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乘坐的轎輿將她載往都統府,因為不曾住過如此華麗的屋子,她自是分不出都統府與皇宮內苑的不同。
同樣是奴僕如雲,同樣是秀木佳蔭,都統府種滿梧桐樹和桂花,樹蔭綠葉遮住樓合,放眼望去幾乎是一片綠,不仔細看,其中氣派的模樣很容易讓人誤以為置身在皇宮。
她被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領進樓宇重疊、清水繞橋的華屋,經過一座八角亭,造景十分漢式,很難讓人相信這裡是異族的皇閣。
她跟著走進靠水的一座房子,少女平淡的道:「這裡是北樓,你就住這兒。」
成珞抬頭往上看,匾額題著「墨雲軒」。
「我一個人不用住這麼大的房子?」
「不是你一個人住011少女沒好氣的瞟了她一眼。
成珞被少女的態度嚇了一跳,不明白她的不友善所為何來。「對不起,我說得太急躁了,我想知道哪位皇子歸我教導宋人文化。」
少女愣了一下,像是聽到一則笑話似的回道,「傳宗接代哪算是什麼宋人文化,姑娘不需要拐彎抹角向奴婢打啞謎,有話直問乾脆些。」
「傳宗接代?」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少女失去耐性的揮揮手,「別裝糊塗了。」說完,她轉身就要離去。
「姑娘請留步。」
成珞喊她。
少女回首看向她,「還有什麼事?我很忙,一會兒還得張羅熱水好讓你沐浴淨身。」
「到底是怎麼回事?」成珞心慌的低語。
少女不再理她,往來時路逕自離去。
一踏進墨雲軒她便覺芳香撲鼻、心曠神怡,原來屋子裡的窗台上放了幾盆說不出花名的香蕊。
愈待愈覺得不對勁,想走出墨雲軒,卻讓們外的三名金國士兵攔住。
「我想出去走走。」成珞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失去了自由。
「沒有主人的命令,你不能離開這裡。」年紀最長的士兵道。
『你們不能限制我的行動,我是漢人,不需要聽命於你們的主人。」成珞震驚不已,難道她進宮的目的不是教導百官之子漢人文化?
「你踏進這塊土地就沒有了自由。」另一名士兵開口。
「我要見你們的主人,我要親自問問他為什麼我沒了自由?」成珞試圖冷靜和他溝通。
「主人現在沒空,你有點耐心,晚上主人會來墨雲軒,到時你想不見他都不行。」士兵曖昧的說。
「你們怎麼這麼野蠻!」事情簡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你別為難我們,我們也是聽命行事,主人一個口令,我們一個動作,若有違抗是要被砍腦袋的。」年長士兵開口。
「是呀,其實主人頂多利用你的身子一年,一年之後你想留下來也不可能,不如乖乖配合,生下白胖娃娃,到時主人一高興,你家裡也會好過。」
「沒錯,人說母憑子貴,只要你的肚子爭氣,最後一舉得男,主人自會對你另眼相待。」
士兵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勸著她,成珞愈聽頭皮愈麻,臉色蒼白的她,腳幾乎要癱軟。
「這裡不是你們金國的皇宮?」她虛弱的問。
「當然不是羅!不過,咱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士兵見了天仙似的成珞,不小心鬆了口風。
站在一旁較年長的士兵機警的接著說:「少說兩句,小心你的腦袋。」
成珞緩步蜇回墨雲軒,忐忑不安地擰著眉心。
難道是彥傑騙了她?根本沒有什麼雕塑師傅住在這裡,這裡其實是龍潭虎穴,是吃人的地方。
生孩子?方才三位士兵說她最好能一舉得男?
天啊!她不敢往下細想。
心緒翻騰著,時間過得特別慢,好不容易熬到太陽下山,白日裡領她進來的少女又出現在她面前。
「姑娘是要先沐浴還是先用晚膳?」
成珞拉著少女的手,一古腦兒的懇求她,「我不屬於這裡,不該出現在這個地方,求你幫我離開這兒好嗎?」
少女扯開她的手,面色惶亂,「你別這樣,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這是一場誤會,我來燕京是要找一位雕塑大師,不是來替誰生孩子的。」她楚楚可憐的嚷著,本不打算掉下的淚珠還是沒出息的滑落臉頰。
少女怕惹上是非,推了成珞一把,退避三舍。
「你別激動,我只是個丫鬟,伺候主子的奴婢,你對我激動也沒用,只是白費力氣罷了。」
「可我除了求你不知還能求誰幫忙。」
少女笑笑,「能讓主人挑上替主人生孩子是一種榮耀,我們求之不得呢!」這不是安慰話,一班丫環早喟歎不知多少回了呢。
「我不要你所指的榮耀,我要回汴京。」
她扶著一隻五斗櫃傷心欲絕道。
「不行啦,你有責任替主人生下子嗣。」
「為什麼非我不可?」
「你是漢女,主人需要漢人與女真人的後代,有助於鞏固主人的地位。」
「他可以找心甘情願的漢女,不能因為他一已之私強擄良家婦女作苟且之事。」她絕對會反抗到底。
少女擺明了不想淌這渾水,「姑娘,你就從命吧!不過是要你替主人生個孩子罷了,有什麼難的。」
「這是不道德的,替個陌生人莫名其妙的生孩子,這種齷齪下流的事情就算要賠上我的賤命,我也不會厚顏無恥的屈服。」
成珞咬了咬下唇,咬出血漬,義無反顧。
少女駭住了,抖著聲道:「你……你可別自殺啊!你要是死了,主人會殺了我們陪葬的。」
「他是你們的主人,不會為了我這個不值得一提的外人殺人。」
少女忙不迭地搖頭,「你不知道我們主人一旦下了命令,不論誰違背了,一律都要被砍腦袋,不講情面的。求求你看在我們的份上今晚就配合主人……我知道白天時我對你的態度失禮了些,我現在給你道歉,鄭重的道歉,我還是那麼年輕,不要死,也不想丟飯碗……」這下子換怕被砍腦袋的少女哭著哀求。「我給你跪下,我把寶哥他們拉進來一塊求你……」
「你這是做什麼?」成珞急忙扶起跪倒在地的少女。
「我和寶哥他們每個人都有許多家人靠咱們薪餉過日子,我們丟了腦袋家裡就慘了!」
成珞承受不住這麼大的責任,但答應少女即表示自己將與這個宅院的主人苟且合歡……
「求求你,不論你逃走也好,自殺也罷,主人都不會放過我們的。」
「你先起身再說好嗎?」成珞一向心軟,見不得可憐人聲淚俱下。
「姑娘要是不答應我,我就不起身。」
成珞無計可施,只得先應允,「好……我答應你就是了。」
少女這才站起身,抹了抹淚,破涕為笑。「你真是好人,今日初見姑娘,以為姑娘像其他姑娘一樣搶著獻身給主人,那樣的女人連我們做丫鬟的也看不起。」
「這裡還有其他姑娘?」成珞又是一驚。
少女點頭如搗蒜,「對呀,主人需要留下更多血脈,光一個女人怎麼應付得來。」
成珞匪夷所思的看著少女,「他要這麼多孩子做什麼?」
「主人血統優良,必會有優秀的下一代,當然,咱們金國不只主人和漢女生孩子,如此一來,我們金國自會更富更強,因為我們將有一群集女真和漢族優點的後代子孫,他們將是金國的棟樑之材。」
這才是她之所以在這裡的真正原因,她竟然成了生產大隊的一員,產婦的唯一工作是生孩子,生得越多越好。
「姑娘要先用膳或是沐浴?」少女問。
成珞回過神,「你叫什麼名字?」
「銀銀。姑娘不必客氣,以後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只要我能做到的,絕對不偷懶。」
成珞點點頭,澀澀一笑。「肯定會有許多需要你幫忙的地方。」
☆☆☆
幽幽子夜,皎月如鉤,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擾人清楚。
睡得不安穩的成珞輕易被吵醒,披上外衣開了門,進來兩名士兵不分青紅皂白地將她架住。
「你們……」她正要呼喊。
銀銀走入,手上拿著一尺腥紅緞面繡花綾布,為難的看看成珞,囁嚅道:「姑娘,恐怕要委屈你了,主人要求在你的眼蒙上紅綾。」
「為什麼?」
成珞不禁心跳飛快。
「主人不希望你看見他的面孔。」銀銀也是剛才接到命令。
「銀銀,動作快些,主子就要來了,你想討罵挨嗎?」
士兵之一不耐煩的催促道。
成珞放棄掙扎,「沒關係,你把我眼睛蒙住吧!」
鋃銀趨向前將紅綾布繫上,很快的,成珞眼前一片黑,只感覺自己被扶坐上炕床。
「姑娘,我什麼都不能多說,不過我向你保證,主人長得氣宇不凡,煞是好看,蒙住你的眼睛純粹是為了不讓你瞧見他的模樣,並非主人是個見不得光的醜怪。」銀銀不放心的補上這段話。
「銀銀,你話太多了。」士兵之一提醒她。
「姑娘,你保重,不論主人對你做出什麼事,只管好生配合著,切莫反抗,否則怕會傷了你自己。」銀銀忍不住叨絮一番。
「走了,你想惹麻煩是不是?」
然後成珞聽見關門聲,滿室除了她的心跳聲,只剩窗外遠方傳來的狼嗥。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等待總是苦澀的,尤其是這種磨人心魂的等待。
突地,週身空氣似起了微妙的波動,下意識的,她往床榻內瑟縮。
「怕什麼?」
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她嚇了一跳,這個男人走起路來竟可以無聲無息。
「你……」她說不出話來。
「你想說什麼?」
成珞雙臂交握於前讓自己暖和些,這樣的氛圍令她不寒而慄。
「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糟蹋女人?」她顫著身子道。
他驟然狂笑,「從沒有女人把我將對你身子做的事視為糟蹋,反而纏著我希望我多要她們幾回呢!」
「那是因為她們不知道你的邪惡。」她反擊道。
俊冷的面孔饒富興味的盯住她,微暗的燭光並未妨礙他欣賞她的美,瑩潔滑膩的肌膚如玉般似的誘人,一裊腰肢,微風吹動楊柳似的。
「既然覺得我邪惡,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讓你逼的。」她沒有討好他的壓力,實話實說。
「逼?!」他狂佞的扣住她的下顎。
「你對我的朋友施加了什麼壓力,你自己心裡有數。」她抖得更厲害了,因為她可以明顯感受到他的貼近。
攫住她小巧下巴的手指加重力道,托起她的下巴,殘忍的俯首吻住她,狂態霸氣的吸吮她的唇辦。
她被他的舉措駭住,尤其在他撬開她的嘴將舌尖探進她咽喉最深處,惡狠狠的蹂躪她的柔軟時,她開始掙扎。
無助在黑暗中掙扎根本討不到好處,他的力量太大,任意逗惹她的純真如探囊取物。
霍然,他放開她丟下命令:「把衣裳脫下。」
她朝說話的方向偏側過頭,驚慌失措的喘著氣。「你這個色魔!」
「夠了,今晚我不想再聽你的控訴,脫下衣裳我好辦事。」他冷酷無情的道。
「我不——」
「你不怕我將對你的怒氣轉嫁在你家人身上?」
他打斷她的話。
「我沒有家人。」悲慘的身世,眼下反而成了值得慶幸的事,免得家人難逃他的魔掌。
他皺了一下眉,很快恢復情緒,提醒自己不能有婦人之仁,想要完全得到完顏亮的信任,與漢女合歡具有指標性的影響。
「沒有家人總有朋友吧!你是張通由福星客棧帶回來的,若不是張通在我面前推崇你的美麗,你現在躺的會是另一張床,伺候的將是另一個男人的身體。」
成珞恨他的自以為是,「傷及無辜能帶給你多少快樂?」
『自然比不上一會兒你將帶給我的快樂。」他調笑道。
「你不會有快樂的。」她詛咒他。
「不脫是不?」他森冷的哼道。
成珞知道他絕不是虛張聲勢,她再抗拒下去,彥傑、靜亢都會受到牽連,彥傑固然出賣了她,可靜亢是無辜的。
「好好休息,今晚我不會再碰你。」女人的初夜特別嬌弱,他決定發發慈悲,改日再要她。
確定路爵非走後,成珞狼狽的起身,顫抖著手緩緩解開頭上蒙眼的布。
燭光有些刺眼,她一會兒才適應,頰上的淚痕已干,下體仍傳來隱隱的疼痛,空氣裡瀰漫著激情的氛囿,腦海裡除了震撼之外已無法思考。
好想洗個熱水澡,雙腿間的黏稠讓她很不舒服。她現下的處境是全然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披上單衣,她困難地走下床。
幸好銀銀在屋角枯枝架上放了一盆讓她洗手洗臉用的水,送來時還熱呼呼的,但因天涼,現下早已變冷了。
她打濕布巾,簡單將身子擦拭一遍,然後穿回衣裳。
她已無睡意,靜靜等著天亮是她唯一能做的。
她想了很多,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麼做。
他教人蒙住她的眼無非是不願讓她知曉他的模樣,顯然他希望她只管把孩子生下來,而他是誰並不重要。
好可怕的金國人。
這裡除了她到底還有多少漢女?是不是每個被送來此處的女孩都像她一樣,要蒙著眼任他蹂躪?
無恥的金國人!
「姑娘。」銀銀在門外壓低聲音叫喚。
成珞開了門讓銀銀進來。
姑在這裡沒有可以信任的人,除了銀銀。
銀銀關心的盯著她瞧。「姑娘可好?」
成珞不如該怎麼回答,銀銀未必懂得她心裡的苦。
「我很好,不礙事。」
銀銀狐疑的看看成珞蒼白的臉,「姑娘是不是生病了?你臉上幾無血色耶!」
成珞抬手撫了撫面頰,「可能是天冷凍的。」
銀銀喔了一聲,算是接受成珞的說法。
「姑娘若是怕冷明天我向主人說去,也許我可以替你同帳房請些銀錢,這樣就能多添購些保暖的衣裳了。」
「不用,我的衣裳夠暖了。」
成珞急著婉拒銀銀的好意,她不願他以為她出賣自已只為買些漂亮的衣裳她一身傲骨,不能毀於一旦。
「主人肯定會同意的,我聽說其他姑娘早已要求了一屋子的東西,就獨漏你這裡,姑娘太客氣了。」
銀銀一改先前不屑的態度,如今她倒替成珞不平起來。
「其他的姑娘?」
成珞想知道這裡除了她,還有多少宋國少女提供身子替他生孩子。
銀銀點點頭,「是啊,除了姑娘外尚有姑娘讓主人留下,不過主人只見了你。」
「為什麼只見了我?」她有一絲激動。
銀銀聳聳肩,「我也不清楚,我是聽廚娘阿珍姐說的,阿珍姐也是漢人,很在意你們在這裡的一切,所以我們這些伺候姑娘們的丫鬟成了她打聽的對象,我也就順理成章的和阿珍姐交換些內幕消息。」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成珞問。
銀銀面有難色,「按規矩我是不能透露的。」
「請你告訴我,我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陌生的地方。」
成珞做過最壞的打算。
銀銀駭住。
「姑娘答應過奴婢不會尋短的,現下怎又說起這樣不吉利的話?」
「我不會主動求死,我答應過你的事不會忘記,我知道我的命雖然不值錢,可若因此牽連你們,我在黃泉之下也會不安。」成珞保證道。
銀銀鬆了一口氣,「謝謝姑娘。」
成珞繼續往下說:「不尋死並不表示不會被你的主人賜死,我在這裡只有一種用途,就是生孩子,當我順利生下孩子後,便失去了留下來的必要,這裡的主人自然會選擇另一種永除後患的方法讓我消失,以確保孩子將來不會因為追尋他的生母而離開金國。」
銀銀當然明白會有這種可能性,但她仍是安慰她道:「主人不會這麼心狠手辣的。」其實她也不確定。
「有些事或許不是出於人的本意,可在外在環境逼迫之下,許是無可奈何,不得不為之。」
銀銀心裡很矛盾,她不想被砍腦袋,卻一樣同情可憐的成珞,畢竟人家為了她和寶哥他們一家人放棄了一死了之的決定。
「姑娘,請容我考慮考慮,我怕讓主人知道了我一樣得死。」
成珞感激的謝了又謝。
「姑娘別這麼多禮,該道謝的人是我,受苦的人是你,你這樣我反而會不好意思。」
天微亮,命運之神不知會如何安排,被宿命擺佈的成珞,不敢妄想好運會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