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跑進來的小鬼頭,只要懂事的,都和丁冬差不多神色。
發生甚麼事?
樵老也懶得掐指神算了,直接問道:「不是叫你們去背書嗎?怎麼統統跑進來了?」
年紀較小的菲兒,仰著童稚的臉龐,嘻笑著。「不知道,見丁冬進來,就跟著進來。」
丁冬輕點菲兒的俏鼻,笑道:「也只有你是跟著大家走。」
「哼!」菲兒很是不服氣。
「算了,不和你爭。」丁冬轉向樵老,急急說道:「義父,外頭有位公子要見您呢!」
「公子?見我?」樵老眉一皺,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
在人跡罕見的深谷中,竟然會有人要求見他?就算是外來的訪者,也不可能破解他設下的陣仗,直接找到絕塵谷的谷口啊!
樵老愈想愈不對,總覺得全身開始打起寒顫。
「是啊!那位公子還說,他特地帶來義父最震驚的消息,我猜——可能是嬉嫦姐的消息!」這便是大家神情又驚又喜的原因。
「我也這麼認為!」
每個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樵老突然覺得氣候冷得令人發抖,他都快受不了!仿若有種遇到鬼的感覺——
「義父!快去瞧瞧吧!」丁冬拉著樵老要往外走,心裡迫切地想知道練嬉嫦的消息。
樵老站住腳,擱緩道:「且慢,待義父算上一算。」
說著,便點起五指,只不過樵老的臉色卻是愈算愈難看了!
猛然停住掐算的手指,他惶恐地出聲道:「鬼……鬼、鬼……」
「嗄?!鬼——」
孩子們嚇成一團,互相擁抱彼此,誰都怕被魔鬼擒去當點心!
在哭鬧聲中,丁冬壯著膽子問道:「義父!外頭那位公子是鬼?!」
「好熱鬧。」南宮焱翩然現身,難得在面無表情的酷臉上掛著一抹淺笑。
「哇!救命呀!」大家紛紛散開,四處竄逃,不敢留在原地。
他笑起來……有那麼可怕嗎?
南宮焱頓時沒去笑容。
「好久不見。」
在南宮焱客氣的問候下,樵老終於回過神,大喝一聲:「鬼徒兒!」
「看到我,有這麼驚訝嗎?」南宮焱逕自瀏覽谷中的一切,身後還跟隨著南宮府的大總管——沈默。
「你、你怎麼會——」
「我也不太想來,若不是你的美徒兒央求我代勞,說真的,我們師徒是不可能再見面。」南宮焱真的打從心底覺得麻煩。
這一次,北庭缺月可欠他一個大人情了!
一向討厭受人托求的南宮焱,會答應代替北庭缺月走這一趟,也算是奇跡了!只要南宮大爺他本人高興,想得到多少熱心服務都不成問題。
「佳婿要你送來紅帖?」也只有這個可能了!樵老猜想。
「錯。」
錯?
樵老開始費疑猜了!
依他所料,佳婿和寶貝女兒應該是相逢了,日期上若無延誤,早該妥辦婚事了!怎麼,大老遠拜託鬼徒兒來到此地,卻不見喜帖?
「難道發生變卦?!」樵老慌張起來。
「早跟你說過,人定勝天,凡事不是非得遵循卦象的旨意。」
南宮焱才不相信天意那一套說辭。
「說!究竟發生甚麼事了?」樵老還以為一切會圓滿落幕,沒想到他竟然失算了!
「缺月不願意履行婚約,決定毀婚。」南宮焱簡單明瞭地說。
像他這種人,絕不適合同人談判!一副冷冰冰的態度,自命不凡。
「毀婚?!那臭小子竟敢枉顧師恩,輕諾寡信!可惱、可恨!」樵老氣極了。
「不僅如此,他還決定在近期之內,迎娶自己鍾意的姑娘為妻。」
嘖嘖!南宮焱真是愈來愈狠毒了,竟然落井下石,自己提出的鬼主意,卻硬推給別人承擔後果。
老實說,他真的很想瞧瞧一場師徒大戰的戰役,究竟孰勝孰敗?他很期待。
「可惡的孽徒!我不懲戒你,誰來懲戒你!」樵老大聲喚道:「丁冬!」
「義、義父……」丁冬睜大雙眼,心驚膽戰地探出臉來。
「義父有事要出谷一趟,你可要顧好弟弟妹妹,知道嗎?」
「義父要去哪兒?」憑他一人挑起照顧弟弟妹妹的責任是沒問題,但是他很擔心義父一去就像嬉嫦姐一樣,毫無音訊。
「我要去討回公道——」
日沒西沉,嬉嫦佇立在吉祥苑外,遲疑著該不該打擾北庭缺月。
原來一個脾氣溫和的人,生起氣來如此駭人,而另一個膽小如鼠的人,發起狂來更撼人!她總算是在北庭府大開眼界了。
聽北庭府的家僕說,缺月將自己封鎖在吉祥苑裡,終日不理繁務,除了進膳之外,根本不見他出現,或許,這是他折磨自己、也虐待她的一種方式。
鼓起莫大的勇氣,嬉嫦決定以強硬的態度破除他的心結,終於,她深吸一口氣,大步跨進吉祥苑,因為缺月遣退吉祥苑裡所有家僕,氣氛變得十分寧靜,也格外詭譎,她在偌大的地方迷失了方向,也沒有人可以帶領她,真慘!
「誰准許你進來!」北庭缺月衣袂飄飄地立於嬉嫦身後。
再次見到她,心情依然是複雜難言,不是該放棄了嗎?篇何他仍然沒有成全她的勇氣?抑是他的修養都是空有,在緊要關頭,依然是表現出你爭我奪的難堪!
他不想見她!卻又思念她……
「缺月。」她的聲音很平靜,其實內心卻是狂風暴雨!
幾日不見,他似乎清瘦許多,雖然不減他絕美的風采,但是卻多了憔悴。
她不喜歡看見他這模樣,既不捨又心疼!
「出去。」他冷冷地說。
天曉得他有多言不由衷!
能在失控打傷孟遷後,再見到她的出現,是一種極度的奢求——
她會原諒他嗎?而他又需要獲得她的諒解嗎?不!他不稀罕!
傷了孟遷,不是他所能預料的事——無奈孟遷竟成了他的情敵!
為甚麼她要愛上他最信任的人?倘若不是這種情況,他絕對不會失控!
是她壞了他全部的好修養。
「我有事要告訴你。」她要告訴他,孟遷已經成全他們的感情,而她也將忠貞於他一輩子!
或許這個消息,能讓他們主僕二人絕裂的關係,再度復合。
她總是期待美麗的情感長久維持,縱使會經破滅,也可以破鏡重圓,完好如初。
「我不想聽。」他一口回絕。
難道她沒看見他眼眸中受傷的神色?還要特地來他面前宣告她心有所屬嗎?
她怎麼能這麼殘忍?
北庭缺月壓抑心中層層翻攪的痛若,努力逐出對她的戀棧。
「出去!不管你想和他如何遠走高飛,我不會阻攔你們。」他下了極大的決心。
要割捨一份心頭滋生的愛情,令他萬般煎熬!但是,他絕不能再勉強她了!
或許,愛一個人最偉大之處,便是願意犧牲——
「你別生氣,先聽完我的話。」她走近他,殊不知這是十分危險的舉動。
她愈靠近他一步,他的理智即消失一部分,她身上幽淡的香味,彷彿催情劑,他無法忍耐著不去撫摸她的肌膚……
別再折磨他了!
「不要過來!」否則,他會失去自制力!
他多麼渴望得到她,無論是她的人或是她的心,但是事實不允許他達成夢想!
若無法互相擁有彼此,又何必牽情下去?
「快出去!離開我的眼前!」他幾乎是傾向失控地低吼著。
不過嬉嫦並沒有畏懼,她反而更迅速地移向他,伸出手遮去他憤怒的眸子,讓他瞬間跌進黑暗裡。
「你——」
「不要動。」她語調輕而緩,暫時抒解他的情緒。「我算離開你的眼前了,是不?」
北庭缺月一愣,隨即拉下她的小手,緊握在自己大掌中。
「你可知道這樣會惹火我?」
他不是故意威嚇她,但是這是事實,她這種作法確實惹起他心底的慾火。
柔嫩的肌膚觸及他的渴望,教他再也不能把持自己,要如何當個君子,就交給柳下惠吧!
「你本來就在生氣了。」就算她不惹他,怒火還是熊烈地燃燒著。
北庭缺月一手環住她的腰枝,另一手擒握她的小手,俯下臉封住她的唇——
「唔……」她沒有抵抗,因為在她心中,早認定自己是他的妻子。
他的吻細細碎碎滑過她的頸子,不知不覺地,她的衣襟被他扯開,他的大掌覆住她飽挺的渾圓,他的唇吸吮著她雪白的頸肩,啃咬出一記又一記激情的吻痕……
「你好美……」他激動地將她擁在懷中,更恨不得將她捧在手心裡。
隨後,他橫抱起她的身子,往寢室走去,踢開大門,直接進入內室。
「缺月……」她知道他要做甚麼,儘管已有心裡準備,仍舊忐忑不安。
他將她按進床榻裡,逕自褪去衣衫,也動手扯開她身上厚重的衣服,露出一片玉脂凝膚——
如月裡嫦娥,而她,是他的練嬉嫦……
北庭缺月知道自己是有缺憾的月,必須有位嫦娥奔向他的心房,才能成為一輪明月,或許這位嫦娥奔迷了方向,他必須將她導回正確的方位。
他是深愛她的,只要她能回心轉意,他可以再試著等待。
「你知道奔月的嫦娥可以變得多美嗎?」他誘惑她的所有感官。
嬉嫦搖著頸首,她不知道甚麼奔月嫦娥,她只知道他正親吻著她的身子。
好溫柔地挑動她的感覺,每一處肌膚都有不同的深刻感受。
「你就是那嫦娥。」他抬起頭,將她壓在身下,清楚看見她酡紅且迷人的臉蛋。「只要你投奔向月,不僅你會美麗永駐,那月兒……也會夜夜燦亮,為你而圓、因你而缺。」
「月……」她意識開始迷亂了。「月兒呢?月在哪呢?」
她不稀罕永遠的美麗,但是她希望月亮又圓又亮!為她炫爛黑色的夜空!
「傻瓜。」他輕笑地吻著她。「我就是那月兒,你要投奔的月……」
「投奔……你……」她伸手勾住他的頸子,跟著笑了。
她要奔向他——她喜歡的月……
北庭缺月不敢相信他會自取其辱!他甚至瀕臨瘋狂地在寢房胡掃器皿、陳設品——
「缺月?!」嬉嫦驚慌失措地阻止他,卻是被他一把推開!
她猛然跌撞在地,四肢不住顫抖,
他怎麼了?為甚麼看起來如此憤怒?她做錯了嗎?
一堆解不開的問號在她心中產生,但是在他狂亂的吼聲中,她甚麼也不敢問!
只有忍不住的發抖,是她惟一能表示出內心的害怕。
「不要砸了,求你不要砸了——住手!」她哭喊著,但是她的哀求對他而言,卻幾不可聞。
他恨!他怒!他氣她騙取他的情、他的意!他憎恨她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
北庭缺月掃光桌上的杯盤,忿忿不平地走回床邊,掀開被褥,雙眼死瞪著床榻
沒有,甚麼都沒有!她不是處子?!
她竟然不是完璧——
在歡愛過後,他無法得到她,因為床榻上,找不到她是處子的證據!
在他之前,已經有別的男人得到她了?!
是誰?!究竟是誰?!
是孟遷——
北庭缺月的腦中忽然閃過孟遷的名字,他氣得七竅生煙、渾身顫抖!
為何要這樣對待他?
難道他給予的感情不夠深刻,所以她才變心?抑是她從來不曾愛過他?!
北庭缺月腦中的畫面漸漸複雜起來!他彷彿看見了孟遷與練嬉嫦之間的情慾場景——
他扶抱著頭,疼得想嘶吼、咆哮!
她不能這樣對他!她不能!
「不要衝動,告訴我發生甚麼事好嗎?」嬉嫦重新靠近他身邊,一再阻止他。
北庭缺月喘著濃濃的氣息,張著充血的眸子,直直瞪向她。
嬉嫦莫名地感到不祥!她不知道如何化解心底團團的恐懼,只曉得他的怒氣不僅可以震傷孟遷,也能將她逼至絕境!
她不要他再動怒了!好可怕!
「冷靜下來,別生氣!」她顫著兩片薄唇,努力地想安撫他的激動。
北庭缺月冷冷地笑著……忽然地冷笑起來!沒有針對任何人,逕自笑著。
他究竟在嘲笑甚麼?或許他是心灰意冷了!
難道不屬於他命中的姻緣,就真的不會是他的?速扭轉的權利或能力都沒有?
「缺月?」嬉嫦突然抱住他!因為她真的愈來愈害怕了!
失常的行為、莫名的冷笑……在在揪緊她Z徨的思緒,如果他變得殘暴,她該如何制止?
「你怎麼了?」她低泣著。
若是她的淚水對他還有影響力,她寧願幹竭眼淚,只求他恢復以往的風度翩翩。
可惜,妒嫉蒙蔽他憐香惜玉的理智,一併瓦解他原有的溫文儒雅,現在的他,滿心的怨怒和不甘,即使她在他面前自縊,都沒有用了!
他猛然甩開她,將她逼到角落,惡言道:「立刻給我滾出北庭府,我不要再見到你!」
「嗄?!」不祥的預感化為真實,幾乎要將她的整顆心從胸口剝離!
嬉嫦抓住他的手臂,不敢置信地問:「你要趕我走?!」
在她決心將自己一生托付於他時,他竟然翻臉無情要趕她離開?!
這算甚麼呢?「你不能這樣做!」
「我為何不能?」他瞇起深邃的眼眸,帶刺地望著她。
既然她能辜負他,而他又何嘗不能背叛她?
這是報復嗎?他告訴自己——是!
「你不是我要的女人,不管你心裡想著誰,已與我無關!」他一字一句地逼出這席無情的言語,只想打擊她!「滾!愈遠愈好。」
嬉嫦慢慢滑下身子,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雙腿虛軟得站不起來。
北庭缺月冷視跌坐在地的她,眼中只有望不盡、看不穿的絕情,在他心底,已經將她驅逐出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