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悌娜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她特地選了一家法國餐廳,幫悌娜接風。她看著坐在她對面,全身充滿活力,舉止投足間熱情散發的悌娜,雖不是相當有名氣的設計師,獨特的創意風格卻很得她法國老師的讚賞,特別向黎韻珊推薦。黎韻珊並不排斥缺乏經驗的悌娜,她始絡認為再如何有才氣的人,也需要機會。而且雖是異國友人,悌娜卻和她很投緣。
她和悌娜溝通著如何把彼此想表達的做一個最好的詮釋。當她不經意的目光瞥向門口,拿麵包的手僵在半空中,她不可置信的勝著相偕走進餐廳的一男一女。她的眼中迅速閃過驚訝、納悶、歡喜。深藍色西裝穿在鄭子由身上,簡直無懈可擊,他原本英挺的身材,更添了一股不凡、懾人的氣質,而倪伊寒——黎韻珊認識她十年來,卻覺得她今晚驚艷得令人敢望而不敢及,一襲紅色低胸及膝禮服艷而不俗,一顆閃亮耀眼的紅寶石櫬在雪白的頸項上,倪伊寒素以見稱的冷艷,再加上費心的打扮,黎韻珊懷疑如果茱莉亞羅勃茲同時出現,恐怕也搶不走倪伊寒的風采,她相信他倆一進門,必定吸引了全場的客人,他們兩人是如此搶眼,如果這條紅寶項鏈是鄭子由送的,那事情就更令人滿意了。
悌娜看著黎韻珊,奇怪她這種突如其來的舉動和表情。「安妮塔?」她叫著黎韻珊的英文名字。
「對不起。」黎韻珊回過神,臉紅的記起悌娜還坐對面。她繼續和悌娜交談,暢談剛才的話題。她知道自己剛才的表情一定可笑極了。她壓抑住過去和倪伊寒打招呼的衝動,她可不想害倪伊寒把這家餐廳著名的甜點硬在喉中,錯失品嚐美食的機會,況且倪伊寒和鄭子由也不需要別人在現在去打擾他們。她在心中竊喜,反正倪伊寒欠她一個解釋,而且由他倆眼中那種只有對方存在的眼神,她相信倪媽媽可以不必再操心了。早在倪伊寒回國時,她和唐紹平就有意提合鄭子由和伊寒,而這一陣子唐紹平一直忙著美國分公司的事,在國內的時間甚短,現在倒好。她愈想愈得意,她想自己一定笑得很開心,因為悌娜看她的眼神又現出了一抹懷疑、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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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進門口,倪伊寒幾乎吸引了PUB所有男客人的眼光。鄭子由感覺到了,他的手更佔有的加了點力道摟住倪伊寒,他甚至有點後悔帶她到人這麼多的地方。那麼多侵略的注視,雖然有些是朝他注現的。他帶著倪伊寒在吧檯前坐定,第一次埋怨赫婷這裡沒有包廂,以前他是不太贊成的,因為這享的客人大部分是年輕人。
旁邊一個男人趁鄭子由轉頭時,朝倪伊寒拋了一個足以融化冰冷的笑容,鄭子由回頭時剛好捕捉到,他朝那男人狠狠的瞪了一眼,那男人悻然的走開。
「該死。」鄭子由低聲詛咒著。
「鄭子由。」倪伊寒半是安撫半是責備。「難不成你想把赫婷的客人都得罪光?」
「我不該帶你來這兒的,我受不了那些人看你嘛!」他捏了捏她的手,眼中儘是溫柔。
赫婷和葉華在旁邊識相的輕咳了兩聲才開口,可是掩飾不了臉上的笑意,葉華拍了拍鄭子由的肩膀。
「好小子,原來是有美女為伴,難怪這麼久沒見到你。」葉華和他打趣著。
「我的幸運是比你來得晚,赫婷已經陪你好幾年了。」鄭子由往葉華身上輕打了一拳,葉華誇張的作個昏倒的姿勢。
「別鬧,你們兩個。子由,不幫我介紹朋友?」赫婷看到子由和倪伊寒一起出現,著實吃了一驚。她有滿腦子疑問,需要鄭子由幫她解答。
鄭子由只概略的介紹,並不能滿足她的好奇心。她趁倪伊寒上化妝室時,湊到鄭子由面前,逼問著他,鄭子由只好擇要的把五年前發生到現在的事告訴她。赫婷的表情──千金難買。
葉華在一旁一直沒開口,音到鄭子由說完。
「所以說,你現在已經有個快五歲的女兒?」葉華又朝鄭子由的胸膛補上一拳,這次力量大了些,鄭於由痛得驚呼一聲。
「我太小看你,你真是深藏不露,我竟然還一直急著幫你找女朋友?」
鄭子由慨歎著命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赫婷恢復了鎮定,鄭子由和倪伊寒上次在她這裡的怪異氣氛,只讓她覺得事情不簡單,但她沒料到他們兩人之間複雜到此種程度,幾乎可以拍成電影了,鄭子由還差點因而喪命,害她內疚好一陣子。她衷心希望鄭子由找到真愛,能像她和葉華一樣幸福。她認識鄭子由三年以來,他都是一副對感情不信任、對人有一種摸不透的距離的樣子,她也沒見過哪一個女人真正打動過他的心。可是從他看倪伊寒那種強烈佔有的眼神,她發覺他生命中的某些感情復活了。但願倪伊寒將來也同樣地珍惜他,赫婷在心裡祝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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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嵐打量著這間氣派不凡的辦公室。從透明的帷幕玻璃可以遠眺整個台北市區,白雲藍天近得幾乎唾手可得。白色長毛地毯鋪陳著,黑色真皮沙發醒目的佔據屋裡的一隅,巨大的辦公桌和資料櫃卻是原木的,整個設計與擺設,顯得既現代又古典。而最引人注目的,應該是掛在整面牆上的抽像畫了,從畫上的署名,她知道作者不是很有名氣的畫家,整幅畫看不出什麼主題,似乎只是想表達一種意念,可是顏色五花八門!用色之大膽,令人驚歎,葉嵐幾乎笑出聲來,會在董事長辦公室掛上這麼大幅抽像畫的人,絕對是不同凡響,或許自己對童董事長的觀念該有些改變。如果業主是個要求盡善盡美的人,而又肯花費鉅資來投人廣告,對她們這些作企畫的人,未嘗不是件好事,這樣她可以讓自己的創意發揮得更淋漓盡致。
她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二十分鐘,秘書告訴她董事長還在開會,但之前吩咐過,請她在辦公室等一會兒。有一點她一直納悶,從她剛經過外面辦公室,到董事長辦公室及倪伊寒交給她的資料,豪仕公司雖稱不上數一數二,卻也絕對是財力雄厚的公司,卻連個廣告也需要董事長面示?只可惜沒人給她答案。
葉嵐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碧藍的晴空,偶爾一些不知名的鳥類飛過。她不明白為何自己有時會有想放棄一切離開的念頭?可是家庭、親情、事業等種種壓力,又令她捨棄了這麼做的衝動。自己畢竟是成年人,不能再如此隨心所欲。童紹華的影子,常會無聲息的跑進她腦子裡,為了忘掉他,自己甚至試著和別的男人的會,卻又不知不覺中拿其他人和他比較,而結果是童紹華佔據她心裡的勢力愈來愈大。
童紹華輕聲的關上門,倚在門邊,奇怪為何葉嵐沒有回頭。他打量著葉嵐纖弱的身影,一股保護她的慾望,強烈得久久盤桓不去。以葉嵐的脾氣,是絕不會需要人家保護她的,但他卻不由自主的真心想憐惜她。想起那一夜她的溫柔,唉!這樣一個混合了純真與嫵媚、剛與柔的女人。他在心裡歎息著,自己該拿她怎麼辦?向現在葉嵐站在這裡,卻是他苦思兩個月來,想到的唯一辦法。葉嵐這兩個月來,根本避他不見,連電話也不接。倪伊寒告訴他,葉嵐訂婚的事是假的,也沒有要好的男朋友,她沒有理由不接受他的,他想不出問題出在何處。
雖然葉嵐避他不見,他卻對她的情形瞭若指掌,因為羅美幫了他的忙。這個三十五歲,已經結婚生子,卻仍頗具童心的好大姊,每次總不忘調侃他「小可憐蟲」,那種語氣和神情,真教人噴飯。他知道自己的笑容「所向無敵」,羅美卻說:「我願意幫你,是被你的真誠感動,而不是因為你那邪惡的笑容。」除了葉嵐會這麼認為外,大概也只有羅美會這麼說了。最近羅美告訴他,常有人送花、打電話給葉嵐,而且還是不同的人,他覺得事情愈來愈超乎他所能忍受的限度了。
像嗅到危險的氣息,一股說不上來的窒息感。想找尋不安的來源,葉嵐轉身,腦中的思想和血液迅速奔流著。
童紹華只想到葉嵐會生氣,可是他看著她臉上閃過的驚訝、氣憤、冰冷到最後鄙視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料錯了,但她生氣時的表情,卻極耐人尋味。她的目光像與他是百年仇敵似的。
聖母瑪莉亞,保佑他不要死在她的注視下,他在心裡祈檮著。
拿起皮包和公文資料,葉嵐往門口走,無視童紹華擋在門邊英俊挺拔的身軀。
童紹華看著在她身上翻飛的雪舫外套及無袖白色套裝,俏麗無比,就連件衣服都比他更能取得葉嵐注意,他苦惱極了。
走到門邊,葉嵐想推開他,卻被地板過身子,反壓在門上,他兩隻手置在她肩膀上方,葉嵐被迫面對童紹華。
「不說一句話,不聽我解釋,就這樣走?這好像不是葉嵐會有的作為。」他揚眉問道。
「當心我告你性騷擾。」葉嵐不急不緩的從齒縫中逸出這句話。
童紹華放下原本置於她肩膀上方的手,但沒離開門邊。
「你不覺得性騷擾對你我而言,太嚴重了些?」他臉色慘白的問。
葉嵐沒注意他難看的臉色,只想著如何控制住甩他一巴掌的衝動,她覺得自己愈來愈有暴力傾向。
「兩個月來,你不接我電話、不赴我的約會,卻和其他男人打得火熱。你連機會都不給我,公平嗎?」童紹華像一隻受困的動物,無奈的在辦公室踱過來、走過去的。他怕自己不這樣走動,會忍不住想晃醒葉嵐,或許自己該殘忍些,他第一次發現金錢不是萬能。
葉嵐沒有否認,她是沒給他機會,因為受不了他愛的是倪伊寒,卻又當作若無其事的和她約會,這樣不止對她,對倪伊寒也不公平。她甚至痛恨自己只是替代品。
「這是你的辦公室,你大可安穩的坐下,我是來談公事的,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她說著,邊在他辦公桌前時髦摩登的椅子上坐下。「有品味的男人。」她在心裡讚賞著,童紹華的眼光絕不輸任何一個名家設計師,但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知道她欣賞他。
「只談公事?」
葉嵐點頭,訂下她的遊戲規則。「假如你不滿意我,我可以派小羅跟你談。我們的接觸只限公事,不能有其他借口,如果做不到,我寧可放棄。」
童紹華翻瞪眼,他早料到葉嵐會這麼說,只要能見到她,總比連機會都沒有來得好。
葉嵐看著童紹華將椅子往後滑,按下資料櫃旁的小按鈕,原本掛著抽像畫的牆,整面向旁移動,映入眼中的是整櫃名貴的酒,旁邊有個小門,童紹華走進裡面,出來時換了件西裝外套,顯得更正式。
童紹華坐下後,一止刻按了內線給秘書,要她送兩杯咖啡進來。
「後面是小房間及衛浴設備,有時候應酬太晚,或者公事太忙,我就在這裡過夜,我爸媽住在陽明山別墅,反正回去也只有我一個人。家裡有鐘點女傭幫忙打掃,你去過,應該也覺得少了點什麼。」他伸手扯了扯領帶,試著讓自己舒服一些。
葉嵐聽出他聲音中的孤獨,但拒絕同情他。
秘書把咖啡放好後,並沒有立即離去的意思,童紹華用眼神詢問她,不明白她還有什麼事,需要站在這裡。
「唐小姐打過電話,說和你約好吃中飯,請你不要忘記。」
童紹華沒來得及回答,葉嵐卻先開口。「你放心,兩個鐘頭夠談了,童先生絕對來得及赴約的,你可以叫唐小姐不必擔心。」葉嵐著著秘書像很滿意答案似的,立即離去,她不知道這位唐小姐給了秘書多少好處,讓秘書這樣為她費心。
童紹華和葉嵐很快進入狀況,討論到問題核心。葉嵐發現童紹華的觀念、看法和自己很相近,童紹華剖析事情的能力,精明、穩重,又多贏得了她一份尊敬與讚賞。
葉嵐在近中午時離開,童紹華苦惱於不能邀請她吃中飯,因為秘書的話,把他將死了。他考慮要不要把秘書換掉,這八成也是他母親的眼線之一。這個午餐的安排,必定也是他母親的傑作。他苦笑在心裡,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脫離他母親的掌握,看來根本是從沒離開過。
童紹華抓起桌上的鑰匙,大踏步離開,藉以消除心中的懊惱,他不管他母親要什麼,怎麼想?但是來一個,他就拒絕一個;縱使唐黛娜再如何美艷動人,也吸引不了他,他要的是與他能夠心靈相契的女人,而這個人非葉嵐莫屬,他不會放棄所有的努力和機會的,這次他母親絕對影響不了他。他在心裡對自己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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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什麼日子?」葉嵐低聲詛咒著。她下車檢視了車燈,看見滿地的碎玻璃,一股累積了半天的不滿,有著強烈想宣洩的衝動。她走向前,想找前面那輛車的車主理論,她現在的怒容足以嚇退所有想請她手下留情的人。她用力敲著車窗,那人似乎還不知道自己闖了禍。
那男人打開車門,葉嵐往後退了一步,那只是一個男孩,他臉上的稚氣與純真,讓葉嵐的憤怒迅速消失了一半。而在他露出一臉無邪的笑容時,葉嵐便決定原諒他了。
葉嵐指著車頭,「你知道你撞了我的車嗎?」她有點哭笑不得,自己的口氣好像犯錯的人是她。這男孩給她的感覺除了天真,還有種熟悉。
「對不起,我一定負責維修的費用。」余寒看著眼前這個矮自己一截,卻毫無畏懼、雙眸閃亮有神的女人。一種忽遠忽近的熟悉記憶在他腦中鞭策著。
「算了。」葉嵐邊說邊罵著自己:這不像平常的你呀!「反正也要不了多少錢的。」她知道自已被他臉上那股充滿青春氣息和輕柔的聲音收服了。
「不行的,我一定要負責到底。」余寒的口氣像自己犯了滔天大罪一般。
葉嵐渾身罪惡感,她想自己剛才的樣子一定很兇惡,大概嚇著他了。她仔細看著他,想找出哪一點讓她認為自己認識他。
「葉嵐。」
「余寒。」
他們幾乎同時說出口,葉嵐的興奮難以形容,兩人樓著又笑又叫。
余寒是小葉嵐一屆的高中學弟,同是校刊社的成員之一。以前在學校,余寒就常逗得他們一群人開心極了,她只是不明白為何余寒的名字與人是這樣的極端,他給人的感覺永遠如此燦爛,如陽光般。現在她知道自己如何認得他了,因為他那種特有的笑容。
編輯校刊時,余寒和她的默契好得沒話說,他們兩人常會想一些突如其來的壞點子,讓老師忙得亂成一團,只是從畢業後,她就沒再和余寒聯絡上。久別重逢的喜悅,沖淡了在童紹華那兒的不愉快。
「好好慶視,如何?,」余寒誇張地作個邀請的手勢,葉嵐差點笑岔了氣,她也誇張的回禮。
余寒幫葉嵐開了車門。
「保時捷。」葉嵐揚眉問,余寒應該才服完役回來。
「別忘了,我有個寵我寵得像我永遠長不大的父親。」余寒的話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諷刺與無奈。葉嵐暫時不想去探討,余寒願意讓她瞭解時,會主動告訴她的。她也發現雖然天氣晴朗,艷陽高照,余寒的臉卻有點異常蒼白,只是很容易被臉上動人的笑容掩飾,她趕緊上車,怕余寒是真的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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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陳文生拿給她的照片,一臉憤怒在她心中燃燒著,滯留不去,她會力的撕著照片,彷彿這樣做,她心中的怒氣便得以消除。
陳文生在一旁邪笑,幸災樂禍,他清楚知道以林薇妮狡猾多詐、極富心機的個性是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看來鄭子由的日子將不會好過。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林薇妮再如何精明,也還是栽在自己手裡,任他予取予求。陳文生從沒發現自己的照相技術不同凡響。相片中的男女主角倒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連他都不由自主的認為他們是真心相愛,而不只是基於利害關係,作作樣子。
陳文生繞到林薇妮身後,擁著她磨蹭著,她沒有推開他,反而迅速的反應他,陳文生得意在心裡,林薇妮比起他現在交往的其他貴夫人,要容易對付得多了。
「看來我們得想想如何對付鄭子由,不能讓他過得那麼稱心如意。」林薇妮在陳文生身邊說著。她的話夾在呻吟聲中,顯得極為可笑。
「那當然。」陳文生邊說,抱若林薇妮滾到床上,更渴切的探索,兩人熱烈的交纏著。至少她在這方面的能力,他從來沒有懷疑過,甚至是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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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解除警報一般,開完高級主管會議,每個人顯得輕鬆多了,連走路的步伐都顯得愉快。不再像以往這幾個月來,每個人做事都戰戰兢兢,連走動都小心異常,深怕稍有差地,讓總裁捉到辮子。消息在辦公室傳開,原本籠罩的低氣壓一掃而空,大家都說老闆又恢復了往常的和藹可親。
方宇中跟在鄭子由身後,走進鄭子由的辦公室。他逕自拉張椅子坐下,一抹怪異的笑始終掛在臉上。
鄭子由不解的看著方宇中,不明白自己有何不同,方宇中要這樣打量他,他不喜歡像動物園裡的動物供人觀賞的那種感覺。
「算我拜託你,麻煩你直截了當告訴我,我幾時成了博物館的史跡,你要這樣仔細研究。」鄭子由沒好氣的說。
方宇中歎了口氣,看來鄭子由一點也不知道自己造成的低氣壓及令人揣測的話題。兩個星期前的他和現在簡直判若兩人,原本個個愁相的主管,現在都雨過天晴般地笑逐顏開。
「你再不說,把我悶死,可就要少了一個好朋友了。」鄭子由著著方宇中更深不可測的表情,猛瞪著他。
「你真的不清楚自己在辦公室造成的影響?前一陣子每個主管興高采烈的拿著提案走進你的辦公室,卻個個垂頭喪氣挫敗的走出來,幾乎沒人敢再接近你,而你現在卻突然良心發現,大赦一番,他們簡直對你感激得無以復加。你真該聽聽他們怎麼說你的低氣壓,哈!」方宇中爆笑的聲音大得外面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鄭子由的訝異刻畫在臉上,他從來不知道這些事,只記得每次秘書進來時,不是紅著眼,便是一副懼怕萬分的樣子,他還一直以為是工作壓力太大的關係。原來倪伊寒這一陣子對自己的影響,也間接影響了員工,看來她的威力確實不小,如果倪伊寒知道她的影響,必定會內疚上好一段日子,他一定得告訴她,想著他也笑出聲來。鄭子由和方宇中的舉動,讓外面偷聽的人莫名所以。但他們都放心多了,因為總裁又開始有笑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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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母親艷光逼人、依舊雍容華貴的姿影,童紹華心中有股難言的情緒。他從沒感覺和他母親距離如此遙遠過。印象中小時候父親和母親總是在他睡著後才回家,而當他吃完早餐上學時,他們卻又尚未起床,他少有機會向他爸媽說晚安。可是國小四年級作文,老師要他寫「我的家庭」時,他還是拿了最高分,因為他把他想像中的爸媽——陪他畫晝,晚上為他請故事——寫了上去。雖然老師說不可以撒謊,也雖然這些事從來都是傭人做的。
童紹華走到他母親身邊,親吻他母親的臉頰後,才坐回位置上,他清楚他母親為何而來。
「錢對我們家來說,已經夠多了,你就不能多放點心思在交女朋友上?」童夫人開門見山的說。
「錢是爸爸的,並不是我的。」童紹華批改著簽呈,不經心的說。他太瞭解他母親這套迂迴的作法,她尚未說出她的目的。
「那天你和黛娜怎麼回事?唐媽媽氣得打電話告訴我,黛娜是哭著回家的。平常人家唐家夫婦可是連說都捨不得說她兩句,你竟然能把她給氣哭?多少人急著巴結她、追求她,我好不容易幫你找到機會,你卻不懂得把握。」童夫人激動的說著,幾乎為之氣結,她千方百計想替兒子找個好對象,兒子卻處處破壞她的苦心。
「媽,難道那就是你心目中的好女孩?你知不知道她那天什麼行為舉止?穿著比基尼上裝,一件裙子短得連臀部都快見光,活像個小太妹,我怎能忍受得了?你不明白,和她走進飯店時,我幾乎希望自己是個隱形人。」童紹華起身踱到窗前,外面晴空萬里,他心裡卻極度陰霾,像隱藏著隨時會爆發的火山口。
「你就不能多考慮我和你爸爸的感受?我們這樣處心積慮安排,還不是為了你。」童夫人為了讓兒子聽清楚一點,也起身站到他身後,因此當童紹華猛地轉身時她幾乎撞了他,也同時嚇了一跳。她沒料到他會突然轉身。
「我考慮你們的感受,考慮了三十年,可是你和爸呢?這些年來我一直順著你們的要求,甚至毫無自我生活的連興趣都照著你要的模式成長,這還不夠嗎?我有管家、司機照顧,有同學們羨慕的榮華富貴,可是這些從來不是我要的。你曾真正用心關心過我嗎?你和爸永遠有忙不完的應酬,從懂事以來,我就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棄嬰、一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孩子。我那時甚至必須利用打架、打出一點傷,來期盼得到你們多一點的注意。」
童紹華停頓下來,他看著他母親挫敗失色的面容,臉上儘是不置信。他無奈的扯動嘴角,自嘲的笑。
「不相信?不怪你和爸,因為你們從來很少注意我,而托童家的財大勢大,教官也不敢拿我怎樣。這就是你們心目中的好兒子。你們給了我生命,可是卻從來不珍惜它。」童紹華預然坐到他母親剛坐的椅子上。雙手掩面,腦子一片空白,無法思考。不一會兒,他聽見門開關的聲音,他母親走了,他想她大概還不能接受這種不完美的事實,就像他沒法子控制這種脫序的場面一樣。
他就這樣坐著,沒有起身,也沒有抬頭,直到夜幕低垂,又換上另一番風華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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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中的一群人鬧哄哄的,每個人心裡各有所思,但卻都是滿意的。黎韻珊把小豪、小凱和芸芸送到遊戲問後,才走回客廳加人他們的話題。
倪媽媽對這個女婿是滿意極了,鄭子由的外交手腕適時發揮魅力,倪文賓卻在心裡慨歎著,枉費自己是商場老將,當初怎會反對女兒和鄭子由這麼出色的人在一起。
「羽嘉,看來我們不努力真的不行了,你看子由都後來居上了。」方宇中摟著羽嘉,雖然表面上是對何羽嘉說,卻看著鄭子由,他是故意損鄭子由的。鄭子由最近在辦公室的表現,實在令人驚歎愛情魔力之神奇。
鄭子由和倪伊寒聞言都羞紅了臉,鄭子由真不知這種善意的損話,要到何時才結束,他現在才真正明白何謂「一失足成千古恨」。他的手緊握著倪伊寒的,他現在根本不敢想像失去芸芸和倪伊寒的日子,倪伊寒接受他傳遞的訊息,朝他會心一笑。
唐紹平咳了兩聲,也握住黎韻珊的手,大聲說著,「人家說小別勝新婚,我們是沒人家有福氣喔!一別就是五年,現在有說不完的濃情蜜意,談不完的愛。」唐紹平一說完,連倪文賓夫婦也笑得合不攏嘴。
黎韻珊看著倪伊寒和鄭子由兩人臉紅得和熟透的蘋果似的,實在不忍心不幫他們。「你們別糗他們兩個,可得當心子由報一箭之仇喔!」黎韻珊靠向唐紹平,心中漲滿幸福,她一直希望伊寒能找到幸福,現在終能如願以償。
「對了,我公司好像還缺個什麼職位,我看伊寒最適合不過了。」鄭子由好不容易找到反擊的機會樂得跟什麼似的。他知道伊寒是唐紹平公司的大將。
唐紹平可不依,「這個可不行,恩將仇報,也不曉得是誰把伊寒從美國找回來的?」他嗯哼一聲,暗示鄭子由。
「那我怎麼辦?」倪文賓一出聲,大夥兒皆奇怪的看向他,「就沒人感謝我,也不想想伊寒是誰的女兒?」倪文賓一說完,又惹得大家笑成一團。
不管遇到什麼樣的風浪,寧靜總是會來臨的。黎明前的黑暗又何需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