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外婆會不會來接我們呢?」女兒粉嫩的臉頰紅撲撲的,令人禁不住的疼愛。
「不了,外婆這幾天忙,我們住紹平叔叔找的地方。」
「瑪琪不知道會不會想我,什麼時候我們才要回去?」
「媽咪這次要留在台北工作的,有時間再回美國找瑪琪好不好?」
芸芸輕輕點頭。
五年不算短的時間,可以使少女變成少婦,使人從幼稚變為成熟,而她整整付出五年的時間撫養芸芸長大,並修完經濟學位,這期間,她經歷了非一般人所能忍受的艱辛,回到台北,不禁又觸痛沉蟄已久的傷口。
「紹平uncle。」女兒的叫聲把她的思緒引回來,一抬頭她便接觸到唐紹平誠摯的眼光。
「唐大哥,不好意思,麻煩你。」
「什麼話,是我把你從美國找回來的,真的該道謝的人是我。」
「美國跟台北不同,五年沒回來,也不知道適不適應。」
「紹平uncle,我想吃炸雞、漢堡。」芸芸撒嬌著。
「好,紹平uncle帶你去。」唐紹平憐惜的摸摸芸芸的頭,他一向把芸芸視為己出,雖然他已經有兩個小孩。他太太黎韻珊案倪伊寒是相當要好的大學同學。
「唐大哥,該走了吧,韻珊一定等得不耐煩了。」唐紹平雖然是大企業的老闆,卻對韻珊服服帖帖,百般順從。令伊寒好生羨慕,自己何時才能有這樣的幸福。
★★★
華燈初上的台北,令人有一股暖意,那種熟悉的感覺,不像是美國的夜,給人的感覺常是那麼冷,孤獨地令人心寒。倪伊寒急於搖下車窗,吸收台北的分分寸寸。
「五年沒回來,真不知台北變那麼多。」
「你早就該回來,也省得倪媽媽常來回兩地跑。」倪伊寒的眼光黯了下來,直到現在,她爸爸依然不諒解她的敗壞家風,畢竟倪家也算得上是有名的家族,容不得缺點,所以五年來,只有她母親來回跑,其實倪文彬應該早知道他們母女來往,只是拉不下臉要她回來罷了。
「我約了韻珊在凱悅,她一個人也夠忙,要照顧孩子又要打理服裝店生意。」
「你命好娶了一個賢妻良母,算你前世修來的。」
「我也不錯,像我這樣的老公難找羅。」
「是呀,我看全世界就你最優秀。那好,我就跟定你了。」說完兩人相視而笑,這是他們三人間老掉牙的笑話。到了凱悅,見到了黎韻珊,兩人緊緊擁抱著,那是一種比姐妹還親、還深厚的感情,有著共患難的心情,黎韻珊和唐紹平的交往,伊寒也幫了不少忙。
「你就不能把自己養胖一點嗎?」放開伊寒,韻珊笑罵著。
「你也是呀;小豪小凱沒來嗎?」
「放在家裡,直嚷著要見芸芸,受不了這兩個小鬼。」
「紹平叔叔,人家肚子好餓哦!」芸芸的抗議提醒了三個人,伊寒拉起芸芸的手。
「我們進去吧,大家大概都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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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倪伊寒到化妝室時,華奧公司的總裁過來打招呼。
「紹平,你們真是伉儷情深。」華奧是數一數二的貿易商,每年營業額都相當可觀,亦是唐紹平廣告公司的客戶之一。
「又帶女朋友出來,也該定下心來,想想台北有名的單身漢被套牢,真不知多少名媛淑女要傷心了。」唐紹平打趣著,鄭子由換女友的速度在業界是出了名的。
「要是有像韻珊這樣的女人,溫柔體帖、有智慧、又漂亮,我也會迫不及待想結婚。」鄭子由看眼坐在旁的小女孩,不知怎的,有種熟悉的感覺。
「這小女孩?」
「這是我大學同學的女兒,剛從美國回來定居。芸芸,叫鄭uncle。」
「鄭uncle,你長得好帥,比我的男朋友還帥。」三人不由得笑開來,現在的小孩實在早熟得令人又好笑又擔心。
「那叔叔當你男朋友好嗎?」
「不要,」芸芸回答得很快。「你太老了,不過你可以當我媽咪的男朋友。」
鄭子由詫異的望向唐紹平和黎韻珊,唐紹平不得不答腔。
「芸芸的母親目前單身。」
黎韻珊望著向他們走來的女人,不禁要懷疑,鄭子由的眼光真這麼差嗎?妖冶又俗氣的女人怎適合他呢?
那打扮妖冶的女人來到桌邊,搔首弄姿。
「子由,不幫我介紹嗎?」
「不了,我們該走了。」他不理會這女人臉上的不高興。
「芸芸,改天介紹你媽咪給叔叔當女朋友,好不好?」
「好呀。」她承諾似的回答,「不過你不可以也要她當你女朋友,我不喜歡她。」芸芸天真的指著林薇妮差點沒把她給氣昏,而鄭子由和唐紹平則是一臉想笑又不好意思的表情,黎韻珊制止她。
「芸芸,不可亂說,向阿姨道歉。」
「沒關係,芸芸是小孩子,改天鄭叔叔陪你好好的玩。」
道過再見,鄭子由馬上拉著林薇妮離開,深怕她受不了當場發作。
伊寒回到位子,見到的便是唐紹平和黎韻珊一臉的笑意。
「中了頭獎這麼高興。」
「媽咪,我剛看到一位帥哥,可以給你當男朋友那一型的。」這下唐紹平夫婦忍俊不住了。
「伊寒你真該高興,生了個聰明的女兒。」唐紹平笑著回答她一臉的不解。「剛才華奧總裁鄭子由過來打招呼……」
伊寒在聽到鄭子由三個字時,不由一驚,會有這麼多同名同姓的人嗎?她告訴自己不可能那樣巧,更何況那人來頭似乎不小。
「你們乾爸乾媽怎麼當的,竟然當壞榜樣,我只這麼一個女兒,可經不起打擊。」
唐紹平夫婦交換眼色,畢竟是夫妻,已經有一種默契產生,只是倪伊寒不知道。
★★★
回到住的地方,整理好衣服,已經凌晨兩點。伊寒走到窗口俯視新店山下的台北夜色,五年的時間妀變了很多事,她又想到鄭子由,若是同一個人呢?她絕不會放手,畢竟他並不知道芸芸的存在,芸芸長得不像他,只除了那拗起來固執得要命
的脾氣和古靈精怪的頭腦。沒什麼好怕的,她已不是五年前的倪伊寒,更何況上天也不可能開她這種玩笑,讓她和一個分開五年的人再見面。本來黎韻珊一且堅持要伊寒住她家,但她見過韻珊夫婦恩愛的情形,她在只會不方便,更何況她也需要有
自己的隱私,所以唐紹平便為她承租了位於新店山上的「台北華城」,只要一切安頓好,她便可以少麻煩唐紹平夫婦,給自己一個全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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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只坐了三個人,華奧總裁鄭子由,企畫經理黃文斌,業務經理方宇中。
方宇中和鄭子由是一起長大的鄰居,對鄭子由他有一份深刻的瞭解,他明顯的感覺到鄭子由的躁急不安。
「我決定到台中開發分公司,你們誰有適當人選?」
「總裁,現在全省有二十家分公司,景氣又不很樂觀,現在擴充,會不會膨脹太快?」黃文斌屬於保守的人,謹慎總是好的。
「是呀,目前有一些分公司發展尚未穩定,不過開發關係企業,分散風險,倒可以考慮。」方宇中也贊同道。
「是我的判斷力變差了嗎?」鄭子由細瞇起眼睛,他站起來往門口走去。
「這件事留給你們處理,或許你們會做得比我更好。」
方宇中和黃文斌互望著,不禁都皺著眉,鄭子由很少出這種狀況,華奧是他一手創立的,他絕對是個領袖人物。但現在他們真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回到辦公室,鄭子由感到孤單,今日的他,已非昔日的鄭子由,媒體爭相報導他,他成功了,有錢有事業,冷峻有魅力,每個女人都視他為寶。但他所認識的女人,沒有一個適合當他妻子的,沒有人擁有他的愛,只除了……。而他現在迫切需要的卻是一個家庭,「或許隨便找個言聽計從的女人結婚算了。」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林秘書,你到百貨公司挑個洋娃娃,下班前送到我這裡來。」他按了內線。
「洋娃娃嗎?」林秘書又重複一次,她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向來要她幫忙買的都是些服飾珠寶類的東西。
「沒錯,有問題嗎?」其實不怪林秘書,他自己也很訝異。
「沒有,下班前我一定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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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一個月來,倪伊寒對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已經瞭若指掌,甚至洽談了幾個鉅額的case,芸芸也安頓好了,偶爾她母親會從高雄來幫她照顧芸芸,她覺得自己沒什麼好掛心的,只是她媽媽似乎受了唐紹平夫婦的影響,時常叮囑她留意好
對象。其實是她無心,大唐建設的總經理一個月送了二十天的花,兩人也吃過舨,就是沒有動心的感覺。或許真是心如止水吧。由於她母親北上,所以她提早回家。
她慢慢開著車,欣賞沿途的景色,「台北華城」在台北是高級別墅區,那種清淨無華的山色,令人割捨不下。
吃過飯,管家便帶著芸芸到外面小公園散步。
「伊寒,不是媽說你,快三十歲的人了,也要找個對象了。」
倪伊寒試著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商業週刊上。
「隔壁鄰居好像是單身漢,我來了兩次,都只見到他一個人出入,人也長得體面,有空你多和他聊聊。」
「難不成要我倒追他。」
「試試嘛!誰說鄰居不可交往,你比媽還古板。」
「行,下次看到他,我請他進來坐。」天知道,她從來沒正眼看過他。
「你也該為芸芸想,她愈來愈懂事,以後跟同學如何相處。」
「她有我就夠。」
「真能這樣就好—你難道不問問他的下落。」
「我進去做件企畫。」伊寒起身便往書房走。
倪媽媽搖搖頭,五年的時間,她已適應女兒未婚生子的事實,芸芸長得又聰明又漂亮,但是女人總是需要家庭的,伊寒再強,也有脆弱的時候,總不能一輩子不結婚。看來她得跟黎韻珊談談,或者碰到隔壁鄰居時,幫伊寒製造些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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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回椅子上,看著鄭子由離去的背影,方宇中不由輕歎口氣。五年前鄭子由回基隆處理他母親的後事,並沒有立刻回台北。他竟異想天開的想替他母親報仇。
方宇中想到這,激動得兩手互擊,這件事也一直是他自己內心的愧疚,也是他和鄭子由兩人的秘密。
鄭子由去找妓院的人,他非但沒阻止,反而跟著起哄,那時他心裡的想法是:難兄難弟,當然有難同當。可是他們打錯算盤,憑他們兩人單薄的力量,怎敵得過那些身形剽悍的保鏢。
習慣性地,方宇中摸了摸鼻子,以確定它還在。他的鼻樑被打得扭曲,手臂幾乎被打斷。鄭子由則更慘,他的一條腿被打成殘廢,而臉孔——那些心性殘忍的打手竟然用火燒灼他的臉。那晚方宇中用尚稱完整的手臂送鄭子由到醫院。半年後鄭子由做了植皮手術,皮膚恢復了原來的健康白皙。只是他竟特地要求醫生留下縫合的疤痕。這樣他會永遠記得口口報復千萬不要用刀、拳頭,而要置人於萬劫不復,傷人於無形。
方宇中卻知道鄭於由永遠做不到這一點。因為他心中仍有愛,只是在歷經如此多的波折事故後,他把那份情感隱藏了起來。
如今鄭子由的面容……已不再似從前清秀,臉上那道令人怵目驚心的細長疤痕,讓他看起來更形冷峻蕭灑。少有人會由現在這張臉聯想到五年前的鄭子由。他的左腳雖微跛,但若不仔細看,還是看不出來的。
雖然如此,鄭子由依然是許多女人的夢想,多金、擁權勢。那些缺陷絲毫影響不了他的英挺俊美。沒有任何媒體會去挖掘滿目瘡痍的過去。人們看到的只是現在這個事業成功、名利雙收的企業大亨,而無法發現隱藏在鄭於由內心的傷痛。
方宇中站起身,鄭子由這陣子的孤寂神情讓他看得不忍。也許他需要找個人說說話。方宇中舉步往鄭子由辦公室走去。
★★★
方宇中一進鄭子由的辦公室,便注意到擺在角落的娃娃,這娃娃也擺了好些天,每次他看到,便想發笑,鄭於由抬起頭,剛好接觸到方宇中眼中好笑的眼神。
「羽嘉說你太久沒有到家裡吃飯,要你過去,好好招待你。」方宇中帶著笑意說。
「過兩天要她燒些好萊,我過去飽餐一頓。」
「有件事,我實在想問。」
「什麼事?」
「娃娃放你這好些天了,你要如何處置呢?」
鄭子由苦笑,又想到芸芸,那個活潑反應靈敏的小女孩。
「宇中。」他頓了頓,「到你家可不可以帶個小朋友。」
方宇中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該不會愛上什麼有夫之婦或離了婚的女人吧?」
「是一個朋友同學的小孩。」
「子由,該考慮成家了。」
「你似乎是這個月第一百個跟我說這話的人,我沒有你好運,娶不到好女人。」鄭子由的語氣有些沮喪。他把話題轉開。
「最近有沒有和奇府來往。」
「近兩天會有個電器廣告,聽說奇府的副總換了人,還是個女強人。」
「還沒交過手?」女強人似乎正在台北坐大,鄭子由想。
「或許這個月有機會,要不要我讓給你?」
「條件好,就讓我,差點兒,就省了。」
「該換口味了,常吃大餐也會膩的。林秘書告訴我你最近不太穩定,別嚇壞人家。」說完他便走出辦公室,留下鄭子由一個人沉思。
★★★
「一般的刮鬍刀廣告,通常只針對男性消費者,而現在的年代,需要的是雙向交流,兩性溝通,我們應該可以朝女性消費者誘導。」企畫部經理倪伊寒人不高大,卻長得清秀可人,能力相當強,很受倪伊寒的注重。
「我贊成葉經理的看法,我們可以從這方面著手。」
這個廣告金額雖然不大,卻是她們公司和戴森電器的第一個Case,所以她決定親自參與。
「由一對將離婚的男女導入如何。」小陸提頭,看看倪伊寒和倪伊寒。她們兩人同時點頭要他繼續下去。
「一對夫妻長期冷戰,兩人協議離婚,其實卻依然深愛對方,男人因思念而不修邊幅,女人見狀心疼送男人戴森的刮鬍刀……」
「就照這個構想發展。這次還有兩家廣告公司競爭。如果接洽成功,業務部和企畫部各加發二十萬獎金。」
倪伊寒起身做了總結,她相信縱然無十分把握也有七分勝算了。回到辦公室,她疲累的輕揉太陽穴。
「倪副總,大唐建設的總經理來電,說有一筆上億的預售屋廣告找你談,約了明天下午三點。」何宜珊實在不願打擾她,唐紹平現在把一些重要決策交給伊寒,她的壓力確實沉重。
「回電給他,明天準時赴的,順便通知業務部陳經理一起過去。」
「我聽同行說華奧有意思成立廣告部門,你要不要和他們公司談談。」
「聽說的事,不一定是真的。」她向來不信同行的話。
「不過你幫我訂個約,我也該去拜訪華奧總裁了。」
★★★
下午黎韻珊來電話,晚上要帶芸芸去玩,所以伊寒決定放自己一天假,到淡水走走。把車停好,她走下車,望著夜燈燦爛映照的淡水河,淡水是存在她心底最深的記憶。曾經也是在這裡,她和她唯一愛過的人站在這裡,分享彼此的秘密—而今
這些記憶似乎變得遙遠又模糊,可是又時常無聲息的叨擾著地。有人輕拍她的肩,伊寒回過神,看著這個有點面熟又想不起是誰的人。
「我該認識你嗎?」伊寒懷疑的問,她發現這人有模特兒身材和一流的卡麥拉費司。
「我們見過幾次面。」童紹華將身體斜倚欄杆上,審視著眼前的美女,高貴又冷艷,難怪業界對她的風評特佳。
「不記得?遠親可是不如近鄰,我就是如此不起眼,引不起你一點注意。」
「原來你就我媽媽心目中的好女婿人選。」她瞟眼停在她愛快羅蜜歐旁的白色賓士。
「你認為我是嗎?」
「請你記得,這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
「倪媽媽對我可照顧有加,現如己出的。」
「我並不想知道你是如何賄賂我母親的。」伊寒狠狠瞪他一眼,剛才的憂傷全跑光了,看他自信滿滿,一股怒氣升了上來。
「對不起,我正式道歉。」童紹華苦笑。「不過你真的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伊寒聳聳肩,「你似乎不是什麼連官顯貴。」
「實在滿傷人自尊的。」
「我不習慣奉承人,也沒什麼閒情逸致陪你,再見。」
好興致全給他破壞光了,伊寒轉身便往車子走。
看著倪伊寒優雅的身影,童紹華實在哭笑不得,他目前獨居台北華城,父親童承賢在企業界也是響叮噹的人物,而他童紹華並沒有依賴家裡的關係、建立了在業界的地位,許多貴夫人爭相把他列為乘龍快婿的人選,現在倪伊寒卻對他不屑一顧
,這若讓他的好友知曉,真不知要如何嘲笑他。不過他對自己有信心,畢竟倪媽媽是倒戈到他這邊的。
★★★
原本溫馨但安靜的客廳,因芸芸的到來,顯得生動活潑多了。何羽嘉收拾著桌上的碗筷,芸芸騎在鄭子由背上,方宇中則忙著把芸芸搶奪下來,他和羽嘉結婚兩年,仍未育有小孩。
「子由,幫我介紹芸芸的母親。」方宇中沒來由的一句話,使得鄭子由停下了動作。
「我想認芸芸為乾女兒。」
「好呀,那我就有很多爹地了。」鄭子由沒答腔,倒是芸芸拍手大叫,說得鄭子由和方宇中不由大笑。
「什麼事,高興成這樣!」何羽嘉從廚房走了出來。看向三人,一腦子懷疑。
「宇中說要認芸芸當乾女兒。」鄭子由回答她。
「芸芸快叫乾媽。」羽嘉馬上抱起芸芸,滿臉欣喜。
「先別高興,人家父母親都還不知道答不答應。」
「對啊!不知道什麼樣的人,生出這麼可愛出色的女兒。」何羽嘉摸摸芸芸的頭。
「我從沒見過爹地。」芸芸的一句話讓三人愣在當場。「不過我有很多乾爹,媽咪也有很多男朋友。」
芸芸天真的說著。鄭子由憐惜的看著她,對芸芸的母親不由一股怒氣。
「時候不早了,我先送芸芸回去。」
「也好,明天的業務會報,記得到呀!你已經缺席好幾次了。」
「我連休息的自由都沒有了,芸芸,鄭叔叔是不是很可憐?」
「才不呢!媽咪也常這樣,以前在美國時,媽咪加班,我就到瑪琪家過夜。」
鄭子由在心裡痛罵著,要是他有個像芸芸這般可愛的女兒,他絕不會如此不關心她。
把芸芸送回去後,鄭子由便開著車到淡水,他沒有下車,只是把座椅調到舒適的角度,以往他心情不好時,總會到這裡,尋求一種早不存在的安全感,而現在那種歡樂過後的落寞感更重了。如果他已經結婚,現在該是在家裡,陪著太太孩子,只是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還在等什麼,想尋回年少時那種天長地久,可以海誓山盟的愛情?他不想回到空曠的家,沒有溫暖,只會一再提醒他,他的身世、過去的種種。只要他想,林薇妮隨時等著地,但是尋歡解決不了他的痛苦,他愈來愈不知道該拿自己怎麼辦了。
★★★
雨似乎跟葉嵐過不去。今天是她大學同學結婚的日子,而她費心的打扮,卻在等計程車的半個小時中破壞殆盡。一輛白色賓士車從地面前開過去,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心,竟噴了她一身污水。她心裡一肚子火,車子送廠保養,想搭計程車,卻等了半小時也沒見半輛,雨又愈下愈大,所以她想也沒想,像報復似的,拿起皮包,用力往車砸去。
「砰」的一聲,使童紹華停下車,他實在想不通會有人和他的車過不去,不過他還是決定下車,一下車他便看見一個幾乎濕透卻掩不住高傲的女孩悻悻然瞪著他。
「對不起,可能是我不小心,沒注意到。」他歉然地。
「什麼可能是?根本就是,你到底有沒有公德心、有沒有道德?沒注意?我這麼大個人站在這兒,你竟然說你沒注意到。」葉嵐連珠炮似的。
童紹華想笑,說她大個兒絕對不像,才一百六十多公分的女孩,不過罵人倒是挺溜的。他撿起皮包還送她,決定維持他的風度,更何況他可不想一直淋兩,然後得個小感冒,再讓他母親大驚小怪,十萬火急的趕來看他。
「或許我能幫點小忙。」
「做人厚道些,不要仗著有點錢,就不重視別人的權益。」葉嵐繼續瞪著他,用力的接過皮包。
童紹華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種「美德」,而且只是一件小事,也能惹起她這麼大火,他的脾氣也上來了,口氣轉硬。
「我可以順道送你一程,下雨天車不好等。」
「多謝你事後的補償,你還是省省吧,把這等榮幸留給下一位受害者。」
老天爺像是終於同情她,讓她攔到一輛車,她頭也不回的坐上車,然後車子經過童紹華身邊的時候,她再回頭作了一個好幾年不曾做的動作——向童紹華扮個鬼臉。
童紹華哭笑不得,如果台灣的女孩子都變得如此殺氣騰騰,就難怪愈來愈多的男人想當單身漢了。
★★★
倪伊寒客氣地和每一個參加酒會的人握手寒暄。她穿了套紫色縐紗連身禮服,掛在頸項上的是和戒指、耳環成套的紫色寶石項煉,媚力四射。今晚她已經拒絕了好幾個一同進餐的要求。她不惹人注意的低聲囑咐葉嵐招待客人後,才疲憊的走到窗邊,享受片刻的寧靜。沒有人會注意到這個陰暗的角落。每個人都沉浸在大廳熱絡的酒會中。
一會兒地轉過身,想回大廳,卻被突然出現的身軀嚇了一跳。倪伊寒揪住胸口的衣領,以深呼吸來鎮定自己。
鄭子由壓抑住內心的激動,他過來只是想借個火,他知道現在大部分的女人都抽煙,但是他沒想到……
她一定是不習慣看到有這樣醜陋疤痕的臉,甚至有可能是厭惡。鄭子由的眼光轉為森冷、陰暗。
「我是倪伊寒,奇府的新任副總。」倪伊寒主動向他伸出手,介紹自己,她相當清楚這是主人應有的基本禮貌。
「鄭子由,華奧總裁。」他也伸出手。但沒有立即收回。
倪伊寒明顯地鬆了口氣,原本地還擔心這個鄭子由可能是芸芸的爸爸,現在她放心了,根本是不同的人。如果有人的目光足以令人不寒而慄,那麼此人絕對排得上榜首。她注意到他冷冽的目光。他一定是誤會了,她並不是被他臉上的疤痕嚇著,實在是他出現得太突然,不過恐怕他並不如此想。
倪伊寒倒覺得那道疤痕反倒讓他的面孔因此而多了種威嚴和貴族氣息。但是怎麼可能?她竟感覺他握手的方式,讓她覺得溫暖,而且來自心靈的熟悉感一直揮灑不去。
看著她表情的變化,鄭子由的臉色更加陰霾,痛苦在他心中不斷的擴散。他真的變得連她也認不出?或者他的殘缺,使她不敢承認他們曾經熱戀的事實?
「幸會。」鄭子由低聲一句,沒再看她一眼,轉身離開酒會,倪伊寒嚴重的傷了他原本自卑脆弱的心。他走出會場時,一路和向他頷首的人打招呼,知道自己所能忍受的極限,已瀕臨發作邊緣,他加快腳步離開。他向來不喜歡這種太過公開做
作的場合。
但,另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心底要求他——告訴她真相吧!她曾經那麼瘋狂的愛你,她不會改變的。
★★★
倪伊寒追到電梯前,卻看到樓層的數字已經顯示在一樓,她拋了拋手中的皮爾卡登煙盒——鄭子由不小心掉的,只好下次見面時再還他了。她從鄭子由快步離開的動作,發現他的腳有點跛,但不明顯。其實他不用自卑的,他看來就像個神與惡魔的混合體,這樣的男人是女人畢生的夢想。她對他就有七分的激賞。
她走回會場。緊繃了好幾天的心情,終於得以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