不敢接了!」他在其他地方已經碰過太多釘子了,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會找上費用最貴的宏裕!
「你說被告是易霽浪?」
「是又如何?」雷嘉慶轉頭看著走到他身旁的年輕女人。
「你好,我是湯雯稜,請多指教。」她伸出手來,很習慣的面對他不可置信的眼神。
頂尖律師就不能是年輕貌美的女人嗎?
就因為外貌無懈可擊,所以她花了比別人多幾倍的努力,來證明自己的能力。
「你願意跟我談一下案情嗎?」
「願意、願意!」雷嘉慶連連點頭。
示意滿臉疑惑的李秘書坐下,湯雯稜領著他進入辦公室。
「是這樣子的,原本我跟易霽浪簽下合約,由他借出二億供我周轉,我則以嘉慶建設作擔保。如果限期內無法償還,就將公司移轉到他名下。誰知道他在付出一億元之後,就不再履行契約了。」
「剩下的一億元原本應該在什麼時候支付?」
「上週一。我們還言明違約金一天一佰萬。他的延遲已經造成我周轉不靈了!」雷嘉慶連忙將契約影本遞出來給她。
那就是七天前了。湯雯稜詳細的看完契約內容。
「我建議你先提出損害賠償訴訟,然後依這份借貸契約,請求履約及遲延履約金。」
雷嘉慶喜出望外,「那你的意思是要接了?」
湯雯稜的眼裡有著不容置疑的決心,「請雷老闆盡速備齊所有證據,我會在研究之後,立刻申請訴訟。」
「謝謝你!祝我們合作愉快!」雷嘉慶喜形於色。聽說湯雯稜專攻民法,有了她,他絕對能打贏這場官司!
送走雷嘉慶,湯雯稜沒有對百般不解的李秘書作解釋。
走近落地窗,她看著高樓下的車水馬龍。
從高中畢業到現在,她已經快十年沒見過他了。
沒想到兩人正式面對面會在這種情況下。
她遙望著天際,想起自己年少時的癡戀……
◆◆◆
如果說,湯雯稜是大華高中老師們,豎起拇指讚譽的好學生,那麼易霽浪就是讓所有老師徹底頭疼的問題學生。
湯雯稜利用經常出入教務處的機會,在第二天就查到幫她的人,是高她一屆的學長——易霽浪。即使是不問俗事的湯雯稜,都風聞過他的惡劣事跡。
聽說,他是為了避開掃黑行動,才進高中就讀的。
聽說,他老爸就是有名的角頭。
聽說,他在十歲那年,就因為幫派械鬥,而被交付保護管束。
「十歲的孩子就會打架?」湯雯稜佯裝不在意的問。
女同學回答:「對呀!聽說還是由他帶頭的呢!」她左顧右盼,神秘兮兮的跟湯雯稜咬耳朵,「我跟你說喔……他那時候拿的那柄西瓜刀,就有他半個人長呢!」
就這樣,湯雯稜不過輕描淡寫的起個頭,周圍的女同學們紛紛七嘴八舌地開始奉獻「聽說」。
沒辦法,寂寞的高中生涯嘛!而易霽浪又是風雲人物。
瘦高的他,有著一股深沉的氣質,加上圍繞著他的種種傳說,雖然長相不賴,卻少有女生敢接近。
湯雯稜走回座位,拿起書本,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深深欣賞他的狂妄。
乖乖女湯雯稜的世界,除了讀書還是讀書,規律而平淡。他……為什麼可以活得這麼率性?
從游泳池傳來的低沉笑聲,令湯雯稜不著痕跡的拿著書本,走到窗邊。
這節是他們班上的游泳課,剛剛她順便從教務處裡,順手拿出一張他們班的課表。
這是她生平做的第一件壞事……不!也許不是第一次……爬牆才是吧!
忐忑的心裡不可思議的湧上一絲快意!誰想得到,從小學開始就一直當模範生的她,骨子裡居然藏著劣根性!
斜倚著窗台,湯雯稜認真得像在背誦英文單字。沒有人往意到她的目光微微往下瞄,看著游泳池旁的人們。
她幾乎在第一眼就認出他來!
處在男同學中,邪肆的他,顯得突出。
一雙濃眉桀驁的微挑,上揚的嘴角明顯地透露著冷嗤,環胸的站姿更徹底將他的不馴表露無遺。
他這是在跟老師挑釁哪!
湯雯稜瞄向體育老師,素來嚴厲的他,反常的對易霽浪的態度沒有意見。
原來……連老師都不想跟他正面衝突!
如果不知道他內心也有體貼溫柔的一面,她應該會對這種
頑劣分子敬而遠之,可是,她卻不由自主的想替他種種的傳言,找個合理解釋,像——因為家庭因素才會混幫派,至於打架……她心疼十歲的孩子怎麼跟一群大人打?
湯雯稜竟然不捨了起來……為他童年的遭遇。
突地,他狂肆的大笑傳來。
原來有同學被拋到池裡了。
湯雯稜嘴角跟著淺淺上揚。
他們之間……連笑的方法都不同啊!
為什麼她一直拿自己跟他作比較?明明他們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啊!
上課鐘響,喚醒湯雯稜游離的思緒。
這是第一次,她翻開課本,卻背不下一個單字!
◆◆◆
大考過後的下午,湯雯稜總要留下來幫老師改考卷。
「謝謝你!不然老師可要忙昏頭了。」
湯雯稜有禮的微笑。她一直習慣幫各科老師做事。
英文老師先改好她的考卷,交給她當標準答案,「雯稜你真厲害,依然是滿分!」
湯雯稜還是淺笑以對,默默坐下來改考卷。
這陣子心確實比較不定,但是她不會因為任何事妨礙了自己,當學生就該把書讀好。
她迅速的改好一年級幾個班的考卷。
「雯稜,急著回去嗎?能不能再幫老師改二年義班的考卷?」
是易霽浪他們班!
她心臟驟跳了一下,臉上依舊毫無異樣,「好啊。」
她花了多一倍的時間,才改好易霽浪的考卷。
其實他寫的不多,是不會寫嗎?她立刻否決這個念頭。
幾題造句他都回答的挺好,偏偏讓題數較多的選擇題一片空白,猜都不猜。
這個人連考試都這麼隨性!湯雯稜微笑。
她故意將他的考卷拿給老師,「老師,這個人沒寫名字呢!」他只大刺刺的簽上豪邁的「BEN」,要不是有學號,她也猜不出是他的考卷。
老師看了一眼,歎氣,「唉!這個易霽浪又使性子不寫了。」
「也許是不會寫。」她故意說。
「你看看這些造句,文法都正確極了!這孩子就是愛耍酷,真是拿他沒辦法!」
「拿分數來玩?真是奇怪!」
「嗯。」老師放下紅筆,「其實這個孩子蠻可憐的,他媽媽很早的時候就拋下他跟人跑了,爸爸又混黑社會,忙得沒時間理他。可惜了這麼一個天資聰穎的孩子,我真怕他將來無法步人正途!」
想不到他的家庭這麼複雜!湯雯稜心裡有些異樣的感覺。
是心疼嗎?也許,她該做些什麼來幫他,至少,勸他不要走偏差了!
老師察覺她不尋常的反應,「雯稜,你認識易霽浪嗎?」
她微笑,「怎麼會呢?」
「我想也是,你們唯一能勉強扯上關係的,大概就只有都在校長心頭了。」
「哦?」
「你是心頭肉,他是心頭痛!」老師大笑。
湯雯稜淺笑,眉頭卻悄悄的擰上。
當一個全世界都放棄的人……很苦吧!
靜靜的改完剩下的考卷,湯雯稜告別老師,回家。
◆◆◆
躺在床上,湯雯稜盯著天花板上的星辰圖案。
那是爸爸幫她做的,而襯底的夜幕則是媽媽的傑作。
她理所當然的接受爸媽的疼愛呵護,卻沒有想到居然有人會沒有父母疼惜!
湯雯稜抱起一旁的抱枕,心裡沉甸甸的。
那他有沒有人生目標呢?
她環顧溫馨的房間,最後視線落在整面都是書架的牆。當為
人主持公道的律師,是她的目標。
那易霽浪呢?高中混畢業之後會繼續讀大學,還是繼承父業?
一想到他戴上墨鏡、穿著黑西裝,指揮手下做壞事的樣子,她就心寒。
湯雯稜踉踉蹌蹌的起身,還不小心撞倒椅子。
被聲響驚動的母親來了,關切的問:「你怎麼啦?慌慌張張的!」女兒向來冷靜,幾乎沒有看過她莽撞的樣子。
跟在後面的父親也說:「怎麼啦?寶貝。」
湯雯稜扶起椅子,神情泰然的面對父母的關心,「沒什麼!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急就不小心碰到了椅子。」
母親關愛的眼神細細的在她臉上梭巡,直到確定她真的沒事。
她輕輕拍女兒的臉頰,「沒事就好,早點睡,剛考完試不要太累了。」
「嗯。」湯雯稜溫順的點頭。看著爸媽再三回頭之後,相偕下樓。
她以為父母的關懷是每個人都有的,沒想到,真的有人沒有父母疼愛……
她必須做些什麼,讓他知道,世界上還是有人真心在關心他!
◆◆◆
易霽浪皺眉拿出抽屜裡的書籤。
這不是他的。
正想隨手射入垃圾桶,突然,背面的字跡引起他的注意——
人生的不完美有時更能成就偉大。
這麼纖秀的字跡明顯是女生寫的,而他們是男生班!
他翻過正面,是風景圖片,還有一些勵志的句子。
是誰在作弄他?為什麼?
一連串的疑惑湧出,易霽浪將書籤輕率的放在桌面。
坐在前面的小胖經過,書包不小心將書籤掃到地上。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撿起來!」班上的同學都知道,易霽浪最討厭別人動他的東西。
「不必了,那不是我的。」
「嗯……那我拿去丟掉。」剛把書籤放回原位的小胖,不知道該怎麼辦。
易霽浪的手啪的一聲壓住書籤,「我有叫你拿去丟嗎?」冰冷的眼神凍的小胖冷汗直流,嘿嘿陪笑。
其他的人立刻圍了過來,不善的看著小胖,大有只要易霽浪一點頭,就開扁的架式。
「回去坐好,要上課了。」易霽浪的一句話解除警戒。
小胖連聲道謝,輕手輕腳的坐回位置,小心地不再碰觸到他的桌子。
易霽浪眉眼一掃,絕對沒有人敢開他的玩笑。那麼……他的視線又落在書籤上,這是給他的?
他用手指夾起書籤,利落的射進抽屜——它一開始出現的地方。
◆◆◆
湯雯稜洩氣的發現,昨天的書籤還在抽屜裡。幸運的是翻了個面,至少證明他有看過。
寫些鼓勵的話,是她想到可以激勵他的方式。
畢竟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要她千方百計地接近他、當面跟他說:「加油!別學壞了!」她不敢,也做不出來!
於是,湯雯稜想到用書籤表達關心。
怕被人發現,她提早到學校,雖然辛苦,但是只要他看到了,就算有代價。
湯雯稜小心的放好書籤,然後偷偷的在門口張望,在確定沒人之後,一閃而出。
回到她的教室時,心裡還噗通直跳。
從小到大沒做過壞事的她,沒想到一做就上癮了!
要是師長知道了,一定會嚇掉眼鏡。
湯雯稜迅速恢復冷靜,拿出課本預習。
壞事不只會做上癮,還會越做心越穩。
◆◆◆
為什麼是我?
龍飛風舞的字體像極他不馴的個性,瀟灑的奔騰在抽屜裡的白紙上。
他有回應了!
湯雯稜拿出那張紙,將他的字跡緊緊貼在胸口。
她拿出筆,將空白部分撕下來,迅速地寫下幾句話——
記得嗎?抽煙有礙健康。
你無意的援手,我銘心的感動。
這有些冒險,但湯雯稜認為,即使他想起後門那段相遇,也絕對猜不出她的身份。
將白紙放回抽屜,把有他字跡的紙張仔細折好,擱在胸前的口袋裡,她的心噗通噗通的狂跳著,分不清是由於終於擁有他給予的東西,還是因為緊張。
走廊外遠遠傳來一陣聲響。
他們上完體育課回來了!
湯雯稜立刻慌慌張張的跑出易霽浪的教室,匆忙間,在樓梯轉角差點撞到迎面而來的一群人。
一雙健壯的手臂扶住她的肩頭,拯救她免於出糗。
一陣淡淡的煙味竄進鼻子裡,湯雯稜正想抬頭,視線卻膠著在他胸前的學號上——404021
天哪!是易霽浪!
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下跟他面對面的接觸,她覺得自己快要因為呼吸過於急促而休克!
湯雯稜力持鎮定的穩住不聽使喚的雙腳,低著頭囁嚅的說聲:「謝謝。」便飛也似地逃走了。
易霽浪對自己下意識的動作沒有特別的感覺,倒是她抖得厲害的樣子讓他覺得奇怪。
「那不是湯雯稜嗎?」小胖突然出聲。
湯雯稜?那個赫赫有名的模範生?
易霽浪向來不太理會朝會時台上的冗長言論,卻不得不對這個經常上台領獎的女生,有些模糊的印象。
這種乖乖牌,正經的讓人厭煩!易霽浪雙手插進褲袋,冷哼一聲,走回教室。
小胖疑惑的問:「她來幹什麼?這裡全是男生班耶!」
小其不客氣的敲他一記,「你家住海邊啊?管得那麼多?」
小胖哇哇叫:「喂!話不是這麼說,今天隔壁幾個班都出去校外教學了,整排教室只剩我們班在上課,你不覺得湯雯稜出現在這裡很詭異嗎?」
小其沒好氣的瞄他一眼,「難不成你認為她會來偷我們班上的東西嗎?真是夠了!」
沒理會他們的鬥嘴,易霽浪坐在位子上,突然發現抽屜裡又多了張新書籤,還有被撕了一半的白紙。
白紙上的字跡雖然潦草了些,卻不折不扣的跟書籤上的一模一樣。
易霽浪微微激動的抓起紙——她不是莫名其妙尋他開心的!書籤女孩的關心源自於那夜的幫助。
第一次有了些許線索,書籤女孩不再像虛幻的人物,而逐漸有了真實的感覺。易霽浪閉上眼睛,仔細的回想不久前發生的事。
那天的夜色太暗,根本看不到她的模樣!他懊惱的想。唯一還記得的就是她的身高了。
身高?
電光石火間,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慢慢成形……
就在此時,耳畔傳來其他同學爭論的聲音:
「湯雯稜一定是到老師辦公室啦!拜託,我們這種壞班,人家才不屑一顧哪!」
「她眼光很高的,學校裡好多優等生追她,卻沒有一個能讓她正眼瞧上一下。」
「對!」旁邊立刻有人附議,「人家是高高在上的模範生耶!我們不過是一群被放棄的壞學生,少在那裡胡思亂想了,你沒看到人家剛剛嚇得臉色發白的模樣嗎?搞不好回家後那件衣服都不要了呢!」
霎時,所有人把目光都凝聚在易霽浪身上,整個教室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自覺說錯話的人囁嚅著對不起,易霽浪擺擺手懶得計較。
教室裡又恢復笑鬧,只是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湯雯稜的名字。
易霽浪將剛剛可笑的念頭甩出腦海。
她跟他是兩個世界的人,那種滿腦子只會讀書的人,是不可能會有這種風花雪月的想法的!
再說,看她剛剛嚇得魂飛魄散的樣子,只怕把他當成毒蛇猛獸了!
至於書籤女孩……
他決定先套套她的口風。
◆◆◆
我能跟你見個面嗎?
紙上的問話讓湯雯稜嚇了一大跳。
他猜到什麼了嗎?
湯雯稜毫不猶豫地在旁邊寫著——
不能就這樣做朋友嗎?
如果你要斷了這份聯繫,歡迎。
繼昨天險些被發現之後,湯雯稜再也不敢在上課中,偷偷跑進他們教室,而特地提早一個多鐘頭到校。
她知道過慣夜生活的易霽浪,天天遲到,只有這樣,才不至於暴露身份。
不久前,班上有個同學因為跟學長發生關係,鬧得人盡皆知,最後雙雙落得休學的遭遇,讓湯雯稜引以為誡。
在這個連牽牽手都會讓人傳得不堪的校園裡,怎麼能夠讓同學們知道她主動跟易霽浪示好?
絕不能!
湯雯稜歎息,如果他的好奇心繼續發展下,去……這是最後一次放書籤了。
◆◆◆
易霽浪眉頭蹙緊,她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得照著她的方法交往——如果這樣算交往的話——坦白說,這個女孩已經引起他的興趣了。
她膽子夠大,沒讓他的聲名狼藉嚇跑。
純然的關心不帶一絲索求,卻沁進他的心裡。
所有人都認為他剛強,只有她能輕易滲進他心中最脆弱的角落。這唯一的知交,他怎麼捨得放棄?
歎口氣,易霽浪瀟灑的在紙上留下兩個字——
隨你。
真的要放棄找出她嗎?
易霽浪苦笑,以他呼風喚雨的能耐,要揪出隱身在暗處的她,易如反掌,偏偏狠不下心面對萬一逼走她的可能——
狂傲的易霽浪終於動心了!
不得不妥協的屈服,受縛於害怕失去。
◆◆◆
鼓勵書籤一直維持了快兩年,直到易霽浪畢業。
他的善意回應讓湯雯稜有了持續的信心,而因為必須提早到校,她也多了些讀書的時間,成績一直維持第一。
直到畢業典禮那天,湯雯稜首次體驗到心痛的感覺……
那天,湯雯稜代表在校生致辭時,她依舊一眼就在黑壓壓的人群裡認出易霽浪。可他突如其來的跟一個女生擁吻,卻令她的心緊揪了起來。
她一定病了,正常人的心不可能會有這種不正常的反應。
湯雯稜不由自主地看著他們旁若無人的激情,嘴裡念的是已經背得滾瓜爛熟的講稿。
在極度的痛苦中,她慶幸自己還能正常表現下去。
然而,她真正想做的,是衝過去質問他。
但,她有什麼權利指責他?他甚至不曉得她在單戀他!
直到現在,湯雯稜才發現自己的悲哀。
她以為自己無悔於躲在暗處默默付出,她以為自己的奉獻是聖潔的、不存絲毫佔有慾的。但是她錯了,錯的虛偽而可笑!
到頭來,她依舊貪戀他的注意,依舊在乎他的不知,而世俗的看法是她遲遲不敢表白的緣由!
是她自己堅持不讓他調查身份的,不是嗎?
也沒有人能預測,如果當時承認身份,又會是怎樣的發展?
木然的念完講稿時,她的淚水終於決堤。
她倉卒的下台,全校師生皆錯愕的看著冷靜的湯雯稜,有史以來唯一的一次失常。
對於師長的關心詢問,她匆匆以「頭痛」帶過。只有自己明白,痛的是心。
他那夜的溫柔讓她一腳踩下,越陷越深,終至滅頂;他今日的溫柔卻讓她痛不欲生,瀕臨崩潰——只因為他的溫柔不再給她!
衝進醫護室裡滿頰仍是止不住的淚,湯雯稜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讓久抑的心能再度呼吸。
這就是嫉妒嗎?這麼傷人的嫉妒也該令她清醒了。
從來,他們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是她一廂情願的付出;是她自以為是的認定他將接受;是她囿於被拒絕的難堪,而遲遲不敢表達,所以是她將自己推人這般難堪的境地!
心動,靜止;暗戀,幻滅,在她高二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