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小姐,你碗裡的紅燒香魚快被你攪得面目全非了。」燕兒好心提醒心不在焉的予禾,語帶取笑地道:「你若真的擔心灝少爺被湘蓮公主拐走,剛才幹麻還假正經,不跟著去瞧瞧?」
原來李依瑜情場失意,氣得大發小姐脾氣,鎮日窩在房裡不吃不喝,合計起來也有三、四頓。予禾於心不忍,就請了楚星灝去當說客,勸一勸她。
「你別瞎說,星灝才不會呢,我相信他。」予禾脫口為楚星灝辯解,不意卻著了燕兒的道。
「星灝?灝少爺是給你吃了什麼迷藥,居然能讓你的態度為之一變。」燕兒聽見予禾親匿的稱呼,乘機取笑。
「我哪有。」
「哪沒有!」燕兒促狹地道:「我明明聽到有人說她『很相信』灝少爺哦」
「燕兒!」予禾又羞又急,女兒嬌態展露無遺。
燕兒還待「趁勝追擊」,楚星灝卻怏怏不樂地走了進來。
「說曹操,曹操就到。」燕兒識趣地退了出去。
他一出現,予禾便急忙看向他左右,「星灝,公主呢?」
楚星灝搖搖頭,「她還是關上房門不肯理人。算了,別理會她,淨鬧小孩子脾氣。」
「她已經窩在房裡一天沒出來了,會不會有事?」
「放心好了。她身邊的侍女們不會讓她餓死的。」
「都怪我……」予禾難掩愧疚。
「怪你幹嘛呢!你一點錯也沒有。」他走近她,按住她氣餒的肩膀,「她一直欺負你,早該給她點教訓。你又何必對她那麼忍耐?」
「她不過是個孩子,說那些話都是無心的。都怪我,是我從她身邊搶走了你,否則她也不用傷心難過,都是我不好。」
「對,都是你不好。」
予禾臉色一變,「你也怪我?」
他露出懶懶的笑,順勢摟住她,「當然怪你囉,如果你早點出現把我訂下,我就不會任由她喜歡我,我會告訴她,有個壞丫頭把我的心偷走了,而且死不還我,所以我壓根不能愛上別人。」
雖然心中歡喜。予禾卻故意推開他,板起面孔斥迶:「什麼時候學得這般油嘴滑舌的。沒一句正經。」
「你不愛聽啊?」他故作難過狀。
「不愛。」她回答得簡潔俐落,目光一凜,「說,你到底跟多少女人說過這樣的甜言蜜語?」
女人就是女人,動不動就吃味。不過他並不覺得討厭,因為她會嫉妒,那表示他的小予不再逃避他們的感情。
「沒有。」幸虧他以前有那麼一丁點不解風情,不然今天「沒有」二字大概無法說得如此坦然。
「你實話實說。我不會怪你的。」
「我是說實話啊。」真的,他敢發誓。
但為什麼他無法理百氣壯地正視她?嗯,仔細想想,好像他真的有說過「那麼」一、兩次,在他很年輕的時候。
「我真的沒有。」他怎麼能承認!
「真的?」予禾狐疑的質問,「那我倒想聽聽你『玉面蝴蝶』的綽號是怎麼來的。」
「這……這事年代已久,我不大記得了。」
若是予禾沒看錯,楚星灝真有些手足無措,甚至發窘。這可真稀奇,也更證明他心頭有
「嫂子,你要問哥過去的風流韻事,他怎麼肯說,要問就要問我。」楚星磊爽朗又充滿捉弄的聲音適時插進,他站在門口,一臉的不懷好意。
「哦?那我倒想聽聽看。」予禾一見星磊,忍不住漾開笑,央求他把楚星灝的風流韻事一一道來。
「既然嫂子有這個雅興,我當然樂意奉陪。」他絲毫不理會楚星灝頻頻暗示的眼神。
「星磊,你該不會太久沒被揍,有些皮癢吧?」楚星灝忍不住出虋喝止,免得楚星磊把他年少輕狂的往事一古腦全抖出來。這是他這些年來第一次覺得弟弟的存在如此礙眼。
「這麼說,你是心中有鬼囉!」予禾瞇著眼掃向楚星灝,心情沒來由的低落。
她是在意他的。
在意他這個人,在意他的未來、現在,甚至在乎他的過去。
她嫉妒那些在她尚未與星灝相遇前,在他生命裡駐足的所有女子,她貪婪地想將他佔為己有,她始終如一地待他,自然渴盼他也以同等的真心回應。
「我——」他實在是百口莫辯,狼狽萬分。
「你怎樣?說呀。」
「要教我說什麼?我該說什麼?你又想聽什麼?」他一臉莫可奈何。
唉,他早該知道女人一旦吃起酸溜溜的醋來。任是大羅神仙怕也有口難言。
「該說什麼你自個兒心裡有數。」她不悅地抿起唇。
「小予,剛才不是好好的,怎麼當真了。你要是真生氣,可就太不講理囉!」
「你說我不講理?對啦,我們女人就是心眼小,只有你們男人度量大,要招惹幾個女人就招惹幾個女人。」她臉一白,眼眶一紅,身子一扭就奪門而出。
楚星灝攔阻不及,竟讓她由他身際輕易鑽出,只得望著她的背影乾瞪眼。
「小予……」
「哥,瞧你平日意氣風發,沒想到也有吃癟的一天。」楚星磊咧嘴開懷大笑。
大哥平日無任何波瀾的冷臉竟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赧紅,這教人怎能忍得住不取笑呢?他向來英雄威猛的大哥,也有栽在小女人手上的時候,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戲啊!
「如果你想讓我揍人的話,你可以笑得更大聲一點。」楚星灝冷冽的目光不留情地掃向弟弟,語氣裡的威脅表露無遺。
「我哪敢呢!」楚星磊急忙揮手撇清。
「不敢最好。」楚星灝冷哼一聲,就要快步追上予禾加以解釋。
「老哥,別走那麼快。」楚星磊伸手攔住他。「追麼快就當『妻奴』啦!」
楚星灝劍眉微挑,不耐地瞪向手足。他覺得自己愈來愈沒耐性、愈來愈不沉穩,這實在很糟糕,要是江湖上的人知道玉面蝴蝶變成這般魯莽易怒,非笑破肚皮不可。而這全是因為他不可自拔地愛上了凌予禾,他的小予。
「別瞪我。」星磊一臉無辜地道:「是飛渝。他派人傳來消息,他已經盯上歐陽智了。」
「歐陽智!他在哪?」他的聲音微微變調。
楚星磊完全忽視兄長不悅的神色,仍不改嘻笑地道:「在一個最令人想不到的地方。」
「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是吧?」他冷冽的眸光射向擺明找碴的楚星磊。
「哥,你最近火氣很大哦!這樣對身體不好。」他悶悶地笑,不敢笑開。
楚星灝的眸子裡現出危險的訊息,「你說是不說?」
「說,說,我怎敢不說呢。他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和我們同在杭州城裡。」
「真的?」
「飛渝親自探到的消息還會有錯嗎?說起來你也許不信,他居然窩到綏南王府裡去了。」
「綏南王李庸?」他的確有些驚奇,李庸是李世民的堂弟,為人向來正派,怎會與一個江湖敗類相交?
「嗯,很不可思議吧。」
楚星灝稍一沉吟,眼神一斂,露出堅決的神情,「好個狐中仙,居然跑到綏南王府去。無論你怎麼逃,我勢必要將你逮住!」他輕甩衣袖就要往外衝。
「哥,你不會現在就要去找他吧?」楚星磊在後頭喊道。
楚星灝沒理會他,逕自邁開大步奔離隆升客棧。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奪回七日斷腸草的解藥,救他最心愛的小予。
還有被歐陽智以卑劣手段偷去的龍鐲,他也要一併索回,將它交還給原主,讓龍鳳對鐲能夠重合。而重合之時,便是他與予禾的完婚之日。
他沉溺在自己的思潮裡,以至於沒聽到星磊在遠處呼喊些什麼,就一步步奔向一個危險的處境。
★★★
楚星灝輕輕一躍,神不知鬼不覺地欺上綏南王府的屋脊。
綏南王李庸是李氏族裡一位奇人,雖名為綏南王,但個性耿介,不喜名利,自願受封在離京師遙遠的娟秀之地——杭州,忘卻宮闈裡的爭權奪利。
從小楚星灝便知曉杭州有這麼一位不凡人物,著實難以相信他居然與狐中仙歐陽智勾
想著想著,他的身影已飛越數個樓閣,來到燈火最為明亮,僕役最多的主屋。
他躡手躡腳地搬開一處瓦磚,屋裡的亮光霎時刺向他眼瞳,經過極短暫的一陣昏眩之後,他使將屋裡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屋裡除了伺候的奴僕外,主位與客位上各坐了兩人。客位坐的正是他一心想找的歐陽智與他的隨從阿久,主位上一位是綏南府的主子李庸王爺,而另一位則是他最意想不到的人——長安一等一的花坊名妓嚴馨梅,他的「紅粉知己」。
楚星灝原以為他已涵養了極高的自制力,現在他才知道他實在是高估自己。他向來最自傲的冷靜全失,只能愣愣地盯著眼前不該出現的人。
她怎會在這兒?
他的疑惑才剛浮現腦際,答案很快就出現了。
她身著若隱若現的薄紗,誘人地斜躺在年過半百的綏南王爺身上,伴隨著她愛嬌的嗲聲,身子不停蠕動挑逗著男人脆弱的神經。
「王爺,我兄弟有難,你一定要幫我。」她在李庸圓墩墩的下顎輕輕呵著氣。
李庸坐擁美人,笑瞇了眼,點頭如搗蒜,「美人,你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絕對會幫你,你儘管放心好了。」
「王爺,你位高權重,說話可得算話。」嚴馨梅朝他極媚感地一笑,笑得李庸一把老骨頭更是酥軟。
「我的小美人,我綏南王爺怎麼會說話不算話呢,你未免太多疑囉!」
嚴梅馨輕垂眼簾掩住得意的神色,卻悄悄朝歐陽智使徊眼色,「梅兒不敢,梅兒失言,王爺別生氣。」
歐陽智如霜的冷臉始終未曾更換表情,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戲謔看待嚴馨梅不入流的媚
「我疼你都來不及,怎捨得對你生氣呢!」
「王爺真是大人大量,梅兒佩服。梅兒敬王爺。」她巧手執壺不住勸飲,酒未過三巡,已有年歲的李庸身心俱醉,趴在鋪著羊毛的桌上睡著了。
嚴馨梅略使力搖一搖他,見王爺兀自睡得死沉,她臉色丕變,嫌惡地啐道:「死老頭,憑你也想吃我的豆腐?要不是看在你是個王爺的份上,你就等著下輩子吧:「
霎時屋裡一片死寂,所有的僕奴全都停止動作怒目視之,卻個個敢怒不敢言。他們皆厭惡嚴馨梅利用媚術迷得一向和善的老王爺,竟一反以往的清明睿智,轉而變得粗暴荒唐,甚至在日前將唯一的掌上明珠逐出家門,更恨其在府裡作威作福、胡作非為。
「你們這些沒用的下人全愣在那幹嘛,還不快把你們的主子抬進房裡休息!」嚴馨梅沒好氣地命令,也不理會醉得死沉的李庸與傭僕楞傻的反應,朝依舊冷漠的歐陽智勾一勾小指,就率先步出大廳。
歐陽智並未起身,只斟了兩杯酒,淡淡地道:「朋友,既然已經到了,何妨喝杯佳釀呢!」他一飲而盡,再將另一杯扔上屋脊,隨即從容不迫地跟上嚴馨梅的步伐。
這一位樑上君子當然是穩穩以紙扇接住了這杯擺明是挑釁的美酒。
楚星灝心中暗道了聲好耳力!不愧是老謀深算的狐中仙,連他數一數二的絕頂輕功也躲不過他的耳目,他不禁對歐陽智刮目相看。
只是嚴馨梅怎會與歐陽智及李庸這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物在一起,而這和予禾又會有何等關聯呢?
他未加細想,衣袂一揚,身影已在數尺外。
★★★
予禾不悅地坐在梳妝台前,像是在發洩怒氣似的,用力梳她那頭已經十分柔順的烏黑長髮。
「我的予禾小姐,你幹嘛虐待你的頭髮啊?」燕兒大驚小怪地搶過予禾手上的梳子,一邊嗔道:「你跟灝少爺生氣就算了,幹嘛拿自己的頭發出氣。你不心疼,我可會為你心疼死呢!」她不捨地撫一撫予禾順致的青絲。
「有什麼好心疼的!」予禾一臉的不在乎。
「我懂了,敢情你是真的吃起酸溜溜的百年老醋囉!」燕兒賊兮兮她笑開。
「你甭胡說,我哪有。」嘴裡雖是說得瀟灑,但神情卻依舊委屈難當。
聰明伶俐的燕兒,哪會看不出予禾的心思。明明就在乎得要死,卻硬是不承認,她不乘機好好整整予禾,她燕兒兩個字就倒過來寫。
「呀,予禾你還真看得開,度量大。像灝少爺這般風度翩翩的俊俏兒郎,說不得有多少名門閨秀、名媛花魁投懷送抱,有幾段風流軼事、情史爛帳的,倒也在情理之內不足為奇。你說是不是?」她聰慧的眸子閃閃發光,壓根不懷好意,直在心頭笑翻了。
予禾更是一點笑容也不得見,極不甘願地漫應道:「對對對,你說得對極了。他最好娶個六妻九妾,享盡人間艷福。」
「『六妻九妾』加起來不就是十五個美嬌娘了?哇,那灝少爺豈不樂壞了!」
「樂死他的大頭鬼!」予禾恨恨地道,雙手卻捉起隨身的手絹,用力拽扯著。
「怎麼,予禾,你不高興啊?」燕兒故作糊塗,明知故問。
「怎麼會!他要娶幾百個女人是他家的事,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有啥不高興的。」話是這麼說,她心裡卻已將楚星灝罵上千遍萬遍。
「既然你不介意,那我得趕緊去跟灝少爺說,他的正室答應他納妾了。他肯定會很高興。」燕兒作勢要往外衝。
予木心一慌,急忙拉住燕兒的衣袖,央道:「你別去。」
燕兒心褢早就樂壞了,表面上依舊裝傻,「你還有別的事要交代嗎?」
「人家……我……我不……」予禾話不成勺。
「予禾,你總得說清楚,否則我聽得不明不白,到時傳錯話,後果我可不負責。」
「你……你同楚星灝那混蛋一同欺負我。」予木頭一偏,嘴兒一噘,一臉委屈地埋怨。
「我?冤枉啊!我哪時同『楚星灝』那個大混蛋一同欺負你?」燕兒裝出再無辜不過的純真表情。
予禾不語,擺明了無言的抗議。
「你就坦白一點,承認你在意灝少爺嘛,我又不會笑你。」燕兒走近她身邊,逸出輕笑。
見予禾依舊不搭理,燕兒吐吐舌頭,知道她捉弄得太過分,只得軟言勸道:「我的好小姐,燕兒是逗你的,你別放在心上。生氣是會變老的,灝少爺可不喜歡哦:「
予禾一聽,臉色更難看了。
「啊,燕兒說錯了。」她突然打了自己一巴掌。
「你做什麼?」予禾一愣。
「燕兒嘴不好,胡亂說話。」她撒嬌地拉拉予禾,「其實灝少爺是真心愛你的,從前他對任何女子都是不假辭色,只有對你,他的眼神總是流露出不一樣的溫柔。他很在乎你,而我相信你也是一樣的。」
「可是,我覺得心好痛。」她忍了許久,終於還是爆發出來,「我嫉妒在我尚未遇到他之前,曾在他生命中佔有一席之地的所有女人。」
「予禾……」
「燕兒,你說我是不是很傻?我身上中了毒,也許再也活不了多久,我卻貪心的希望今生今世,他愛的只有我凌予禾一人。」她連淚都流下來了。
燕兒見她哭了,心裡直懊惱方才孩子氣地捉弄她。
「我打小就一個人生活,什麼都沒有,星灝是我唯一最親近的人……」
「予禾,你別哭嘛,都是我不好,惹得你傷心。」燕兒拿出手絹為她拭淚,「灝少爺真的心裡只有你,而且你也不會死。」
「我不會死?」予禾訝異地張大眼睛。
「啊!我說溜嘴了!」她俏皮地址吐舌頭。
「到底怎麼回事?」
「哎呀,這事我……」
「你怎樣?快說啊。」
燕兒微一躊躇,才道:「其實要解你身上的毒很容易,只要你跟灝少爺成親就衍了。」
「呃?」予禾的臉霎時紅得像柿子般。
「嗯。老爺、夫人還說,他們明晚就會來隆升客棧,為你和灝少爺主持婚禮。你就好好等著做新嫁娘吧。」
「你是說真的?」
「我的好小姐,這種事還假得了?我已經約了知非姀妹,她正在門口等我們一同去試嫁衣呢!」
予禾清淚未乾的嬌艷臉龐映著辛褔的紅暈,唇角徐徐漾開一抹勝似晚霞的絕美笑廧。
★★★
在一間充滿女性馨香的典雅廂房裡,隱約傳來憤怒的女聲。
「你是怎麼辦事的?教你把那女人做了,結果她到今天還活得好好的,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嚴馨梅充滿妒意與恨意的臉龐,伴著一句句不滿,扭曲得萬分厲害。
歐陽智兀自冷冷地不發一言,隨意地瀏覽著屋內的擺設,壓根不把火冒三丈的嚴馨梅放在眼裡。
他的態度激怒了原已在火線上的嚴馨梅,她杏眼圓瞪,指著他破口大罵,「你是啞巴呀!問話愛理不理的,是什麼態度!事情怎樣你倒是給我個解釋,我可是花了大把銀於請你的,你居然老是給我擺個臭架子。你算哪門子屁!」
歐陽智極其不耐地撥開她毫不客氣的纖纖玉指,冷冽又簡短地道:「她已經中了七日斷腸草。」
「我知道,可是我要的是她的屍體,她不哭不笑、沒有生命的冰冷身軀!」她講得咬牙切齒。
「最毒婦人心。」歐陽智微一牽動嘴角。
「對,我是毒。」她沒有惱怒的神色,反倒高興得意地一笑。「誰教她要惹上楚星灝。楚星灝是我的,只能屬於我一個人。他一輩子子只能娶一個女人,那就是我!我發過誓,只要是我要的東西,任誰都不能阻擋我得到,沒有人可以妨礙我。」她的眸子透著一股森冷無情。
他不耐地冷哼,「你找我來就是說這些?」
「我要你今天就把凌予禾殺了。」
「你真是迫不及待啊!」
「我要她死,愈怏愈好。」她瘋狂的吶喊。
歐陽智極其緩慢地搖搖頭,萬分惋惜地道:「這件事,我怒難從命。」
「什麼?」她森冷的目光凌厲地掃向他,「你竟敢不聽我的命今?」
歐陽智露出比冬雪還冷的笑容,「客人的吩咐,我向來不敢不從。不過——」他微一停頓,望向屋內某一根樑柱,「如果注定是無法達成的要求,倒不如不遵守得好。」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給我說個明白。」
歐陽智但笑不語,不再理會她,逕自飄然離去,令嚴馨梅益發氣惱,在他身後破口大罵,模樣猙獰而潑辣,以至於當一個身影倏然由天而降,她壓根不及掩飾她醜陋的一面。
「梅兒,許久不見,沒想到今兒個竟會在鼎鼎大名的綏南王府裡巧遇。」楚星灝英姿依舊,只是眉宇間多了些悲憤與錯愕,以及深深的不解。
「灝……」嚴馨梅檀口微張,顯是太過吃驚而說不出話來。
「我真沒想到會在今時今日、這樣的場景中見到你。梅兒,我真的很遺憾。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步步逼近,不解地詰問。
「爺……」嚴馨梅下意識過了一步。
「為什麼要予禾的命?她跟你何冤何仇,你要對她痛下殺手,非除她而後快?」他隨身攜帶的紙扇輕抵嚴馨梅粉嫩自美的頸子。
這個動作看來沒什麼,但嚴馨梅整個身子卻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因為對楚星灝相知甚熟的她,知道他曾經用這把精美非凡、薄若纖絲的紙扇,談笑之間便傷丁敵手。
而今這扇子正抵著她寶貝的頸子啊!
「爺,你……在說什麼呀,我怎麼一個字也聽不懂。」她畢竟也是見過世面的名妓,立時冷靜下來,故作無辜。
「事到如今,你還在裝糊塗!」
「爺,你這話說到哪去了,梅兒向來是最敬重你的,梅兒對爺的心,爺難道還不懂嗎?奴家又哪敢對爺有半分欺瞞呢!」她輕蹙娥眉,眼波含情慾語還羞,既是輕嗔又在傳情,媚態萬千。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楚星灝壓根不為所動,只冷冷地說道:「我不是王爺,你這套就省省吧。」
「爺,你這可是在吃味?倒將梅兒一份心意全給抹殺。」她眼簾半掩,淚滴似乎欲奪眶而出,哽咽地道:「梅兒在京師天天盼著爺早日來探奴家,這才捱不住相思之苦,央了正巧要回杭州的李王爺一同攜了奴來。若教你誤會了梅兒,那梅兒可是萬萬不依。」
楚星灝沒答腔,只微微加強手勁,嚴馨梅雪白的頸子登時滲出一道血痕,染紅了賽雪的肌膚,更模糊了繪有山水的紙扇。
「別跟我作戲。」他不耐地低吼。
「啊!」嚴馨梅察覺腥紅的血液流出,不由得驚呼出聲。
「我再問一遍,為什麼唆使歐陽智架走予禾?為什麼要對予禾下毒?為什麼要予禾的命?為什麼?」
「我沒有。」
「我不想再問第三遍。」他的表情是嚴馨梅從未見過的兇惡。
不消楚星灝提醒,她也清晰地察覺此刻正是她活命與否的危急關頭。
如利刃般的紙扇正緊抵住她的脖子,她不由得有些驚慌。
她動之以情地勸道:「爺,咱倆相識相知多年,你難道信不過我?想我嚴馨梅打十五歲便淪落風塵,雖是陪人飲酒作樂作賤自己,但我可不曾存過什麼壞心眼害人,又哪會想要奪人性命,你可要明辨是非啊!」
「我就是因為念在舊情,才沒一刀便將你殺了,還給你答辯的機會。」他搖搖頭,「方纔你與歐陽智的對談我聽得分明,我沒想到你竟會有如此惡毒狠辣的心眼。」
「我……」嚴馨梅眼見無法脫身,桃花眼一擠。淚便順勢流了下來,無比委屈地道:「爺,梅兒這麼做全是為了你呀。」
「為我?」
「嗯,」她堅定地點點頭,淒楚地道:「還記得上次長安一聚,爺對奴家說苦惱於令尊為爺訂下一門親事。這件事梅兒一直耿耿於懷。天天為爺的事擔憂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爺,你不知道那段日子,梅兒過得有多苦啊。」說著,淚也不停湧出。
楚星櫇聽她言詞問的情意真摯,不似作假,暗歎一口氣,不再嚴逼,綾緩將紙扇抽離。
嚴馨梅見他態度稍霽,又繼續道:「梅兒知曉爺侍親至孝,肯定不會推拒親事,可梅兒又不忍見爺如此痛苦,被強逼著娶一個爺壓根不喜歡的人,梅兒苦思良久。終於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只要凌予禾這人不存在,那麼一切的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
「所以你就巧設詭計,狠下心腸去殺一個你全然不相識的陌生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這就是你所說的『兩全其美』之計?你未免太——」他無法置信熟識多年的紅顏知己竟是如此無情與狠心。
「我全是為了爺啊!爺難道不明白梅兒對你的一片心?梅兒的所作所為都是希望爺能夠快樂。」
「住口!」楚星灝重斥著,沉聲說道:「我楚星灝闖蕩江湖數載,從不曾胡亂傷人、殺人,即使是極惡之徒,我也只是將之打傷,交付官府處置。而今你卻說為了我要去殺人,我是萬萬不能接受。」
「爺——」
「我應該殺了你的!」他面色一凝,瞬動殺機。
「爺怎能這麼說?梅兒什麼都不求,一心只要爺好,梅兒哪裡做錯了?竟讓爺說這等傷人的狠話。」她精緻的俏臉一白,楚楚可憐地控訴。
楚星灝心念一動,有半晌當真心軟。他著實無法輕易殺人,特別是一個女人,一個那麼愛戀他的癡情女子。
然而他又很想殺了她,只要一想到予禾被七日斷腸草折磨的痛苦模樣,他就無法遏止想把幕後指使者揪出來,將他碎屍萬段的衝動。
他不由得悚然一驚,其實這個念頭絲毫不因嚴馨梅是他相識多年的紅顏知己而有所稍減,報仇的信念遠遠超出他自己的預估。
他要為予禾討回公道,他想保護她,想要將她納入他的羽翼之下,讓邪惡與不幸徹底遠離她。
「梅兒,別怪我無情,怪就怪你不該傷害今生對我最重要的人。」他心一撗,信手揮出紙扇,就要取她性命。
嚴馨梅雙眼睜得奇大,嘴巴更是嚇得合不攏,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悶哼兩聲,以為她就要香消玉殞了。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支飛鏢倏然攔截了紙扇,但嚴馨梅受不了刺激,竟巳先行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