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則思看著對面這幢兩年前曾造訪過一次的三層樓別墅,心裡一陣厭惡,比起兩年前,它顯得氣派「太」多了。
「見過幫主——」
在崔羽的座車滑入大門後,便聽聞左右一聲整齊的呼喊,排場之大,令人咋舌。
崔羽見到君則思微蹙的眉,發現他與她同樣唾棄這些無謂的表面功夫,唇角勾起一抹覓著同志的諷笑。
「你的心情我感同身受,我也不喜歡搞這麼多無聊玩意兒,不過我的新任副幫主卻愛死了,而他才是這間屋子真正的主人。」
黑虎幫在李馨離去後,繼任的副幫主周延是名喜歡炫耀的男子,將總部改造得金碧輝煌,比蘇丹王宮還誇張。
而崔羽本人雖不愛張揚,且她尚有崔家大宅及白家老宅輪流居住,並未長居此地,因此也就任由定居在此的周延去搞了。
只要她不反對此等離譜,君則思這受雇之人就沒有立場出聲駁斥;他默然不語地傾身解開安全椅的帶子、懷抱娃娃下了車,再走過去為她開車門。
崔羽才踏出轎車,遠遠便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喊,如平地一聲雷,霎時炸翻安穩的天地。
「羽,你終於來了,可想死我啦——」一名年輕男子奔出大門,直朝崔羽方向跑了過來。
他的叫聲實在難聽,驚醒了沉醒中的娃娃,立刻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啼哭聲與之相抗衡。
「哇哇哇……」娃娃扯開喉嚨,嚎得天地同悲。
崔羽雙手搗住耳朵,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阻止腳下逃離這波魔音攻擊。
「拜託,你不能想想辦法嗎?」她的耳朵快聾了。
「讓你的人安靜一點兒,她自然會停止哭泣。」喊什麼「羽」、「想死我了」,噁心得要死,虧那娘娘腔喊得出來;君則思不屑地撇嘴。
得到指示,崔羽立刻對著飛奔過來的男人瞪眼。「閉嘴,周延,你把孩子吵醒了。」
「羽,他們……」這周延生得一張斯文白淨臉皮,乍見宛如一名大學生,若非一雙桃花眼機靈滾動顯得太不安分,他會是一名令人激賞的男子。
此刻,周延正以挑剔的目光評量君則思與他懷中娃娃的身份。崔羽從未請過如此「特殊」的客人進黑虎幫,這兩人的來歷可疑。他第一個念頭是——保護自己的權益,切莫讓中途出現的人奪走了他應得之名利與地位。
崔羽跨前一步為眾人作簡單的介紹。「周延,這是我的丈夫君則思、女兒君筱彤。」而後,她轉向君則思,脫口便是一篇早已編派完成的故事。「則思,這是本幫副幫主周延,我應該跟你提過,他是我最好的助手。」
「久仰副幫主大名,我是君則思、羽的丈夫,請多指教。」君則思頷首為禮。
「你怎麼可能是羽的丈夫——」周延推開君則思、扯直喉嚨尖叫,同時引出娃娃另一波天崩地裂的哭號聲。
好不容易才哄好娃娃的君則思不禁微惱地出聲指正。「小孩子禁不起嚇,可以麻煩你小聲一點兒嗎?」
「小聲個鬼,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騙子……」周延才想吐它一篇萬言書以捍衛自己在黑虎幫裡的地位。
「砰」地一聲,崔羽已經受不了地一記粉拳飛過去堵住了他的廢話連篇。
「你再多嘴,小心我不客氣。」她邊甩手、邊領著君則思穿過停車場,走進屋內。
君則思在經過周延身邊時,看見他被鼻血染紅的臉上寫滿憤恨;他並不歡迎他,原因恐怕就出在崔羽身上。
目光投在前方那抹搖曳生姿的背影上,他再度憶起初進門時,周延那句「羽,你終於來了,可想死我啦!」這其間包含的應不只有下對上的思念,還有男對女的情纏吧?只是……崔羽知道嗎?
怕她根本是不知曉、抑或者故意假裝沒發現,耍得眾追求者團團轉,順道為自己引來成串罵名,藉以徹底斬斷那些地避之唯恐不及的桃花。
兩年前她就是這樣,想盡辦法詆毀自己的聲譽,甚至不惜花錢請他上演一齣戲,讓所有人誤以為她早墮污泥洗不淨,自然而然斷了追求的念頭。
可憐的周延!君則思好心送上一絲同情,但絕不包括義伸援手。憑那傢伙想匹配崔羽,作白日夢去吧!
那只孤傲又狡黠的女狐得有個更沈穩厲害的男人來制她才行。比如他——君則思。
「你握拳的方法不對。」他快步趕上她,一手抱著娃娃,另一手牽起她微腫的拳頭,輕輕揉按著。「下回你再想打人時,記得拳頭要握實,別讓你脆弱的尾指直接撞上對方堅硬的鼻樑。」瞧她把手指都扭傷了,他有些心疼。
「你在說什ど?」崔羽失笑,他沒瞧見周延滿臉鼻血、而她只是手指微腫嗎?事實證明了,這回的衝突,她是勝利的一方。
「改天記得提醒我教你一些實戰技巧。」她的手,他握得輕鬆自然,而她陷溺得毫無知覺。
「別忘了我的身份,我的功夫可是經過名師教導的。」
「名師教的通常只適合強身、表演;而我,」他把她拉近身邊,黝黑的眸像一彎閃亮的銀河,深深吸引她迷醉其中。「我可以教你如何一腳就教一個大男人趴在地上三天起不來。」
「是嗎?」她挑起不馴的眉。
「這裡。」他指著自己的胯下。「使出你全身的力道踢,效果通常都會不錯。」
「你的意思是要我踢你?」她微低的嗔嗓隱含著一絲危險。
「倘若有一天,我企圖做出對你不利的事,歡迎你使出全力來踢。」他的語氣很認真,沒有半點不正經。
她無端端心悸了一下,忘了掙開他,任他半擁半樓地護進大門。
當然,她也沒注意到身後的人正咬牙切齒。目睹崔羽與君則思的親密,周延早已氣得鐵青的面皮愈加扭曲。
黑虎幫總部是處令人無法安心定居的所在。
入眼儘是昂貴而不實用的佈置,裝演成一處金光閃閃的牢籠;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繁雜的規矩、加上華而不實的排場,整體建構只有一個字形容——爛。
不過三天,敏感的娃娃把嗓子給哭啞了,而被吵得無法安眠的崔羽則日夜帶著兩顆熊貓眼哀怨地望著他,無法理解對娃娃很有辦法的他,為何在這緊急時刻卻派不上用場,任娃娃折騰掉她半條小命?
至於君則思,他能怎麼辦?周延就是故意跟他作對,要他保持環境的安寧與平靜,他就找來一堆人,滿屋子敲敲打打,說要弄出一間嬰兒房給幫主千金住。
要他準備哺乳食品,他送來的是一桌滿漢全席;要他別擾娃娃睡覺,他招來半數幫眾輪流晉見幫主千金。弄得娃娃吃不好、睡不好,滿腹委屈不落在濤天的號哭聲中發洩,又能往哪兒去?
該死的周延!君則思眉間拱起一座小山,那混帳是將他給徹底瞧扁了,以為使這些小手段便能趕他走人?作夢去吧!
他唇角微彎,一抹冷笑浮上了頰,也許是想辦法反擊的時候了,讓周延見識一下他的厲害;並且不能為難到崔羽,令她左右兩難。
別瞧崔大小姐外表冶艷、出口成諷,便以為她是個心地邪惡的女人;事實正好相反,她深藏內心的情義可比火還要濃烈。
她視黑虎幫眾人如好友手足,事事維護,君則思就得尊重她,在教訓周延時,更得顧全她的感受。
這是有些難,但還難不倒他!他已有全盤計劃等著伺候周延,就從今天開始吧!他要……
「你就是崔姊的丈夫,君則思?」一道嬌柔的女聲忽爾出現,打斷君則思的思緒。
他回頭,迎上一抹自花園涼亭裡飄移過來的纖白身影。
「我是周玉蝶,周延是我大哥。」女子微笑,溫柔中帶著一股野性。
她和周延是兄妹?君則思腦海裡浮現周延白淨的相貌,與周玉蝶深刻動人的五官一比周延是標準的黃種人血脈;而周玉蝶,她的黑眸中隱泛藍光,不細瞧絕不會發現,但仍是讓他看出她是混血兒的事實,這兩人一點也不像兄妹。
但那又與他何干?也許周延與周玉蝶是同父異母、或者結義兄妹也不一定,君則思無意深究他倆之間的關係。
「我是君則思。周小姐找我有事?」
「不,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她語帶羞怯,卻難掩急躁。
君則思不禁挑眉,被她引出了一些好奇。「什麼事奇怪?」
「崔姊啊!都沒人發現她懷孕,想不到她居然連孩子都生了。」她的音調微高。
君則思滿腹的好奇中更添注一絲懷疑,周玉蝶是以何種身份如此「關心」崔羽的懷孕與否?
「其實羽也不知道自己懷孕了,直到前年,我們去美國旅行途中,她突然貧血昏倒,送醫檢查,才發現她已懷孕四個月;後來我們改變行程到瑞士,她在那裡靜養了三個月,早產生下娃娃。」通篇都是謊話,不過倒也圓滿得教人無從懷疑。
「看不出來崔姊人這麼迷糊,連自己有沒有懷孕都不知道。」
「沒辦法,她的月信從來不准,也就無從判斷自己突然變圓的身材究竟是胖了還是懷孕。」
「想不到君大哥連崔姊月信不准都曉得,看來你是很重視崔姊了。」她掩嘴,笑容有幾分誇張。
但見君則思沈下面容,一派認真地回答。「我愛她!!」
周玉蝶的笑聲戛然而止,微紅的粉頰上染著此薇妒恨與尷尬。「我真羨慕崔姊,有個如此多情的男人深愛著地,所謂『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換作我是崔姊,有個男人這般愛我,我一定會全心全意去珍惜他,再也不四處招蜂引蝶了。」
搞了半天,原來周玉蝶是來離間他與崔羽間的感情啊!君則思低頭掩住一抹冷笑,看來這姓周的兩兄妹都不滿他與崔羽的結合,處心積慮想要搞破壞。
他見過周延望向崔羽的眼神,明瞭他是因為愛上崔羽而嫉恨自己;但周玉蝶呢?純粹只是想幫助哥哥一順情路?
不知道,可莫名其妙地,君則思就是不喜歡周玉蝶,她渾身散發一股他最討厭的邪惡氛圍。
「君大哥,你千萬別誤會,我不是在說崔姊壞話,只是你們畢竟沒住在一起;當你在瑞土帶小孩時,崔姊一個人孤獨地留在台灣,難免會覺得寂寞,想找人陪陪,這也是人之常情,你別生她氣好嗎?」
好矯情的話語、好做作的女人!君則思有種想吐的感覺。「我不會生氣的。」
「唉,最可憐的是我大哥,還以為崔姊是喜歡他的,只要崔姊一聲吩咐,就算三更半夜,大哥也隨傳隨到。想不到崔姊早有丈夫,大哥根本只是被人拿來當作填充寂寞的玩具罷了!」周玉蝶一個人兀自說得開懷,渾然不覺君則思的心思早已遠離。
他的目光定在二樓的陽台上,發現那沐浴在閃亮金芒中的欄杆邊忽然出現一道小小的身影,心頭無故一震。
「大哥最近好傷心,他沒想到崔姊會拋棄他,不過大哥也不是第一個被崔姊甩掉的男人。我聽說崔姊有好多情人,不過都交往不久,大概那些一人都不好吧!」她喋喋不休。
他跨前一步,遠離她身畔,逐步往主屋方向行去;才到途中,他炯亮的雙眸豁然圓睜,瞧見二樓陽台上那道小小身影正欲翻出圍隔住陽台的欄杆。
「噢,老天」他驚呼。
周玉蝶終於發現他的忽視。「君大哥,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他當然沒有!君則思拔腿拚命往前跑。「娃娃——」
崔羽的心臟要麻痺了!
一早,她還心想,難得臭娃娃能安靜超過三個小時不哭一聲,是君則思發揮一流的奶爸功力,哄得臭娃娃心悅誠服?還是臭娃娃終於良心發現,願意讓她被吵得幾乎爆炸的腦袋稍微平靜一下?
「其實臭娃娃不哭的時候還挺可愛的。」崔羽也是女人,擁有天賜的母性,怎可能厭憎一名無知小兒到哪裡去?
只是娃娃的哭號聲真的很可怕,她常被吵得好想捉狂尖叫。
不過只要娃娃一安靜下來,她又會開始惦起那軟軟的觸感、和微沉卻不算太重的負擔;她是喜歡娃娃的,否則在被整得小命危矣的情況下,早丟下包袱走人了,哪還會費心擔憂娃娃的未來?
「可我倒挺好奇的,什麼東西這般厲害,竟可轉移娃娃對啼哭的偏愛?」她的心懸念著,滿屋子尋找那不哭的小可愛。
從大廳至臥房、自一樓到二樓,直到那正在裝演中的嬰兒房;洞開的大門一眼即可望盡裡頭誇張的佈置。
粉色的貓咪壁紙、貓咪地毯、貓型床鋪、貓型矮桌……老天!一大堆貓,而這等裝橫居然還是世界知名室內設計師的傑作;聽周延說,光請那位大師畫上一張圖就得花上七位數的設計費。
所以這間嬰兒房從設計到完工,絕對是百分之百的昂貴;不過她懷疑,這樣的設計到底實用性有幾分?可能連一分都沒有吧!
真是夠了!崔羽著實受不了周延的誇張浪費。「我才不讓娃娃在這裡成長咧!」這房間她看了就想吐,但她一雙腳卻怎麼也跨不開那離去的步伐。
明亮的嬰兒房內,落地窗大大地敞開著,窗外是一塊約兩坪大小的陽台,上頭堆積了一些木塊、鐵槌等裝潢用具。
一道小小的身影就在那些阻礙物上翻滾著,一點一滴往欄杆方向移去。
「噢,天哪——」崔羽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在陽台上爬著的不正是娃娃嗎?
「停住,娃娃。」她喊,三步並作兩步地衝進嬰兒房。「別再往前爬了!」她跑出落地窗。
同時,娃娃幼小的身體正好探出間隔距離頗大的欄杆。
「不!」她尖叫,飛身過去想要捉住娃娃。
幾乎是同一時間,娃娃那圓圓的小身體在地心引力的牽引下,毫不意外地掉下陽台。
天哪!她要砍死周延,裝橫華美的嬰兒房有何屁用?它最重要的是安全啊!
「該死的,你給我停住,娃娃!」千鈞一髮之際,她探出的手終於捉住娃娃的衣袖。
「哇哇哇……」娃娃驚慌的啼哭聲適時響起。
「好好好,我馬上就把你拉上來,別哭了好嗎?」她小心移動著步伐接近欄杆,憑靠欄杆支撐她半個身子;然後,手下使力想將娃娃一鼓作氣提上來,但……
「噢,不……」她驚叫,發現自己的身體猛然傾斜了下,那支撐著她體重的欄杆正在一點一滴剝離它原先所在的位置。
「老天!」她試著往後退,但欄杆的斷裂聲卻益發清晰地傳進她耳裡,她的神經頓時繃緊。
她不敢再動,怕失去平衡的後果是提早結束這破欄杆的壽命、順道連累她和娃娃共赴黃泉。
但她也不能一直吊在這裡啊!
王八蛋,平常在這屋裡晃來晃去的幫眾都死到哪兒去了?誰都好,快點來救她脫離險境吧!
「跳下來,羽!」救援適時趕到。「我會接住你們的。」
崔羽眼角瞄到樓下一道頎長身影,是君則思。
「跳下來。」他正對她張開雙臂。
她瞧見他那方寬廣的胸膛,看似十分結實、值得倚靠,但……可行嗎?
「相信我,我一定會接住你們的。」他在吼聲裡添入更多的認真,試圖增加她對他的信任。
「我……」她遲疑著,腦海裡盤據著母親死前的不甘。母親對父親何嘗不是投注了全部的信任,可結果呢?她只得到父親出軌的背叛作為回禮。
她不信任男人,儘管她擁有無數男性朋友、對待黑虎幫裡的弟兄也是一逕地誠懇與維護;但要她將自己的生命交到一個男人手中……不,她辦不到。
「你進屋裡來,到二樓來救我們,我不要跳下去。」
「我進不去啊,羽!」她以為他沒想過那辦法嗎?可大門不知何時被鎖住了,連窗戶都密閉著;他想打破窗戶進入,卻絕望地發現那些安全玻璃根本不是他一雙肉掌所能對付的。沒辦法,他只得猛按門鈴,看能不能吵出某個幫眾來為他開門。
但周玉蝶卻告訴他,有人找黑虎幫的麻煩,周延帶著弟兄們去處理了,眼下這偌大的別墅裡只剩四個人君則思、周玉蝶,以及掛在欄杆上的崔羽與娃娃。
因此,除了崔羽跳下來,由君則思接住她和娃娃外;已無其它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境。
「相信我,羽,就算會折斷我這雙手,我也會接住你們的。」他心驚膽戰地看著欄杆緩緩地在搖晃。
可是……崔羽心臟狂跳,滿腦子都是他事到臨頭背叛自己的畫面,她實在做不到將性命交託給他的信任。
「羽……」眼看她們因為斷裂欄杆的牽引,傾斜的身子更加跌出陽台,君則思的心臟像被狠狠抽了一鞭。「拜託,羽,要不這樣,若我沒接好你,就罰我當你一年的奴隸好不好?賭一下嘛!你不會連賭的勇氣都沒有吧?」求不來的話,他只好拿話激她。
可崔羽仍是無法下定決心,二十七年來的忌諱哪是他隨便幾句話就能消除的?
「難道你連兩層樓的高度都怕嗎?跳下來,即使我沒能接住你,了不起就骨折,可你要知道,你若隨著斷裂的欄杆墜落,在你掉下來時,欄杆順勢壓下,會有什麼後果?」他憂心成怒。
她想到自己被壓扁的景象,滿地都是粘糊糊的血肉,嗯!那種死法太可怕了。
「接住我。」不是信任,但她願意一搏,然而——
「羽——」來不及了,欄杆已經承受不了崔羽和娃娃的體重,宣告壽終正寢。
「啊!」崔羽尖叫。
「哇哇哇……」娃娃的哭號聲更是驚天地泣鬼神。
君則思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往前衝,雙手一接觸到兩人墜落的身體,不敢稍有遲疑,即刻利用衝擊力抱著她倆一翻身,以他強壯的身體和手臂護住一大一小的身體往玄關內滾進。
「砰」地一聲巨響,最大的原木雕花欄杆擦過他的身體在花岡巖步道上摔成一堆碎片。
其中一些蕩起的碎片在他臉上和手臂劃出數道口子。
但他仍不放手,強壯的身子張起一張完美的保護網,將她倆小心護衛在懷裡。
僻哩啪啦!一些細小的欄杆碎塊跟著掉落,帶起一陣塵土飛揚。
崔羽縮在他懷中,耳畔接收到那些轟然巨響,窈窕的身子輕顫,無法想像方才君則思的救援行動若晚上那麼一步,她和娃娃會落得怎生悲慘的下場。
如今,她們毫髮無傷全是他的功勞。
「則思。」她輕喚,抬頭看見他滿頭滿臉的汗。
呼呼呼……他激烈地喘息著,一時還無法開口。
崔羽可以感覺到他熾熱的呼吸噴在她頭頂,化成一根根利針,刺進她心口。「謝謝你。」在她以小人之心度他的君子之腹後,他仍不計前嫌地捨命相救,她是該感激他。
他點頭,過了好半晌,一記嘎啞卻充滿溫柔的詢問聲方才響起。「你們沒事吧?」
「嗯!」她頷首,發現他額上的汗水似乎冒得太多了。「你呢?有沒有事,」心頭隱隱不安,他的臉……好像白了點兒。
「呵……」他笑。「還好。」不過聲音有些虛弱。
「噢!」她明亮的俏眸瞪如銅鈴,瞧見他天藍色的T恤正逐漸被染紅。「你受傷了怎麼不早說?」天哪!掙出他的懷抱後,她才發現他的手、他的背,處處是割傷。
「別擔心,你眼睛看到的都只是皮肉傷。」他一邊安慰她,一邊不忘哄慰給嚇得失了神、正哇哇啼哭個不停的小娃娃。
「皮肉傷會流這ど多血?」他的藍T恤都變成紅色的了。
「真的,你該學著相信我。」他指著自己動彈不得的腳。「我真正嚴重的傷在
這裡,我猜它不是脫臼就是斷了。」要翻過大門外的矮階滾進玄關可不簡單,剛才是因為事態緊急,他才會想到利用跑步前衝的力道一鼓作氣避入玄關。所幸結果還不錯,讓他們在間不容髮之際躲過一場死劫;不過他的腳卻在過程中不小心與花岡巖台階硬碰硬撞了一下,證明她家用的建材確實一流,半點沒有偷工減料,撞得他的腳痛死了。
「君則思.」她低吼,這個王八男人,真想拍斷他的脖子!不過在此之前她得先叫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