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前,還放話嚷著說要離開的緹娃,並沒有像連續劇女主角,哭著衝回來,打開行李箱胡亂的塞衣服,反倒好整以暇的收下晾乾的衣裳,再抱進屋裡,一邊哼著歌,一邊慢慢熨燙。
離開?!
嘿嘿,想得美呢!
她這個人、這顆心,早就全被闕立冬吃乾抹淨,更別提她忙了好幾個禮拜,連半毛薪水都還沒領到,她要是現在一走了之,豈不是虧大了?
再說,她雖然氣惱闕立冬與老哥的隱瞞,卻沒有動搖想與他共度一生的決心。那個暴躁的男人,雖然霸道,卻從沒強迫過她,會跟他上了床,可全都是她心甘情願的,說要離開,只是存心要嚇他,小小發些雌威,懲罰他的霸道。
比起丁革,闕立冬與她之間有更嚴重的問題。
他不但干涉她的自主權,更糟糕的是,他還隱瞞了不少事情,每當她好奇詢問,他就悶不吭聲,不肯透露半句。
雖然他的隱瞞,是顧慮到她的安全,但她還是難以忍受。長此以往,要是真有白頭偕老的一日,他肯定會隱瞞起所有危險的事,不許她過問。
與一個人執手相牽,真能不去過問他的所有嗎?要相處一輩子,就該彼此坦承,她想要知道他的一切,即使是危險,她也想要與他分擔——
一團燦爛的色彩從窗外飛進來,扯著嗓子嘎叫,在她頭頂上繞啊繞的,打斷她的思緒。
「海咪咪、海咪咪!」鸚鵡叫著,語調比平常焦急。
緹娃看都不看它一眼,俐落的抖開男用襯衫,在燙衣架上掛好。小巧的熨斗噴出蒸氣,順著她優雅而確實的動作,輕易就把襯衫燙得平平整整。
「拜託你,可不可以別再叫我海咪咪?」好吧,她雖然很「有料」,但也還不到「波濤洶湧」的地步啊!
鸚鵡拒絕更改暱稱,拍著翅膀用更快的速度繞圈子,嘎叫聲尖銳而刺耳。「海咪咪、海咪咪,快跑,有外人!」
她忍無可忍的舉起熨斗,威脅的揮舞。「喂,再叫我海咪咪,我可就要翻臉——」她突然間住口,總算聽清楚鸚鵡在嚷些什麼。
外人?!
緹娃全身寒毛直豎,警覺的看向窗外,赫然看見一個長相斯文的陌生人,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正隔著窗戶對她微笑。
那笑容很禮貌,笑意卻沒有到達他的眼中,整張笑臉看來就像面具,讓人覺得不舒服。
「午安。」他自動自發的開門,也不管她同不同意,逕自闖進屋裡來。
她屏住呼吸,眼睜睜看著對方走入客廳,嬌小的身子僵硬不動,手臂還舉得高高的,熨斗始終沒放下來。小臉上看似平靜,洋裝下的腿兒卻在瑟瑟發抖,緊張得冶汗直流。
躲回家裡來,是想要嚇嚇闕立冬,沒想到這會兒卻讓殺手有機可乘,逮著她落單的時候。她原本以為,在「長平」社區內,自個兒是絕對安全的——
唔,不對,她不應該這麼悲觀,說不定這個人不是來取她小命的殺手,只是臉皮比較厚的推銷員。
「抱歉,我們家裡謝絕推銷。」她好不容易擠出笑容,充滿希望的說,期待用這句話就能打發對方。
「我不是推銷員。」簡單的一句話立刻粉碎她的最後希望,他笑得更溫和有禮,伸手推推金邊眼鏡,再慢條斯理的戴上手套。「你就是丁小姐吧?你本人看來比照片上更美麗。」
「謝——呃——」她本能的道謝,才剛吐一個謝字,就懊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天啊,她怎會笨到這種程度?竟還開口跟他說謝謝?這麼一來,不就是承認自個兒的身份了嗎?完了、完了,現在就連推說只是長相相似,純屬巧合的機會都沒有了!
「真可惜,你長得很像我曾交往過的一個女孩。」殺手的口吻裡充滿懷念,悠閒的從口袋裡拿出手槍,逐一裝入子彈。「別怕,我不會讓你太疼的。」他溫柔的說道。
緹娃頭皮發麻,知道眼前這個男人,遠比先前那個殺手更瘋狂、更可怕。她吞吞口水,眼睛瞄向門口,努力想要找出一條生路。
「呃,你千萬不要衝動,可要考慮清楚啊,這個社區裡的人都不好惹,要是殺了我,一定會驚動他們。所以,我勸你還是盡快離開的好,我們就當作啥事都沒發生過,好不好?」為了保住小命,她威脅利誘全都用上了。
男人微笑,維持最優雅的動作,在槍管上轉上滅音器。
「就是知道這裡的人不好惹,我才願意接下這份工作,否則,以我的價碼,那筆賞金還請不到我出面。」
同業間爭相走告,傳說「長平」社區內暗藏不少棘手人物,能避多遠就避多遠,干萬不可招惹。這個上作成了燙手山芋,擱在那兒沒人敢接。
只是,會不信邪的,如果不是菜鳥,就是過度有自信的老手。他就是屬於後者。他對賞金沒興趣,只是要證明自己技術超群、膽識一流,其他殺手不敢做的,他輕輕鬆鬆就能解決。
緹娃咬著紅唇,沒想到先前的保命符,如今竟成了催命咒,這個殺手是存心衝著「長平」社區來的!
「你難道不會受良心譴責嗎?」她緊張的掐緊熨斗,蒸氣咻咻咻的噴個不停,水蒸氣混著她額上的冶汗,往粉嫩的頸間滴流。
「良心一斤價值多少錢?」他輕笑反問,壓根兒沒有任何罪惡感。「好了,咱們快點解決,電影要開演了,我再不快點趕下山,就要遲到了。」
老天,他是什麼意思?!射殺她難道只是電影開演前,打發時間用的零工嗎?
知道這個人毫無天良,絕不會手下留情,她沒有多想,抓起熨斗,把它當成武器,瞄準目標就扔了過去。
號稱熨燙順手下黏底的鐵氟龍底板,錯過目標,飛得太高,差點砸到停在立燈上的鸚鵡。它降落在沙發上,滋的一聲,立刻把昂貴的皮沙發燒出一個焦黑的大洞。
鸚鵡急忙飛起閃過,掉了兩根羽毛,對著她怪叫:「嘎!胸大無腦、胸大無腦!」
殺手和緹娃同時抬頭看著那只鸚鵡,然後又互看對方,下一秒,那人就舉槍瞄準她,扣下扳機開了一槍。
緹娃幾乎在同時抓起一旁的花瓶,朝那殺手丟去,然後轉身就跑。
花瓶阻礙了殺手的視線,第一槍失了準頭,呼嘯過她耳邊,打碎牆上的瓷磚。
「海咪咪、海咪咪,胸大無腦、胸大無腦——」在室內空中盤旋的鸚鵡還在怪叫。
緹娃聽得又氣又急,邊閃躲邊丟東西。「你這只笨鳥,快點來幫忙!」
鸚鵡聞言反而停回立燈上,一臉不屑的叫了一聲。
「嘎——」
「喂,你再不來幫忙,我就叫闕立冬剝了你的皮!」她放話威脅。
一提到闕立冬的大名,鸚鵡全身一陣輕顫,燦爛的羽毛都抖了起來,尾巴又掉了一根羽毛。下一瞬間,它陡然沖天而起,挾帶雷霆萬鈞的氣勢,朝向殺手衝去。
「嘎——滾出去、滾出去!嘎、嘎!」
殺手被攻得措手不及,舉槍的右手臂頓時被鳥爪抓出幾道血痕。他痛叫出聲,左手揮了出去,想抓那隻鳥,但鸚鵡撲拍雙翅,很快就飛高。
他氣得想把這只臭鳥打下來,舉槍就朝它開了兩槍。
「嘎、嘎,有人要殺我!笨蛋殺手要殺我啊!殺鳥啦!救命啊——」鸚鵡發出歇斯底里的怪叫,可是卻左一個衝刺、右一個迴旋,連連躲過那兩槍,鳥爪一陣亂抓,又在對方身上製造出不少傷痕。
鳥爪與人掌同時亂揮,一陣胡亂撕抓,終於還是雙手萬能的人類佔了上風,一把揪住了鳥脖子。
「媽的,我宰了你!」他氣得臉紅脖子粗,將它壓在桌上,槍口抵在它的小腦袋上。
就在這時,緹娃抓著掃把,勇敢的衝了上來,劈頭就是一陣狂攻猛打。「住手,你快放開它,別這麼掐著它啊!」
混亂之中,那人鬆手擋掃把,鸚鵡逮到機會立刻逃跑,飛得老高。他高聲咒罵,回身開了一槍。槍聲響起,砰的一聲,打斷了掃把,簡直比奧運射擊選手還要神准。
「你很行嘛!再打啊!」他咬牙切齒,雙眼氣得都浮現血絲。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一臉尷尬的陪笑,被逼著步步後退,還努力想說服對方,換取一線生機。「真的,請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本來可以給你一個痛快的,你既然這麼不知死活,我們就來好好玩玩!」殺手冷笑,舉著硝煙未散的槍,把緹娃逼到角落。
在空中亂飛的鸚鵡見情況危急,連忙大叫:「海咪咪、海咪咪!開門!開門!」
門?什麼門啊?
這問號才冒出來,背部就頂到門把,她這才發現,自己正好就退到了那扇神秘禁門前。打從踏進這屋子的第一天,闕立冬就慎重的警告她,絕對不能打開這扇門。
門的後頭會是什麼?如果是好可怕的東西,那應該能夠暫時阻擋一下殺手吧?
緹娃心念疾轉,想也沒想就把那半根掃把扔出去,接著火速轉身握住門把,急著要把門打開。
屋漏偏逢連夜雨,它卡住了!
「啊!我的天啊,快打開啊、快打開啊!」她急得半死,兩手握住門把,絲毫顧不得形象,撩起裙子一腳抵住牆壁,使盡吃奶的力氣用力拔。
那殺手低頭閃過飛來的木柄,衝上前來扯住她的頭髮,扯得她頭皮一陣刺痛,差點沒哭出來。
就在這時,門開了——
「哇啊!」緹娃用力過度,一時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後摔跌,手肘還敲到了那壞蛋的臉,兩個人一起跌倒在地。
「媽的,你這臭女人!」他爬起來,正想痛扁她,卻見她不閃不躲,只是瞪大了眼,一臉驚恐的瞪著前方。
他狐疑回頭,卻驚見那打開的門內,塞滿了蠢蠢欲動的東西。
下一秒,那裡頭雜七雜八的東西像土石流一樣,排山倒海,嘩啦嘩啦的湧出來,跌在門口的兩個人閃避不及,同時發出慘叫,又被如同江河決堤般的髒衣服衝倒。
「嘎嘎嘎嘎嘎——」鸚鵡發出怪笑,顯然早就知道裡頭藏了什麼。
兩個人費盡了功夫,才從那滿坑滿谷的髒衣物中掙扎出頭,殺手抬起頭來的時候,一隻男用皮鞋滾落下來,還剛好敲中他的腦袋,氣得他又是一陣破口大罵。
緹娃抓住機會,屏住呼吸、手腳並用,加快速度爬出這堆足以和垃圾山嫂美的衣服山。
老天,她發現闕立冬的秘密了!
藏在神秘之門後頭的不是屍體,而是滿坑滿谷的髒衣服!這個男人居然把髒東西全藏起來,所有的衣物,都穿了一次就被他扔進去,難怪他總是穿著嶄新的衣服出門。
好不容易爬了出來,她受不了的翻翻白眼,眼見那壞蛋也要爬出來了,她趕緊轉身要逃。
「不許動!把手舉起來!」殺手的速度更快,抓起槍瞄準威嚇,一邊站了起來,臉上滿是嫌惡。「老天,這問屋子真是有夠髒的!」
「亂說,我有做好清潔工作!」她聽話的舉起雙手,卻忍不住出聲抗議。開什麼玩笑,她的整理工作是毫無瑕疵的,那個房間根本不在她的管轄範圍啊!
「你是瞎了眼嗎?這叫有做好?」殺手嗤笑,指著那堆髒衣服小山。
啪!
一坨軟呼呼的東西從髒衣服中掉出來,在地上蠕動了一會兒後,嗖地昂首而起,吐出舌信。遲遲不見蹤影的蛇,原來一直藏在神秘之門後頭,直到這會兒才現身,懶洋洋的爬出來打招呼。
瞬間,一室寂然。
兩個人一動不動的瞪著它半晌,臉色愈來愈蒼白。
「蛇啊!」
一聲慘叫劃破寂靜,被嚇得尖叫出聲的不是緹娃,反倒是那殺手。男人的慘叫,比起女人毫不遜色,他一面歇斯底里的大叫,一面慌忙退跌。
原來,這個男人怕蛇呢!
唉啊,此時不逃更待何時?她立刻轉身就跑,急著要衝出屋外求救。
「站住!」殺手隔著那條蛇對她怒暍。
站住?拜託,她又不是瘋了!她迅速穿過花園,繼續往前跑。
天啊、地啊,人都到哪裡去了?!為啥沒人來救她?這個社區裡不是住滿那些號稱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厲害人物嗎?怎麼到了這火燒屁股的緊要關頭,竟然全都不見人影?
「媽的!」殺手咒罵一聲,又不敢經過那條蛇,乾脆打破窗戶,跳窗追了出去。
「嘎、嘎!救命啊!笨蛋殺手在追海咪咪!海咪咪要被笨蛋殺手幹掉啦!」鸚鵡跟著飛了出來,扯著嗓於在兩人頭頂上盤旋,像警報器一樣嘎嘎亂叫。
緹娃慌亂的逃著,邊跑邊回頭看,眼見那傢伙咬牙切齒,一副要將她生吞活剝的可怕模樣,她跑得更快,卻突然踩到一顆石頭,腳踝一扭,整個人跌倒在地上。
殺手追了上來,滿臉猙獰的踩住她的頭髮,舉槍頂著她的腦袋。
「你再跑嘛,跑啊!」
「不要——」她絕望的閉著眼,兩手擋在頭上,因害怕而顫抖。
「怎麼?害怕啊?」殺手低下頭來冷笑。「我會慢慢凌遲你,最後再補上一槍。」
「這是你選擇的死法嗎?」冰冷的聲音響起。
他頸後寒毛直立,緊急回頭舉槍,可來人卻在瞬間扭斷了他的手,空手奪下黑槍。他冶汗直流,忍住劇痛反擊,抬腳就踢。
對方一挑眉,也跟著抬腳,兩人雙腿在空中交纏,只聽卡喳一聲,他的腳骨竟然應聲而斷,整個人頓時癱倒在地。
他臉色發白,驚恐的抬頭看著那個突然出現的高大男人,用剩下的一手一腳,連連往後爬退。這怎麼可能引他也是個赫赫有名的殺手,為何遇上這個男人,竟然就像是布偶娃娃遇上無敵鐵金剛,沒有半點反抗的能力。
闕立冬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伸手拉起緹娃。
「他傷了你嗎?」他開口問道,拿掉她發上一根小草。那蒼白的小臉,讓他胸口一陣緊縮,心疼極了。
他好不容易止住顫抖,再痛揍了丁革一頓,才踏出咖啡店急著去把她追回來。奔過幾條巷道,剛聽見那只笨鳥的怪叫,跟著就看見她拎著裙子拚命跑。這回追殺她的不是會飛的蟑螂,而是貨真價實的殺手。
「沒、沒有——」緹娃顫抖的搖頭,總算鬆了一口氣,嬌小的身子軟軟的跌進他懷裡,小手緊緊圈住他的腰。那熟悉的味道、暖燙的溫度源源不絕的傳來,她高興得差點就要放聲大哭。
黑眸中閃過深沈黝暗的光芒,怒意輻射而出,高大的身軀因為憤怒而僵硬,只剩下抱住她的那雙手還是溫柔的。他抱起懷裡的小女人,走了幾步,讓她坐在人行道的花台上,粗糙的掌撫摸著她的小臉。
「坐在這裡別亂跑,給我點時間,馬上就能解決了。」他說得輕描淡寫,又補了一句。「不想看的話就閉上眼睛。」說完,他轉過身,朝那倒地的傢伙走去。
一背對緹娃,他的神情立刻轉為殘厲凶狠,猙獰得嚇人。
殺手錶情瞬間扭曲,眼睛裡充斥驚恐,直覺的知道,自己一條命就懸在刀口上,要是不想辦法對付眼前這震怒的男人,絕對會被活活拆成十八塊。他慌忙的往腿上一摸,抽出暗藏的飛刀,甩手射了出去——
銀光劃破半空,往闕立冬疾射而去,他卻停也不停,只是微微側了側身子,就以極微小的差距閃過銳利的飛刀,速度甚至沒有絲毫減緩,仍然往前逼近。
飛刀又來,高大的身軀照樣閃過,當殺手掏出第三把飛刀時,他已閃電般的出手,連刀帶掌的擒握住,那凶神惡煞般的神情,緩緩綻出一絲笑意,連緹娃都要嚇得魂飛魄散。
黑眸裡閃爍著殺意,他收緊拳頭,再用力一轉。只聽到喀啦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
「啊——」凌厲的哀嚎聲響徹雲霄,男人臉色青白,身軀痙攣,只差沒有口吐白沫。
緹娃嚇得縮起脖子,眼睜睜看著那傢伙另一隻完好的手骨也被折斷。
闕立冬鬆開手,改抓住對方的頸項,黑眸陡然露出殘厲凶光,額上青筋浮綻,鐵單一握就要往那人太陽穴招呼過去——
眼看就要鬧出人命了,緹娃火速跳了起來,恐懼一掃而空,又從膽怯的小女人恢復成頤指氣使的管家婆。
「闕、立、冬!你敢在我面前殺人試試看!」她跳下花台,咚咚咚的奔上前去,一面大呼小叫,警告他休想輕舉妄動。
揮到一半的鐵拳瞬間止住,闕立冬停住不動,黑眸一瞇。
見他一副正在考慮要不要動手的樣子,她連忙再開口威脅:「你要是敢在我面前殺人,我就真的一走了之。」
懲治壞人時痛扁對方一頓,她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勉強當作沒瞧見。但是,要在她眼前殺人?她可不同意!
再說,鮮血濺在地上,可是很難刷洗乾淨的呢!她才不想要扛著水桶、抓著抹布,頂著大太陽來擦洗血跡。
他全身一僵,頸背肌肉隆起,抬眼瞪她,從齒縫裡進出三個字。
「我不准!」
「你不准?如果我真要走,你攔得住嗎?」她眼中冒出火花,仰起小臉,倔強的瞪著他。
他臉色鐵青,扼住殺手頸子的大手又是一緊。
「該死的,笨女人,你——」
「不要用咒罵掩飾答案!」她雙手插腰,冶著小臉嬌暍。「你有種就把心裡話講出來!」
這女人竟然和他嗆聲?
闕立冬緊抿著唇,瞪著她那茶壺架勢不動聲色。
兩個人就這樣對峙僵持起來,那被掐著脖子的傢伙,簡直就是欲哭無淚,只覺得度秒如年。
一分鐘,很快就過去了,他還是抿著唇,一語不發。
好,他厲害!算他厲害!
緹娃瞪著他,眼眶泛紅,氣得一跺腳,轉身就走。
不要啊!
眼見自己小命就要休矣,那殺手在心裡哀號,頓時出氣多、入氣少,兩眼一翻,整個人就昏了過去。
闕立冬見她要走,心頭一慌,根本沒注意到那傢伙,開口大吼:「你給我站住!」
她理都不理他,繼續往前走。
他一鬆手,丟下那昏死過去的傢伙,連忙追上去拉住她。
「你去哪裡?」
「我要回家!放手!」她掙扎著,小手猛拍他的掌。「放手!」
「我不准!」
「你不準是你家的事!我要走是我家的事!」緹娃戳著他的胸膛,紅著眼罵道。
「你——」他怒瞪著她,可卻在見到她淚水滑下粉頰時,心頭一緊,箝制的大手轉為溫柔,輕輕捧著她的臉,替她拭淚,嘴裡卻仍惱火的咒罵著。「該死,你哭什麼?有什麼好哭的,別哭了!」
「別理我!」緹娃伸手推他,卻推不開,想撇過頭,他也不讓。「走開啦!」她跺腳罵道。
闕立冬見她淚水掉不停:心疼得難受,只能讓步。
「你到底想我怎麼樣?」
「反正你又做不到!走開啦!放手,我要回家!」緹娃還是伸手推他,又氣又惱。
「你沒說怎麼知道我做不到?」他兩眼目光炯炯的看著她,就是不肯放手。
他能對所有人無情,卻唯獨對這個小女人無可奈何。
緹娃走入他的生活,給了他乾淨舒適的屋子、溫熱可口的佳餚、剛洗好的鬆軟被窩,他已經適應了這一切,想到沒有了她,他的生活將要重新恢復混亂,他就痛苦不已。
最重要的是,他已經無法離開她。
狼的天性是對伴侶絕對忠實,一旦認定了,就絕不更換。
她深吸一口氣,仰頭看著他。「倘若我留下,你不會再擅自替我決定任何事?」她問。
闕立冬看著她,僵硬的點頭。
「你會尊重我的意願?會過問我的感受,不再吼著叫我閉嘴、不再說那些知道怎麼做對我最好的鬼話?」
他雖然臉色難看,但仍點頭。
「你不會再隱瞞我任何事?」
這回,他僵硬了更久,腦袋才微乎其微的稍稍點了一下。
「說,我要你給我個承諾。」緹娃滿意的彎起紅唇,仍舊不肯放過他,非要逼著他說出承諾。
「女人,不要得寸進尺。」他警告著。
「我偏要。」小臉逼近,光潔的額頭貼著他。「你要是不給個承諾,我立刻就走。」她撂下威脅。
闕立冬握緊拳頭,頻頻吸氣,過了半晌才能開口:「我會尊重你的意願,不再千預你的自主權,不再擅自替你決定任何事。」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吐出承諾。
「很好。」她滿意的點頭,還不肯罷休。「你不會再隱瞞我任何事吧?」
「不會。」
「豪無保留?」
他點頭。
「就算是危險的事,你也會據實以告?」
他的臉色變了。「女人,我不能——」
緹娃雙眼一瞇,扭頭就走。
闕立冬拉住她,臉色鐵青。「該死,我什麼事都能答應你,但是我不能讓任何事、任何人傷害到你啊!」他吼叫道。
這聲嘶力竭的吼叫沒有嚇著她,反而令她心頭一暖。原來,這項堅持與他的霸道無關,而是這暴躁男人關心她、在乎她的方式。
她雖然感謝,卻也必須親口告訴他,她沒有他想像中那麼脆弱。「男人,信任我,我能做你的伴侶,就能夠陪著你一起對付那些危險。」她伸出小手,輕撫著他的臉龐,撫去他眉間的結、撫去他眼中的焦慮。
闕立冬深吸一口氣,黑眸鎖住她,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才點頭。
紅唇漾出一個絕美的笑容,她投入他的懷抱,緊緊抱住他。
狼,不輕易給予信任。
狼,也不輕易給予承諾。一旦給予承諾,就絕不反悔。
她已經得到他的信任,以及他的承諾,至於他的那些壞毛病,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夠一一糾正。
一天一點點,她總能慢慢改變他。她不心急,因為知道他們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可以廝守。
闕立冬緊緊的抱住她,僵硬的身子,在感受到滿懷的軟玉溫香,才逐漸放鬆,心中懸宕許久的大石,直到這時才落了地。
「你不走了?」他的臉埋在她的發中,貪婪的呼吸著屬於她的芬芳。
「嗯,我考慮考慮。」
這次,輪到他不肯善罷千休,非要問個水落石出。
「女人,你不愛我嗎?」
「你呢?」她粉臉羞紅,不答反問。
「我愛你。」有生以來,他頭一次投降得如此心甘情願。
當他開口說出那句話,她整顆心都軟了,臉兒更紅,窩在他懷裡笑得好燦爛。
「唔,好吧,那麼,我不走就是了。」她會留下來,水遠的留在他身旁,做他的妻子、做他的伴侶。
黑眸中的陰霾,此時終於一掃而空,闕立冬緊抱著她,暗暗發誓再也不鬆開手。
兩人甜蜜的相擁了一會兒,緹娃抬起小腦袋,紅唇再度開啟。
「好了,現在你得先回阿政的咖啡店裡去,跟我哥把話談清楚,你剛剛打了他不是嗎?記得跟他道歉啊!接著呢,回我家裡去,跟我爸媽報告一切。還有,你那一房間的髒衣服是怎麼回事?我警告你,以後不許再把髒衣服藏起來,要是再敢藏起來,我就——」碎碎念還沒結束,薄唇蓋來,吞下話尾,有效的制止她的長篇大念。
日光暖暖,「長平」社區的午後仍是如此靜謐和諧,暖陽將兩人的身影拖得長長的。
小紅帽的溫柔甜美,終於馴服了這頭暴躁的狼——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