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穆天毅趕緊將大門打開,門外臉色蒼白的夙震孝著急又擔心地急急問著,「她在哪裡?我要見她。」
「你別急,先進來,她沒事正在休息。」
著急地顧不得禮數,夙震孝只想闖進月泠的房間,卻被穆天毅輕緩地拉住手臂。
「放手,讓我進去。」夙震孝猛使力氣就是掙不脫穆天毅看似輕握的手,懷疑地他緊盯著房門,「你隱瞞了什麼?她到底傷得有多嚴重,為什麼車裡血跡斑斑?」
「她需要安靜休息,而且她不願意見你,你就不要堅持了。」
「我不信……」
「你最好相信,反正不管你信、還是不信,都不要想進房去看她。」月泠冷漠地潑夙震孝冷水,走出房間後輕輕地將房門關上。
「為什麼?你憑什麼阻攔我見她。」夙震孝又氣又急地漲紅了臉。「月泠,叫穆天毅放手。」
「她真的不想現在見你,你就是不死心是不是?難道就非要雨臻親口趕你走嗎?」
夙震孝不發一言,死命地瞪著丁月泠看,堅決的眼神一副誓不罷休的態度。
月泠一使眼色,穆天毅手一鬆,夙震孝已快步奔進房間。
「啪」一聲輕響?燈光亮起,夙震孝看到了床上葉雨臻的傷勢,雨臻也從化妝台的鏡中看清楚了自己的模樣。
淒厲的叫聲衝口而出,雨臻抬手遮住她的臉,側轉頭,歇斯底里地喊著:「不要看我,出去,我不要見他,叫他出去……」
夙震孝震驚不已地衝近床邊,心痛的看著她裹滿白紗布的手臂,雨臻的叫聲,引來門外的丁月泠和穆天毅。
月泠生氣地坐上床頭,無巧不巧地擋住夙震孝的視線,她低聲安慰,雨臻依舊吼叫地趕夙震孝走。
「你出去,不要再刺激她了。」
月泠回頭趕他,夙震孝卻堅持不走,相互爭執之下,穆天毅欺身近床,輕輕一探手,葉雨臻頓時昏睡過去,尖叫聲突然停止,嚇得夙震孝心急地想推開丁月泠一看究竟。
月泠硬是不肯讓開,「看看你做的好事,她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又被你引得如此激動。」她氣騰騰地想將夙震孝推出房間。
「我點了雨臻的穴道,她沒那麼快會醒來,你還是客廳坐吧!」穆天毅居中調解兩人的爭執。
夙震孝依舊堅持地一步也不肯移動。「雨臻既然已經睡著了,我要留下來陪她。」
月泠怒氣滿面地瞪他,一甩頭,逕自離開房間。
「她真的沒事,臉上只是些浮傷,看起來很嚇人,其實不嚴重的。」
穆天毅的解釋並沒有使夙震孝放鬆揪緊的心,他心疼的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愛意和擔心,無言地看著穆天毅,希望他能體諒自己對雨臻的那份深情。
「雨臻盼望的是能得到你情感上真摯且具體的表示,而不只是在心底默默的愛戀,此時守著無意識的她,還不如正視你心中的隱情,解開糾纏,當你能坦然地接受並且回應雨臻對你的愛,才是真正治好她心中創傷的良方。」
夙震孝在穆天毅的言辭下無語以對,他輕輕地執起雨臻受傷的手,深情地落下一吻才不捨地轉身踉蹌行出房間。
迎面,月泠遞上一杯酒,他無言地一飲而盡,苦澀的酒液伴隨著酸楚的心緒入喉,化作一聲蕭瑟的歎息。
「該死的何崇堂,我真該剝了他的皮……」夙震孝煩躁地在客廳裡來回踱步,聲聲怒吼著。
「何崇堂縱然有錯,卻是因為迷戀莫儷,才會被她利用,幫宋慶城當間諜,總也算是情有可原,那你自己呢?誤盡青春,反覆無常,不敢愛又不肯放。」月泠在一旁不時地放放冷箭,落井下石,「別再走了啦!我家的地板都快被你磨穿了,你現在嘗到被拒絕的滋味了喔!味道怎麼樣?夠嗆吧!」
穆天毅一把拉住夙震孝,透過手掌感覺到他肌肉的緊繃與強抑的怒氣,勉強地讓他坐在沙發椅上,一面制止丁月泠的冷言冷語。
「月泠,你不要盡在那裡幸災樂禍,那樣無助於事情的圓滿解決。」
「那你希望我說什麼?難不成要我單刀直入地問夙大少爺,他到底嫌棄雨臻什麼?否則為什麼拖了這些年,還遲遲不肯跟雨臻求婚?」月泠毫無修飾的用詞衝口直出。
穆天毅對丁月泠的問話方式只能搖頭苦笑,還真沒見過有誰過問別人的終身大事時,用詞是如此直接又尖銳的,「你這麼不客氣的口氣,如何讓夙兄願意回答?」
「好嘛,那我這樣問吧!」月泠裝模作樣的嬌聲細語,甜膩得教人噁心,「夙大哥唷!你到底對雨臻有什麼不滿意嘛?是嫌她人老珠黃不夠妖冶美麗,還是嫌她家財萬貫、財大氣粗,欸!該不會你是嫌棄她嫁過人,是個棄婦吧?」
「不許侮辱她,即使是你也不可以。」夙震孝低吼地怒視丁月泠。
「不容易,總算會開口了;那你自己說,怎麼弄成今天這種局面,如果是因為曜風和雨臻當初的婚姻關係,使你耿耿於懷的話,我馬上讓曜風過來,你們當面解決清楚,不要讓無辜的雨臻當你死要面子的犧牲品……」
「不關曜風的事,也不是雨臻有什麼不好,所以不要再說了,你何苦要如此苦苦相逼呢?」
「不是我愛逼你,只是你為什麼就不能說一次真心話呢?你是愛她的,不要不承認!那為何還要利用亞莉莎來逼走她?當年外在壓力那麼大,你都能不顧阻擾地追求她,為何如今有了眾人的祝福,你反而搖擺不定?」
丁月泠犀利的言辭如利劍般穿透夙震孝用來抑止感情宣洩的鎧甲,他的雙眉緊蹙,逃避著不想加以理會!
一晃起身,夙震孝苦惱地立於落地窗前,無力的眼神穿過無垠的蒼穹,落在不知名處,蒼白無神的臉色襯著他落寞的身形,更顯出雙肩承不住滿心的愁苦。
一時間,屋裡好靜、好靜,靜得可以聽見每個人的呼吸聲,更能清晰地聽見夙震孝深沉的歎息;丁月泠忍不住開口想說些什麼,卻讓穆天毅搖頭給吞了回去。
許久、許久夙震孝發出一聲長歎,伴隨著他幽森的低語,像是回答月泠的問話,卻更像是他自我的省思,「十五年前,有兩個年輕人同時在間大企業的基層半工半讀,兩人更因為趣味相投,結為好友,在工作和課業上互相鼓勵,時間讓兩人的友誼日益加深,並且相互約定,未來在事業上要相輔相成共同打拚,雖然彼此的身份背景懸殊,但是並不影響之間的情誼和承諾。直到某一天……」夙震孝的自白突然靜默,他燃起一根香煙,望著那冉冉而起的輕煙,引出心底更多的陳年往事。
「兩人之中,那個來歷不明的窮小子,看到了好友家中那位溫柔、嫻淑的表小姐時驚為天人,並且不自量力的一頭栽進愛戀裡,深陷而不可自拔;或許是老天垂憐,他發現自己不是單相思,那美麗的女子接受了他的追求,從此像快樂的活在雲端上……」
「後來呢?」月泠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夙震孝深沉一歎,拋去已經燃盡的煙,淡漠地訴說著:「人總是無法不介意別人的眼光,懸殊的家世、地位,讓相愛的兩個人時有摩擦,尤其當窮小子無意中發現,他心中唯一的新娘,竟然是好友從小訂有婚約的未婚妻時,他恍若從雲端失足墜落;讓他深覺愧對知交,卻又無力割捨最愛,正當他為友情與愛情兩難、掙扎的時候,幸運的得到好友堅決的表示,他對這個從小被迫訂婚的女子,只有手足之情,並無男女之愛,因為他將她視如失散的妹妹般疼愛,並且吐露出不為人知的豪門悲劇,來佐證自己的心意,更以實際行動來幫助兩人,躲開女孩家庭的阻礙,使得相愛的兩人更加珍惜彼此。」
「既然有好友的支持,為什麼還拖延著,不乾脆結婚算了?」
「說的容易,窮小子家徒四壁,才畢業當完兵,正要開始努力於工作,如何談論成家,他也有男兒的尊嚴,怎麼可以如此委屈知心人?」
「哈!說得好,不敢委屈了知心,結果卻是帶給她更多的傷痛;矛盾。」月泠實在難忍不為好友打抱不平。
「唉!……」夙震孝感慨良多地低吟,「『矛盾』!不是。或許應該說是『人算不如天算』,當年滿心只想到要配得起她,要讓她能在人前拾得起頭,不要委屈她見不得光似的老是躲在暗處。『揚眉吐氣』,多可笑!費盡心血得到它的同時卻也是最傷情的時候。」
「結婚是權宜之計,他們兩人也是萬分無奈才做的決定,何況,又只是名義上的夫妻……」
「不是這個問題。」夙震孝急急地打斷月泠的說詞。「是那場要命的車禍。」
「你後悔救了亞莉莎?」
「不是,在那種情況下,如果我沒有救她,我只會更加內疚。」夙震孝諷刺地一笑,「我並不是為了愛她而救她,那一夜我拒絕了亞莉莎愛的告白,因為不論台灣的她發生任何事情,我都不可能再接受別的女子,她早巳佔滿我心,所以當亞莉莎深受刺激地跑上車道時,我豈能眼睜睜見她慘死在醉鬼的車輪下。」
「事後你為什麼不解釋呢?又為啥從醫院跑了,連去處都沒有交代的消失無蹤?」
「解釋!事已至此早就已經毋需解釋了,當我醒來,發現自己全身的傷,臉毀了、腳跛了、尤其……」夙震孝欲言又止地吐不出心底的悲哀,「如果不是傷重時曜風已經要醫院為我動了整形手術,我早巳不是如今的模樣了。」
「可是你卻不等所有的手術做完就跑了,才會還留一道疤痕在臉頰上,到底為什麼連重要的復建工作都不顧就消失了?」
「身心兩方的傷害讓人心灰意冷,生死交關的時候,回顧往昔才發現自己虧欠好友許多,多到一生也還不完了……」
「所以就不告而別了,知己和知心人呢?這樣做你怎麼對得起他們?」
「有何差別呢?我已經無法給她幸福了,不如離去;而且他們結婚了,曜風會好好照顧她的,縱然萬分捨不得,卻是很放心的。」
「自私又不負責任。」月泠聽得直想罵人。
「當一個人處於心神俱傷的時候,如何能要求他有常人的思考模式和行為形式?月泠,或者當你有朝一日也遇到一件不平之事時,就能體會夙兄的感受了。」穆天毅就事論事的做仲裁,他一直非常仔細地聽著夙震孝所說的每一句話,試圖從他的言談中找出問題的所在。
如今穆天毅已經可以肯定,夙震孝的心結是那句「尤其……」後,說不出口的言語;想來該是車禍所造成的,而且不是外在形體上的,更甚者是有損男性自尊的傷害。
月泠先瞪穆天毅一眼,才將怒視的目光轉向夙震孝,怏怏地將罵人的話全部嚥回去。「你不負責任地一躲就是兩年,你可以不記掛朋友,難道就沒想過朋友會擔心,牽掛你嗎?」月泠還清楚的記得,那段時日雨臻天天愁苦滿面,曜風火氣旺盛,脾氣暴躁,隨時像似個不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作。
「那段時間我過著自我放逐的日子,成日裡渾渾噩噩、沒有天地、沒有時間更沒有自我。」
「記得曜風能找到你,是因為那樁很轟動的案子,你是唯一堅持到底的律師,從此你就走上刑事案的路子。那你又是如何振作起來的?」
「因為同病相憐吧!或者因為我真的能瞭解他心底的感受,那種天地之大卻無處容身的悲哀,我在他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當時的我一無所有,淺薄的所學是我最後唯一剩下可以幫助他的東西,終於案子獲勝,看起來是我救了他,事實上卻是他救活了我,讓我重新像一個人,一個有心有血有淚的人。」
「有意思,你既是重生,為什麼不早些回來,難道真的是貪圖那些高薪和美女?」
「『美人』哈!誰能比得上我心中的她。」夙震孝無聲地訕笑,「我不敢回來,一想到要緊記禮數,就沒有勇氣面對她;因為我無法確定,當自己見到她時能不能控制住不逾矩、不出糗,不使眾人都尷尬。所以我逃避在異地,那麼她永遠都是屬於我的。」
「鴕鳥心態,最後還不是被曜風逼回來了。」月泠總免不了想刺激他一下。
「不,你錯了。那不是逼迫,而是踐約,曜風豈是施恩望報的人,我若心懷虧欠而回來幫他,他早把我踹回美國了。我們原就有約在先,所以促使我歸來的是我和他共創未來的承諾。」
「男人之間畢竟不一樣,一句承諾生死不忘相踐,對女人的承諾只怕還沒轉身就已忘記了。」
丁月泠一句話換來在場的男士兩聲抗議,穆天毅只是對她笑著一聲,「嗯!……」
夙震孝卻轉身坐回沙發上,很不以為然的瞪著她,「哼!凡事都有兩面,怎麼可以以偏慨全。」
「我才沒冤枉你,你不就是只重視和曜風的約定,根本漠視雨臻,算算日子,你回來幾年了,他們都已經離婚兩三年,你到底想過娶她沒有?」
「我當然想娶她,但是我不能呀!我希望她得到幸福,卻又自私的不捨得放她走;取捨之間一晃兩三年,你以為我很好受嗎?」
「想娶她就求婚,說什麼能不能,全是推托、敷衍之詞。」
「妳不懂,不能就是不能。」
「我是不懂,也不想懂。」話聲中月泠突然離開沙發,走向臥室,臨近門才對夙震孝假意一笑,「我去叫醒雨臻,你自己對她解釋好了。」
夙震孝沒來得及喚住丁月泠,因為穆天毅不知何時來到他身旁,正拉著他的手腕把著脈,脫不開穆天毅的手,他無力地沉入椅子裡。
幾分鐘後,穆天毅放開夙震孝的手腕,走向房間和門內的丁月泠低聲說話,沒一會兒,月泠抓著車鑰匙回到客廳。
盯著夙震孝,月泠故意裝出嚴厲的表情,「雨臻已經醒了,你好好的和她談談,我和穆天毅這就出去,房子讓你們自由使用,只要別將它拆了都無妨。」
「你們倆要去哪裡?離天亮還早呢!」
「夙兄,盡可放心,再一個時辰天就亮了,我們絕對有地方可以打發的,你還是操心自己吧!」穆天毅和丁月泠相偕離去,門輕聲闔上,空蕩的屋裡一下子冷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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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留下來看熱鬧,你非不肯,這下子慘了吧!明明快天亮了,才下起大雨,老天爺實在討厭。」
讓出房子的丁月泠和穆天毅,原想趁著天將破曉,出來練練身手,活動筋骨,結果車才開到沙灘邊,滂沱大雨嘩啦啦地下,雨勢傾盆,放眼望去,整片沙灘空曠無物,連個遮雨躲雨的地方都沒有,丁月泠忍不住對穆天毅抱怨起來。
「你那間小窩,就那麼一點大,他們要談論私事,我們留在屋裡只會妨礙,不怕惹人嫌嗎?」
「機會難得耶!偏偏你要出來,這下不但精采的沒瞧見到,現在連個可以棲身的地方也沒有,被困在這小車裡動彈不得,怎麼會有趣嘛!」
彷彿應驗月泠的抱怨一般,天際突然劃過一道又一道的閃電分割黑沉沉的夜空,緊接著,陣陣雷鳴,轟隆隆地迴盪在四周。在另一記巨雷響聲中,落得更密的雨勢,讓車窗外的景物變得模糊一片,甚至於近得如沙灘外的海面,她都看不清楚,只能聽見洶湧時海浪聲和浪打海岸的碎濺聲,更別提遠在水面外的觀音山,更是看不見了。
緊連不斷的雷聲,聽得月泠心驚。這情景仿若當初,天氣毫無預兆的變壞,莫名其妙地穆天毅出現在她的眼前。月泠驚悸地轉頭望向變得沉默的穆天毅,害怕他會像突然出現般的忽然消失不見。
穆天毅人雖然還坐在車裡,但是專注的眼神凝望著遠處,一縷心思早巳飄遠。
看著仿如失魂的穆天毅,丁月泠只想投身抱緊他,唯恐一不留神就會失去他,念頭在她的腦中蠢蠢欲動,穆天毅卻在她還沒有行動之前,無聲地打開車門,丁月泠不加思索地伸手拉他,卻只抓到一把空氣,看著他衝入雨中,月泠也迅速地衝出車外,顧不得大雨一淋就濕透全身,她張口大聲呼喚,叫聲在雷雨呼嘯中吹散了,只能無力地睜眼看著他閃身飛掠,輕身曼妙的越過水面,消失在迷濛雨幕深處。
淒冷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月泠身上,她不知道自己在雨中站了多久,感覺上好像過了一世紀,也或許只是短短的幾分鐘,月泠根本不在乎,因為她全部的意識都集中在等待穆天毅回來,她忘了傘,忘了進車子裡躲雨,只是專注地盯著雨幕,擔心的等著。
「你發什麼呆呀!幹什麼站在車子外面淋雨,會生病的。」穆天毅納悶地將傻傻地站在雨中的月泠抱進車裡。
丁月泠楞楞地任由穆天毅用毛巾擦拭著頭髮和衣服上的雨水,對他的問話一句也沒聽進去,只是癡癡地看著他,好半天才反應出穆天毅已經回到她眼前,突然月泠沒頭沒腦地問:「你沒有回去呀?」
「你在說什麼?還好吧!」穆天毅雖然將車裡的暖氣開到最大,還是看到月泠冷得發抖,「看你淋得這麼濕,是該回家去,看來避免不了,非要打擾屋裡的那一對了。」
「沒事、沒事。」月泠明著一副唯恐穆天毅不信的大聲聲明,暗地裡卻偷偷地嘀咕,「你沒回去我就沒事。」
月泠嘀咕的聲音雖然說得很輕,偏偏穆天毅的耳力超級靈敏,他對一句沒來由的問話,或許不覺得奇怪,但是同樣的話說兩次,再笨的人也該懂了,何況穆天毅還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再看丁月泠那一身濕,他馬上懂了她為什麼會寧願站在車外被雨淋,也不肯待在車裡等。
他疼惜地輕撫著了月泠的頭,看著她濕淋淋的樣子,像一隻落水的小老鼠,濕透的衣服緊貼在身上,使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展露無遺。
月泠順著穆天毅欣賞的目光,發現自己的慘狀,她含羞的臉上藏不住飛紅,嬌羞地輕啐一句「討厭」,撒嬌的意韻濃過指責,隨手搶走穆天毅手上半濕的毛巾圍住自己。
望著他只有微濕的衣服,月泠不甘心地歎氣:「唉!我們在雨裡待得一樣久,你居然乾乾淨淨的,我卻狼狽得像落湯雞,真不公--」月泠的抱怨被連著來的噴嚏打斷,捂著嘴無奈地一瞪穆天毅。
「各人功力不相同,怎麼能怪我呢?」穆天毅一面無辜地說著,一面解著衣扣。
「你想做什麼?」
「把這件干的上衣換給你,濕衣服再穿下去,不著涼也難了。」
「不要。」
「那沒法子,只好回家打擾那一對了,開車吧!」
月泠將車開上馬路,卻不是回家的方向,邊想著,老天爺真是捉弄人,才那麼一會兒雨就停了,而自己卻是一身慘兮兮,回家非被取笑個半死,才不要那麼笨呢?
「丫頭,這不是回家的方向,你要上哪裡去呀!帶著兩個黑眼圈、又染上風寒,這副德行直接去綵排,恐怕躲不過彭老闆一頓數落唷!」
「你少在一旁幸災樂禍,要不是你莫名其妙的衝出去嚇我,我也不會這麼淒慘。」
「相信我!沒事不要自己嚇自己,何況我突然離開一會的情形也不是初次,從來也沒有見你擔心過,為啥此番如此驚慌失措。」
「這一次情況不同呀!那種天氣、那個地點,根本就是當天情況的再版,你怎能笑我神經過敏。」
「就算天時地利俱都齊備,也不一定就會發生相同的事。」
「是誰老是提醒我『天威難測』,如今又取笑我疑神疑鬼。」
「說了半天,倒成了我的錯呀!」穆天毅無奈地笑著搖頭,「丫頭,難怪夙兄會笑你越來越無賴了。」
「哪有?」月泠原是不依地大聲抗議,但是在穆天毅不以為然的目光注視下,她假意委屈地低語,「好嘛!無賴就無賴,不過也要看對像呀,有的人想得很還巴望不到呢?你真該感到……」
「感到榮幸?!真是大言不慚。」穆天毅搖頭大笑,「丫頭,沒有人的臉皮比你的更厚了。」
「那又何妨呢?我又不在乎,自己快樂就好了。」月泠灑脫地一聳肩,用力地一踩油門,讓手上的小跑車奔向路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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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震孝滿心紊亂地站在臥房門前,遲遲不敢叩門,他暗自搖頭,想當初出入法庭都還沒有如今這般緊張,輕吐一口氣,穩住心神,緩緩地推門入內。
室內沒有亮燈,只有未拉攏的窗簾隙縫中透出微弱的光,讓房間裡不至於漆黑。
夙震孝還沒有將燈打開,就聽到醒著的雨臻低聲地說:「別開燈,我現在很醜,不想你看見。」
或許處身於黑暗中,他才比較能說出心底的話,所以夙震孝沒有堅持開亮燈,在模糊的視線裡就著微光坐進床前的椅子。
「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當年那位讓我一見傾心的天仙佳人,所以別說傻話了;再說,我臉上和身上的疤痕豈非更醜陋。」
「我從來都不覺得你的疤痕是醜陋的,還記得當初我守在加護病房外,誠心的向老天爺祈禱,無論你變成什麼模樣都沒關係,只求別帶走你,我等了又等,求了又求,終於袍將你還給我了,我滿心歡喜,根本不在乎你傷後留下的烙印,唉!……」雨臻輕輕地歎息,「但是你自己太在意它們了,結果一去無蹤影,即便日後相見,你依舊耿耿於懷,若即若離,最終了還美其名為了我的幸福,放我自由。哼!……」雨臻毫無笑意地冷笑,「而我不知道最讓我難過的,到底是你認為我膚淺,還是你不信任我呢?這十五年的感情真的不足以說服你,相信我的心嗎?」
「不是這樣的,問題在於我,而不是你呀!」夙震孝急急地打斷她的話。
「說吧!只要老實說,無論你說什麼我都能承受得住的。」
「我想娶你,這念頭時時折磨我,但是我無法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庭,所以……」
「我不明白?」
「我是個孤兒,一直渴望有個家,但是車禍使我沒有了傳嗣的能力,如果你嫁給我,這個家就只會有我們兩人,我怎能自私的剝奪你做母親的權利。」夙震孝無奈的語氣低聲地在黑暗中四散。「記得嗎?你曾經那麼熱切地描繪著未來,兒女圍繞充滿歡樂的情景,我做不到了呀!」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我想要的是你,你怎麼會不懂呢?沒有你,我要什麼兒女,你氣死我了;何況,要想有孩子就去領養,何必執著非親生不可呢?我父母早逝,被托與姑媽、姑父待我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不比親生還好嗎?你這個不必要的心結,害苦自己不說,還害我白哭了幾年的眼淚,更連累了朋友操心,看往後月泠會輕饒了你才怪。」
夙震孝耳邊迴旋著雨臻的聲音,心中沉重多年的枷鎖突然卸去,心底卻是百味雜陳,除了輕鬆還有更多的興奮,眼前他只在意雨臻的感受,其他早巳讓高興掩蔽了。
「月泠和穆天毅早巳離開,想想她剛才的態度我才是該生氣的人,現在我很高興,不要提起她,你怎麼樣,說了這麼多話累不累,傷勢要不要緊,讓我開燈看看你,好嗎?」
雨臻沒應聲地將床頭燈亮起,坐在床上的她,除了貼著幾塊紗布以外,只有一點點的淤傷,早時看到的那些恐怖傷痕全部消失不見。
夙震孝訝異地看著她的臉,不可置信的表情讓雨臻忍不住想笑。
「對不起,騙了你,你沒有生氣吧!」雨臻強忍住笑,怯怯地偷瞄他。
「我擔心死了,你知不知道?居然和月泠聯手騙我,還要我不生氣。」
「不關月泠的事情,那是穆天毅的傑作,他好心好意幫我嘛!」雨臻嬌聲地解釋,「不要生氣啦!我實在不想就此結束我們之間的感情,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如果今夜還無法得到你的真心話,那我只有心碎腸斷的浪跡天涯去了。」雨臻低聲地說著,越說越想越難過,說到最後竟然語音哽咽,泫然欲泣。
「唉!你這個教人心疼的小女人。」夙震孝起身坐上床頭,憐惜地將她擁入懷中,「我沒有生你的氣,你就別難過了,現在雨過天青該高興才對,怎麼哭起來了呢?」
「我是很高興呀!只是眼淚就是停不住,誰教你讓人家等那麼久嘛!」
「是,大小姐,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請你多多原諒。不如這樣吧!擇日不如撞日,就選楊伯父生日那天,上你家求親,你看好不好呢?」
「姑爹生日?沒幾天了耶!不會太快嗎?」
「都十五年了,還說太快?怎麼你不願意?怕我委屈你……」夙震孝話說一半,隨即被雨臻伸手給摀住了嘴。
雨臻撒嬌地白了他一眼,「不許胡說。」
夙震孝拿開雨臻的手,輕輕地在她的掌心上一吻,賊笑地說:「不讓我說也行,只是要換另一樣來堵我的嘴。」
雨臻故作不懂的看他,「你說什麼呀?」
「好呀!裝不懂,看我怎麼治你。」夙震孝不侍雨臻反應,迅速地抬起她的臉,低頭吻上她誘人的紅唇,或許他原想淺嘗即止,但是多年的相思,在雙唇一觸之下翻湧而上,掩不住心中的渴慕、思念、輕憐蜜愛,他緊抱住懷中佳人,急切地吻著,纏綿而熱烈,良久,直吻到兩人快透不過氣了,才不捨地分開。
夙震孝眼裡滿含情意,熱情地看著雨臻,「若非你受了傷,我真想一口吞了你。」
「還好意思說,想想你這幾年的花名,左擁右抱好不快活,『情場浪子』又豈是浪得虛名。」
「好酸哪!」夙震孝誇張地皺眉,「我的小女人吃醋了,要不,撞日不如明日,明天我們就去法院公證,事後再向姑父負荊請罪吧!」
「瞎說,我才不要,丟死人了!」
「逗你的,瞧你,一臉紅得像十月石榴,真漂亮。」
「討厭!不正經,什麼時候學得這麼壞了?」
「怎麼,你不喜歡呀?難不成,你希望我真的像塊木頭似的,那多沒情趣喲!」
「哎呀!你……不和你說了啦!」
「正好,不用說的,用行動的……」夙震孝真是說到做到,話才說一半,他俯下臉,在雨臻芬芳滑潤的柔唇上輕輕印上他的唇,時而甜蜜溫馨,時而熱烈激情,這一次吻得夠長久,雨臻任是呼吸急促,臉兒酡紅,她也絲毫沒有掙扎推拒,就那麼溫馴的偎在夙震孝懷抱中,直到他滿意地將嘴唇移開。
雨臻悄聲笑著,「心滿意足了嗎?」
「怎麼可能?怕是一輩子也嫌少,我是擔心累壞你,暫時讓你休息一會,待你養足了精神我們再慢慢親熱。」
眼波微橫,雨臻羞澀低喃,「貪心!」
哈哈一笑,夙震孝不在乎地說道:「美色當前,秀色可餐,我若不動心,豈不真的成了塊木頭。」
聞言,雨臻羞紅著臉,藏進夙震孝的懷抱,靠著他厚實溫暖的胸膛,聽著自己如雷奔動的心跳,紅暈泛至頸項,而滿心喜悅和幸福的感覺,讓她滿足地膩在夙震孝懷裡,一動也不想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