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觀光景點的街道旁,程羽衣的眼中滿是好奇。
對於這塊年幼時期就離開的國土,她的印象早已與現今不同;她不斷的指東指西的問著,而孟宗遠也好脾氣的一一回答,
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來到石製拱橋上,程羽衣開心的看著橋下池中游來游去的魚群,覺得這一刻的自己真是幸福到讓人眼紅。
「宗遠,有烏龜耶!」這個意外的發現讓程羽衣驚呼,轉頭連忙要招喚同伴共享,這才發現身邊的人喊了半天卻沒反應。
她奇怪的看向孟宗遠,才發現原來開心的只有自己一個人,他的臉上是說不上來的一種遙遠。
程羽衣頓時將烏龜拋到腦後,怔怔的看著他。
這個表情她慢慢的熟悉了,因為每次和孟宗遠在一起時,只要沒有不斷的說著話,他就會出現這種表情,似乎在想些什麼,在懷念什麼,完全忘了身邊還有別人在。
這讓她不解,也讓她很好奇。
雖然不是很清楚是什麼事,但是她明白,這個表情讓自己不安。
「宗遠?」她再喚,一樣得不到回應。
正常的情侶間都會這樣嗎?程羽衣相當懷疑。
自己的男伴老將自己忘在一旁,這個事實讓她有點受傷。
忍不住,她再次連聲的叫喚,終於喚回了孟宗遠的注意力。
「嗯?」孟宗遠回過神,對上了程羽衣凝重的臉色。「怎麼了嗎?」
看著他再自然不過的溫柔笑容,程羽衣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出自己的感受,看他的樣子好像沒什麼不對勁,難道是自己多心了?
「沒什麼。」露出笑容,程羽衣發現自己其實並不想問。雖然她相當的困惑,但看到了他的笑容,她卻無法開口。
孟宗遠聞言一笑,看了看腕表。
「餓不餓,去吃飯吧?」他俯首低聲輕問。
「嗯。」程羽衣乖巧的一點頭,看著他半轉過身欲走,心念一動的伸手想勾住他臂膀,卻讓他一個回身,落了空。
「想去哪兒吃?」孟宗遠看著她,似乎並非刻意躲開她的親密動作。
程羽衣看著自己的手,再看看他的笑,心頭浮現的並非幸福之感,而是陣陣的疑惑與不安。
「都好。」沉默半晌,她吶吶的回答;
「是嗎?」孟宗遠看得出她的異樣,也知道是自己造成的,但是他卻無法改變自己,唯一的辦法,就是當作什麼也沒發生,自己什麼也不知道。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在真正面對程羽衣時,他心頭浮現的卻依舊是那抹絕情而去的背影。
就和弟弟說的一樣,也許到最後,程羽衣臉上那單純而淘氣的笑容,會毀在自己手上。
「我們走吧!」孟宗遠唯一能做的,就是與她拉開距離,明白的表示對自己而言,她只是個妹妹。
「嗯。」短時間內,程羽衣告訴自己別介意,別輕易的產生懷疑。
他們不會有問題的,剛剛的事一定只是巧合,只是個意外。
慢慢的走在他身側,程羽衣不覺的仰起頭看向他,然而他又露出了令自己不安而困惑的神情。
突然之間,她不敢再那麼確定了。
「姊,你當初遇上姊夫的時候,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嗎?」
難得早歸的程羽衣,抱著枕頭佔據姊姊的大床,一臉好奇又相當不解的盯著依舊忙著處理稿件的程鳳書。
「何謂特別的事情?」程鳳書頭也不抬的反問。
「嗯……」程羽衣一時愣住。臭姊姊,又不是不知道她中文不好,偏要她想破腦袋嗎?「就是……」
「你慢慢想。」程鳳書無所謂的答道。
希望她最好想不出來、快快放棄,別吵自己工作了。
程羽衣也只能仔細想著自己想表達的那種感覺。
她真的是對金未來人師的話深信不疑,但是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自己和孟宗遠之間卻好像少了些什麼。是她想太多了嗎?她真的很困惑。
「姊,你和姊夫一起出門會牽手嗎?」
「看情形。」自己的個性是不排斥,但是她那位未來的老公卻老是愛拉她的手,像是怕她會走失似的。
「看情形是什麼意思?」程羽衣不覺得自己有得到答案,姊姊的回答根本等於沒有回答嘛!「姊,你認真一點啦!」
「看情形就是看當時的狀況如何,不同的場合下,剛剛的問題就會有不一樣的答案。」程鳳書自認她已經夠認真回答了。
程羽衣立刻決定換個問題。
「算了,那你告訴我,姊夫和你在一起時,會露出一種很奇怪的表情嗎?」對於孟宗遠時而流露出來的黯然,她很介意。
「哪一種很奇怪的表情?」程鳳書不禁歎息,覺得妹妹的問題實在是完全捉不到重點回答。
「就很像是……」程羽衣努力的想著該如何以自己不佳的中文造詣,描述出孟宗遠那令她印象深刻的表情。「就像是,他的人明明就在你旁邊,可是好像根本就不知道你在他旁邊。而你明明就看著他,他卻好像根本就沒看到你的樣子。」
「繞口令嗎?」程鳳書漫不經心的回道。
「姊!」程羽衣真拿她沒辦法。「人家是真的很煩,你能不能發揮點同情心,好好的回答我的問題?」
「簡單來說,就是那個人心裡沒有你。」程鳳書也不囉嗦,直接的道出重點,絲毫不怕傷了妹妹的心。
「怎麼可能!」程羽衣想也不想的就反駁:「我和宗遠可是命中注定的一對耶,他心裡怎麼可能沒有我?」
程鳳書聳聳肩,依舊是專注於眼前的稿件上,一點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這就是我的答案,你不相信的話我也沒辦法。」
「姊……」程羽衣從床上下來,忍不住跑到她旁邊,企圖分散她的注意力。「我真的不懂嘛,你也比較有經驗,就跟我說一下啦!」
「我剛剛已經說了。」基本上對於妹妹最近的行為,程鳳書覺得只有「盲目」可以形容。
為了一個外國人說的話,就這麼貿然的決定要和一個陌生男人共度一生,不是盲目是什麼?
「我也說了啊,金大師不可能出錯的。」對於這一點,程羽衣就算再怎麼樣也是很相信的。
程鳳書一臉的不屑,還撇了撇嘴。
「好吧,也許我們現在是有點……不像正常的情人,可是我相信只要多點時間,我們兩個一定會是很幸福的一對的。」說到這兒,程羽衣的眼前似乎已經浮現了美好的遠景。
「是嗎?」放下筆,程鳳書終於願意分給妹妹冷淡的一眼。
「你所謂的時間是多長?正常的情人又是如何?」
兩個問題,讓傻笑中的程羽衣再度愣住。
「誰知道呢?」程羽衣努力的不讓自己喪氣。「我就不信你和姊夫一開始就親熱得讓旁人紅眼。」
「眼紅。」程鳳書指正她,「戀愛的形式的確是有很多種,只是在你身上,我很難看到愛情的跡象。」
「什麼?」程羽衣一愣。
程鳳書翻了翻白眼,用英文重述了一次。
「總之,我還是要告訴你,感情重的是感覺,而不是誰說了些什麼,已經規劃好的不叫感情。」
程羽衣怔怔的望著姊姊,腦袋裡快速消化著她的話。
而後,她只得到一個結論:「姊,你還是不肯相信金大師的預言哦?」
程鳳書無奈的看她一眼,搖了搖頭。
「問完就去睡吧!我要做事了。」
事實上,她更不相信的,是自己這個天真過頭的妹妹。
程羽衣看姊姊的目光又回到那疊紙張上,也只有委屈的扁扁嘴,乖乖聽話的走出房間,沒再繼續問。
她會堅持給姊姊看的。
想了一個晚上,程羽衣做足了心理準備,將一切的問題全拋到腦後,相信那只是自己的疑神疑鬼,只是自己想多了。
當然,對於姊姊的說法,她更是一點兒也不想相信。
她會用時間來證明,金大師的預言和她的決定都是正確的。
來到了挹夏山莊,程羽衣一進門就碰—上了剛下樓的孟道遠。
「又是你?」孟道遠挑起眉,盯著眼前的女孩,懷疑她的理解力真的如此差嗎?自己說得那麼清楚了,她還是照來不誤。
「我才想說又是你呢!」一大早就遇上這個討厭鬼,程羽衣有預感自己今天會過得很不愉快。
故意不理會他,程羽衣四下晃了晃,卻都沒看到想找的人,不得已只有又回來他面前。
「宗遠呢?你又叫他出去了哦?」說到這兒,她心頭就一把怒火,這個人分明是故意的,老是要妨礙她和孟宗遠。
「他不在,你走吧!」孟道遠懶得和她多說,乾脆扯了個謊。「我上次說得很清楚了,請你不要再來這兒纏著宗遠。」
「我上次也說得很清楚了,喜歡自己的哥哥是不可以的。」程羽衣不甘示弱的反駁。
怎麼她還繞著同一件事打轉啊?孟道遠的臉色有點難看。
「我上次也說過了,我和宗遠只有兄弟之情,你少在我們身上亂安罪名。」這女人頭腦一定有問題。
「我知道你不會承認的。」程羽衣早料到他一定會極力否認。
「沒有什麼承不承認,子虛烏有的事,我何必認真?」孟道遠冷冷的看著她,暗暗告訴自己千萬別動怒,不值得啊!
「子什麼?」程羽衣皺眉,「你別老是故意說些我聽不懂的話好不好?」
真是受不了他,每次都來這招。
孟道遠瞪她一眼,很想告訴她,如果真的是故意,他就直接拽文了,何必在這兒和她慢慢耗。
只是他很明白,那樣只會讓自己惹上更大的麻煩。
「子虛烏有。」身後帶著笑意的男音提供了解釋。「代表假的、根本不存在,簡單說來就是沒這回事。」
「宗遠。」看到自己想見的人下樓,程羽衣哪還有空去理沙發上那尊討厭的石像。「你在嘛,有人騙我。」
「誰騙你了?」孟宗遠笑了笑,看著在沙發上坐著、頭也不抬的弟弟,想必程羽衣指的就是他。
這兩個人一見面就是吵,倒也不稀奇了。
「就是他。」果然,程羽衣纖手一抬,直直的就指向沙發上的人。「人家跑來找你玩,他還騙我說你不在。」
「我剛還沒起床,道遠可能是怕你久等了,才這麼說的。」孟宗遠如常的當起調解委員會的會長一職。
「他才沒那麼好心呢!」程羽衣才不相信,他的樣子分明是不想讓她和孟宗遠在一塊兒才騙她的。
「我是沒安好心。」孟道遠放下報紙,「我就是騙人。」
程羽衣轉向孟宗遠。「宗遠,你看他啦!」
來回的看著兩人,孟宗遠也只有微笑以對。
「道遠只是嘴巴壞了些,他沒惡意的。」很清楚弟弟會這麼排斥程羽衣的原因,孟宗遠又怎麼能指責他的無禮?
坐在一旁的孟道遠哼了一聲,繼續看他的報紙,不再做任何表示。
「才不是這樣呢!」程羽衣也不敢再多作文章,要不然她該怎麼和孟宗遠解釋,他弟弟會對自己這麼無理,全是因為他偷偷的愛著自己的哥哥。
這種事情,要她怎麼開口啊?
「怎麼了嗎?」孟宗遠微微傾身打量著她。
程羽衣搖搖頭,忽然想起自己下的決心。
和孟道遠的特殊性向與惡劣態度比起來,這個才是重要的事。
「宗遠,我有事情想跟你說。」
「嗯,什麼事呢?」孟宗遠笑問。
「我只想說給你聽。」
程羽衣意有所指的看向沙發上那個無禮男子,語帶暗示。
只是,孟道遠怎麼樣也不可能配合離去的。所以,他只當作沒聽見,依舊翻看著他的報紙。
這個男人未免太不會看人家臉色了吧?
厚臉皮!
程羽衣正想開口好好的和他「談談」,兩個人的專職滅火隊孟宗遠,已經早一步開口了。
「那我們去後頭吧!」帶著和善的笑容,孟宗遠成功的轉移了程羽衣的注意力。「山莊你都還沒能逛遍吧?我順便帶你去後頭繞繞。」
「真的嗎?」程羽衣果然立刻將方纔的不愉快全拋到腦後了。
「當然。」孟宗遠淡笑點頭。
「那我們走。」程羽衣高興得不得了,對於那個死坐在沙發上沒動的男人也懶得去理會了。
「嗯。」孟宗遠帶著她往外走。
他又順利將這兩個幾乎是一見面就吵架的人隔離了,要不然再待下去,他們一定又會唇槍舌劍一番。
吵是不要緊,只是孟宗遠擔心自己會笑死。
程羽衣的無厘頭中文和孟道遠迅速的變臉總是讓自己看得很樂。
此外,為了避免自己一不小心被颱風尾掃到,還是隔開他們好了。更何況,再這樣下去自己一定會悶笑到內傷的。
多危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