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說,我有非這麼做不可的理由呢?」她回視他的眸光很平靜,「如果,我有很充分的理由,也一樣不可以嗎?」
「是。」一瞬間,他的眸子瞇細成一道銳利的刀光。
「所以,不是理由,而是因為那個人是我,所以不可以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低沉的嗓音之中有一絲不耐煩,連日來被她惹惱的煩悶在一瞬間都化成了怒氣。
如果不是我,而是你的孩子,也不可以嗎?她在心裡輕聲地問道,卻沒有出聲,只是淡淡地勾起一抹苦澀的微笑,目光越過他的肩畔,看見了崔氏母女得意洋洋的笑臉。
她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仰起眸認真地看著他,「我是你的妻子,或許,只是或許,你該先聽聽我非這麼做不可的理由,先站在我的立場上,替我想想,不是嗎?先相信我,先明白我,若我真的錯了,再來指責我,一般而言,應該先是這樣做才對吧!」
她說這話是在教訓他嗎?夏侯胤挑了挑眉梢,「好,給我理由,聽完你的理由,我再決定是否應該站在你的立場替你著想。」
第5章(2)
段倚柔仰起眸,定定地回視他銳利的目光,柔軟的嗓調輕輕的,就像是一陣拂過水面的微風。
「蓮姑娘也該是談論婚嫁的年紀了,我給她找的都是好人家,我不過是在盡我身為主母的義務,實在想不出什麼理由可以令你反對。」
「因為都是好人家,所以她就非樂意不可嗎?」他看著她清秀的眉目,那圓潤的鵝蛋臉上,肌膚光滑如玉,更襯得她的一雙眼睛像兩丸黑水銀似的。
「我不嫁!胤哥哥,我不嫁!」崔容蓮拉高了嗓音,喊到了最後一句話,像極了聲嘶力竭的嚎啊。
「你聽見了嗎?她說不嫁,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除非改日你能找到一個她願意嫁的如意郎君,我或許就會認同你的決定。」是啊!他是存了心在刁難她,她處事越是平靜,他越想要惹惱她。
段倚柔沒被他惹惱,心裡倒覺得好笑,誰不知道她崔容蓮唯一想嫁的男人就是他呢?
難不成,她這個做妻子的,應該給他們兩人做媒不成?
「聽著。」他步上前,一手緊握住她纖細的膀子,湊唇至她的耳畔,壓沉了嗓音說道:「不要再無理取鬧了,你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難看嗎?如果你自個兒知趣,就應該乖乖的,別教我心煩才對。」
段倚柔抿著唇,靜靜地聽完他所說的話,被他鉗住的膀子像是被熟鐵給烙燙,一直到他轉身離去,過來許久,她都無法忽視他所留在肌膚上的握感,火燙似的痛感,透過肌膚,熨進她的心坎兒裡,久久不去。
夏侯胤插手管崔容蓮的婚事一事,老太爺沒有吭聲說話,段倚柔明白他老人家的意思,既然已經交代給她去辦的事情了,就由她一個人做主,只要是她的決定,他一概都沒有意見。
晴朗的午後,秋高氣爽,這兩日,天候總算有些轉涼了,葉子也轉黃得快,才不過眨眼工夫,大半的樹梢都已經是亮眼的秋香色。
這日,段倚柔燉了些銀耳羹,讓人給老太爺端去一點,自己也端了一盅過來書房給她的夫君。
見到她,他沒動聲色,繼續與京中的幾名掌櫃商討事情,因為今年是涼夏,作物的結果情況不是太好,各地都傳來了回報,說莊戶們希望「慶余堂」可以提高收價,否則他們只能做虧本的生意。
「不可能。」夏侯容容挑了挑好看的眼眉,一臉篤定,「今年作物的收價在去年收成時就已經談好了,本來這就是一場賭局,總不能今年收得少,市價高了,他們就想要反悔了吧!那要是來年收穫大好,市價低賤,遠比咱們的收價低,咱們是不是也該去跟他們砍價呢?」
「這話說得是。」夏侯胤很難得贊成表妹所說的話,不過他也立刻加了但書,「但是今年的收穫比往年少來將近三成,如果照咱們的收價,大一點的莊戶倒還無所謂,要是規模小一些的,真的可能會血本無歸。」
聞言,曹南昌點點頭,在夏侯家多年,他很熟悉這一對表兄妹的個性,雖說表小姐是個嬌滴滴的姑娘,但是說話做事上,都頗有不讓鬚眉的狠辣,相較之下,他們當家的雖說在擴展生意版圖上積極有作為,但是在能給能讓的限度之內,倒顯得比表小姐還要仁厚。
所以,他一直以為少主子與少夫人的個性是極契合的,要是他們二人能夠齊心協力,「慶余堂」的將來是十分可期的。
「就讓一些吧!」夏侯胤說話的時候,深沉的眸光越過眾人,直視著坐在另一畔的廂房裡的妻子,她側坐在長榻上,目光瞅著窗外,柔白的臉蛋在金秋的目光之下,泛著一層淡淡的亮光,好看極了。
他一直以為她不像容容,她總是嫻靜而不爭,每每打擾到他與掌櫃們在商討事情時,她總是會靜靜地退到廂房裡去等他,即便是要等上半個時辰,甚至於是更久,她也沒有一句抱怨。
但是,她只是安靜地坐著,既不看書也不做女紅打發時間,似乎刻意要安靜得教人可以很輕易就忽視她的存在。
但是,這是真正的她嗎?
那一日,她不就惦記起自己主母的身份,爭著要拿主意了嗎?
段倚柔不知道有人正在注視著她,她只是一如往常地坐在老位置上,確實是無聊了些,可是她並不打算改變這個現狀。
她喜歡看書,不喜歡做女紅,可是,她不會在夏侯胤的面前閱讀書本,因為他不喜歡她太聰明能幹,那她也只好做出符合他期待的事,但是,她也不會委屈自己,讓自己去做不喜歡的女紅,那又顯得太矯情了。
因為在這個節骨眼兒,讓利是不得不為,也對雙方都有好處的決定,所以,夏侯容容也不打算再爭,同意了夏侯胤定奪,幾名掌櫃得到了指示,紛紛地告辭離開。
「我的好嫂嫂,你就一直坐著發呆,不嫌悶嗎?」夏侯容容走到段倚柔面前,雙手擦在纖腰上,受不了她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
段倚柔笑著搖頭,站起身來,把準備好的銀耳羹給夏侯胤呈上,一邊對夏侯容容說道:「不知道你也在,沒給你準備,如果你想吃的話,晚些我給你端去,再不然,你就讓婉菊到我們寢院的小廚房去取,我讓綠錦擱在蒸籠裡,用小火煨著,你什麼時候想吃都是熱著的。」
「照我來說,他的那碗該給我才是。」夏侯容容勾起一抹冷笑,直瞅著夏侯胤,「此前有人胳膊淨往外彎,我的心才是向著你的。」
「少說兩句。」段倚柔微笑,眸光柔軟的瞅著她,「去吃碗銀耳羹,這秋天身子容易燥,吃了對你的身體好。」
「聽見了沒?還不快去?」夏侯胤低沉的嗓音多了一絲不耐煩。
他的妻子確實對他是照顧備至,但是,她與他說話時的態度,總是拘謹而生疏的,不似在與容容說話時,兩人是真正的親近與熱絡。
「好,我這就去了,不過,有件事兒我想應該要讓你知道才對。」
「什麼事?」
「我要刪減給崔氏母女的餉銀,說實話,她們那一院裡不過就母女兩人,可是一個月卻要用掉五百兩的花銷,太爺爺是老長輩了,可是一個月也不過就用掉兩百兩,我覺得這未免太說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