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個,她做了些好菜。
三人捧著飯碗,不受拘束地鋪了張破布席地而坐,就在屋外吃了起來。
她已經和南宮澈相處得很好了,唯一的小小缺憾就是,蔚青總是不肯和她多說說話,像是在逃避什麼似的。
難道,她有這般嚇人嗎?
還是……他不喜歡她住在這裡?
思及此,她就感到心煩。
「我幫你做了這些菜,你可喜歡?」姚姝姝細心地替蔚青夾菜,動作很親暱,卻也自然不矯作。
在山上,食物的來源不多,除非偶爾蔚青打獵有收穫,他們才有肉可吃,要不然他們平時都是吃菜。
但她已心滿意足,只要有他就夠了。
「妳大可不用顧己i我的想法,我不挑。」蔚青避重就輕地回答。
姚姝姝有些惱,跺腳道:「為什麼你總是不肯坦白的說?」她有點氣,不,該說很氣!「你明明就喜歡白菜勝過蘿蔔,喜歡豆腐勝過豆芽,我今天熬了白菜、也煮了麻婆豆腐,還燉了你打回來的野鴿。這些你明明都喜歡,你為什麼不肯直說呢?」她質問。
蔚青感到詫異。
這些她都知道?他從沒告訴過她啊!
南宮澈望著他,眼中有責備的意思。
你該瞭解的是有了感情就要爭取,放任它走遠了,那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老人的眼神閃爍,恍若在告訴他這句話。
不等蔚青的反應,姚姝姝已經氣憤地跑進屋內。
剎那間,蔚青自問,他究竟為什麼要害怕去表露自己的感情呢?
難道是害怕受到傷害嗎?
不會的,她的心腸柔軟,不可能傷害他。
實際上,該是害怕失去吧!
從那場大火之後,他失去了疼愛他的親娘,他就再也不願意付出任何的情感,有的只是滿腔滿腹的憤怒及怨恨。
他恨命運奪走他唯一愛的人,儘管現在有個女人真切地愛著他,想對他好,他卻慌了,不願意去相信。
他真是傻了!
「還不去追!」南宮澈出聲道。
蔚青看了他一眼。
終於,他站起身,擱下碗筷,跟著進屋去。
她在哭!
見姚姝姝坐在床沿不住地啜泣著,一陣不捨頓時湧上他心頭。
「姝……姝姝。」蔚青走近她。
姚姝姝抬頭瞧了他一眼,立即又將視線調走。
「抱歉。」
真的是很抱歉,他從來就是個弄不清自己情緒、也不太會說話的男人。這點,恐怕讓她傷透了心。
「我不和你講話。」她哽咽地說著。
「我明天帶妳出去。」他討好地道。
她終於肯轉頭看他,而且眼淚暫時止住了。
「我喜歡妳做的菜。」他誠心地說。
「是嗎?」她抱怨道:「你從來都不說。」
「以後我會說的。」蔚青又向前走了幾步,然後抓起她的手。「瞧妳,手都受傷了,以後做菜小心些。」
姚姝姝倏地滿臉通紅,想要抽回手,但他卻握得很緊。
「以後,我不會再輕易放開。」他誓誓旦旦地說。
聞言,她抬頭看他,見他目光溫柔,她綻放了一抹笑容。
她終於贏得了他的心!
「我有隱情。」蔚青猶豫了下,淡淡地開口:「我無法放心地去愛人,直到遇見妳,這一切才打破。」
緣分是奇妙的。
他總是久久才下山一次,且盡量迴避陌生人的接觸。但上回為了抓藥,竟然就遇上了她。
原以為不過是萍水相逢,竟是一生一世的緣分。
「是嗎?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姚姝姝眨著靈活的大眼,有些心疼地看著他。
原來這男人有過去,就像她,也有著不願意擁有的過去。
「答應我,永遠不背棄我。」他索求承諾。
「好。」姚姝姝笑得有些得意飛揚,又有些落寞。「就算有什麼事發生,我的心永遠都是你的。」
就算她最後得回宮去,但她依舊是屬於他的,永遠不離不棄!
她憐惜著他。
就算他有什麼醜陋的傷疤,她都要用愛為他治癒。
因為,從遇見他的那一刻,她的心就落在他身上,並認定他是她的天,也成為她的一切。
這一刻,他們為彼此的深情而感動著。
「你喜歡我,是不?」姚姝姝鼓起勇氣問。
終究,她還是想要聽他說出口。
「是。」蔚青定定地執起她的手,溫柔地說。
她為他不多話的深情所撼動。
「我愛妳。」
這時,屋外綻滿花朵的桃樹,在陽光的映照下層現前所未有的艷紅,如同兩人的愛情,擦出了熾熱的火花。
「謝謝……」她說著,忽地熱淚盈眶。
她怎能不感動呢?她盼了那麼多個日子,不就是為了這句話嗎?為此,她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我也愛你。她在心裡悄悄地說著。
像聽到她心底的話語一般,蔚青低下頭看著,同時擁著她。
姚姝姝抬頭望他,眼底盈滿了笑意。
然後,他封緘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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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度過了一段美好時光。
不知不覺地,時間流逝在他們的笑語裡,山上原先沉寂的日子,一時之間繽紛燦爛起來。
姚姝姝已經在山上住了幾天呢?
她不知道,也不願意去數。
她偶爾想念起姚門裡的那一群人,但只要蔚青在她身邊,她的一顆心就全放在他身上,她一點也不想離開。
她想和他廝守一生。
這一日,蔚青帶著姚姝姝出遊。
「上回,我在這附近聞到了桂花的香味。」她開心地說。
他牽著她的手,「當真?」
她點點頭。
「我想做糕點,老師父也喜歡吃呢。」
說著,姚姝姝想起當時他們一同到茶樓裡,她點了桂花糕的那一段往事。
蔚青有意無意地問:「妳不回姚門……行嗎?」
姚姝姝一怔。
她總是逃避著這問題,只是,他為什麼要在這時候提起呢?
「我不知道。」她心底總是有那麼點疙瘩在。「姚門恐怕是回不去了,我已經沒有資格回去了。」
她這一回去,恐怕就不是回姚門,而是要進宮去了。
為此,她感到好沉重吶!
他聽著,雖然不明所以,卻心疼無比。
「我喜歡山上,不想回去。這裡很好,有你、有老師父,要我離開你們,我捨不得。」
姚姝姝幽幽的說著,眉眼含著淡淡的一抹愁。
「但妳有自己的親人。」
「不,恐怕就快沒有了……」姚姝姝慼然地說。
師娘已經不要她了,還叫她去宮裡認那個未曾謀面的皇堂兄,那又有什麼意思呢?
彷彿感受到她的無助,蔚青摟住她。
「就別再趕我走了吧。」她扯著他的衣袖,哀求著。
「不會的。」他給予保證。
蔚青擁她入懷,可她在他懷中依舊隱隱顫抖著。
到底是為什麼呢?
是因為這樣的幸福建築在太脆弱的根基上吧,彷彿只要輕輕一推,這樣美好的日子就要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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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
京若塵望著被火焚燒殆盡的斷垣一殘壁,感到震驚。
這一切,教人看得觸目驚心。
四周的人皆議論紛紛著。
「真可怕啊!」
「姚門竟慘遭滅門,這是個善心的門派啊,怎會……」
「江湖事很難說,你若不小心踩到別人的痛處,別人就記恨你一輩子。」
「姚掌門真的是好人啊,可憐啊!上回我家生了個女兒,他們還送了好多又大又香的饅頭呢!」
「唉!」
「可憐……」
京若塵聽著,低頭看見刻有「姚門」的匾額已被燒得漆黑,字跡模糊幾近無法辨認。
上回,他們來要人,掌門人說人不見了。他們搜了,事實也的確如此。
這次,不見的不只有一人,而是眾多的生命。
姚門竟然被燒燬了!
據說火是半夜燒起的,夜闌人靜,萬物皆睡去,待發現大火要來搶救時,為時已晚。
那公主恐怕也葬身其中!
傳言這是江湖尋仇,怕是難以查出是誰所為了。就算查出了,又能如何呢?死去的人,終究不能復生。
「全死了嗎?」赫連復問著一旁的人。
「怕是無活口了。」
赫連復搖搖頭,「江湖就是如此,人的性命難拿捏啊!」而他一心想見的皇堂妹,恐怕也是……「我只是想尋回堂妹,竟是這樣難……」
「宮中的鉤心鬥角,不也如此。」京若塵淡淡回應。
「回宮吧。」特地來了,竟然要不到人。
他們只好打道回宮了。
「皇上,說不定公主不在裡頭。」京若塵說著。
這話給了一線希望,赫連復忙轉頭。
「公主失蹤了這麼多天,聽說都沒回來。」京若塵分析著。
「也就是說,或許還有希望?」他這話帶著質疑的口氣。
「總得試試。」京若塵建議著,「就召告天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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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姝姝伴著南宮澈,在院裡做針黹補衣,蔚青則打獵去了。
蔚青總說她過於瘦弱,需要多吃點肉,才能長點肉。
「師父。」習慣性地,她也喊南宮澈為師父。
南宮澈抬頭。
「我想問您……」
「說吧,姝兒。」他和藹地笑著,「有話就說。」
「為什麼您和衛青要住在這山上,衛青甚至堅決不下山?」姚姝姝將心中的疑問道出。
「這……」南宮澈沉吟一會兒,「妳真的想知道?」
「是的。」她肯定的點頭。
「當年是我帶他上這座山的。」南宮澈笑著回憶起從前。
雖然那是一段不堪的往事,但經過這麼長的一段歲月,除了放手外,他不再對那段回憶有其它的情緒。
就不知青兒是否也願意放手?
一開始來山上,是為了避難,為了保全青兒的性命;如今依舊待在山上,是因為這裡安穩的環境,他真切地喜歡。
「青兒的身份,他有跟妳提過嗎?」
「他真實的身份?」姚姝姝一顫。
他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身份?如她一般……
「是的。」南宮澈點頭,「關於青兒的真實身份--」
「那是?」
「他是前朝遺留的皇族。」
南宮澈說得很平靜,但聽在姚姝姝的耳裡,卻有如轟天響雷。
「什麼?」她震驚不已。
「青兒是當年蔚朝甄妃的兒子。」
「他是皇子?」姚姝姝不住地發抖,「那他……姓蔚?」
「要不?」南宮澈不解。
「他告訴我說他的蔚,是捍衛的『衛』……」他為什麼要隱瞞她呢?
「或許是不願嚇著妳。」
「是……是嗎?」
很好!她是當朝的公主,而他卻是前朝遺留的皇子。
這是命運嗎?
除非皇上能夠諒解,要不然她要嫁給他--
只怕是難上加難!
這山下,恐怕更回不去了。
她想著,一陣暈眩襲來。
「當年赫連氏攻入京城,一場大火把宮裡的人全數燒死,我拼了老命才把他救出來。當時,我是宮裡的太傅。」
「太傅?」她驚叫。
「不像?」南宮澈呵呵地笑,「所以我才帶他上山來避難的。放下太傅的身份也已經好多年啦,書本裡的東西都忘得差不多了。當時,為了教青兒強身保護自己,還特地傳授他武藝。」
姚姝姝覺得很昏亂,不知如何是好。
南宮澈沒發覺姚姝姝的異樣,仍繼續說著:「他從小失了親娘,對當今朝廷厭惡得緊,總說那是蠻族,我曾多次試圖開導他,就是沒有效果。就不知他現在是如何想了?」
他厭惡著當今王朝?
而她,乃當朝之公主啊!
命運怎會如此捉弄人呢?
她怨著。
「姝兒。」南宮澈總算發覺她精神恍惚,便輕聲喚她。
姚姝姝抬起頭,眼底有淚在打轉。
「我……我要去見他!」
說完,姚姝姝便丟下針黹,急急忙忙地要去尋人。
她要聽他親口說,要不然她不信!怎麼說都不信!
「姝兒,妳不先披件衣裳嗎?越往山上,溫度越低,當心會著涼!」南宮澈不放心的說著。
然而,姚姝姝恍若沒聽見的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