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啊!拜託你流逝得慢一點吧。
看著懷抱中少女蒼白的臉頰,莫金郁第一次心慌意亂得無法自制。
「金郁,」一隻手拍著他的肩膀,死黨溫柔的聲音在一邊響起,「這不是你的錯,你沒有擋在赤鳶前面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但是……」
莫金鬱痛苦地閉上雙眼,無法原諒救他的機會就在一瞬間溜走,而這也證實了,他對赤鳶的感情果然比不上季蝶雙對赤鳶。
可以為最重要的人奉獻生命的感情!
「據說是國際毒梟越獄逃跑,才導致了今天的慘劇,請問警方有何解釋?」
「不予置評。」
「他的毒手伸向普通市民,這是警方的疏忽嗎?還是有意安排的?」
「不予置評。」
「據說那位少年是當初緝拿他的最大功臣,而這次的行動完全是報復行動。請……」
「無可奉告,請各位回去吧。稍後再召開記者會解開大家的疑問。」
醫院前面人聲鼎沸,閃光燈照得整家醫院仿如身處白晝之下,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放過地拚命打探著這件駭人聽聞的事情。國際罪犯在逃,而警方居然封鎖了所有的消息,這是對人們多麼大的欺騙。
而這次的暴力事件是否再次揭開恐怖的面紗?
閃光燈的不停閃動,所以大家一點也沒有遺漏那突然出現的高級房車。從高級的凱迪拉克上天下來的人物足以震動整個商界,而隨後出現的幾個人在政界也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是顧家的少爺啊!足可以操縱全國經濟的那一個。他怎麼會出現?」
「那不是尹家繼承人?那孩子也和這個事情有關係?」
「韓家的繼承人也出現了,展家的也來了,我的天!」
顧紫芋、尹橙海、韓藍桑和展青葵一字排開地擋住了媒體的視線,隨著周圍的警察齊刷刷地鬆了一口氣,他們心中閃現的是同一個念頭——
赤鳶,你一定要平安!
而季蝶雙,為了赤鳶你一定要活下去!
·書香··書香··書香·
「赤鳶……」
高大的男子站在滿身傷痕的狄赤鳶床前,擔憂的眸子看著自己惟一的手足。都是他的錯誤,都是他的錯才讓自己的弟弟陷入這樣的境地。
「我們通知了季蝶雙的父母,但是他們現在不在境內。我們會盡我們最大的力量來保護她,救她……我知道她是你喜歡的人,所以就算付出一切代價我都要把她還給你……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傷心了。」
火一樣的眼睛逐漸暗淡了下來,狄赤桀回想起了那一段灰暗的過去。
「赤鳶,赤鳶,對不起……對不起。我們總是讓你處在危險當中,我們卻什麼事情也做不了。原諒我們……原諒我……」大手撫摸著狄赤鳶的額頭,懺悔的淚水一滴滴滴落在他的臉上,為那死灰色的臉增加了一絲氣息。
狄赤桀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了,所以沒有發現自己兄弟手指那微微的顫動。
·書香··書香··書香·
「唉,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難纏的傢伙呢……居然固執到需要人家把他打昏,如果他再不鬆手,那個小姑娘也就沒有救了。」一邊穿深藍色亞曼尼西裝的俊美男子涼涼地開口,闡述著自己方纔的遭遇。而他身邊一直形影不離的銀髮男子沒有參與同伴的雞婆行為,反而閉上了眼睛,靠著牆休息了起來。
「就算及時送到了醫院,蝶雙也不可能安然無恙的……就算治好了槍傷,她的心臟病也會要了她的命……」夏綠夜懊惱地將臉藏在雙手中,完全沒有了平日悠閒自得的樣子。
都是他的錯誤,如果他不把蝶雙捲進這個悲劇中,她就不會這麼快死。但是如果不這樣做,赤鳶就死定了。可是,為什麼要是蝶雙?那麼可愛的一個女孩子……
「心臟病?」卷髮男人摸摸下巴,發表著自己的意見,「看她的臉色這麼蒼白,而且稍微一活動就氣喘不已,很明顯是心臟供血不足的緣故……但是看她那麼快就可以適應並且調整,那麼看來是得了很久的病了?先天性的?」
「沒錯!她就是先天性的心臟病……聽說最近越發地惡化了,如果不動手術就沒有多少時日了……」
「那就動啊?」
「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機會……太低了,她很有可能在手術中途就死去。除非找到那個叫『風暴』的醫生……只有他才可以救她……」
「風暴』?」
卷髮男子和銀髮男子對看了一眼,然後又看著說話的夏綠夜,「那你知道他在哪裡嗎?」
「如果知道的話就不會這麼痛苦了。就是不知道才這麼的……」聲音猛地哽住,眸子不可置信地看向微笑的男人,而腦子也在大力運作,「你這麼說,是知道他在哪裡了?」
「當然。」仍然是無所謂的笑容,卻有無窮的感染力,讓別人的心情也隨著放鬆起來。
「就算知道也來不及了……」剛剛明朗的眼睛馬上又黯淡了下來,夏綠夜再次消沉了下去。
「唉唉唉……看起來『沙漠』那傢伙還真是對什麼事情都守口如瓶呢。」搔搔頭,卷髮男子難得地苦笑了起來。
「『沙漠』是指哥哥嗎?他究竟是什麼身份?」已經不止一次聽到這個外號了,再傻的人也瞭解這其中有什麼意思。夏綠夜看著發話的男人,就連一邊的莫金郁和龔日冕也一起看了過來。
「當然,夏艷夜就是『沙漠』,他、我和『冰河』都是『七海』集團的人,是支持『七海』的十三保鏢之一。『白蓮』是我們的頂頭上司……唉,只能說這麼多了。」卷髮男人微笑著解釋他們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看了一眼仍然沒有什麼反應的同伴,他才接著說:「事實上,你們想見『風暴』的話,馬上就可以見到。」
「他在哪裡?」異口同聲的齊聲合奏足以掀翻醫院的屋頂。
男人苦笑了起來,「你們一直沒有問過我的名字……我就這麼沒有魅力嗎?」
「難道說……」所有的眼光齊刷刷地集中在他的身上,充滿了無法置信和希望。
「對啦,我就是醫生『風暴』,多多指教,小笨蛋們!」
歡呼聲猛地響起,三道身影狠狠地撲了上來。自然,可憐的救世主被逼得和地面熱吻,再也爬不起來。
·書香··書香··書香·
身體好像浸泡在羊水裡面,周圍都是溫柔的波動,輕輕地溫和地清洗著她的身體,那柔和的撫摸讓她舒服地合上眼睛,就想這樣一直地沉睡下去。畢竟,在那個現實得令人絕望的世界裡,沒有任何她可以留戀的東西。
「怦咚怦咚」的聲音傳來,沉穩得彷彿他心跳的聲音。
她曾經那麼喜歡靜靜地聽他的呼吸,感受著他的體溫,喜歡看他長長睫毛下緊閉的雙眼,想像著他做著什麼樣的美夢,而夢中,有沒有她的身影。
她無法忘記,在綠蔭下、鮮花中,重重花香繚繞,他枕在她的膝蓋上,半是強迫半是輕鬆地談著屬於他們兩個的話題。
過去的種種快樂暢所欲言,過去的種種悲哀埋藏心底,他和她做了一樣的事情。
不想讓他擔心,不想讓他悲傷,所以她選擇了逃避。
喜歡他的慵懶,喜歡他的自由,喜歡他的粗暴,喜歡他的粗線條,喜歡他的叛逆,喜歡他的自由,喜歡他的熱烈,就這樣深愛著他的一切。
忘不了他狠狠地甩掉了自己,忘不了那溫柔的印在唇瓣上的吻,忘不了自己心痛欲絕的心情。真的好想問問他——
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為我而哭泣?
一直沒有問出口……
眼皮微微地抖動,瞬間感覺到了身體的痛楚。無法適應的光線彷彿尖針一般刺進她的眼睛,連帶地引起了全身的疼痛。
痛,好痛!
身體的痛楚使她的意識稍微回復了一點,抬眼看著天花板上的燈管,才茫茫然意識到自己仍然生存著的現實。
生存在這個有他的世界裡。
淚水開始聚集,模糊了視線,想伸手去擦拭,身體卻怎麼也動彈不得。把手活動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季蝶雙慌裡慌張地閉上了眼睛假裝睡眠。
可能是他吧?不對,不可能是他。他曾經那麼絕情地拋棄了自己,怎麼可能會來見自己?
不對,自己幫他擋了一槍,那麼他有可能會來看看自己……
不要!她才不要他的憐憫。她要的是他的……
情緒在混沌的大腦中左右掙扎,理了半天也沒有頭緒,混亂得半死,直到腳步聲打破了一室的靜逸,熟悉的煙草和香皂混合的男人香味填塞了她整個鼻腔,她才稍微定了一下神。
是他沒有錯!
歡喜和悲傷的矛盾心情混合著一點點慌張,促使她一動不動地裝睡。溫熱的身體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大手帶著慣有的火焰的熱力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額頭,將上面一直搔弄得她很癢的頭髮撥了開來,舒服得讓人想哭。
良久良久,房間中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和鐘錶滴答滴答的聲音,還有季蝶雙快壓抑不了的劇烈的心跳的聲音。天哪!拜託你跳得慢一點吧。這樣下去,我不是憋氣窒息而死就是心臟供血過量而亡。
門的聲音再度響起,淡雅的香味飄了過來,那是鬱金香的味道。
「赤鳶!」
特有的金屬樂音一般的聲音讓她更加確定了來人的身份,莫金郁佇立在他和她的身邊。
「赤鳶……」
彷彿催促一般,莫金郁等待著狄赤鳶的回答,那樣詭異而緊張的氣氛讓她的心又開始狂跳了起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莫金郁的聲音繼續著,卻聽不到狄赤鳶的回答。對不起?他做了什麼對狄赤鳶不利的事情了嗎?她本來就覺得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曖昧異常,只是沒有想到這真的不是她的錯覺。
「當初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在老鼠的身邊,也就不會那麼痛苦。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對不起對不起……」沙啞的彷彿帶著哭腔的聲音闡述著他的過錯,季蝶雙感覺到床的彈動,而那煙草味道的消失也讓她知道,狄赤鳶離開她的床到了莫金郁的身邊。
「不是你的過錯……如果我遇到同樣的事情,你也會這樣做吧?」
「當然!我絕對不會讓你身陷那種危險境地的。」猛地拔尖的聲音顯示出了他的慌張,但是另一方面也表現了他的決心。
「所以,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你不用內疚。」淡淡的語氣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憐,狄赤鳶溫柔地撫摸著同伴的頭髮,將那整齊的髮絲弄得混亂,「我們都知道對方脆弱的一面,並且也加以幫助,這是我們從相識以來的默契,所以不要說這麼見外的話。」
「可是,我一直都是拖累你。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一定更加自由——不對,是真正地自由。」莫金郁反手抓住他的肩膀,大聲叫嚷著,完全喪失了以前高傲的氣質,「你一直想要自由,卻一直受束縛。我的,父母的,哥哥的。你想要的東西一點都沒有,你總是順從我們的意願來生活。」
「不是那個樣子……」
「哪裡不是?如果不是因為我被老鼠綁架,你就不會加入他們,讓你一生有污點。更加不會因為有機會消滅他,而接受你哥哥的要求。為了保護你們家甚至整個警界,你不會做出賣這種事情,你不是最講義氣的嗎?」
「所謂的『義氣』也是因人而異的……當然是你們比較重要。」
「除了老鼠,你在裡面也有真心相對的人啊!卻因為哥哥派給你的任務,搞得全都死了。如果不是……」
「不要說了,我已經忘記了!」狄赤鳶的大聲喊叫猛地打斷莫金郁的述說,他將自己的臉緊緊地埋在手裡,緊閉的眼簾上出現當時的情景。因為他們的反抗,在激烈的槍戰中打中了周圍閒置的油桶,等到他趕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遲了……
「哥哥故意挑我不在的時間提前行動,也是考慮到了我的感受……所以我不恨哥哥,只是無法坦然面對他而已……只要一看見他就想起那麼卑劣的自己……我不是討厭他,而是討厭我自己……而你……我一直不喜歡你……」
「赤鳶?」大睜的眸子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第一次吐露心聲的好友,莫金郁無法接受他所聽到的事實。
赤鳶討厭他?一直都是?
「是的,我討厭你……因為你的光芒會傷害我,只要一看到你就覺得自己很骯髒……但是我又無法離開你……救你,也是為了我自己……」
「我一點也不耀眼,我倒是覺得你有著我所沒有的一切!堅強、勇敢,什麼都可以自己挑戰……你根本不需要可憐我這麼悲哀的人的。」一切都亂了,都亂了。為什麼赤鳶會羨慕自己?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啊!
自己一直憧憬的少年居然一直以嫉妒的心情看著自己,這是多麼諷刺的事實。
「是真的,看起來似乎是你一直依靠我,其實是我離不開你……我需要你支持著我的生存,沒有被其他人需要……我沒有生存下去的勇氣……」
伸出手,緊緊抱住同伴顫抖的身體,感受著他紊亂的呼吸,第一次感覺到他們是那麼接近。
「我討厭季蝶雙!」
她的身體猛地一抖,沒有想到自己突然被提名。自己一直被金郁討厭著?為什麼?
「她很輕易地就打開了你的心扉,而我努力了整整三年也沒有辦法知道你心裡想些什麼。你是那樣地緊閉著心門,誰都不知道你想要什麼。所以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我沒有伸出手救她,但是現在心情有了變化……」
微微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莫金郁笑得分外溫柔。
「正是因為有了她的出現,你才可以真正獲得自由。而你也向我說出了心中真正的話,在某種意義上,我還是很感謝她的!」
怎麼可能?
那個男人怎麼可能會為了她而改變?
「不是的,我絕對不會和她在一起。」
堅定的不容轉圜的語氣使得她的心猛地一僵,期盼的心情全然落空。
他就這麼討厭她嗎?這麼不想和她在一起?
「只要和我在一起,這樣的事情不知道會發生多少次。她一點保護自己的能力也沒有,我怎麼可以和她在一起。」
「可是……」
「沒有可是,我還有事,先走了!」強硬的聲音夾雜著關門的聲響,空氣中的煙草味道完全消失。她此刻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洶湧的淚水,一滴滴浸濕了枕頭。一隻手伸了過來,溫柔地擦拭著她的淚痕,睜開眼,看見金眸溫柔地看著她。
季蝶雙想起莫金郁討厭她的話,倔強地轉過頭去逃避他的手指。莫金郁好笑地看著她小孩子氣的舉動,不由伸手敲了她的腦門一下。
「幹嗎啦!」她不滿意地叫了起來,大睜的眼睛不服氣地看著眼前的美少年。
「我將一直很珍惜的死黨交給你,收這麼一點報酬不過分吧?」莫金郁微笑了起來,絲毫不以為意。
「什麼呀,說得他好像你的東西一樣。」對於「我的」這個詞語實在是討厭得不得了,季蝶雙誠實地將自己的心情表現了出來。
「本來是的,但是你出現以後就不是了。我只能說,命運這個玩意真的很有趣,完全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淡淡地歎了一口氣,莫金郁的語氣中有著無法掩飾的寂寞,「赤鳶也確實需要一個可以瞭解他幫助他的人了,我不得不說綠夜的眼光實在很準確,你確實是他的另外一半。」
「什麼另外一半?」季蝶雙的臉一下紅了起來,可愛得讓人想咬上一口。
「你渴望自由,所以接近看起來很自由的赤鳶,卻不知道自己正在享受著赤鳶永遠無法享受的自由。赤鳶大概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所以被你吸引了吧?命運啊,還真的是捉弄人呢……」
「嗯……」她低下頭,想起了他們當時的一段對話。確實,狄赤鳶確實背負著比誰都大都沉重的十字架,而受到的痛苦比她的要多好多倍。
「赤鳶不要你在他身邊,是因為他太重視你了,所以不想讓你受到傷害。雖然是逃避的行為,不過這個才是他害羞的本性,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大概才和家裡的情況不怎麼樣。而對我,雖然說是死黨,也是我一頭熱而已……而你中槍以後,他一直死死地抱著你,不讓任何人碰觸你,我不得不將他打昏,才將你送到了醫院。」
真的嗎?
他真的那麼緊張?
似乎現在終於可以證實自己當初並不是幻覺了,那緊緊擁抱著自己的臂膀,那火熱的身體和那彷彿哭泣一般的聲音,都不是她的幻覺。
血液一下子倒衝上頭頂,狂喜過後才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可是我的身體……」這個才是她的心病啊!只要拖了這麼一個包袱,她想追求真愛都做不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面臨死亡的自己,是沒有資格當他的情人的。
「你不知道嗎?」莫金郁詫異地挑挑眉毛,有點驚訝地看著她。
「知道什麼?」這回輪到她糊塗了,在她昏睡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也對,你一直在昏迷,當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莫金郁摸摸下巴,開始告訴她一個足以改變她一生的事情。
而窗外,陽光正明媚,鮮花相比爭艷,小鳥也不甘寂寞地歌唱,渲染了一片歡樂的氣氛。而那烏雲散盡的廣闊碧空,正是他們幸福未來的象徵。
·書香··書香··書香·
天高,氣爽,人多,煩躁。
狄赤鳶照例走在熟悉的大街上,微風吹動著本來就已經很亂的頭髮,展現出他遠遠不同於過往的悲哀眼神。腳底依舊趿著一雙舊到不能再舊的球鞋,襯衫的扣子照例只扣上了中間的一顆,風一吹過就可以看見他結實的古銅色胸膛和腹肌。
國際毒梟的事件在警方的有意控制之下似乎已經得到了圓滿的解決,媒體也沒有將他的事公佈出來,而功勞則全權歸到了警方的身上。他沒有對哥哥說什麼,還是一味地逃避著,但是並不像當初那麼明顯,用粗暴和吵架來掩飾自己的內心。
也許,這個也是一種進步吧……
和金郁並沒有產生任何的心結,總的來說呢,事實上是更加要好。對對方坦承自己的內心,沒有想到是這麼重要的事情。
一直沒有打聽她的消息,而她也很合作地沒有再出現。學生會所有的人都有默契地閉口不語,他就算遇到清楚瞭解內情的綠夜,也強忍住不詢問。
對於綠夜安排他們見面,他從金郁口中得知以後,並沒有憤怒的情緒。事實上,他對這件事情也不知道該抱什麼樣的態度。
而惟一可以確定的事情是,他想將她從自己記憶中拔除。
「你覺不覺得他好像變了?」低低的議論聲響起,眼光尾隨著他高挑身影的小女生們嘰嘰喳喳地開始議論。
「當然當然,以前那種懶洋洋的樣子不見了呢,取而代之的是那迷人的男人味,雖然他本來就很迷人啦……」一個綁著兩個辮子的小女生羞紅了臉頰,迷戀的眼光緊緊跟隨著自己的偶像。
「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麼事情……整個人一下子成熟了許多,好有味道啊!」
「呀,他真棒!」
一堆歡呼聲在身後響起,但是現在的狄赤鳶已經完全沒有意思去搭理,甚至連埋怨也沒有了。
女生……現在一聽見女生的聲音就自然地回想起那個令他心痛的少女。紅蘋果一樣的臉孔有著勃勃的生氣,清脆的聲音總是重複著讓他想逃跑的長篇大論。
可是,她不能在他的身邊……就算他如何地想,也不可以。
他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
太陽耀武揚威一般閃爍在他的頭頂上,熾熱的溫度烤得人發麻。這樣要命的天氣很久以前也出現過,久到讓他以為是上個世紀。而事實上,只是短短的一個月前。
一滴滴汗水流淌下他褐色的肌膚,他卻全然沒有任何抹拭的意圖。
腳步慢慢地停了下來,不是因為那夏天容易感覺到的疲憊,而是前面有幾個前來找死的障礙物橫陳。
「這位大哥。請你等一下。」
「唉?」懶懶地回應,順便挑起往下沉的眼皮掃了一眼,黑色的眸子確認了雖然看見了他們的臉,但是並沒有認出是誰。眼皮再度垂向地面,他壓根沒有多搭理的意圖。
三五個穿著時尚破牛仔的少年均挑染著頭髮,那酒紅的顏色讓他覺得礙眼,而遙遠的記憶中似乎有過這麼幾個癟三的印象,本來就煩躁的心情因為這多餘的思考而覺得更加煩躁。大腦的運作連帶了身體,他覺得周圍空氣一下子熱了許多。
唉!
看起來他又要惹事了……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是誰?」狠狠地吐出口中的口香糖,不良少年A開始訓話。
「啊?」他都懶得在長滿蜘蛛網的大腦裡搜集資料了。
「你還記不記得你上個月,把幾個街上混的人打得進了醫院?」不良少年B恐嚇不落人後。
「咦?」上個月那麼久的事情他怎麼可能記住?他們實在是太抬舉他了。
「還裝傻?你整整打斷了那些人三條肋骨。」不良少年C恨透了他懶洋洋的態度。
「喔?」他記得打斷肋骨的人有很多啊?
「我們就是從醫院裡出來的。來找你報仇。聽見了沒有?」眾家少年齊聲合奏,並且整齊劃一地從身後抽出粗粗的棒球棍,臉上凶神惡煞的表情足以嚇退地獄的閻羅王。
周圍的人一看苗頭不對,早就腳底抹油逃之天天了。
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狄赤鳶懶懶地看著他們嚇人的氣勢,又看看那要命地生烤活人的烈焰,更加覺得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正在發愁要怎麼打發著要命的心情,就有不要命的傢伙送上來讓他消遣?
「怎麼?現在知道害怕啦?可惜已經太遲了。」錯將他的憂鬱當膽怯,眾家少年抖擻精神,就等著將傳聞中最厲害的老虎打敗。呵呵呵!只要那個以狂暴出名的狄赤鳶敗在了他們手上,那就所有的人都怕他們,敬他們,供他們差遣啦!多麼美妙的前景!
「可不可以不打?」他計算著可能要支付的醫療費和父母的訓斥,思考著要下手的輕重。
能做到這一點,看起來他真的是改進了不少。
「不可以!」惡狠狠地齊聲合奏,所有人揮舞著金屬棍往前衝。一場大戰迫在眉睫。
唉,好可憐好可憐的無辜小羔羊啊……
狄赤鳶一邊歎氣一邊挽袖子,心中暗自慶幸找到了發洩的渠道。只要稍微小心一點,不讓周圍的人為他打架擔心就可以了。
「納命來!」金屬反射著耀眼的陽光,晃得他稍微發了一下呆。就這一下子,那根要命的閻王棒就離他的腦袋不遠啦!
「住手!」
突如其來的石破天驚的大吼使得棍子頓了頓,他也成功地撿回了一條小命。漂亮而又慵懶的眸子猛地睜大,強烈的期望反而讓他不敢回頭去確認。
是她嗎?但願不是她。他可不希望她受到傷害啊!
但是,心中一個小小的念頭,仍然是自私地希望她會出現,帶給他無盡的活力和光芒。
好想她啊……
「你們究竟搞什麼鬼?大熱的天氣不好好在家裡吹冷氣,卻偏偏到這個熱死人的地方打人?雖然說你家可能比較窮,沒有冷氣啦,你也可以自力更生地扇扇子嘛!幹嗎要到這裡當人干?你是不是嫌死得不夠快,那麼迫不及待地想見到閻羅王?你們想死也不要找人家的麻煩啊,你看看這位同學一副萎靡不正的樣子,還不都是你們害的?#¥%一*¥##¥%……」
熟悉的台詞和場景使他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戰戰兢兢地回過頭去,他急切地想證實自己的感覺。
觸目所及的是一張圓圓的臉,上面有圓圓的蒜頭鼻,圓圓的酒窩,圓圓的嘴唇,還有一雙大大的瞪得圓圓的眼睛。長長的過了背部的頭髮整齊地分梳到臉龐兩側,整齊的制服看起來清爽又大方。這個女孩子簡直就像是火爐裡放進去的冰塊,在這種場合出現有一種突兀的不協調的美,也為這個熱得快要烤熟人的夏日,吹來一陣涼爽的旋風。
「好可愛!」身邊的小混混不由自主地發出了讚歎,那根棍子是無論如何都打不下來啦!
狄赤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後第一個反應居然是拔腿就跑。
季蝶雙看見他孬種的舉動,不由又好氣又好笑,乾脆衝著他倉皇的背影大叫:「好呀,你走。讓這些傢伙活活打死我好了!」
這句話的威力簡直比原子彈爆炸還要大,狄赤鳶彷彿光速一般地飛奔回了她的身邊,牢牢地抱住她的身體,生怕她受到任何一點傷害。
「你為什麼還來找我?」狄赤鳶衝著懷裡的人低吼,焦躁的情緒表現得十分明顯。
「想見你,所以就來找你。」晶晶亮的眼睛透露著種種柔情和堅定的決心,季蝶雙一瞬間美麗得令人無法逼視。
很不習慣她大膽的言論,反而是狄赤鳶羞紅了一張面皮,手足無措地看著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性子了的情人。
「可是你和我在一起……」
「如果有危險你就保護我。我為了自己的安全是絕對不會離開你的身邊的。」不等他說完,她乾脆利落地說出自己的意圖。
「可是我也有無法保護你的時候……」
「就是沒有也得有,如果你不能保護我,我就去死。」
「不行!」一想到那個可能性,他就全身發涼,當下死死地抱住她的身體,說什麼也不放手。
「那就是了,你就一直留在我身邊保護我,安慰我,照顧我,這樣對我才是最安全的。」她微笑著,倚靠在他的身邊,感受著他火熱的氣息。
「咳咳。」
「你真的不會後悔?」他看著她亮晶晶的眸子,從裡面看見他的真心和決心。
「如果你敢拋下我,不用其他人來傷害我,我一定會去死,這樣讓你內疚一輩子!」她回看他的眸子,表示著自己不容懷疑的心意。
「咳咳咳咳。」
「我……」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眼眶也難得地紅了起來。
「你是一個膽小鬼,有著別人沒有的傷痛和悲哀,卻想活得比別人更加灑脫。本以為你自己可以跨越過去的泥沼,但是你卻是摔了又摔。沒有人幫你、扶你、安慰你,你就不知道自己生存的方向。上天選中我來當你的領路人,你是不能不接受我的。」
「可是我……」
他有著那麼灰暗的過去啊,他有著那麼骯髒的過去,怎麼可以去玷污純潔如同天使的她?
「我也有秘密,不過雖然是打算一輩子藏在心中的秘密,但是如果你願意用一生來交換的話,我就告訴你。」
「可是……」
「在面臨生與死的關頭時,我已經將一切都看得很開了。」
確實,她一直在鬼門關裡徘徊,直到他的出現,給了她希望和勇氣。雖然有挫折,雖然有拋棄,但是她也找到了想要活下去的目標。
她是為了他而降生的,為了不讓他寂寞,她才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而上天也體恤他那麼痛苦,而延長了她的壽命。
沒有想到她居然這麼好運氣地遇到了傳說中的神醫「風暴」,得到愛人的同時也拯救了自己的生命……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啊……
她看著他微笑,主動地獻上她的紅唇。而他,彷彿也受到誘惑一般地湊上自己的唇瓣。
就在最神聖的、情人間證實自己心意的時間裡,一道超級殺風景的聲音響起來了——
「我說你們兩個,要親熱也要找地方。我們現在還要和你打架耶!」
不良少年剛剛吼完這句話,立刻遭到四道黑死光的射殺。狄赤鳶卡卡地捏著自己的手指關節,那清脆的聲音逼得對方節節後退。
「你到一邊去。」他沉聲命令著,自己走到主戰場。
「我和你在一起。」她從包包裡掏出自己的秘密武器,神准地率先往最接近她的混混身上打過去。慘痛的哀叫聲混合著「辟里啪啦」的聲音響起,衣服燒焦的味道讓所有人齊刷刷地後退了三大步。
「那是什麼玩意?」驚恐的眸子死死盯著女人手裡不起眼的黑色物體,就連她的情人都有一種退避三舍的衝動。
「嘿嘿,這個是綠夜交給我的武器,可以通過二十萬伏特的電流。」
隨著她的奸笑聲,所有的少年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生怕惹到更加厲害的絕世女魔頭。而狄赤鳶呆呆地望著她邪惡的樣子,終於忍耐不住地狂吼出聲:「夏綠夜——」
而另外一邊,學生會中正在吃零食的學生會長猛地打了一個噴嚏。
天好藍,雲好美,花好香,陰暗的暴風雨已經過去,等待他們的是美好的充滿了自由氣息的明天。
而明天,又有什麼有趣的事情發生呢?請拭目以待!
一全文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