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她一見到那個身上掛著幾百斤豬油,神態更是猥褻到令人嘔吐的中年瘸子,臉色馬上翻為鮮綠色。
「靳先生,請你,不,求你,千萬不要告訴我那傢伙就是你表哥!」
「……他是我表哥。」
「……甘迺迪!」
「嗄?」
「好像豬!」
「……」
「好了,我們見過面了,可以回去了吧?」
「請等一下!」靳文彥硬扯住她。「這是禮貌,我起碼要為你們介紹一下。」
為雙方介紹是很快,三個人而已,又不是一拖拉庫,但後續就很麻煩了。
靳文彥剛介紹完畢,方蕾還沒來得及喊撤退,那邊的「甘迺迪」就流著口水摸過來了。
「我喜歡她,表弟,你帶了那麼多女孩子回來給我看,就數她最高級了!」
「很抱歉,你是豬,我是人,我們不是同一種族的,0K?」
方蕾噁著心退開一百萬步,以為這麼說對方一定會生氣,會放棄,沒想到那只「甘迺迪」反而樂得哈哈大笑。
「好好好,太好了,我就喜歡這種潑辣貨!」
「簡直不敢相信!」方蕾喃喃道。「你是變態嗎?」
再多一句「評語」,那只「甘迺迪」更興奮了,繼續盯著她流出滿嘴瀑布,恨不得當場吃掉她似的。
「姨婆,就是她了,除了她,我誰也不要!」
「企困卡唔瞑啦!」方蕾不屑地打回票。
老太太在一旁早就聽得兩眼放沖天炮,根本不喜歡這個跟馴服兩個字眼完全搭不上邊的女孩,但沒辦法,要結婚的主角喜歡,更正確的說法是,見過那麼多女孩子,他只喜歡她,老太太只好臨時改變主意,決定等他們結婚後再好好修理修理這個不懂得敬老尊賢的刁丫頭!
「她的父母呢?」她尖聲問靳文彥。「叫他們來,我們談談聘金的問題,然後就可以決定婚期了!」
很奇怪的,靳文彥不但沒有回答她,反而退後一步任由方蕾自己去應付。
「不必找我父母,他們也沒來,因為這件事完全由我自己決定!」
「哪會有這種事?」老太太一臉不信。
「就是有,不然你以為靳先生為什麼只帶我一個人來?」
老太太將詢問的目光投向靳文彥以尋求正確答案,後者依然不吭聲,她想是他默認,只好再轉回來面對方蕾。
「你要多少聘金?」
「一塊錢也不要!」
老太太錯愕的瞠大眼。「那你要什麼?」
「我什麼都不要,因為……」方蕾冷哼。「我絕不會和那隻豬結婚!」
「你這個刁蠻的野丫頭!」老太太發怒了。「你可知道我們靳家是什麼身份,竟敢如此不知好歹,我……」
方蕾猛翻白眼。「請別在這裡懷舊了,老太太,你甚至沒有裹小腳呢!」
靳文彥突然發出一聲奇怪的咳嗽,老太太差點氣歪了腦後的髮髻。
「你你你……」
「嘖嘖,真是凶悍,我愛死你了!」那只「甘迺迪」愈來愈癡迷地喃喃道,旋即不顧一切的以餓虎撲羊之勢抱過來。「我就先睡了你,不怕你不和我結婚!」
眼見那副足有她三十倍大的體積泰山壓頂似的崩塌過來,方蕾不禁大吃一驚,慌慌張張往後退,沒注意到後面一張籐制圈椅佔在那邊阻礙世界運轉,一個踉蹌跌坐下去,來不及起身,眼前就黑了一整片,她正想試試自己尖叫的嗓門能拉到幾分貝,驀地,橫裡一條人影先一步擋到她前面。
「夠了,表哥,她不想和你結婚,你沒有權利逼她!」靳文彥冷靜地請表哥關閉他的口水瀑布。
「但我只要她!」「甘迺迪」像任性的小孩子一樣抗議。
「你不能想要什麼就要什麼。」
「為什麼不可以?」
「你沒有資格!」
聽到這裡,老太太也怪叫過來了。「你這個雜種,竟敢……」
「姨婆,我會另外再找其他女孩子來給表哥看,方蕾不行!」
「但你表哥只要她,」老太太蠻橫的道。「她就得留下來和他結婚!」
靳文彥徐徐瞇起眼。「姨婆,我一直想跟你講一句話。」
見他的表情有點不對,老太太不由心生忐忑。「什麼話?」
「我的耐性是有限度的。」
「什……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靳文彥慢條斯理地說。「如果姨婆再不懂得收斂,以後將得不到我任何支助,無論是金錢或任何事!」
話落即牽起方蕾的手大步離去,後面那只「甘迺迪」一邊怪叫一邊追,老太太更是破口大罵,他都置若罔聞,出了老宅,他們坐上計程車直奔火車站,搭上最快出發的火車回台北。
回途上,靳文彥始終默然無語,彷彿在思考什麼重大的問題,方蕾也悶不吭聲,她在生氣,氣靳文彥竟敢帶她來見那只「甘迺迪」。
她發誓,以後再也不見他了!
恰恰好兩天後,當她和楊太太見面時,以為楊太太要帶她去會見另一位相親對象,沒想到楊太太卻帶她到一間剛裝潢好的小公寓,並交給她一把鑰匙。
「這是幹嘛?」方蕾滿頭霧水。
「靳先生因公事到澳洲,大約一個星期後回來,在這期間,他希望你能認真考慮和他結婚,你所提的條件他全都接受,所以,如果你同意的話,請你先搬進這裡來,並準備好你那邊所需要的文件,他一回來就會和你結婚……」
「卡!」方蕾面無表情地看著楊太太。「請問,你說的靳先生是靳文彥?還是他表哥?」
「當然是靳文彥先生,他表哥我還在替他另外找對象。」
「是他?」方蕾目瞪口呆。「為什麼是他?」她才發誓說再也不見他,他卻要和她結婚?
「這個……我也不清楚,他跟我提的時候我也很意外。」不過,只要能多賺一筆介紹費,她絕不會反對。「還有,這三萬元是他要給你做生活費的,如果你不同意和他結婚,等他回來後再還給他就行了。」
楊太太再交給她一個厚厚的信封,方蕾茫然看著手上的信封,腦袋裡已是混淆一片,全都是亂碼。
究竟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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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蕾根本沒有考慮。
像靳文彥那種對象,別說是相親,就算她自己去搶也搶不到比他更正點的男人,事實上,以他的條件,他有資格跟比她優上千百倍的千金小姐、富家世女結婚,他卻挑上了她,她又有什麼好考慮的,特別是在她這種情況下?
所以,她沒有考慮,再老實一點承認,她還擔心考慮時間太久,他會後悔也說不定。
於是,隔天她就提著全副家當,偷偷摸摸搬出方家,住進那棟小公寓裡。
說是小公寓,兩房一廳一衛一廚,再加一個小陽台,起碼也有二十五坪以上,傢俱齊全,連電器設備都不缺,甚至還有電腦、傳真機、掃瞄器等等。
「天堂!」
躺上軟綿綿的彈簧床,她感動得想哭,不過她沒空哭,馬上又跳起來開電視,「我都忘了我有多久沒看電視了!」按著遙控器,她又想掉眼淚了。
「不敢相信,這裡居然有第四台!」
大概沒有人會相信,就從這天起,整整四天時間,除了出去買東西、洗澡、上廁所和睡覺之外,她都守在那台32寸的液晶電視前面,著迷似的盯著螢幕看,看完這台看那台,一百多台轉來轉去轉個不停。
世界真是美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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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清晨,兩眼剛打開,方蕾就察覺到有什麼異樣——菸味,茫然轉眸,赫然發現窗台上坐著一個人。
「醒了?你那邊的文件都準備好了嗎?」
「呃,好……好了。」某人的腦袋依然跟章魚燒的面漿一樣爛糊。
「好,用過早餐後拿給我,我去辦公證結婚登記。」
「喔。」茫然回應,茫然地搔搔頭髮,茫然起身,茫然進浴室。
一分鐘後,她滿臉吃驚的衝出來——洗把臉,終於清醒了。
「你你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靳文彥仍坐在窗台上,眼睛在笑,似乎對她的反應感到很有趣。
「一個鐘頭前。」
「為什麼不叫我?」
「你睡得很熟,為什麼要叫你?」
「所以……」方蕾覺得臉上有點冒熱氣。「你就坐在那裡看我睡?」
靳文彥含笑不語,方蕾臉更熱,有點不知所措。
「你……你為什麼突然想和我結婚?」
「我祖母一直在催我結婚。」
「為什麼是我?我相信你一定有比我更好的對象可以選擇。」
靳文彥沒有回答她,反又問她另一個問題,「你不想問我姨婆為什麼叫我雜種嗎?」
不說就不說,哼,有什麼了不起!
方蕾賭氣地噘起嘴。「沒想過,不過如果你想告訴我,我也不介意聽一下。」
靳文彥莞爾。「我是私生子。」
「是喔。」方蕾聳聳肩。「很可惜你不是第一名,上不了金氏紀錄。」
「但在西螺那種民風保守的城鎮裡,尤其是身為地方望族的靳家,那是一件翻天覆地的醜事,所以我母親就被掃地出門了……」
「猜想得到。」方蕾喃喃咕噥。
「我父親的婚姻是由我祖母為他安排的,他的妻子是我祖母家族那邊的人,一個端莊的貴婦人,但他真心所愛的是我母親,所以在他妻子因腦癌去世後,他便堅持要和我母親結婚,並正式認領我,之後我母親又為我父親生下兩個孩子……」
「那真是恭喜你了,你們一家人總算能團聚在一起生活。」
「不過我父母逝世後,我祖母又打算替我安排婚姻……」
聽到這裡,方蕾恍然大悟。「別說,讓我猜,你不願意任由她擺佈,所以才瞞著她偷偷結婚,她要是再逼你和她替你找的對象結婚,你就可以把我推出去做擋箭牌讓她射個半死,我說的對不對?」
靳文彥撩起一彎莫測高深的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想吃什麼早餐?我去買。」
耶?真教人不敢相信,這個話題明明是他自己先開始的說,他竟敢中途鳴金收兵!
於是,方蕾的嘴又不高興的嘟起來了。
但她的嘴並沒有嘟很久,靳文彥辦完登記回來後,馬上又帶她出去大肆採購,買他的衣飾用品,還有她的衣飾用品。
天知道她有多欠缺女孩子該有的衣飾用品。
在這之前,她只有制服和襪子兩雙,內衣褲三套,便服四套,夏天兩套,冬天兩套,還是撿方珊不要的,因為方麗的衣服她穿不下,除此之外,她沒有便鞋,也沒有冬天的外套,什麼都沒有。
這天,她終於都補全了,還是他替她挑的,說真格的,他還挺有品味的呢!
隔日,他又帶她去大肆採購生活用品、個人衛生用品和廚房用具等等:再隔天,他帶她去吃飯、看電影、逛街。
「婚前至少要約會一次。」他說。
然後,在靳文彥回來的第四天上午,會同方蕾的媽媽和靳文彥兩位朋友證人,方蕾和靳文彥在地方法院的法官公證下完成結婚程序。
之後,靳文彥在急於離開的方媽媽手裡塞進一個信封。
「那是什麼?」方蕾問。
「兩張一百萬的支票。」靳文彥淡淡道。
「什麼?」方蕾尖叫。
「如果你母親夠聰明的話,她會把兩張支票都收起來做自己的私房錢;若是她應付不了你繼父的怒氣,她可以交給你繼父一張支票,自己留下一張。」
真慷慨,他是凱子嗎?
「你很富有嗎?」
老實說,對於這一點她實在不能不感到疑惑,他穿的是最普通的西裝、皮鞋或休閒服,用的是那種一個二十元的打火機,帶她去購物時也是拿出最實際的眼光挑一般價格的東西買,在他身上絕對看不見奢侈這兩個字眼,沒有崇尚名牌的習性,也不貪好享受,所有一切都跟普通人一樣。
可是在某些他認為必要的時候——譬如這時候,掏出兩百萬來竟然連眼也不眨一下,慷慨得教人莫名其妙。
所以她才會乘機問出這個疑問,但靳文彥竟然給她裝作沒聽見,泰然自若地轉身和那兩位朋友說話,接受他們的道喜,再謝謝他們的幫忙,根本不理會她,方蕾不禁猛翻白眼。
又來了!
許多時候當他不想回答她的問題時,他就會裝作沒聽見,就這樣給她打混過去,她也拿他莫可奈何,總不能硬掰開他的嘴,拉出他的舌頭叫他說吧?
然而,雖然他們結了婚,也同床睡覺,他卻沒有碰她,連新婚夜裡都沒有。
她不理解為何他不碰她,但這確然使她暗自鬆了一口氣,畢竟,要和一個幾乎算是陌生人的丈夫做愛做的事,再大方的女孩子也會不自在。
直到農曆年除夕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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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年開始,六年來的除夕,方蕾都是一個人孤伶伶的度過,唯一的年夜菜是她省下一個星期的晚餐費買來的半隻烤雞,當然,她也沒有收到任何紅包。
但這年除夕,一大早靳文彥就陪她到菜市場去買菜,雖然有一大半都是買現成的,因為她不會煮年夜菜,靳文彥更不懂,另外一半是她按照食譜現學現賣,好不好吃是另一回事,有沒有才是她在意的。
然後,他們一邊享受年夜飯,一邊觀賞除夕特別節目,又租DVD來看,最後,當外面開始傳來鞭炮聲時,靳文彥還給了她一個大紅包。
「給……給我的?」方蕾捧著紅包,彷彿在作夢般的呢喃。
「雖然你已經是我老婆了,但畢竟你尚未成年,所以……」
話還沒說完,方蕾驀然像個小孩子一樣放聲大哭,嚇得靳文彥一時不知所措。
「怎麼了?」
「好……好久好久沒有人陪我一起過年……」撲在他懷裡,她一邊大哭一邊哽哽咽咽地傾訴。「好久好久沒有人陪……陪我一起吃年夜飯,好久……好久沒有人給……給我紅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
靳文彥輕輕歎息,雙臂溫柔地環住她,憐惜地拍撫著她的背。
「放心,以後我不會再讓你感到寂寞了!」
但是,多年來累積的委屈並不是哭一兩聲就可以解決的,方蕾起碼哇哇大哭了二十分鐘以上,靳文彥也耐心地安撫了她二十分鐘。
直至她的哭聲逐漸轉為斷斷續續的抽噎,他才輕輕扶起她的下巴,讓她仰起臉兒,再俯下唇去吻掉她的淚水,一點一滴,細心的,萬分溫柔的吻掉她臉上所有水珠,最後,唇畔悄然移至她的唇上。
也許是哭累了,他們沒有喝酒,她卻感受到陶然的醺醉,腦海裡除了一片宛如置身於雲霧之中的飄然感之外,其他什麼也沒有。
於是,他輕輕抱起她,緩步到床邊,輕輕放下。
她一逕注視著他,兩眼迷濛彷彿在作夢,當他躺到她身旁,她也主動偎進他懷裡,在他開始褪去她的衣衫時,她連一點象徵性的反抗都沒有,也不害羞,彷彿彼此裸裎以對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這一夜,她終於成為他名符其實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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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講,兩房的公寓,大房間必然是主臥室,但在方蕾的新家裡,小房間才是臥室,大房間是書房,因為裡面要放上兩張書桌,一張是方蕾的,另一張大到可以稱之為辦公桌的是屬於靳文彥的,光是他的工作範圍就佔去大半空間,不用大房間實在不方便。
除了電腦之外,靳文彥的書桌上滿滿都是文件,兩側還有傳真機、印表機和掃瞄器,而且幾乎隨時都在工作,甚至在半夜裡,傳真機也會突然啟動,幸好方蕾不是淺眠的人,不然晚上睡覺老是被吵醒,不抓狂才奇怪。
「老公。」
「嗯?」
「請問這是哪一國文字?」
專注於文件上的靳文彥過了十秒鐘後才抬起頭來,若有所思地望著方蕾,後者拿著一張文件翻過來、倒過去的看。
「小蕾,你什麼時候開學?」
「後天。」
「什麼時候結業?」
「這學期嗎?」方蕾聳聳肩。「那要等開學拿到行事歷之後才知道,不過一般都在六月底七月初。」
「這樣算來該有,嗯……四、五個月的時間……」靳文彥沉吟。「那麼,你的語言學習能力如何?」
斜過眼來,「我的語言學習能力?」方蕾咧嘴嘿嘿直笑,非常得意的。「告訴你,不是我在臭彈,本人的語言學習能力可是頂級的喔,我是外省人,可是我也會講台灣話,客家語也會一些,連山地話也能唬兩句:再說到英語,在台灣的英文教育下,結果學生都只會寫會看不會講,而我不僅會寫會看,講得也滿流利的,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是嗎?」靳文彥點點頭,也不曉得在點什麼意思。「那麼,再學個荷蘭語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笑容傻住,「荷蘭語?」方蕾喃喃道。「我為什麼要學荷蘭語?」
「你需要。」
「我需要?」方蕾呆呆重複。
「對,你需要,而且不只荷蘭語,還有法語……」
「法語?」
「和德語。」
「德語?」
「沒問題吧?」
「沒問題?」
「很好,我會叫人把學習教材寄過來。」話落,靳文彥低頭繼續工作。
方蕾呆在那裡起碼三分鐘後才回過神來,旋即大聲抗議。
「給我等一下,我為什麼要學那麼多語言?」
「你需要。」靳文彥頭也不抬。
「我為什麼需要?」方蕾莫名其妙的叫道。「難不成你要搬到荷蘭去工作?」
「當然不。」
「那是法國?」
「也不。」
「德國?」
「沒那種計畫。」
「那到底是怎樣啊?沒理沒由的,我幹嘛要學那麼多種語言嘛?」方蕾氣唬唬地追問。
「當然有理由。」
「什麼理由?」
「你需要。」
「……TMD!」
靳文彥終於又拾起頭來了,「TMD?」滿眼困惑。「什麼東西?」
「他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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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段考結束,又可以輕鬆兩天,尤其是對那種不愛唸書的人而言,段考簡直是酷刑,考完不慰勞一下自己太不甘心了。
「方蕾,陪我去買鞋子!」
「好啊,我先通知家裡一下。」
走向側門途中,宋巧蓮驚訝地看著方蕾掏出手機來,斷斷續續的用一種奇怪的語言跟對方說話。
待方蕾一掛斷手機,宋巧蓮即衝口而出,「你在……」
「方蕾!」
宋巧蓮的問題才剛起頭就被打斷,氣得她臭罵一聲「Shit」,轉頭去看,更是翻白眼。「不是分手了嗎,他還想幹嘛?」
方蕾默然望著前任男友周廷鈞急步追上她們,還對她猛笑。
「方蕾,你這次段考考得怎樣?」
「才剛考完,我怎麼知道。」方蕾懶洋洋地回道。
「這樣……」周廷鈞遲疑一下,旋又堆起滿臉笑。「那,咳咳,我是想說,我們要不要重新再來過?」
方蕾不可思議的睜了睜眸子,再翻翻眼。
「你秀逗了,想跟人家學復合那一套?你無聊!」
「不要這麼說嘛,一年級那時候是我太衝動了,很抱歉,可是……」周廷鈞耐著性子保持笑容。「你不覺得我倆很搭嗎?」
「是喔,因為上次段考我掉到第二名,讓你搶到第一名,你才會覺得我們很搭,對不對?」方蕾不屑地說。「要是這次段考我又搶了你的第一名,你是不是又要跟我分手了?」
周廷鈞窒了窒。「不……不會啦!」
「不會?」方蕾斜眼睨著他。「你是說不會再和我分手?還是你的第一名不會又被我搶走?」
周廷鈞難堪的掉了笑容。「方蕾,何必這麼小氣嘛,老是提那件事……」
「OK,不提那件事,提現在。」方蕾也懶得跟他那種沒有肚量的人囉唆。「現在我有更好的對象了,請別再來騷擾我,可以吧?」
周廷鈞臉色更難看。「比我更好?」
方蕾很認真的想了一下。「一萬倍!」
宋巧蓮噗哧失笑,周廷鈞憤然離去,方蕾裝了個鬼臉,繼續偕同宋巧蓮一起往側門去。
「方蕾。」
「幹嘛?」
「從這學期開始,你好像不太一樣了耶!」宋巧蓮歪著腦袋,一直在打量她。
「哪裡不一樣?」
「我也說不上來,是……是精神上的,你好像很快樂。」
「我以前就不快樂嗎?」
宋巧蓮靜默兩秒。
「你以前是真的快樂嗎?」
「哈,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方蕾開心的用力抱她一下。「我們去麥當勞坐坐吧!」
「麥當勞?」宋巧蓮驚呼,「可是你不……」驀然摀住自己的嘴,尷尬的扯開嘴。「對不起。」
方蕾聳聳肩。「沒錯,我是很窮,吃不起麥當勞,不過那是以前。」
宋巧蓮瞠怪的白她一眼。「那就老實說沒關係啊,害我都要裝作不知道,很辛苦耶!」
方蕾自嘲地輕哂。「我不喜歡被人家同情。」
宋巧蓮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再問:「那你現在……」
方蕾默默舉起左手給她看。
「幹嘛?」宋巧蓮困惑地看來看去看不懂。
「真遲鈍!」方蕾咕噥,用力指指左手無名指上那一枚金戒指,不粗不細的一圈,很普通,甚至連一點花紋都沒有。「我結婚了啦!」
「嗄?」宋巧蓮頓時呆住,兩腳也愣在原地不動了。
方蕾回眸,大笑著硬扯著她繼續走。
「走啦,走啦,到麥當勞我再告訴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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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認為你哪裡做錯了!」
聽完方蕾的故事,宋巧蓮毫不猶豫地這麼告訴方蕾。
「先不管對或錯,我認為凡事都要設身處地來考慮,如果我們不喜歡人家撞死我們的親人之後,不但沒有受到任何懲處,甚至連一聲對不起也沒有,我們就不應該把這種事加諸在別人身上……」
「對,對,我就是這麼想的!」方蕾喃喃贊同。
「至於你爸爸的死,」宋巧蓮咧出一抹歉然的表情。「很抱歉,以我旁觀者的看法,他是自找的,當然我是能體會他想維護自己家人的想法,但也不能不顧他人的生命,你有勇氣把這件錯事揪出來,他起碼該保持中立的立場,但他三思要把錯事做到底,有任何後果自然要他自己承擔,怎能怪你呢?」
方蕾垂眸沉默好半天。
「你這麼認為嗎?」
「沒錯!」宋巧蓮更用力點頭。「這世上的是非對錯如果都是依照個人的利益來決定,那根本就是非不分了嘛!」
方蕾又沉默半晌,然後緩緩抬起雙眸,露出感激的笑。「謝謝你!」
「不客氣!不客氣!」宋巧蓮阿沙力的揮揮手。「現在,可以告訴我你老公的事了吧?」這才是她真正感興趣的話題。
方蕾又笑了。「你想知道什麼?」
「幾歲?」宋巧蓮興致勃勃地提出第一個問題。
「二十九。」
「嗯嗯,還不算老。費司呢?」
「正點!」
「身材?」
「瘦長,他高我一個頭還多一點。」
「個性?」
「溫和穩重。」
「工作?」
「工作?」方蕾抓抓脖子。「老實說,我不太清楚耶,我只知道他好忙,不必上班,但常常出差,我在猜也許是業務之類的工作。」
「你沒問清楚?」
「我問那幹嘛?」
「也對,只要他對你好就行了,其他不重要!」
「對,對,」方蕾眉開眼笑。「他對我真的好好ㄋㄟ!」
「那……」宋巧蓮再想一下。「家人?」
「祖母,一個哥哥,兩個姊姊,」方蕾比出六的手勢。「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哇!」宋巧蓮驚歎。「你不是跟他們一起住吧?」
「不是,我們自己住一棟兩房一廳的小公寓。」
「幸好!」宋巧蓮拍拍胸脯。「公寓小一點沒關係,只要是你們兩人一起住就行了,告訴你,跟家人住最麻煩了!」
方蕾聳聳肩,不置可否。
宋巧蓮忽又啊的一聲。「對了,你剛剛打手機時講那是什麼話?」
一提到這,方蕾的臉馬上黑掉半邊。「荷蘭語,他叫我學的,還說等我荷蘭語學得差不多了,要繼續學法文和德文。」
「為什麼?」宋巧蓮奇怪地問。「你們要搬到荷蘭去住嗎?」
「才沒有。」方蕾一口否認。
「法國?」
「也沒有。」
「德國?」
「沒有,沒有,都沒有!」
「那他幹嘛叫你學那些語言?」宋巧蓮一臉困惑。
她也想知道。
「不知道。」方蕾搖頭道。「不過我在猜他可能是想在我放寒暑假時,他要出差就帶我一起去,不這樣想,學起來真的很不甘願耶!」
宋巧蓮想了想。「多半是,不然也沒有其他原因了。」
「我也想不到其他原因。」
「真好,還可以到歐洲去玩。」宋巧蓮羨慕地呢喃。
「我也是這麼想,」方蕾喜孜孜的猛點頭。「你知道,我家的人常常出國度假,連我姊姊和妹妹都出國去玩過好幾次,但他們從不帶我去,現在我終於也有機會出國度假了,想想真是超興奮的!」
「你老公好像真的對你很好呢!」
「的確。」
「超lucky!」
「爆lucky!」
「……我也要去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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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顧一圈,確定都整理妥之後,方蕾離開廚房到書房探頭看一下,傳真機喀喀響,靳文彥仍在忙碌,她聳聳肩,逕自拿換洗衣物進浴室洗澡,洗完出來吹乾頭髮後,先到廚房拿一包洋芋片和一罐可樂,再坐到電視前面。
一個鐘頭後,她看恐怖片看得正專注,身旁突然多了一個人,散發著甫沭浴過的清新香味,一臂攬住她肩頭,一手偷去一片洋芋片。
「什麼片?」
「毛骨悚然二。」
「重播的?」
「也許吧,但我是第一次看。」方蕾漫不經心地說。
「難怪你全身繃得這麼緊。」環住她的手臂又多使上幾分力,靳文彥笑著再摸一片洋芋片。「女孩子就是這樣,明明害怕,偏又愛看。」
「閉嘴!」
又過了一個鐘頭,方蕾鬆出一大口氣,整個人都癱了。
「好緊張!」
「我的耳朵也快聾了!」靳文彥喃喃道。
「咦?我有尖叫嗎?」方蕾不信地問。
靳文彥咧咧嘴。「沒有,是有人在殺豬!」
「你才殺豬!」方蕾又笑又罵,還捶他一拳,再跳起來跑進廚房。「待會兒會重播空中一號,上回我只看到尾巴,這回我一定要從頭看!」
一會兒出來時懷裡抱著另一包洋芋片、魷魚絲,還有他的罐裝啤酒。
「喏,你的!」她先把啤酒扔給他,再坐進他懷裡。「還沒開始吧?」
「前一片才剛播完,下一片沒那麼快開始。」
「那我先看看別台好了。」
「看新聞台。」
「才不要,看新聞好無聊!」
「那看體育台好了。」
「喂,你們男人為什麼都喜歡看那種無趣的節目啊?」
「那要看什麼?」
「還有別的電影台啊!」
「要是又看到另一部好看的片子呢?」
「……再買一台電視好了!」
平凡的家居生活,卻是方蕾最渴望的時光。
婚後,靳文彥從不曾忘記結婚前承諾的條件,只要她坐到電視前面,不超過一個鐘頭,他一定會來陪伴她,有時候認真看片子,有時候閒聊一些有的沒有的,或者鬥鬥嘴比比誰的口水多,每當這種時候,濃濃的溫馨感便會在不知不覺間瀰漫至她全身四肢百骸。
那股溫馨感,有時候會讓她想掉淚,有時候會讓她漲滿深摯的幸福感,又有時候會讓她想對他說什麼,卻不曉得到底想要說什麼?
他是個外表出色的男人,但這並不是很重要,外表帶給別人的只是一種粗略的印象——浮面的喜歡或討厭,這種膚淺的印象很容易被改變,可能只是一句話或一個動作,原來的喜歡或討厭就會全盤被翻轉過來。
真正能確保別人的想法與心意不變的,是除去外表的內在。
他是個好男人,更是個好丈夫,這才是最重要的,他從不曾用嘴巴來安慰她心裡的創傷,但他一直用行動來表示他的心意,溫柔的、體貼的、包容的,有時候甚至像個父親一樣縱容她。
所以起初,或許因為他的外表,她確實是喜歡他,但促使她這麼快就接受他、習慣他,甚至依賴他的,是他對她所做的一切。
這樁婚姻也許是不得已的,但現在,她覺得自己真是該死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