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向乖巧的妹妹難得這樣堅持己見,厲撼譽咬咬牙。「爸呢?」他暫時將自己一肚子的不順與火氣壓下,他的女人失蹤,他不該遷怒到妹妹身上。
見哥哥轉移話題,厲姠荷心中還是忐忑.「爸睡了。」
「你也快睡,我回去了。」他起身,臉上仍是不見鬆懈。
「哥……」厲姠荷看得出來他心情很不好。
他頭也不回的走出客廳,回頭交代,「不轉學可以,但別讓我看見你拿那些鍋子鏟子。」
「可是……」
「你想轉學?」這不是問句,是頭都沒回的威脅。
厲姠荷沒再開口,站在玄關目送哥哥走出大門,她摀住心口,眼眶熱熱的但沒有掉淚。
這樣算不算改變自已了?
她沒哭,努力的忍住了……
但是哥哥說不可以拿鍋拿鏟,不拿鍋鏟沒辦法煮菜啊……
她要不要聽話?
◎◎◎
她不聽話多久了?
拎著剛從超市採買的食材與忍不住一買再買的料理用品、用具、食器,厲姠荷心滿意足的走出超市,準備前往哥哥在高中時過戶給她的房子。
這麼多年了,哥哥自己恐怕都忘了這間房子,因為每年的房屋稅、土地稅都是他的助理及會計師全權處理,她想,他一定早就忘了這間小小的漏網之魚,讓她得以擁有一個超完美的廚房,這是她用零用錢特地請人裝潢完工的。
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研究生,不可能有本事將一間房子裝潢好,她找了設計師全權負責,雖然設計師的年紀與她相當,而且同樣是個女孩子,可是她每次看蔣稚青指揮工程時都覺得,老天爺給了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潛能。
像蔣稚青便是裝潢設計的天生好手,沒有人會小覷她那鬼靈精怪的腦袋及發起飆來罵工程人員的犀利口才。
厲姠荷沒有想到她竟可以因為裝潢房子而與蔣稚青變成好友,今天她買了蔣稚青愛吃的蝦子準備練習一番,幾日後便可請蔣稚青品一品。
在來超市之前,她去海產店檢查前些日子訂購的日本北海道噴火灣的牡丹蝦,看著新鮮健康冷凍的蝦色,她心情大好,也因此多添購了一些器具。
嗯,沉甸甸的牛肉敲鱧,敲平牛肉之後炒盤拌著牡丹蝦甜味,佐料就用她前些日子去美國看媽媽時特地在大超市找到的茴香及檸檬椒鹽帶香人味,還有她異想天開的車頭泥——新嘗試,做好之後先拿去給巷口手藝一級棒的肉羹麵店老闆品一品,順便謝謝他上次不吝教授她傳家肉羹秘方。
厲姠荷正喜孜孜地計劃著美好的假日,哪知才踏出超市一步,她便看見眼前一群人叫囂不已,肢體揮舞著混亂,拳頭交錯,悶哼聲此起彼落,分不清哀號的是哪一邊的聲音。
哥哥說的沒錯,男人很多時候真的如一頭低等的動物,全憑感官做事。從多年前的那一次經驗後,再接下來她所看過的無數次打鬥行為,都讓她不得不承認哥哥形容得真沒錯。
她皺著眉稍稍瞄一眼那群正在肉搏的團體,想找條安全的路走,但這短短一瞥卻發現情況很明顯,幾個年輕人圍著一個高瘦的男子毒打,被圍毆的人看來身手不凡,可是對方畢竟人多勢眾、拳腳雜沓……她看得心情微微一陣恐慌之外,實在又很看不慣。
於是她不似平常那般速速遠離,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
不看還好,定眼一看,那個被圍毆同時又不停還手的男人,一雙利眼剛好朝她這方向望過來,明明他的視線是看著前頭的傢伙專注的揮拳,可是,她的眼睛就是對上他了。
就像多年前的那一次四目相對,她的心臟倏地揪緊了長長一陣,男人看來是沒將她放進眼裡,但依然讓她一聲「啊,是他」直打從喉嚨滾上來。
她沒「啊」出聲,倒是腦子很清明的喊了出來——
「邢狂?!」細嫩的聲音微微拔高,在一群嘿來喝去悶哼聲中很突出。
有人叫他?他有沒有聽錯?正專心揮拳頭閃拳腳的邢儲書,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混亂場合聽見有人嬌滴滴的喊他,而且是喊出同學死黨們才會用的綽號,他一個分神朝幾步遠的聲音來源看去。
Shit!這群死高中生連他分神半秒都不放過,他只看見遠處一個纖瘦的白影,然後臉上就被削了一記。
馬的!是死黨就該知道此時要叫人來幫忙而不是傻站在那邊惹麻煩!而且到底是哪個死白目女人,邢狂是給她叫爽的嗎?這輩子敢在他面前叫邢狂的女人只有兩個,一個是連月,一個是已經失蹤多年的孟琪……
馬的!他為何要在這種時刻猜測那個白目女人是誰啊?這群死混混今天根本就是有備而來……
邢儲書心底還沒埋怨完,又聽到第二聲來了。
「邢狂!啊……」
是怎樣了?他往右邊的聲音望去。
「小心左邊!」
砰!
他的左邊吃了一拳,這是幾十分鐘惡鬥重挨的第一拳,原因就是那個死自目女嬌弱弱的胡亂叫聲惹來的。
「馬的!你給我滾遠一點!」
對對對,滾遠一點。
厲姠荷頻頻點頭同意,真的應該叫這些混混滾遠一點才對。她趕緊掏出手機打一一O。
一一O、一一O……一一0親切又好用,不要慌,不要緊張,不可以哭,不可以哭……
她一邊鼓勵、催眠自己,一邊力求鎮定,而且還擔心得不得了,她過往訓練出來的不可哭自我催眠法這一次怎麼沒用了?還有,這些人怎麼都不聽話滾遠一點?
「手機、手機……有了。」
撥通之後,親切的警方告訴她,已經有人報案了,警察很快就會到。
「很快就會到、很快就會到……啊,右邊!」
嬌嬌小手關了手機後還是忍不住喃喃自語,怎麼說很快就會到卻這麼慢?她這廂急得不得了,咬著下唇又不敢再出聲,怕害邢狂再挨一拳就不好了,可是……可是對方人這麼多!
著急之下,厲姠荷完全沒發現自己的腳步已直直踏入戰區。
「退後!」
「咦?」直到聽見邢儲書的警告聲她才發現,老天!她……她就要被拳頭掃到了!
雖然她一向不認為面貌十分重要,可是她怕痛,尤其被男人的拳頭打中一定很痛。多年前邢狂和阿Wii在她面前打起架來的陰影猶在,事隔一年她與阿Wii在大學裡相遇成為朋友之後,阿Wii也告訴過她——沒錯,舉頭打在臉上真的好痛,真的不是電影裡看見的那一回事,臉上掛綵後是連呼吸、講話都會痛。
現在那股恐懼又悄悄爬上心頭,而且來源竟是多年前一別至今才又看見的主角邢狂,看來這個男人跟打架很有緣,而她這次不曉得會不會累積被打的經驗值?
是不是真如連月妨當時所說的,最好離這男人遠一點……
「馬的!你是要縮到什麼時候?拳頭沒揮到你,你就早早滾開,不然你是要躲到幾時?」
這聲音是……邢狂?
「你快給我閃遠一點!」
邢儲書咬牙邊揮拳邊替她擋拳頭。這女人是皮肉癢還是怎樣?竟然就這樣眼睛睜大大、無意識的站在這兒給他當累贅!
厲姠荷這才將意識拉回來。呃,拳頭沒落下來,所以邢狂是在叫她閃遠一點?
對,閃遠一點才對!厲姠荷總算在千鈞一髮之際想到,她應該躲遠一點才不會成為礙手礙腳的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