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開始在晚上的時間留在客廳看電視,故意的在賀令回家之後,不時的穿著短褲出現在他的面前,臉上塗滿深綠色的海底泥或其他保養品;像遊魂一樣,除了在他自己的房間,她幾乎無所不在。
兩個人同處在一個屋簷下,卻像陌生人般的相處,甚至還彼此厭惡……米蘭當然不願意這樣,但由於工作的不確定,她也沒有辦法馬上離開;其實,她也不反對兩個人可以和平相處,但賀令願不願意可就很難說了。
心情煩躁令她顯得低沉,偏偏他又喜歡在這個時候找她的麻煩。
「你是因為找不到工作,還是找不到下一個目標而煩?」他尖酸的嘲諷她。她真是討厭他說話的方式,「我根本不急,眼前目標很確定,我只需要注意自己的保養……」她故意誇張的摸摸臉,做做運動狀。
「是嗎?當然,只要付得起價錢誰都可以得到你的青睞,但你的眼光有問題,像卓尚倫,任何人都知道沒有他老婆他什麼都不是;又比如賀忱,我確定他目前的負債肯定大過資產,看來你的徵信動作還不夠徹底。」
他又提到那個她完全不想再聽到的名字,「你放心,我是很懂得汲取經驗的人……賀忱現在是不是負債大於資產,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重點是他有關心他的兄弟,疼愛他的父母……我想我是不會介意多等一會的。」她故意慢條斯理的,甜甜的說著。「是嗎?」賀令像已經有了準備她會怎麼回答似的。
「我不像你這麼確定,他們是不是都還肯幫這種忙……其實,你何必這麼浪費力氣呢?有些人你根本連等都不必,他便隨時的準備接受你的召喚……」他緩緩的欠身,做了一個鞠躬的姿態。心知這個女人賀忱根本對付不了,乾脆由他來解決!
不知道他又想玩什麼把戲了,「我有沒有誤會你的意思?不然我怎麼覺得好像有人想毛遂自薦?」
「我是提供建議,反正對你來說誰都一樣,你何不選擇更快而且更有實力的對象呢?」賀令靠她愈來愈近,她開始有一種窒息的感覺,「而且,如果我的記憶力沒錯的話,你對那人的反應還挺熱情的……」米蘭痛恨自己的臉紅,但她沒有辦法控制,像著魔般的被他的話引導,那晚的場景又——出現。她沒有辦法再演下去,「你!任何人都可以,就是你不行,永遠都不可能!」雖然明知這樣又落入了他的陷阱,他就是故意要惹自己生氣,但她已控制不了自己。
他無所謂的聳聳肩,像是極有趣味般的看著她。
◆◆◆
晚餐的時間米蘭力圖鎮定,這一次她一定要狠狠的反擊回去。她知道在賀令的心中已經認定她是一個投機分子,而他所做的一切無非是想保護他的弟弟……真是狂妄自大!難道賀忱都已經三十幾歲的男人了,會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憑什麼干涉他弟弟喜歡誰?更何況,她和賀忱之間根本就不是那種感情。
不過她知道,賀令的弱點就是賀忱。賀忱說好今天會回來一起吃飯,米蘭故意煞有其事的打扮了一下,雖然她不能確定賀令是不是會在場,但她可以延續戰火直到他出現。
「你今天很漂亮哦,米蘭。」賀忱在餐廳一見到她。便不忘讚美她。
哪像他哥哥一心一意只想氣死她,「謝謝,你今天一切還順利吧?」
兩個人隨意的聊著天,互相詢問一些對方的狀況。
不消多久,賀然也回來了,他現在已經可以不再那麼沉默的加入聊天,偶爾也會適時的提出一些看法。從餐廳不時的傳出和樂的笑聲,這樣的氣氛已經很久沒有過了。在猶豫著要不要加入他們之前,賀令已經在餐廳門口站了好一會。他考慮的不光是自己的加入會不會使氣氛陡然改變,還有他更確定了米蘭的出現所帶來的改變——很快的,她便已收買了這兩個傻瓜弟弟的心,他的擔憂將與日俱增,他必須要改變現況。
「什麼事這麼有趣嗎?」賀令的出現使他們的談話為之中斷,「有位迷人的女性在場,氣氛果然有明顯的不同。」然而他在自己的弟弟面前,現在還不能站在不同邊。米蘭早就期待著他的出現,精心設計的一場戲可不能還沒表演就沒有了觀眾,「賀忱正在告訴我們他的寶貝秘書,今天又為他帶來什麼樣的麻煩呢。」她的聲音倏地改變,那樣的甜膩引來其他兩人的注視,並小心的交換了會心的一笑,但她並沒有發覺。
「哦,沉芳嗎?據我所知,那不就是你剛承認認真交往的新戀情?」賀令故意當大家的面前問賀忱。
但米蘭已經代替他回答了,「這也沒什麼,像賀忱條件這麼好的男士,有幾個可能的對象是再合理不過的了。」她故意對賀忱嬌笑了一下,想得到他的認同。賀忱雖然不知道事情的詳細發展,但聰明的他很快便知道自己是今晚的武器——米蘭用來對付哥哥吃醋的武器,他樂意之至!「米蘭,你這麼說實在太抬舉我了,」他用無限崇拜的眼神注視著她,「不過,你瞭解我的,對於這些我已經嘗試在改變……」
「只要是你想做的,我相信你一定都能做得到。」她轉變語氣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很憂慮,「最近找工作的事真是讓我傷透腦筋,總是事與願違,雖然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打擾下去……」
「千萬別這麼說,米蘭,我們都很歡迎你的陪伴,不用浪費時間去猜測不存在的事,你每天在家一定很無聊,這個星期天我陪你去走走;至於工作的事,如果你相信我的話,就讓我來為你安排吧!」
兩個人一搭一唱像在演話劇一樣,賀令在旁邊連食慾都沒有了,「你們慢用,我樓上還有點事。」他說完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這一走米蘭對自己的成功沾沾自喜,他拿自己是沒辦法了。
「你想,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還是我真的有這個榮幸和你在星期天一起去兜風?」賀忱饒富趣味的看著她得意的表情。
剛剛米蘭還擔心他無法配合,或是誤會她的意思,看來這些考慮都是多餘的,「對不起,其實沒有什麼……嘿,不是你們想像中那樣。」她發現他們兩人看著她的眼神很曖昧。
「不必解釋沒關係,只是……我剛剛的表現沒有讓你失望吧?」賀忱故意逗她。
◆◆◆
看樣子她已經將賀忱完全的迷住了。賀令回到自己房間,想到剛剛在餐桌上,兩人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他就覺得非常不舒服。
然而賀忱這次是不可能輕易放棄的,除非他知道米蘭真正的目的;現在自己需要一個一方面可以證明她的企圖,一方面又可以讓賀忱死心的辦法,對了!
讓她轉移目標!
◆◆◆
米蘭正在看著報紙上的求職欄,和每一天一樣;但下午,賀令在上班時間忽然回到家。
「米蘭,你到底想要找什麼樣的工作?」他問。
難道他是在上班時間,專程回來找她的麻煩的嗎?
「我看不出你有關心這個問題的必要。」她冷淡的回答。
賀令拿開她手上的報紙,「我只是想幫忙,不,也許該說,是我想請你幫個忙,你可不可以先回答我這個問題?」
請她幫忙?那倒是奇怪了,「我幫不上你任何忙,對不起。」雖然心裡很好奇,但基於上次被愚弄的經驗,即使他現在的態度再好,米蘭再也不願意相信他是真心的了。
「你會不會使用電腦?」
到底什麼事?「電腦不一定要讀到碩士才會使用吧?」她故意刺激他。
但這次他表現得相當有耐性,「那大概就沒問題了。你現在有沒有空,願不願意去看一下你的工作環境?」
工作環境?他葫蘆裡賣什麼藥?「你到底在說什麼?」但這次她比較認真在聽了。「是這樣的,公司最近案子很多,專案的人手不足,我的助理又剛好在上個星期請了產假,現在要找適合的人不容易,更何況只是短期約聘,我是特地回來問你是不是願意幫幫我的忙?」賀令在東區有一家規模不算小的企管顧問公司。
他說得好像還滿誠懇的,但是誰知道不會又是另一次詭計,「在你的公司,我能做什麼?」
「老實說,最好是什麼都能做一點,」他想把她綁在身邊,累得她沒有時間去纏賀忱,「但我希望你可以先接替陳小姐的工作,她是我的助理,」這樣的女人只能留在自己身邊,不然可能連公司裡的員工都會被搞得不得安寧,「做一些簡單的文書處理,但我希望你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進入狀況。因為我可能沒有太多時間教你。」米蘭雖然很有興趣但又不敢太確定,畢竟他們一見面就是戰爭,還沒試過如何和平相處。
「你覺得我可以勝任你的要求嗎?我不知道你對我這麼有信心。」
他當然沒有,這只不過是緩兵之計,他可不想拿自己的公司開玩笑。雖然這麼想,但賀令當然不會說出來,「米蘭,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現在先到公司看看再說好嗎?也許,你根本看不上那樣的環境也不一定。」他表現得很謙虛。
米蘭沉思了會,點頭答應。
◆◆◆
賀令的公司比她想像中有規模得多了,她原本以為只有企管公司,到這裡才發現還有廣告公司與在職進修的培訓中心,分別設立在這棟辦公大樓的最上面三層樓。「我先請張小姐帶你到各部門參觀一下,然後告訴你會有哪些工作內容,」他必須對她像對待公司的大客戶一樣,至少現階段還要持續一陣子,「這樣你不會介意吧?待會我們再談。」
張小姐雖納悶她的身份,但見老闆對她這麼客氣,自然也格外熱情親切的招呼,生怕得罪了這位外來的嬌客。
繞過一圈之後米蘭回到了賀令的辦公室。
「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問題?」他由辦公桌上成堆的表格卷宗後抬起頭,等待她的反應。
米蘭故意無所謂的聳聳肩,雖然她明明已經很喜歡整個工作場合的氛圍,但是她已經習慣在賀令面前隱藏自己真正的情緒。「還好,隨便吧,我沒什麼意見。」賀令點點頭,他讓她到公司來上班,另外一個目的無非是帶有炫耀的意味,表示他的經濟能力比他弟弟好太多了——如果她夠聰明,就會知道自己弄錯了對象,進而轉向他,那他就有機會揭穿她的真面目了。
「那好,既然工作內容沒問題,在薪資方面你是不是可以說個數字,」他準備等她大開獅口,這樣的女人沒有什麼不敢要求的,「當然,很謝謝你願意來幫這個忙,我會盡量達到你的要求。」
但是,她還是無所謂的聳聳肩,「我沒意見,就依照你們公司的標準吧。」其實薪資對她來說不是最重要的,雖然她平時用錢總要考慮再三,但工作經驗是對自己的投資,這種觀念她還有。
「是嗎?」她的回答頗令賀令意外,不過想想也對,這種女人不是光靠薪水過日子的,就算多個幾千塊也還不夠她買一件衣服——他注意到她有不少衣服都是名牌。「先謝謝你這麼幫忙,你方不方便明天就來上班?」
這種人留在家裡一天,問題就多一些。
她求之不得,這幾天待在家裡簡直悶壞了!她好怕他後悔,於是急忙把話講完,「好,我無所謂。」
◆◆◆
雖然在公司裡加班是常有的事,但米蘭卻發現員工對賀令的風評很好。
雖然她覺得他像是要將她關禁閉一樣,幾乎不讓她有和同事往來的機會,所有會議不需要她出席,連收送公文或是交代聯絡事項都要小妹為她跑腿;但他卻阻止不了同事們來親近她——他們早就耳聞有這樣一號人物,出現在老闆的身邊。於是在茶水間,午餐的休息室,甚或是女廁所,都能讓他們簡單的交換意見。從小沒有兄弟姊妹的米蘭,雖然喜歡和別人相處的感覺,但總是會適度的保持著交往的密度,彼此熟悉卻不會太熱切。
在員工眼中,賀令是個好老闆,充分授權所以敢於要求,嚴格卻不苛刻的標準,不吝惜肯定的讚美,善於鼓舞士氣……當然,優渥的薪資與福利也是大家之所以竭盡所長替公司做事的原因之一;尤其是在女同事的眼中,他鑽石王老五的身份,使得許多女性同事更多了一份期待。
他在公司的樣子和在家裡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或是說,和他在米蘭心中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她甚至還發現,在她認為冷硬殘酷的外表下,賀令其實有一顆善良且體貼的心——像他們一起去吃日本料理時,所表現出的那種獨特的溫柔。
公司請了一個在下班時間後負責清理辦公室的老婦人,年紀雖然已經六十好幾,但因為家境貧寒所以還是得靠工作來養活家人;不只一次,米蘭發現賀令總是在沒人看到的時候,拿出一袋袋大概是食品或禮盒之類的東西往她的手上送,推說是別人送的禮,抱怨自己實在已經太多。
還有為了減少老婦人的工作量,總是在她來以前先將自己的辦公室整理好,卻告訴她是秘書整理的——這是米蘭直到有一次,見他拿著吸塵器俯身到桌下時才知道。以他這麼年輕便擁有如此的地位,卻懂得用不損及別人自尊心的方式來幫助一個不相識的人,在這一點上,米蘭可以確定他和賀忱並沒有什麼不同;他只是不習慣在別人面前表現這一面。
她還發現,有時候,在一整天的工作之後,他會專心一意的注視著魚缸裡的魚,對著它們說說話,她相信,有時候,他也會覺得很寂寞。
她現在瞭解了,賀令不是她想像中那麼難以親近。
米蘭想改變彼此的關係,卻又不能做得太明顯,於是,她適時的送上一杯香醇的咖啡,出去吃午飯總不忘順手多帶一份三明治,賣力的執行工作好減少他的工作量,回到家之後盡量不離開自己的房間,以免影響到他的休息……
賀令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放鬆了,像剛完成了一件大工程,雖有成就感但也累壞了。計劃很順利的進行,至少米蘭暫時不會有空去糾纏賀忱,雖然他不免也懷疑她的轉變——桌上的咖啡、三明治,她不再任意的出沒在他的視線……誰知道原因呢,不過她的確是個好幫手,這陣子多虧了她,工作態度遠遠超出他的預期——他以為她只會在公司修修手指甲。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米蘭有了這些改變,但賀令也有了善意的回應。偶爾,米蘭加班得比較晚,他會送她一起回去;現在,兩人都「不約而同」的忙到很晚,米蘭幾乎天天留下來加班,而賀令便自然而然的成為最方便的司機,畢竟,他們的目的地是同樣的地方。
經常性的加班,有違賀令當老闆的原則,他不認為員工加班代表工作很賣力,相反的;可能代表其不善運用時間管理。但米蘭的情況不同,她是為了分擔他的工作量,他有三個公司,八個小時總是不夠用。
為了慰勞員工的辛勞,請員工吃飯打打牙祭,是再合情合理不過的了。於是,偶爾,兩人之中有人覺得餓了,就會順路去吃點東西;現在他們兩人幾乎不在公司內用晚餐,因為下班後總會「順路」經過某個餐廳。相處時,雖然彼此會刻意避開私人性質的話題,但不能否認,兩人之間已然有默契存在。
早上,賀令在茶水間盯著公告欄,上面通常是一些員工或部門之間交流的訊息,他有時會停下來看一看它們寫些什麼——企劃部門專員的婚禮請踴躍參加、業務部門的小珍星期五過生日、會計課的蓮姨當外祖母了,甚至還有「廉讓電腦」的字樣;在右下角福利委員會推出的活動也佔用了很大的篇幅,是登山烤肉健行,第一行寫著集合的時間以及地點,第二行請參加的人自行登記並註明人數。
在登記欄中,賀令發現了米蘭的名字。之前,他一向很少參加公司福利委員會所舉辦的員工活動,他認為舉辦活動就是想慰勞員工的辛苦,應該讓員工盡情盡興的放鬆,有老闆在現場,即使再怎麼沒有架子,員工還是會有所顧忌,不能暢所欲言,為所欲為,失去了原來想讓員工放鬆的意義。
他離開茶水間,心想米蘭一參加,所有公司裡的男同事一定會人心騷動,而這可能讓她從中挑選出目標……他為想像中可能發生的情況感到不悅,但是他相信那只是出自於對米蘭的瞭解。
二十分鐘之後他又再度走了進去,在登記欄中米蘭的字樣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賀令的參加引起公司內的一陣騷動,由第一個發現的人,在他的簽名上用螢光筆做注記後,報名的人馬上變得非常的踴躍;當然他們也自然的將賀令的舉動,和米蘭的參加畫上等號。
其實米蘭並不是自己報的名,只是業務部門的男性同仁說服了秘書張小姐,米蘭才被硬拉著一起參加,她原本以為會很無聊,不過現在應該不會了。
◆◆◆
星期天早上九點,全部的人在北投集合,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困擾,他們兩人很有默契的一前一後出現。
向來缺乏運動細胞的米蘭,沒想到同事口中只能當散步的一座小山,卻也讓她上氣不接下氣的爬了三個半小時;幸好,有許多熱心的男同事,有的自願幫她提背包,有的陪她聊天,讓她倒也不覺得那麼辛苦。
而她的視線始終離不開賀令的方向,為了要保持自己在他後方的一定範圍內,有時她甚至得要小跑步才行。為什麼自己會變成這樣?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就是想看看他正在做什麼,有些什麼反應。
她討厭圍在他週遭的那些女同事,吱吱喳喳的講個不停,簡直吵死了,但是她知道在這種場合裡,老闆本來就會成為明星,尤其是像賀令這種年輕單身的老闆,這也是無法避免的事。
即使在架起烤肉架之後,情況也沒有稍微的好轉。
米蘭沮喪的想著,今天一整天都沒能和他說上話,自己又缺乏勇氣像那些女生一樣直接的靠過去。
像是忽然在空氣中接收到了米蘭的想法,賀令在人群中尋找她的身影,終於在一群男同事的環伺中發現了她。難道她不能稍微節制點嗎?她就不能放過任何招引男性的機會?不論她再怎麼掩飾,本質是不會變的,她是金錢的愛奴。賀令因為這樣的想法,厭惡的轉過身。
烤完肉,大伙起哄說要玩團體遊戲,充分表現了童心未泯的一面,他們玩起「警察捉小偷」,有五個警察,賀令也在其中,二十個小偷則包含著米蘭,一個小時後小偷沒有全部捉到,警察便得接受處罰。
當刺耳的哨音響起之後,所有的人一散而開,沒有參加的人便在一旁鼓噪助陣。已經多久沒有玩這個遊戲了!米蘭像感染了大家熱絡的情緒,一個勁的像小兔子一樣快速的跑開,她要找個地方躲起來。
小時候,她喜歡瞞著媽媽偷偷去爬樹,這次她選擇了一棵枝節密佈但不算太高的樹,她略微吃力的爬上勉強還可以支撐她重量的枝幹,小時候就像這樣……但是,她都已經等了足足四十分鐘,卻還沒有半個人影出現在附近,米蘭不由得擔心起來,是不是大家不玩了,卻忘了來通知她?她想跳下來,但跳下來比爬上去更需要勇氣。她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辦,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這麼貪玩,她不禁為自己的衝動後悔得想哭。
「我還在想,你是不是棄權不玩直接跑回家了,要不然這麼大的人,怎麼會憑空消失呢?」大部分的小偷都已經「就範」,其中卻沒有米蘭的身影,賀令急於四處尋找她可能藏匿的地點,沒想到竟發現她在樹上。
是賀令!太好了,他來救她了!她拚命抑制想直接跳到他懷裡的衝動。
「現在,你是要我上去,還是你不介意自己下來?」
她是怎麼爬上這棵樹的?天!
她不確定賀令有沒有爬過樹,為了安全上的考慮她決定自己下來。反正,就算掉下去,他也會接著她的!她忽然升起了百倍的勇氣,慢慢的從上頭爬了下來,在快接近地面的時候,由於她太急切,一不小心踩了個空。
「小心!」賀令乾脆直接將她抱了下來,扶著她站在地上,「你沒事吧?」他關心的問。
她的臉上和身上留下多處泥濘的痕跡,全身的重量依附著他,臉上儘是「歷劫歸來」的驚悸不安。
「如果你不下來,現場又沒有拉拉隊幫我加油,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爬上去呢!」他開玩笑逗她,幫她拍掉頭髮與臉上的泥巴,卻發現她額頭上有一點小擦傷。「別動,你的額頭有個小傷口。」他用一隻手稍微抬高她的臉,另一隻手為她撥開額頭上的頭髮,動作很輕很輕。
兩人的視線交接,提醒他們曾發生過的記憶,彼此的臉逐漸的愈近,米蘭緩緩迎上了開啟的朱唇,彷彿無法克制自己激烈的心跳……然由遠而近的叫喚聲,卻迫使他們回到現實,因為已經超過了一個小時的規定時間,卻仍未見到他們兩人的蹤影。結果是小偷向警察投降。
◆◆◆
經過烤肉的事件後,米蘭知道自己再也欺騙不了自己了。
它解釋了她為何還留在賀家,不捨搬離;為什麼在重重誤會未解開的情況下,還願意到公司上班;為什麼一改初衷,順從他的希望;為什麼一再追隨他的視線,在乎他的眼光;為什麼陷入困難時,只願意見到他;為什麼毫不保留的,獻上自己的唇……它解釋了所有的為什麼——她愛上他了。
但是他是怎麼想的呢?雖然目前相處的情形比以前好得多,但不代表他對她不再有誤解,甚或是需要她,她甚至無法確定賀令到底在不在乎她?她連該去求得誰的幫助都不知道。
通常,在愛情中傷風感冒的人,是不容易察覺自己給人的印象,是多麼的「傷鳳感冒」——憂慮的眼神,患得患失的情緒,注意力無法集中,就像病了一樣。「米蘭,怎麼回事?你看起來不大對勁。」會計課的蓮姨,剛剛當上外祖母的她關心的問。
在茶水間泡咖啡的時候,米蘭一時不注意差點燙傷了自己,「沒事,對不起,正在想件事不小心出了神……」她連忙用抹布將咖啡漬擦乾淨。
「看你失魂落魄的樣子,如果心裡有事不妨說出來聽聽呀!怎麼說蓮姨總是比你們虛長了幾歲,聽聽看也可作為參考。」她在公司可以說是元老級的資歷了,因為長得慈眉善目,對於後生晚輩又不吝提攜,於是公司的同事都暱稱她為蓮姨。
米蘭真的很想聽聽看別人的意見,不過這種事也不能隨便對外人講,對方必須是口風很緊的人,她和賀令都在同一個公司內,她不想增加他無謂的困擾,「其實是這樣的,我有一個很要好的女性朋友,她昨天打電話給我……」蓮姨在公司這麼久了,應該算是得到賀令的重視,這樣的人可能不會亂說話吧?
為了保險起見,她不使用第一人稱,「她最近喜歡上一個男生,但是又不知道怎麼才能確定他的想法,所以覺得很困擾。她是我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但我卻不知道該怎麼樣回答她的問題,所以才會想了半天……」
「原來是這樣的,這回你可是問對人了!這是小事一樁,你的朋友有沒有機會常常見到這個令她心儀的男人?」蓮姨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讓米蘭放下了心。「應該算滿常見的吧,他是她公司的上司。」
「哦,那對方有沒有送過什麼禮物,在特定的節日,比如說生日。情人節送過禮物或者一起吃過飯?」
「是有一盒巧克力,不過那應該不算,因為不是在特定的節日裡面送的……」蓮姨點點頭,好像憑此就能判斷似的,「最後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問題,那個男人有沒有將她介紹給他的朋友或親人認識?」
「這……」怎麼每個問題都這麼難回答,「他的親人,我……我朋友本來就認識了,事實上她是先認識他弟弟才認識他的。」
蓮姨短暫的沉默了一會,搖搖頭,「聽起來不太妙呢,依我看,你朋友好像沒什麼機會……」她一點都不想聽到這個答案,她為此提出辯白,「可是,他吻了她……」「哎呀,這麼重要的訊息你怎麼不早講,不過,話又說回來,吻分很多種,他是吻在哪裡,怎麼個吻法,還有,是在什麼情況下……不過問你這些,你可能也無法代替她回答。」
米蘭低下頭希望蓮姨沒有注意到她的臉紅,訥訥的說:「他……吻了她的唇,不像是簡單的那種……她告訴我的。」在別人面前,她實在說不出「舌頭」這兩個字。「嗯——你確定你朋友可以分辨出其中的差別嗎?」
蓮姨揮了揮手,「哎呀,算了,我教你一個最簡單的方式,屢試不爽,當年我老公呀,就是這樣中了我的圈套的……」
原來還有特效藥?「什麼方法?」米蘭急切的問。
「逼他表態——讓他吃醋嘍!」
◆◆◆
什麼樣的機會可以試探他是不是吃醋,卻又不會為自己惹上麻煩的?米蘭記得公司的蓮姨告訴她,「最重要的,是找一個『安全』的人來試探他。你知不知道我的意思?找一個不會真正威脅到他的地位,卻又有不錯條件的男人,最好是找自己的朋友來扮;否則弄擰了,他還會因為誤會你的花心,搞不好這段戀情就無疾而終了呢!」有時候機會需要等,但有時候它就剛好出現在你最需要的時候。
「你有正式的禮服嗎?你知道,就像結婚宴客的那種。」賀令突然提出問題。米蘭還一頭霧水,「禮服?像結婚的禮服?我沒有。」她腦中浮現那種有蓬蓬裙,鋼絲、束腰的大禮服。
「那下班後我們順道去看看。」他故意讓話聽起來平鋪直述,不透露任何情緒。賀令要帶她去看禮服?該不會是……這不能誤會,她一定要問清楚,「禮服,是要做什麼用的?」
「禮服當然是穿的嘍,」他明知道她問的不是這個意思,「明天晚上有個重要的宴會,我們在美國加州想成立分公司,所以明天有美國來的代表,在國際會議中心會有個歡迎酒會,很正式的那種……」
米蘭想像著一群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女士們穿著蓬蓬裙拿著扇子,而男士們則戴著英國大律師的假髮和綁腿,她不禁啞然失笑,「你說很正式,正式到什麼程度?該不會全部都是外國人吧?」
「很正式喲,女士前一天開始就不能吃飯,要將自己塞到窄小的束腰裡,笑也不能太用力,連上廁所都要別人扶著呢!」賀令嚇她,「你應該看過亂世佳人吧?就像郝思嘉那樣……」
「才不可能,現在哪還會有這種事發生。」米蘭嗔笑著回答他。他現在對她,已經不再像之前那麼不可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