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芽芽乖巧地閉上眼,等待著他的親吻。卻在合上眼的瞬間,腦海中閃過一雙琥珀色的深眸,正悲傷地、孤單地注視著自己。
「不要!」一把推開欲吻上自己的人,陡自喘息不止。
「親愛的,你還好嗎?」注意到她今天一直都有些神不守舍,比埃爾大掌探上她的額。
「我想我是太累了。」戚芽芽自座椅上站起身來,「我們再約時間吧。」
不顧比埃爾眼中的錯愕,她需要時間好好整理一下自己錯亂的情緒。戚芽芽,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瘋子,竟然讓深愛你的人擔心、失望。難道是因為那個男人長得太俊美了,所以自己對他一見鍾情了?老天,誰能告訴她,她究竟該怎麼辦?
「比埃爾先生嗎?幸會。」反客為主地拉開戚芽芽剛才坐過的那張椅子,齊穎微笑著坐在了剛被未婚妻獨自扔在店裡的男人對面。
「請問你是?」眼前這個東方女人高貴而美麗,讓人一見便不忍計較她小小的唐突。
「我叫齊穎。是戚芽芽在中國的朋友。」大方地伸出手來,揚了揚眉示意比埃爾接受自己的友好表示。
比埃爾順從地握上她的手,「你是不是要找戚芽芽?她剛回學校。」
「不,我是來找你的。」
餐廳外,偷偷關注著店裡人一舉一動的兩個人頭幾乎靠在了一起卻不自知。
「哇,你老姐很鎮定啊。很少看到拆台拆得這麼從容的人。」蘇欣不禁心生感慨。
「一個德國佬而已。對我姐來說,小菜一碟。」她的頭髮好香,這種牌子的洗髮水好像國內沒有。
「喂,你離我遠點。最討厭你這種拿感情當遊戲的花花公子了。」蘇欣忽然叉腰作河東獅吼。
「你是不是有健忘症?剛才在車上不是已經跟你全部解釋清楚了嗎?」齊凱仰天歎氣,懷疑自己是不是品位驟降。單就外貌舉止性格來說,蔡慧好歹也是一等的美人;戚芽芽雖然迷糊了點,但尚算清秀可人,性格溫柔。可眼前這個小女人呢,又凶又蠻橫,除了長得還算過得去,簡直一無是處。
「得健忘症的是戚芽芽,我記性可好得很。」真是沒想到,戚芽芽讀起書來過目不忘,卻可以強勁到把自己心愛的人忘得一乾二淨。還若無其事地在這裡找了個未婚夫大曬幸福。唉,難道那個美到讓女人都妒忌的男人會望天發愣了。再聰明的男人,受到這樣的打擊都免不了會阿達一下啦。
電影已經落幕,可戚芽芽卻始終沉浸在劇情中無法自拔。他原本生活在天使之城,精通世界各國語言,有著無窮無盡的生命;而她救死扶傷,是個盡心盡力的成功醫生。她的一次脆弱,打動了他千百年來不曾為誰動容過的心房。於是,他放棄超能力,放棄天使身份,經歷千辛萬苦,只為與她相伴一生。最後,卻因生死而天各一方……
為什麼?為什麼劇情讓她覺得這樣似曾相識,開場時的情動時刻,她已預料到了悲劇的結局。明明自己沒有經歷過這般刻骨的愛戀,可心卻沒來由地強悍共鳴著。
那個人!手,再次撫上自己的唇。被他深吻的記憶仍清晰如昨日。他長得這樣俊美,應該是情場老手吧,所以才會吻得自己神魂顛倒。可這個情場老手為什麼會愛上自己?沒有受過傷,也沒有出過意外,自己的記憶從來沒有斷裂過。可那個男人也不像是在胡謅呀。自己既不是富家千金又不是驚世美女,他完全沒必要為自己這樣費神演戲的。難道自己真的不小心遺憾了某段重要的記憶?看似銜接自然的記憶鏈中,被人卸去了重要的環節?
他會不會再出現?若是他出現了,自己該怎麼問,總之一定不會再魯莽衝動了。天吶!自己是著了什麼魔,為什麼滿腦子都是他?應該想比埃爾才對,畢竟比埃爾才是自己決定要嫁的男人。難道自己現在這樣的症狀便是婚前焦慮症?因為對結婚感到緊張,所以開始胡思亂想,並因為害怕失去自由而渴望能有短暫的新戀情出現?
「哲學系門口立著的那個東方男人太性感了。」
「他若能吻我一下,我死也甘心了。」
「可惜他好像不是我們學校的。」
是他!直覺裡,戚芽芽便認定幾個德國學生談論的是他。他好像說過,是叫……同心結。
飛快地奔向哲學大樓。待喘著氣立定在樓門口時,卻根本沒有他的身影。
他走了?戚芽芽心上的遺憾忽然蔓延開來,強烈到自己都有些詫異。
「你在找我?」
低緩從容的聲音正是上次那人的!他沒走!戚芽芽激動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是的,我在找你。」
「正好,我也要找你。」他揚唇淺笑,眼底的落寞被竭力藏起。
「嗯。」戚芽芽應得異常順從。眼前這人明明是陌生的,可為什麼立在他身旁,心裡卻前所未有的踏實而放心。
琥珀色的眸柔柔望向她,雙眼在觸到她頸間那顆閃亮寶石的剎那,怔了怔,似是不習慣如此刺眼的光芒般。
現在的她很幸福,他可以從她的臉上讀到這種幸福。既然世界上已經有人可以取代自己來愛她,那自己又何必執著不放呢。終於,下定了決心。
「上次……是我認錯人了,真是抱歉。」琥珀色的眸被掩在濃密的睫毛下,看不清他的內心所想。
「認錯人了?」怎麼可以這樣?自己明明已經做好聽他解釋的準備了,他卻突然全盤推翻了一切。
「因為你長得和我失蹤的女友一模一樣,所以……希望你能原諒我上次的失態。」他輕輕咬牙,眼睜睜看著自己一點點切斷著彼此之間的聯繫,心下的傷口嚴重到呼吸都能扯痛。
「可是,我皮夾裡明明有你的照片,這未免太巧合了吧。」他第一次見面就熟稔地叫出自己的名字,而自己皮夾中有他的照片又如何解釋?
「你就當作是所有皮夾中都有這樣的墊紙吧。」一切都結束了,不是嗎?
「那至少告訴我一些關於你女友的故事吧。她是怎麼失蹤的呢?你又怎麼會把我錯認成是她的?」如果就這樣不明不白讓他走掉,只留下一團迷霧,那自己太不甘心了。
「她的失蹤,是為了我。因為她覺得,她的存在影響了我的未來,也給我帶來了許多意外和傷害,所以她毅然放棄我們的愛情,只為了讓我能回到以前的生活,能永遠健康快樂。」褐眸幽幽注視著眼前人。她真傻,若是沒了她,自己與天地同壽又有什麼用,活著只不過變成了孤單的煎熬。
「感覺好像是灰姑娘愛上了王子。難道是因為你家裡很有錢,她的身份配不上你嗎?」這是她自那話中,所能想到的故事情節。
褐眸黯了黯。眼前的她已經不是原來的人了。她不會瞭解那段曾經,也沒有瞭解的必要了,「或許吧。」
「那你還會去找她嗎?」她已經相信自己不是他要找的那個人,所以又跳回了旁觀者的身份。
「不會。我決定離開這裡,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只差一個人,他和小麟就功德圓滿了。他會在天庭祝福她的,但是,卻沒有勇氣獨自生活在這個明明知道她在,卻不能再愛她的地方。
「這樣就放棄了?說不定再努力一下就能找到呢?」戚芽芽為他感到可惜,更為那個女孩子不值。可能她被某些事困住了,更可能她也在全世界地尋找著他呢。
「怎麼會放棄呢,她的愛會陪伴我,天長地久。」看著戚芽芽混合著擔憂的迷茫,雖然忘了自己,可她仍是那樣純真、善良,真的不捨,就此和她分離。
避開他直視著自己的雙眸,想到那灼熱不是因為自己而屬於另一個幸福的女孩,心下微微生出惆悵,「真是太可惜了。」「為了表示我對你的歉意還有祝福,這個,送給你吧。」從懷裡掏出那個同心結來,全是靠了戚芽芽離開前,將它留給自己,才得以把自己從昏迷中喚醒。如今,是物歸原主的時候了。
「是什麼?」戚芽芽伸手接過,好溫暖,上面還沾染了他的溫度。這就是和他同名的「同心結」嗎?那金紅色交纏的繩線,那細銀的流蘇,還有那閃爍的明珠……
「祝你和他,永結同心,比翼雙飛。」朝著仍低頭把玩著同心結的人道。深吸了口氣,邁開了離開的步子。
「『同心結』,你回去以後,還準備回來嗎?」身後的人意識到他的離開,大聲問道。
「不會。」他沒有回頭,繼續快步向前。因為他不知道回頭後,是不是還有第二次轉身的勇氣。
「難道你也要帶我一起回天庭嗎?」她又叫,更大聲。
天庭?她怎麼會知道天庭?驀然回首,她一臉氣惱道:「你這樣拋下我就走了,我和誰永結同心,比翼雙飛?」
「芽芽,你在說什麼?」紫玉為自己心中閃過的那個念頭而狂喜,卻強抑著自己的感情,生怕這是一個巨大的誤會,他承受不起再失去一次的代價。
「『同心結』,你這個壞蛋。看我失憶了就要拋棄我,難道你又移情別戀其他人了嗎?」她說著埋怨的話,眼中卻含滿了笑意。
「天!你想起來了!全想起來了!怎麼可能!」紫玉一把衝上前去,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與喜悅。深深地用力地將她擁入懷裡,恨不能揉進骨骼血液。
「是它。」戚芽芽高舉起手中的那個盤結,「我的手一摸上它,就彷彿通電了一般,然後就什麼都記起來了。」
「太好了!」紫玉說著,將頭深埋入戚芽芽肩膀,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激動流淚的樣子。
「紫玉,你好了!你醒過來了!我在失去記憶前一刻,還在祈禱有一天,我們能夠再重逢,你能重新健康地立在我面前。我以為不會再有這一天了……」他們差點又擦肩而過。只差一點。總算,總算是在最後時分,又重新找回了彼此。
「不會再分離了。芽芽,我們以後再也不會分離了。」這是上天的眷顧,他不會辜負的。深擁著她,真想就這樣,直到世界盡頭。
「哦!好痛!」呻吟聲打破了眼前的美好融洽。戚芽芽很尷尬地拉開與紫玉的距離,從頸上解下那條寶石項鏈來。
琥珀色的眸與黑色的眸同時望向那條項鏈,陷入了沉默。
「總算找到你們了!」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蘇欣插入兩人中間,並一把奪去戚芽芽手中的項鏈,「人家比埃爾沒了新娘,可不能再沒了這傳家寶了。」
而尾隨蘇欣的,是並肩而立的齊穎與齊凱。
「原來你都知道了,那我該怎麼對比埃爾說?」戚芽芽愁眉不展地看著蘇欣。
「齊穎姐早替你打發他了。」蘇欣賞玩著手中的項鏈,說得輕描淡寫。
「什麼?那比埃爾答應嗎?」到底自己錯過了多少事?齊穎怎麼會遇上比埃爾的?這三個人又怎麼會混到一起的?
「有我老姐出馬,你就放心吧。」唉,那個德國男人也真是可憐。在面對那些曾經刺激到自己的戚芽芽和紫玉相擁逛街的親暱照片後,他算是徹底崩潰了,哭泣著要求能拿回家傳的項鏈就好。臨了,還歎氣表示自己運氣不好,竟然遇到這麼個相貌出眾的男人與自己競爭。
「紫玉!」戚芽芽撲入他懷中,毫無顧忌地深深吻上他的唇。這個吻,她盼望了多久了。在那失去記憶的日子裡,她的茫然若失、她的莫名空虛,如今,終於被完全填滿了。
蘇欣拉了拉齊凱,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快閃。而齊穎早已回到了車裡。原本蘇欣還打算告訴戚芽芽,她預備用纏著齊凱一輩子讓他不得安寧來幫芽芽報仇的。現在看來,她還是另選吉日吧。
車子緩緩啟動,透過玻璃窗,遠遠看到樹林掩映下的羅馬石柱旁,那一對男女那樣幸福地擁吻著。超越了時間與空間的阻隔。緊緊地擁有著彼此。漸漸地,兩人變得越來越小,直至融成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