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比小籠包大不了多少的筍肉包子,再加一碗酸辣湯。
「存心想餓死我!老是拿點心當正餐來敷衍我,太過分了!」簡以嫥罵著,再看看彩英姐面前的豐富套餐,她就愈發覺得自己好可憐。
再這麼下去,不要說兩年,就是兩個星期她都熬不下去!
「忍耐點,我也沒辦法。」彩英姐也不忍心這麼對她,可是老闆最大,她當然不敢違背老闆的命令。
「算了啦!」再發牢騷也無濟於事,她打電話叫妹妹寄些維他命來比較實在。
當簡以嫥正一小口一小口啃著包子的同時,談屹和他美麗的女友就這麼攬肩環腰的親熱出現,引得她一陣側目。
「吃飽飯,去我房裡整理整理。」談屹回頭丟了一句話給簡以嫥,然後就和女友出去了。
「吃飽飯?哪有飯啊?」簡以嫥暗自嘀咕。
「汪小姐真的很漂亮,又很溫柔。」彩英姐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讚歎起來。
「汪小姐?她應該是瞎了狗眼,不然怎麼會和談屹在一起?」出言不遜,請原諒她這個口腹之慾沒被滿足的女人。
「她叫汪姿羽,是『明鏡家族』的執行秘書。」
「『明鏡家族』?那是什麼東西?眼鏡行喔?」
「是談屹創辦的一個慈善機構,我拿月刊給你。」彩英姐從櫃檯抽屜裡拿出一本「明鏡家族」十年前的創月刊以及好幾本較近期的月刊。
簡以嫥從刊物裡得知,「明鏡家族」是一個溫馨的、屬於視障者的家族,是幫助各個年齡層的視障者學習基本生活技能,乃至謀生技能的慈善機構。家族裡不但有最普遍的按摩班、編織班、音樂班,還有寫作班跟電腦班等多樣訓練課程。
「明鏡家族」不以營利為目的,至今十年,已幫助過幾百名視障者成功就業。正因談屹瞭解視障者的無肋和需要,所以在他為視障者服務、奉獻的信念之下,「明鏡家族」就此誕生了。
之所以取名為「明鏡」,也是為鼓勵視障者,即使眼睛看不見,一顆心也要永遠清明如鏡,不被挫折打敗。
簡以嫥嘖嘖稱奇,想不到談屹是如此大愛的人,她不得不承認,一股崇敬自內心油然而生。
可是,她腦中卻忽然跳出談屹捧著她的臉,在她唇上輕吻的畫面……
為什麼那天他會那麼溫柔的吻她?她又怎麼會在汪姿羽出現後,開始對談屹與她的那個吻感到耿耿於懷?
談屹這傢伙既然敢裝瞎耍弄她,那麼他說他有藍月玦……恐怕也是騙她的?
簡以嫥愈想愈覺得有可能,他這二十幾年來不就是在苦等報復她的時機嗎?如果他真的有藍月玦,那麼藍月玦無疑是他掌控她的最佳籌碼。
但他若沒有藍月玦呢?不就代表她根本無需在此自討苦吃?
他恨她,是他的事。反正他眼睛都好了,她也不必太自責。
總之,若他身上沒有藍月玦,她就不能在此虛耗兩年,就算她願意彌補害他當年失明之憾,也應該有其他的方式。
她一定要先確定他身上有藍月玦,然後才決定要不要繼續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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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談屹送走了與他廝守兩天兩夜的汪姿羽後,簡以嫥便迫不及待去敲他房門。
「工作結束了嗎?現在來敲門幹什麼?」談屹—副嫌惡的樣子,彷彿有種「一見就討厭,再見更傷心」的感覺。
「給我看藍月玦!」簡以嫥一腳踩進他房裡,朝他伸出手心,開門見山的說。
談屹不客氣的打掉她的手。「兩年後再說。」
「講就講!幹嘛動手?」簡以嫥痛得哇哇叫。
「惹毛了我,我見你一次,動手一次!」摘掉墨鏡的談屹,眼明心惡,十足是個脾氣暴躁的大男人……加大爛人。
她真懷念幾天之前,那個溫柔的假瞎子。
「隨便你,只要你拿出藍月玦讓我看一眼,你要怎樣都可以!」簡以嫥不死心的說。
「就算我不把藍月玦給你看,我要對你怎樣也都可以!為什麼我還要費心拿給你看?」談屹盛氣凌人,絲毫不把她放在眼裡。
反正在他眼中,她現在是一個……說難聽點,就是一顆任其宰割的西瓜,縱剖橫切,切塊、削片都可以,甚至蒙著眼拿棍子打,或整顆拿起來往地面摔得稀巴爛都任君選擇,隨他高興。
「你……」簡以嫥從小到大長輩疼愛,她也一向交往單純,實在沒機會體驗人心險惡,如今面對談屹此等惡人的橫行霸道,她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你時間很多的話,為什麼不去多做點事,在這邊廢話幹什麼?」談屹貼近她的身子,已經把她逼到門口。
「不然,至少你要讓我柏信你真的有藍月玦……」簡以嫥扶著門框,以防他出其不意把她推出去。
「我說有就有,信不信隨你!」談屹粗暴的將她扶著門框的手扯掉,然後砰一聲關上房門。
簡以嫥撫著連遭兩擊的纖嫩玉手,眼淚終於下爭氣的掉下來了。
虎落平陽被犬欺。
爸爸!我好想你啊!親愛的妹妹,姊姊我好苦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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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在慘不忍睹中緩緩度過。
平常談屹不會特別叫簡以嫥整理他房間,可是每次他的親密愛人汪姿羽來過夜之後,他就會命令她去清掃房間。
她本來不太喜歡這個差事,不過這次她忽然靈光一閃,覺得可利用打掃之便,趁機在他房裡尋找藍月玦。
於是,她偷偷的將門上了鎖,開始在他的房裡大肆搜索。
床頭櫃、衣櫃、置物櫃、酒櫃、書櫃、鞋櫃,什麼櫃都找了,甚至連馬桶水箱她都掀開來看,到處翻遍了,就是沒有藍月玦的蹤跡。
這只有兩種解釋,一是他根本沒有藍月玦,二是藍月玦藏在別的地方。
她當自己是名偵探河南,不過推敲出來的結論……根本是廢話!
她失望的打開門,談屹赫然立在門外,眉頭兜緊,臉色鐵青。
「我……沒發現門上了鎖……」無論如何,她總要先自清一番。
「你當我還瞎著是不是?」談屹高大的身形擋在她面前,她不禁瑟縮著身子。
「你不要誤會……」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你講話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冷嘲熱諷?我又沒怎樣,只不過門不小心鎖上了,你就懷疑我在你房裡做什麼,難不成你藏了什麼寶藏怕人知道?」簡以嫥臉不紅氣不喘的說。
「你不是在找月玦嗎?要我明說你才會承認嗎?你倒很會睜眼說瞎話。」談屹握住她細瘦的手腕,冷凝著她。
「好,我承認我的確是在找月玦,可是你沒有,我沒找著。這樣你可以放開我了吧?」
「如果你認為我會放在你找得到的地方,那你也未免太天真了。」談屹更加捏緊了她。
「談屹!你一定要這樣嗎?」簡以嫥旋著手腕,就是掙不脫他。她現在動輒得咎,一點小錯都犯不得似的。
「我說過了,你惹我一次,我就動你一次。可能你也很享受被我弄痛的感覺,否則怎會那麼不識相?」說穿了她根本是討皮痛,既然如此,他也很樂意讓她感受前所未有的痛。
他再使了點力,痛得她美麗的臉都扭曲了。他見她臉色發白,額際冷汗像玻璃冰杯外的水珠,一下子冒出來,他的內心竟然有一陣快感。
「很痛喔?」談屹內心對她充滿了恨,只怕是恨出病態來了。
「……」簡以嫥不是無言以對,是說不出話來……太痛了!
「知道痛就好。」然後,他終於鬆了手。
簡以嫥身衝進自己房間,她真是遇到大惡魔了!談屹不是正常人,不能再用正常眼光來看待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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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說談屹不是正常人,他就適時跑來證明自己真的不是正常人。
夜深時,簡以嫥剛脫下圍裙和鞋子,連澡都還沒來得及洗,只見談屹連門都不敲,帶著奇怪的笑意而來。
不過他嘴角總是掛著那種不懷好意的笑容,所以不值得研究。令簡以嫥大感意外的是,他不是雙手空空的來,而是捧著一鍋不曉得什麼好料,看樣子可能是良心發現,要讓她大吃一頓吧!
可是不管那一鍋是什麼東西,不要說是香味濃郁的人參雞了,就算只是最平常的蛋花湯也應該多少散發出一些蛋香,可是現在怎麼什麼味道都沒有?
當他走近她後,她才明白那鍋好料沒有飄香是很正常的,因為那只是一鍋全生的黃豆和綠豆。
他想幹嘛?難不成要她磨豆漿?
「有沒有聽過分豆子的故事?」談屹說。
「別鬧了!」簡以嫥立即叫了起來,什麼分豆子的故事?那是幾百年前繼母虐待小孩的老技倆,他該不會這麼「復古」,在二十一世紀還拿出來用吧?
不給飯吃的虐待方式已經夠經典了,現在還來分豆子這一招!說他不正常,沒想到這麼嚴重。
「有概念喔?」看她那麼緊張,顯然已經知道遊戲方法,不必他多做解釋。
「拜託好不好?三更半夜了,不要開這種玩笑。你不讓我吃,總得讓我睡吧?不然累死我,你就沒有樂趣了不是嗎?」積極勸退!她實在不能接受這樣的贖罪方式,太不正面了!化解恩怨的方式何其多,他何苦選擇這麼沒人性的手法!
「有沒有樂趣我自己感覺得出來,一個瞎子的感覺通常比明眼人還深刻。」
「你早就不是瞎子了!」哪有人一天到晚拿瞎子當幌子?
「在我恨意未消之時,在你面前,我就是個瞎子,一個你必須想辦法補償我的瞎子。」談屹單掌拙住她的下顎,強迫她面對他的臉。「要不要看我的眼睛裡有什麼?」
不用多看,不用懷疑,他的眼睛裡是滿滿的不平,除了恨,找不到其他東西。
簡以嫥刻意忽略他眼中的恨,專心的看著在他瞳孔裡的自己,沉默不語。
「說啊!有什麼?」他逼問。
「我啊。」她才不想說出正確答案。
「對,就是你,我的恨包圍著你,你在我的恨裡面。」他順水推舟,冷冷地說道。
簡以嫥無言以對。被別人怨恨,她也很不願意啊!而且她都已經步步退讓、退無可退了,他還不滿意,那也沒辦法。
「來吧!」談屹從他的口袋中抽出一條深色領帶,同時抓住她的肩膀。「讓你來體驗一下當瞎子的感覺。」
「你瘋了!」簡以嫥大驚失色,想推開他,卻不得要領,整個人被他圈住。
「若你真的瞎了,我再看看你瘋不瘋?」談屹沒打算結束這酷刑,且非常冷酷的用領帶纏住她的眼睛。
簡以嫥的世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他綁得很緊,連一點光都透不進來。在他粗暴的推開她時,她的身子立即失去平衡。她反射動作就想伸出雙手找個依靠,而不是企圖扯掉使她失去視覺的領帶。
不!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她一向不喜歡玩捉迷藏,她不要眼前一片黑暗!
談屹開始放聲大笑。「很刺激是不是?」
「談屹,快停止你的遊戲!我好害怕……」這個時候她沒辦法假裝堅強。
「害怕?你害怕?」他捉小雞似的提著她的肩膀。「你知道什麼是害怕?」
「我很害怕,請你放開我。」簡以嫥瞬間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
「那我請問你,當我害怕時,誰來救我、誰來放開我?那個叫嫥嫥的壞女孩早就逃掉了!」他咬著牙根,像只沒有理性的猛獸不斷撕咬著她。
「對不起,我……」簡以嫥抓住他的衣襟,急切的道歉。
太遲了!她的道歉足足遲了二十二年,已經蓋不過他堆積如山的恨了!他要讓她知道在黑暗中他擁有的,除了害怕,還是害怕!
他要讓她知道在黑暗中,沒有希望、沒有出口、完全被困住是什麼感覺!
「簡以嫥,我的壞女孩,你逃不掉了!今夜,你當瞎子當定了。」談屹先是惡劣的低頭奪取她的吻,一個極盡羞辱、足以將她的尊嚴全然擊潰的吻,然後他將她的身子打陀螺似的轉了幾圈。
簡以嫥原本還知道她是面對著窗戶,此際被他那麼幾轉,完全失去方向感,整個人陷入更驚慌的狀態。
她覺得自己就像掉進黑洞一樣,無助、害怕,無法思考。
她被黑暗給揪住了!在黑暗中,腦袋一片空白。像當年的談屹一樣!
「來我這裡。」談屹帶著看好戲的心態,往床上一坐,雙手撐在後頭,以一種極為舒適的姿勢繼續著他的遊戲。
簡以嫥清楚聽見他的聲音,卻無法辨別方向。
「左轉。來,快來。」他當自己是遙控器,而她卻是個笨拙的機器人。「你不會連左右都分不清吧?」
她緩慢的向左轉,生怕撞著什麼,盲人的世界果真很茫然。
「走個五步,來!快來!讓我看看你的動作靈不靈敏?」
她怯怯的往前邁開步伐,一步、兩步、三步……砰!她已經往牆上撞去,又倒彈一步。簡以嫥撫著額頭,又驚又痛,談屹卻大笑不已。
「不要這樣對我!求求你!」天啊!她怎會誤入歧途,來此受他這種變態的凌辱?
她開始毫無章法的扯著腦後的領帶結。
「你敢扯掉帶子,我絕對讓你更生不如死。」他不疾不徐的說。「我的壞女孩何不敢做敢當?你不再是二十二年前的無知小女孩,拿出你的勇氣跟責任心來,完成這個遊戲。」
簡以嫥放下了手,呆站著。
「來,向後轉,」他繼續命令。「對,往前走三步。」
簡以嫥舉步維艱,就怕他又引她去撞牆壁。一步、兩步、三步。沒事,她似乎正站在桌前。
「倒杯茶給我。」
簡以嫥遲遲不敢伸手,她連杯子在什麼位置都沒有印象,更遑論倒好一杯茶。
「你要自己摸索,去摸它,像之前我摸你的臉一樣。瞎子的世界就是探索的世界,你永遠不會知道擋在你面前的是什麼?埋伏在你背後的又是什麼?你必須自己探索,也就是要有無畏的精神……很難,對不對?」
簡以嫥顫抖的摸著桌面,一些東西接二連三的掉下去,她求助的喊著:「我做不到,你可不可以停止?」
「好,向右轉,直走,來我這裡。」談屹一時心軟,暫且放她一馬。
她向右轉後,抖怯的問:「要走幾步?」
「走就是。」
她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走,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下一步她已經被談屹大力抱住。
「怎麼樣?我的壞女孩?」談屹表情輕佻,一副戲弄的語氣。
「我真的很怕,很無助,可以結束了嗎?拜託……」簡以嫥聲聲求饒。
「結束?」談屹鄙夷的哼了一聲,將她的雙手往那鍋豆子一放。「將這鍋黃豆綠豆分開,就結束了。」
「那是不可能的!」
「沒什麼事是不可能的!」他斥喝著。
簡以嫥沒再推托,她知道,如果這樣能使他洩恨,那麼,她就順著他、任他擺佈吧!怎樣她都認了,誰教她有錯在先。
一整夜,簡以嫥就憑著觸覺,撫摸著黃豆與綠豆不同的大小,一顆一顆慢慢的分。
談屹也這麼看了她一整夜,像要將二十二年的空白一一補足般,將她這個惹禍卻脫逃的壞女孩看個夠。
他冷眼看了她大半夜,當然也會於心不忍,知道自己過分了點,但不這樣做,她死也不會明白他曾飽嘗過怎樣的折磨。
今晚她所嘗試的,不過是他真實黑暗世界中的萬分之一。
他只是要她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