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了,司睦的聲音,她覺得好聽是因為可以安撫她的心,稍微平靜下來,安絮勉強地笑笑,「沒有,我還可以走。」
趙司睦立刻要蹲下去察看她的腳,安絮趕緊退開兩步,「你看,我真的沒事。」
「真的?」
「嗯。」
大家的目光漸漸收回去,安絮慢慢放下心來,還好,她沒有摔下去。
抬頭看見趙司睦滿臉的擔憂,她反而安慰他:「幸好你在身邊扶住我了,不然……」
「對不起。」
安絮搖搖頭,「這種事不需要道歉。」
「不是這件事,是……」
「安阿姨!」洪亮稚嫩的聲音驀地響起。
安絮聞聲回頭,抱住向自己衝過來的謙謙,他身後跟著鍾先生、鍾太太,還有趙司鈞。
「司睦,你跟我來。」趙司鈞淡淡地掃過安絮,然後看著趙司睦。
趙司睦卻看著安絮,拒絕的話還未出口,又被人搶先:「安阿姨,那邊有好多漂亮的魚,我們去看好不好?」
「好啊。」
一大一小手牽著手離開,趙司鈞看著他們的背影,餘光掃過身邊的趙司睦,「走吧。」
兩兄弟很有默契地在二樓的走廊上止步,趙司睦的視線找到在魚缸旁靜立的人,她臉上在笑,嘴巴在動,說什麼他卻全然不知。
剛剛他那麼介紹她,她一點都不在意麼?看她的笑容,沒有半分勉強,如果不是她功力太深,只能說明她真的不在意。
為什麼會不在意呢?
「她就是那個女人?」趙司鈞順著他的目光找到安絮,很美,然而他不認為會是司睦動心的類型。
「啊。」
趙司鈞有點意外,「就是她了?」
點點頭,他臉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就是她。」
「那麼剛才介紹她時,為什麼不直接說是女朋友,一個朋友有時候很傷人。」他體會過,所以他敢說,那一瞬間心裡一閃而過的難過,還有臉上的無所謂。
趙司睦苦笑,「我正在後悔。」十分後悔,回去一定要跟她解釋清楚,第一時間跟她解釋清楚。
趙司鈞看向人群中他心繫的身影,「看到你這樣,我的愧疚也不用那麼深了。」
「大哥……」
「別說,我懂,可是不由自主啊。」趙司鈞說得有點無奈,愧疚這種事,感情這種事,不是實物,所以不能牢牢地抓在手中,它會流動,誰知道下一秒它的方向。
人群中有另一道視線從安絮進門起就沒有離開過她的身上,趙司睦站在這裡才發現,並且注意很久了。
那個男人看安絮的眼神不似一般的男人,不是純粹的欣賞,或者即便有猥褻的想法也僅止於想想,這個男人的眼睛裡清清楚楚地寫著愛意,眷慕的、深情的,甚至是癡戀的。
初見的話,不可能深到這種地步,無法自拔。
「看來你也注意到了。」
「他是誰?」大哥的話,下面的人應該都認識。
「聶書,顧氏企業的董事長,」他看了一眼趙司睦,補充道:「聽說曾經為了一個模特兒……」
不等趙司鈞說完,趙司睦轉身下樓,因為那個叫聶書的男人正朝安絮走去,身後傳來大哥的調笑:「太緊張了吧。」
「不由自主。」
趙司鈞一愣,這種心情他何嘗沒有過,只可惜宣馨始終不明白,還兀自困在一段已經逝去的感情裡。
司睦那麼緊張那個女人,連他都覺得意外,他的情藏得很深,無論哪一種,其實他對宣馨可能一直都是友情,司睦明白了,那馨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明白?
才會明白……
安絮一直陪著謙謙在魚缸旁看魚,這邊人不多,除了幾個小朋友就只有她這個大人了,謙謙看得很開心,不停地問這條是什麼魚那條是什麼魚,安絮又不是學生物學的,她的答案永遠只有一個,活魚。
「安阿姨,你看,有一條紫色的魚,它是什麼魚?」
「活魚。」怎麼可能有紫色的魚,不過她真的看到過,有個人還為它取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紫戀。
淡淡的責備從身後傳來:「不是告訴過你它叫紫戀嗎?怎麼又忘了。」
安絮錯愕地回頭,看著慢慢走近的人,有片刻她忘了自己還會說話。
歲月似乎沒有在對面的人身上留下痕跡,所以她不費力就認出了他,聶書。
聶書歎了一口氣,她的表情跟當年他握著她的手,說自己是聶書時一模一樣,他的目光瞬間柔得像要化成水,「絮,好久不見。」
這種溫柔,堅強不起來的話,就變成了懦弱,安絮想到了另外一種溫柔,它不需要堅強,因為它不懦弱。
她綻放出一個溫婉的笑容,「聶董,好久不見。」
聶書的目光凝滯住,有點難過地看著安絮,「你叫我聶董?」
「不知道聶董認為應該叫什麼呢?」趙司睦從另一邊走過來,微笑著回到安絮身邊。
安絮很自然地把手放到他手中,「我看到你們在二樓哦,你一直偷看我來著吧。」
趙司睦微扯唇角,「是呀。」
「我們什麼時候走,有點累了呢。」而且腳踝隱隱作痛,她現在才感覺到。
趙司睦注意到安絮的眼神,雖然她極力用溫婉掩飾,可是不成功,那種令人心動的慵懶的倦意不見了,被疲憊的倦意取代,是因為聶書的原因嗎?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以至於現在他對她還有影響,不,不可以。
「累的話我們現在就回家。」
安絮看著他,「你走也沒有關係嗎?」
「沒有。」趙司睦提著謙謙的後領,把他拎到眼前,「喂,小鬼,我們要走了,回到你媽媽身邊去。」
「咦,蛋糕還沒有切呢,叔叔是趙爺爺的兒子,要留下來幫忙吹蠟燭。」
誰理他!趙司睦轉向聶書,禮貌地頷首,「聶董,再見了。」
從趙家出來,兩個人都選擇沉默,趙司睦安靜地開車,安絮倦眸半閉,靠著車窗。
像暗中較勁似的,誰都不肯先開口,也許是因為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抑或彼此心中都有愧疚。
片刻後,趙司睦認輸,他假裝輕快地問:「絮,在想什麼?」
「沒什麼。」
剛開始流動的氛圍又立刻冷凝下來,安絮仿若未覺,拒絕回應趙司睦深思的目光。
停了幾秒鐘,趙司睦收回目光,一邊留意前面的路況,一邊仍不動聲色地觀察安絮的表情,也許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從趙家出來她的眉就一直是皺的。
絮,你為什麼要撒謊。
感覺車停了下來,安絮睜開眼睛,前面是她熟悉的大樓,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到了。
解開安全帶,安絮發現趙司睦沒有下車的意向,「不上去嗎?」
趙司睦沉吟了一下,「你不是累了嗎?早點休息。」
「哦。」安絮撇撇嘴,本來還指望他給她揉腳呢,「那你小心開車。」
腳才著地,一股痛意立刻襲上來,安絮回頭看著趙司睦,害她扭到腳總要盡一點綿薄之力吧。
可是趙司睦沒有看她,還心事重重的樣子,要他送她上去的話溜到嘴邊又讓安絮嚥回去。
關上車門,安絮朝他揮揮手,趙司睦卻在這個時候搖下車窗,還是沒有看她,「絮,剛剛真的沒有想什麼嗎?」
安絮有點不明白,「沒有啊。」
「那為什麼一直皺著眉頭?」
她有皺眉嗎?可能有吧,安絮正準備解釋,可是趙司睦已經發動車子從她身邊滑過,然後如在弦的箭一樣衝出去。
安絮嚇了一跳,差點又扭到另外一隻腳,她對著熄滅的尾燈大喊:「我那是因為腳痛啦。」
然而車已經跑出去太遠,她的聲音根本傳不到趙司睦的耳朵裡。
安絮馬上找出手機給趙司睦打電話,第一個通了,可是馬上被他掛斷,第二個起就是「您撥的用戶已關機」,安絮收起手機,開始思索他反常的原因。
絮,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紅色玫瑰的意義嗎?
離開時,聶書這句話如歎息般傳來,她在心底回答他,意義什麼的都不重要了,因為三年前的花不可能還保存到現在,它們已經凋謝了,早就不知道化作了哪裡的泥土。
安絮越想臉色越難看,到最後她已經不敢想下去了,一瘸一拐地跑到路邊,她心急地等計程車,「聶書,這回被你害死了。」
不用說,司睦肯定誤會她皺眉的原因了,其實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樣子。
她很怕痛,對別人來說只是一點點痛,她也會覺得很痛很痛,所以她真的只是腳痛。
傻瓜,千萬不要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