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哥,真的是你耶!你怎麼會在這裡?」
杉本馭然沒有裝作不認識她,但是也沒有回答,只是反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在打工啊!」指著身後一百多公尺遠的唱片行,她不疾不徐地說:「剛剛在店裡的時候,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呢!可是你連站著不動都可以優雅冷謐到引人側目,我才確定真的是你,所以就馬上跑到這裡了。」
「到這裡,然後呢?」他不冷不熱地問。
「跟你打聲招呼啊!我們雖然不熟,但好歹見過幾次面,更何況我這麼喜歡你,當然要把握機會過來跟你說話啊!」張大了清澄閃亮的大眼,她仰頭愉悅地欣賞他此刻優雅迷人的站姿,絲毫不隱藏眼裡的仰慕光彩。
「你要跟我說什麼?」他又問。
「說什麼都好,只要能跟你說到話都好。」她真誠無偽地說。
「你……」
「我叫易相逢,二十二歲,雙子座,O型,大學剛畢業,興趣是照相,專長是洗照片。」她乘機再介紹自己一次,好加深他對她的印象。
深看她一眼,他頗有深意地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啊!你是酷哥,我最喜歡的大酷哥,杉本馭然嘛!」
「然後呢?」
「什麼然後?」她偏著頭,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我想你應該知道更多關於我的事?」
「哦!當然當然,為了更瞭解你,我可是下了很多工夫哩!」明白這正是表現的好時機,所以她立刻擺好架式,還特地清了清喉嚨,然後才朗朗說出自己所收集到的資料,「你姓杉本,名馭然,日裔華人,處女座,A型,今年三十三歲。你的職業是音樂創作者,專長是作詞、作曲和編曲,而且製作的音樂種類不限,不過其中以鋼琴曲最多,其次是交響樂。你喜歡安靜、白色、傳統的料理和各類文化:你討厭吵鬧、麻煩還有……照相吧?」搔搔頭,她不好意思地補了這一項。
剛剛在店裡聽店長那麼說,她才後知後覺地猛然醒悟過來。是啊!一個從來不曾在媒體曝光的人,應該就是因為不喜歡照相吧?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早上她沒經過他同意就對他按下快門,的確是太過失禮了。
「既然你這麼瞭解我,那麼你對我有什麼想法?」
眼睛一亮,她毫不猶豫地大聲說:「酷!酷斃了,酷呆了!我好喜歡你!」
聞言,杉本馭然深邃的黑眸微閃,但表情還是一貫的優雅冷謐。
「沒有害怕?」
「害怕什麼?」她愣愣地問。
「面對我,你不覺得應該要有一點害怕嗎?」
「害怕?害怕你?」疑惑浮現眼底,她實在越來越迷糊了,怎麼他的每句問話裡好像都藏著某種意思,可是偏偏她都摸不透,她的智商有這麼低嗎?哎呀,不管了,直接用問的比較快。「為什麼要怕你?我一點都不怕你啊!」
「你真的不怕?」他看進她的眼底。
「不怕不怕,我一點都不怕!」她用力搖頭,眼睛卻張得老大,緊緊地注視著那深邃的黑眸。
哇!難得酷哥靠得這麼近,還用他那雙幽玄深邃的雙眼凝視自己,這麼令人心醉神迷的時刻,當然連一秒鐘都不能浪費。
只不過眼睛張得太大,涼風把眼睛吹得好乾,讓她好想眨眼睛……不不!她死都不眨眼睛,就算會得乾眼症都不眨!
「但是有很多人怕我。」他淡淡地說。
他是個冷淡的人,對於人際互動並不那麼熱衷:他也是個習慣把心思放在心裡,不愛把想法透露在臉上的人,所以那些在他臉上看不出端倪又猜不透他心思的人,似乎都對他頗有怨言,但彷彿又忌憚他的出身背景,因此從來沒有人敢真的對他說出心裡的埋怨。
一般而言,除了家人,他身邊的人不是恐懼戒備著他,就是尊敬卻遠離他,所以他從來不曾看過……
他真的不曾看過這樣一雙澄澈坦蕩的雙眸。
她永遠不會掩藏心裡的想法,總是那樣直勾勾地看著他,彷彿想把自己所有的情感傳達給他,卻也像是想看透真正的他。
「這樣啊!那可能是他們不瞭解你是多麼溫柔寬廣的人吧!」沒注意到他深邃眸子變得更形玄墨,她兀自認真地說著自己的想法,「從你創作的音樂就可以清楚知道啦!你的音樂總是那麼溫暖,每個音符裡似乎都充滿治癒心靈傷口的溫柔力量,若要把音樂分類,你的音樂絕對是治療系的啦!」
看著她清澄的雙眼,杉本馭然情不自禁地出口確認,「你……真的這麼想?」
「當然啊!我還清楚記得在我六歲第一次聽到你的音樂的時候,我的眼淚簡直就像失控的洪水,嘩啦嘩啦地流個不停,我那時候心想,『夭壽,這首歌到底是誰作的,真是謀財害命』!」
「謀財害命?」忍不住蹙起眉頭,他對易相逢的形容詞感到非常有意見。「這是褒還是貶?」
「哎喲!我那時候才六歲嘛!能想出這句成語算不錯了。」
「那既然認為我的音樂是治療系的,你為何要哭?」
「我感動嘛!」微紅著臉,她糗糗地回想著當時的情況。「那時候我養母正好因病去世,養父又因為工作的關係常不在家,每天就我一個人待在家裡,又寂寞又害怕,常常會忍不住悲觀地想自己是沒人要的小孩?好加在有聽到你的音樂,從那時候起,我就迷上你的音樂了。」
「我很高興你喜歡我的音樂。」有人喜歡自己的音樂他當然高興,但不知為何,看著她此刻燦爛幸福的笑顏,他竟然更加欣喜,尤其那樣的笑顏是因他的音樂而綻放。
「我也很喜歡你啊!」她直勾勾地看著他,大聲補充。
他一愣,然後揉了揉她的頭髮。「小女孩不該隨便把喜歡掛在嘴邊。」
「我才不是小女孩,我二十二歲了。」她皺眉抗議。
「我三十三歲,對我而言,你就是小女孩。」
「只不過差了十一歲而已。」
「十一歲已經是很大的距離,足以讓你叫我叔叔了。」這個差距讓杉本馭然忍不住往前推算,當他二十歲剛成年時,她不過是個綁著辮子、手抱娃娃的九歲小女孩,可見兩人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叔叔?」她瞠大眼,彷彿聽到什麼不堪入耳的字句。「你哪有這麼老?不准你把自己說得這麼老,你看看你,冷雅俊逸、玉樹臨風、卓爾不群,天底下哪個男人比得上你?」
「你太誇張了,而且我的確是三十三歲沒錯。」他並非在意年輕或老的問題,只是自己實際上就是三十三歲,而這個年紀理所當然應該被人喚作叔叔。
蘭今年二十三歲都得喚他一聲舅舅,她才二十二歲,當然是喚他叔叔比較適合。
「你是三十三歲沒錯,但那又怎樣?」說著說著,易相逢的手自然地游移到他身上。「再說,你的臉上別說痘疤了,就連一個毛細孔都找不到,這麼細緻的皮膚連女生都比不上。還有,你的胸膛體格雖然沒有帥哥養眼,但也算是男人中的男人了。以我身為女人的眼光來看,像你這麼有本錢的男人,年紀絕對不是問題,反而是增添成熟男性魅力的武器——」
雖然她的話都是讚美,但他卻忍不住想出聲打斷她。
「你……」
「嗯?」噙著笑,她應得不是很專心。
「你的手放在哪裡?你這樣是在吃我豆腐。」淡淡地,他訴說著某項事實,而且是某項正在進行的事實。
「啊?被發現啦!」他的話讓易相逢稍微回過神來,不過她還是一臉的心醉神迷。「討厭,怎麼會被你發現?我明明掩飾得很好。」
「是不錯,但是我有被人性騷擾的感覺。」杉本馭然用一貫冷靜優雅的表情如是說。
「是這樣嗎?」她哈哈乾笑,故意打馬虎眼。
「是這樣沒錯。」他淡淡地回答,表情沒什麼波動,眼睛卻定定看著仍在自個兒胸膛上流連忘返的一雙手。
那雙手潔淨修長,充滿了藝術感,只不過放錯位置,又太不安分,而且似乎打定主意死賴著不走,所以他正在思考該怎麼處理這個狀況。
活了三十三年第一次被女人性騷擾,身為男性,他可以喊非禮嗎?
「那你可不可以再忍耐一下,讓我繼續再性騷擾你一會兒?」她厚著臉皮問。
「不可以。」他淡然卻堅定地拒絕。
「喔……」易相逢可憐兮兮地歎了口氣,卻還是不願意把手抽回。
仍然盯著自己胸前的那雙手,杉本馭然忍不住想,她到底憑什麼擺出這樣可憐兮兮的表情?她正在努力不懈地非禮他,而他才是那個可憐的受害者不是嗎?
「你到底要摸到什麼時候?」如果可以,他也想歎一口氣。
他背後是牆,無路可退,所以如果不想再慘遭鹹豬手亂來的話,他只能揮開她的雙手或是把她推倒在地,但很怪異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不想這麼做。
「再一分鐘。」噙著笑,她有些得寸進尺地提出要求。
「不可以,你必須——」
「啊!」她突然大叫一聲。
被易相逢的大叫嚇了一跳,杉本馭然先是愣了一秒,然後才開口詢問:「你怎麼了?」大手不自覺地來到她的額頭,又問:「是不是覺得哪裡不舒服?」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精神飽滿,全身又充滿了活力,所以忍不住想大叫一下。」終於滿意地把手抽回,她看著幸福的雙手嘻嘻傻笑。「事實證明,本尊果然比音樂和照片有治療力量,我已經完全充電完畢,謝謝幫忙。」未了,她還朝他鞠了一個躬。
見狀,杉本馭然不禁有些失笑。「我從來不記得我有答應要幫忙。」都是她在強取豪奪不是嗎?
「沒錯,不過我還是得謝謝你沒抵抗。」他要是抵抗,不,他根本不需要抵抗,只要手機直撥110,她肯定被警察抓去關。
「現在的女孩都像你這麼大膽嗎?」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當然不是,是我個人品德操行比較特別,請你不要見怪。」易相逢有些赧然地咋了咋舌。
「特別?」他不由得挑了下眉。「你確定只是特別而已嗎?」他發現她似乎有性騷擾他人的壞習慣,上次是況風,而這次是他。
「我國語不好,像這種細微到『不重要』的形容詞你就不要跟我計較了咩!」擺擺手,她胡亂打著太極,但下一秒卻又匆然大叫一聲,「啊!」
這次沒再被她的大叫嚇到,他氣定神閒地問:「又怎麼了?」
「我忘了我還在打工……」臉色微變,她拉著他的袖子忙問:「我跟你聊多久了?」
看了眼手錶。「大概半個小時吧!」
「哇!我的薪水啊!」哀嚎一聲,她立刻抱著頭往回衝,但衝到一半,又衝回來。「酷哥,後天中午有沒有空?」
「有事?」淡淡挑眉。
「那天我休假,可以約你出去逛逛嗎?」期待的大眼閃呀閃地瞅著他。
澡看她一眼,他不置可否。「再看看吧!」
「沒關係,那我在那家露天咖啡座等你,你有空就來找我喔!」說完,她立刻往唱片行的方向沖,但衝到一半,還是又衝了回來。「對了對了,剛剛的事不可以跟帥哥說喔!」
「你現在才想到這個問題?」從她衝到身邊的第一秒開始,他就後悔沒把況風帶在身邊。雖然身邊隨時有人跟著很不自由,但況風至少能發揮看門狗的作用。
如果剛剛有他在,他胸部的清白就不會這麼白白地毀了。
「其實你要跟他說也沒關係啦!但是我認為最好不要,因為我怕他會傷心。」
傷心?闔言,杉本馭然心裡打了個突。
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基本上就他個人的淺見,要是剛剛的事讓況風知道了,她這次真的會被大卸八塊。
雖然好男不跟女鬥,但是況風已經認定她是人人喊打的死狗仔,而且一點也不認為她是個值得讓男人忍讓的「女性」。
沒發現他眼裡怪異的光彩,她自顧自地解釋原由,「雖然帥哥死不承認對我一見鍾情,但每次我靠近你他就對我擺臭瞼,分明就是在吃醋,只可惜我喜歡的是你不是他,所以只能跟他說聲抱歉,不過做不成情人也可以做朋友,因此基於朋友的立場,我不想讓他傷心。」
沉默五秒,他才瞅著她開口,「有沒有人說過你的思考邏輯很特別?」
「有啊、有啊!多著呢!你也這麼覺得嗎?」他終於發現她與眾不同的優點啦?好高興喔!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說話的同時,他又有大笑的衝動。她啊!怎麼總是有辦法把事情弄得這麼好笑。
「那想不想跟我這個特別的女生約會啊?如果想,那記得後天中午十二點我在咖啡座那裡等你喔!不見不散!」說完,她回頭看了眼唱片行,正好撞見玻璃窗後那張怒氣衝天的魔王臉,打了個冷顫,她強撐著笑臉再轉回頭。「店長已經變成牛魔王,我得回去受死了,那就掰掰羅!記得後天我等你喔!」依依不捨地看了他好幾眼後,她才拔腿衝回唱片行。
「速度這麼快,真像只小野貓。」黑暗中,看著那來如風、去如閃電的背影,他下禁緩緩勾起興味的笑弧。「易相逢……是嗎?」
他閱人無數,也見識過不少個性怪異的人,但能讓他印象深刻的有幾個?
打從第一次見面,她就讓他印象深刻,如今更是引起他的注意……或許大家都沒說錯,她真的是個特別的女孩。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唉∼∼我好可憐喔!」
「唉∼∼我好無聊喔!」
不安分地換了好幾種姿勢,易相逢坐在咖啡座白色的椅子上撐著頭,但眼睛卻始終充滿希望地看著前方大馬路,就是期盼可以看到心目中冷雅俊逸的身影。
「無聊就來幫忙,沒看到今天客人這麼多,你還敢在這裡給我喊無聊?」
椅子突然被人用力踹了一腳,瞬間就要往後翻倒之際,發呆中的易相逢不慌不忙地順勢使力來個下腰,然後雙臂一撐,削長的身子在空中做了個完美的後翻。
在椅子砰地一聲倒地的同時,她毫髮無傷地穩穩站在地平線上。
「老闆,今天不行啦!今天我要約會。」沒有埋怨老闆的突襲,她只是沒什麼精神地拉起被踢倒的椅子,然後又坐回位子上。
「約會?」發出輕蔑的低嗤聲,被喚作老闆的女人臉上寫滿了嘲諷。「就憑你現在這副德行?是哪個傢伙眼睛瞎了這麼可憐?」
「我這德行有什麼不好?清晰自然,活潑朝氣,每天多少人這麼讚美我啊!」易相逢極力捍衛自己的行情。
那是人家誤會你是青春男孩,白癡!
翻了個白眼,尚有一點良心的老闆把足以毒死人的事實藏在心底,只在嘴巴上吐槽,「有什麼好?從十二點等到三點半人都沒來,你說你哪裡好?」
聽到時間無情地流逝,她懊悔地抱著頭髮又歎了口氣。「唉∼早知道就不該說不見不散,要不然我還可以到杉本集團大樓去堵他。」
「杉本集團……嗯哼,釣精英啊!我看你包準是沒望了。」老闆涼涼地冷哼。
「才不會沒望,我不會讓它沒望。」猛地抬頭,她握緊拳頭,眼裡閃耀著嚇人的決心。「要是酷哥今天沒來,從明天起,我就到杉本集團大樓堵他,一星期或是一個月都沒關係,等我堵到他,馬上就對他這個這個,那個那個,再外加很多很多的嗯嗯啊啊!我一定會讓他對我印象深刻,從此忘不了我!」
「會不會太恐怖了?」要命,原來她的思想這麼不單純。
「為了我和酷哥的將來,那是一定要的啦!」咦咦?慢半拍地發現那聲音有些不對勁,疑惑地看著完全出神的老闆,然後再順著老闆發花癡的視線望去,易相逢總算看到站在身後的杉本馭然。
「酷哥,你終於來了。」她立即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往他身邊衝去。
「是啊!我來了,我很慶幸我今天來了。」聽到她剛剛的計畫,鎮定如他,也不由自主地冒了一身冷汗。
雖然在這個社會上,大都是女人被男人騷擾,但是身為男性的他,卻不由得擔憂起自己的身體安全了。
「哎喲!你不要一臉恐慌嘛!剛剛都是我在開玩笑,開玩笑的啦!」她擺擺手,開始打起迷糊仗。
「真的是開玩笑嗎?可是你眼裡閃爍的光芒挺嚇人的。」杉本馭然好生懷疑地看著她。
「怎麼會嚇人呢?你只是覺得陽光反射很刺眼吧!哈哈,你看錯了、看錯了。」乾笑幾聲後,她立刻抽起掛在椅子上的棒球帽戴上,好遮住老是藏不住心思的雙眼。
看到她的動作,他輕輕佻眉,卻也不戳破她的小詭計,只是伸手拉高她壓低的帽緣,然後輕聲斥責,「小女孩帶什麼棒球帽。」
「『女人』為什麼不能戴棒球帽?棒球帽既遮陽又帥氣,而且你不覺得我戴起來很好看嗎?」糾正他錯誤的用辭之餘,她順道還擺了個帥氣的姿勢。
「你的臉型其實很秀氣,如果把頭髮留長一點,打扮一下……」
她打斷他的話。「你喜歡秀氣的女生?」
「不,我只是認為你應該適合那樣。」他想起況風對她頗為糟糕的評論,她的確是個邋遢的女孩子,但是他看得到她散發出來的光芒,只要稍微打扮一下,相信她一定可以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
「OK,那等我頭髮留長了,我就打扮給你看。」抬起頭,她衝著他一笑,然後大方地牽起他的手。「走,我們去約會。」
她的笑容綻放得太突然,又是那樣自然柔和地映入他的眼裡,因此剎那間,他感到自己的心跳有一秒鐘的失常。
快速地把手抽回,他喚住她興奮的腳步。「等等,我來並不是為了赴約。」
「那是為了什麼?」她不解地回頭。
「我只是怕你真的還在傻等。」三小時的失望與等待是他給她的答案,他希望她能自動放棄。
只是當時間緩緩流逝,當時針走過兩點,他卻忽然想起她的思考邏輯不同於一般人,不知道會不會真的還在等待……
就他觀察,不管是情侶還是要好的朋友,在等了兩個小時都等不到人、也無法連絡到的情況下都會放棄、離去,這是人類無法認同白白等待的共通模式。只是不知為什麼,當等待的人變成是她時,他卻無法確定這個模式是否可以套用在她身上。
因此,他來了。一路上,他希望可以看到無人的桌椅好證明她是個聰明人,但是事實證明,她真的是個傻瓜,不但不懂他的拒絕、不怕空虛的等待,反而更加堅決地換了個方法想去杉本大樓堵他。
「什麼傻等?說好不見不散,我怎麼可能放你鴿子?!」皺起鼻頭,她挺不喜歡他的用辭。她這麼守承諾,他竟然還罵她傻,真過分。
「怎麼不是傻等,等了三個小時,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不會來?」到底是誰放誰鴿子?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傻瓜!
「當然有啊!而且我有百分之八十的信心確定你不會來。」她眉眼彎彎地笑著。
「那你還等?」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她無所謂地聳聳肩。「有什麼關係,反正是我約你的,你當然有拒絕的權利,雖然我個人是希望你來,可是如果你不來的話我也沒辦法啊!不過沒關係啦!我有一整天的時間,有希望我就不會放棄,更何況你現在不就來了嘛!」
天!他被她打敗了,同時也被她樂觀堅毅的想法給折服了,她果然是個特別的女孩。
看著她毫無謊言、清澄無偽的雙眸,他忍不住歎了口氣。「有沒有人說你很傻?」
「呃……」有,而且還很多,但是可不可以不要承認?人家她只想做個特別的女生,不想跟傻瓜對號入座。
看出她眼裡洩漏的答案,他又歎了口氣,並在心裡溢出一股淡淡的歉疚感。
「沒有事先拒絕你是我的錯,但是我待會有事要忙,所以我可能……」頓了下,他想著該如何委婉地告訴她,他馬上就要離去。
或許他真的不該來的,拒絕就該徹底,而不是給了希望又給失望。見到他後,她眼底的喜悅是那樣的濃烈,看著那雙眼,他該如何開口?
「沒關係啊!你去忙啊!」她沒有讓他想太久,爽快地解決了他的為難。
她出乎意料的爽快著實讓他一愣。
「你本來就是個大忙人,你願意來告訴我你沒空就讓我很開心了,我有被尊重的感覺,謝謝你。」她率直地說出自己的感想。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微微勾起嘴角。「你是個好女孩。」
「沒錯啊!我是個『好女人』。」她再度糾正他的用辭。「所以錯過和我這個『好女人』約會的好機會可是你的損失,不過沒關係,因為我這個『好女人』很喜歡你,願意再給你機會,所以明天中午你願意跟我一起共用午餐嗎?」
他搖頭。「對不起。」
「OK,那這個禮拜天呢?我們去看展覽好嗎?」
「對不起。」還是搖頭。他無心插柳,所以不願意也不能給她任何機會;在愛情這方面,他無意傷害任何人。
她無畏無懼,越挫越勇地拿出紙筆寫了串號碼遞給他。「OK,這是我的手機號碼,等你確定哪天有空的時候,請記得約我,麻煩你。」
「我不會有時間打電話給你。」他沒有收下紙條。
「沒關係,如果你沒有時間,那我可以去找你,看是杉本大樓還是唱片行前面的大樓,不管幾次我都願意去找你,直到找到你為止。」
「你……」她眼中閃亮的決心是那樣的堅定,瞬間,他竟然不知該如何勸退她。
「酷哥,我真的很喜歡你,所以不管你怎麼拒絕,我都不會放棄。」抬起頭,她朝他燦爛一笑,然後用力揮了揮手。「既然沒辦法跟你約會,那只好跟你說掰掰了,我先走囉!」
轉過身,她蹦蹦跳跳地離開他的視線,而他卻在歎氣的同時,不自覺地在嘴邊添上柔柔的笑意。似惱又喜地,他聽見自己這麼說——
「真是我行我素的小野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