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一定是,因為……
當方蕾和靳文彥一起回到家裡時,方媽媽見他們兩人手牽手,當即明白靳文彥已度過難關了,但方蕾仍抹著一臉大便臭得要死,方媽媽又猜想兩人之間仍有些不容易解決的問題。
於是,她招招手將他們叫進書房裡,準備為他們上一課「老人言」。
「你們先坐下吧!」
三人分別落坐,趙阿姨好意送來一壺茶又出去,方媽媽端詳小夫妻倆片刻。
「還打算離婚嗎?」
方蕾斜眼向靳文彥瞥去一眼,後者無奈苦笑。
「我還在考慮。」方蕾坦承道。
「為什麼?」
「因為我只想做一個平凡的人。」
方媽媽瞭解的點點頭,又思索半晌。
「那麼,我想先問問妳,小蕾,雖然你們是相親結婚的,但在婚前,妳喜歡他嗎?」
「喜歡啊!」方蕾很大方的承認了。
「愛他嗎?」
「還不到那種程度吧!」
「妳有想要認真經營這樁婚姻嗎?」
「那當然。」
方媽媽頷首,再轉注靳文彥。
「那麼你呢?婚前你喜歡她嗎?」
「喜歡。」
「愛她嗎?」
「不確定。」
「是嗎?」方媽媽有點驚異,沒想到在婚前,女婿對女兒的感情竟已比女兒對他的感情更深了。「那麼,你有想要認真經營這樁婚姻嗎?」
「自然想。」
「換句話說,你們是婚後才開始戀愛的。」方媽媽慢條斯理地說。
「沒錯,沒錯,我們是婚後才開始戀愛的!」方蕾連聲同意。
「由於你們彼此都喜歡對方,自然會希望對方也能夠喜歡自己,更因為你們雙方都有心要經營好這樁婚姻,所以你們都願意盡己所能去相互體諒、相互配合,希望對方能夠因此而喜歡自己,更希望彼此能擁有一段美好的婚姻。而你們也果真達到了這個目標,這是非常難能可貴的,因為許多夫妻都做不到這點。不過……」
說到這裡,方媽媽的目光定在方蕾臉上。
「從你們彼此坦承自己愛上對方的那一刻開始,一切就開始走調了。尤其是妳,小蕾……」
「我?」她以為媽媽應該會幫她,沒想到媽媽卻第一個點名到她頭上來批判。
「對,就是妳,妳自己好好想想,」方媽媽的口氣極為嚴厲。「當妳不知道文彥是否喜歡妳的時候,妳是否下意識不敢要求文彥太多,也會盡妳所能去體諒配合對方,努力想要塑造出最完美的感情來……」
「那是當然,不然我們一東一西兩個陌生人在一起,不盡量配合對方,哪有辦法繼續生活下去!」方蕾得意的說,自覺自己這麼年輕就能懂得這些道理實在很了不起。
沒想到方媽媽還有下文,而且下文才是重點。
「可是一旦你們把愛說出口之後,妳的想法就自然而然改變了……」她朝靳文彥瞥去一眼。「因為文彥愛妳,妳對他的要求大幅度膨脹,對他的期待指數直線上升;因為文彥愛妳,妳就認為他必須為妳做得更多,必須一切都要依從妳;因為文彥愛妳,妳就不再為他多方設想,不再盡妳所能去體諒他……」
「人家哪有那樣!」方蕾不服氣的否認。
「沒有嗎?」方媽媽哼了哼。「妳自己認真想想看,若是在一年前,當妳還不知道他愛妳的時候,這件事就爆發出來了,那時候妳會如何應付這種狀況?」
「我……」
「不要隨便回答我!」方媽媽怒斥。「先給我仔細想清楚後再回答我!」
從沒見過媽媽發威,方蕾不禁嚇了一跳,旋即嘟起了嘴,不甘心的嘟嘟囔囔。
「好嘛,好嘛,想就想嘛,幹嘛那麼凶嘛!」然後,她開始認真思索。
靳文彥想要說什麼,方媽媽擺起手勢示意他暫時不要開口,他只好閉緊嘴巴等待。
半晌過後,方蕾的表情開始出現異樣,偶爾偷覷靳文彥一下,再低頭繼續沉思,抓抓脖子,又偷瞄一眼,再把頭垂得更低,繼續思考,這樣重複幾次後,她不再偷看他,臉也沒有抬起來,也不吭聲。
見狀,方媽媽當即明白她已經得到答案了。「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那麼,回答我吧!」
遲疑一下,方蕾才悄悄抬眼,尷尬的咧咧嘴。
「如果是在一年前知道這件事,我會像剛被拐到比利時那樣,跟他撒撒嬌的發頓脾氣後就算了,然後像在適應比利時的生活那樣盡全力去適應新的身份。」
「妳會抱怨嗎?」
「不會。」
「那為什麼現在的反應會如此不同?」
方蕾歎氣,硬著頭皮說出實話,「因為他愛我,所以我下意識認為他應該為我做更多;因為他愛我,所以我希望他一切都能依從我;因為他愛我,所以我變得自私又任性了!」
「那麼,妳是真的想跟他離婚嗎?」
方蕾搖頭。「不是,因為他愛我,所以我有恃無恐,認為他絕不會和我離婚,我才敢說要離婚,其實只是想逼他一切都聽我的。」
「很好。」方媽媽點點頭。「現在,妳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吧?」
方蕾又咧咧嘴,將慚愧的目光移向靳文彥那邊。「對不起,老公,我想我是太得意忘形了,我保證一定會好好反省這次的任性行為,不會再讓你為難了!」
「不,是我該說對不起。」靳文彥溫柔地將她攬入懷裡。「記得妳曾說過最憎恨妳大伯、二伯那種汲汲於名利的生活態度,那使得人心愈來愈醜陋,所以妳希望過那種遠離名與利的平凡生活,偏偏我帶給妳的不是名就是利,妳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那都不是你願意的,我明白,雖然不喜歡,可是我會盡力去適應。」方蕾瞭解的安慰他。「只要適應了、習慣了,我想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謝謝妳。」他唇瓣貼在她額上,低喃。
方蕾裝個鬼臉。「只要你不再瞞著我其他事就好了。」
「我發誓,不會了!」靳文彥慎重的許下承諾。
「最好是。」方蕾也板著臉回應他,旋即噗哧失笑。
然後,兩人相對而笑,他的目光溫柔,她的眼神依戀,所有的誤解與怨懟都融化了,他們依然是原來那對溫馨的夫妻,凡事體諒、凡事配合的夫妻。
然而方媽媽還是不滿意。
「文彥。」
「媽?」
「你也有不好的地方。」
「我?」靳文彥瞄一下方蕾。「嗯,我知道,我……」
「不,不是你想的那些。」方媽媽搖頭打斷他的招供。
「不是嗎?」靳文彥有點困惑。「那麼是……」
「你的錯在於……」方媽媽的視線移到方蕾身上。「你太寵小蕾了,當然,你寵她是因為你愛她,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又何嘗不是因為你仍把她看作是當年你所娶的那個不滿十七歲的幼稚女孩,而事實上,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過完年她都二十二歲了,也許跟你比起來,她確實還不夠成熟,但她已經是個成年女人了,這點,你並沒有充分意識到。」
靳文彥又瞥一下方蕾,蹙眉沉思,無語。
「女人跟男人一樣,」方媽媽語重心長的又說:「你對待她像個小孩子,她就會永遠保持在小孩子的階段;你對待她像個大人,她才會成長為大人。在我來看,小蕾已經長大了,但由於你仍然像寵孩子一樣的寵她,所以她有某些部分總是長不大,這點你一定要瞭解,她已經是個女人,你想寵她就必須像寵女人一樣的寵她,不然她永遠沒辦法完全成長,你懂嗎?」
起初,靳文彥聽得似懂非懂,但突然間,他想到方蕾曾說過無論他如何寵她,她依然感受不到身為女人的驕傲,難道原因就在這裡嗎?
「我想……」他若有所悟的低喃。「我應該懂了。」
「那就好。」方媽媽綻開寬慰的笑容。「你們要記住,男女之間有愛就夠了,但夫妻之間包含的更多,要維持婚姻比維持愛情更困難,千萬不要以為只要有愛就能夠維持一段婚姻,婚前可以專心一意去愛得要死要活,因為他們只要煩惱愛不愛的問題就夠了,可是……」
她拍拍方蕾與靳文彥交握的手。
「你們應該已經瞭解到,夫妻之間不只要擔心愛不愛的問題,還有許許多多更複雜的問題,婚後如果不懂得要努力體諒對方來維持婚姻,再相愛的男女照樣會一拍兩散。所謂因瞭解而分離,說白一點,其實是瞭解到兩人之間無法互相配合彼此,因此不得不分開。所以……」
收回手,她眼神異常嚴肅的注定他們。
「倘若你們真心想要維持這段婚姻,務必要記住我的話,盡全力去體諒對方、配合對方,在要求對方之前先要求自己,瞭解讓步並不是犧牲,有付出才能得到,你們必須切實做到這些,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開那一天為止,那麼,你們必定能擁有最美好的婚姻……」
她頓了頓。「要牢牢記住,能夠持續到最後一刻的才是真正的愛情!」
「記住了,媽,我發誓不會再得意忘形了,」方蕾認真的承諾道:「我會珍惜這份愛,還有這段婚姻!」
靳文彥看看方蕾,再看回方媽媽。「謝謝妳,媽。」
「不需要謝,這是我身為母親該盡的責任,更何況……」方媽媽慈愛的撫摸方蕾的頭髮。「小蕾,我很抱歉,妳爸爸還在世時,我和妳爸爸都比較疼愛小珊,不太關心妳;妳爸爸去世後,我又把一切怪到妳身上,其實妳根本沒錯……」
她愧疚的輕輕歎息。
「即使如此,妳依然記掛著我,在我最痛苦、最困難的時候,我向所有人求救,唯獨沒有通知妳,但最後卻只有妳和文彥盡心盡力來幫助我,讓我有機會開創新的人生,所以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們能夠得到幸福,這是我私心的盼望,也願意為此付出一切……」
「不要這麼說啊,媽媽,」聽著聽著,方蕾不由心頭有點酸酸的。「不管怎樣妳總是我媽媽,再說,如果不是妳的幫忙,我也不可能和奧文結婚,光是這一點,媽媽,夠了,妳給我的已經夠多了!」
方媽媽的眼眶也紅了。「那麼,答應我,你們一定要幸福,永遠。」
方蕾與靳文彥相對一眼,「會的,我們一定會的!」兩人異口同聲說。
幸福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而是由夫妻雙方的努力堆砌而來,既然如此,他們只要用盡全心去付出努力,相信幸福就會掌握在他們手中了。
王子與公主也是要付出努力才能得到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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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比利時的冬天比起來,台北的冬天算不得冷,兩個人摟在一起恰好夠暖和到心裡頭去。
「你知道大家都在看你嗎?」
「很難不知道。」
察覺到靳文彥的語氣有點無奈,方蕾不禁失笑,「所以說被你這種男人愛上實在很難不得意,畢竟我是女人,女人總是虛榮的!」環住他腰部的手臂更使力抱緊,彷彿怕被人搶似的。
「你的黑色隱形眼鏡呢?」
「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
走在人潮洶湧、熙攘熱鬧的饒河街夜市裡,所有經過他們的人都會慢下腳步,並用驚歎的、羨慕的眼神向他們行注目禮,都定過去大老遠了還要回過頭來盯著看,還有人差點撞到攤子上去。
「忘在比利時家裡了嗎?」
靳文彥原想隨口說「也許是」,但轉念一想,旋又改變主意決定說老實話。
「不,是我趕來這裡太匆忙了,應該是掉在柏斯的飯店房間裡。」
果然,方蕾的眸子亮晶晶的閃爍起來,嘴角輕輕勾出嫵媚的唇線。
「是嗎?你這麼急嗎?」
「不,我不是急,我是驚慌失措!」靳文彥勾起苦笑。「柏斯的協調會議十分重要,但我甚至等不及克裡斯趕去接手,便匆匆忙忙丟下會議趕來台灣了!」
「對不起。」
聽出方蕾的言不由衷,靳文彥不覺疑惑地俯眸看她,赫然發現她居然笑得十分愉快,向來開朗爽直得不太像女孩子的她,此刻竟顯得格外有女人味,那眼神、那笑紋,透著濃濃的嬌媚,迷人極了。
頓時,他又多領悟幾分岳母的告誡。
所謂寵女人,就是盡量滿足女人的願望,一般來講,多半是在名利物質方面的滿足,但對方蕾而言,她不喜歡名,對利也沒興趣,更不需要他像寵愛女兒一樣的寵愛她,她唯一在意的是丈夫對她的心意,他只要稍微表露一點自己有多麼在乎她,她就會心滿意足的宛如得到了全世界。
難怪她說喜歡看他為她失控,因為那代表他在乎她在乎到控制不了自己。
偏偏他生性內斂,不喜歡隨意流露出感情,他的溫文自製是他最大的優點,卻也是她的女人部分對他最感失望的地方,他的缺乏熱情必定傷害到了她某部分纖細的感情,但由於他們是相親結婚的,因此她只能默默隱忍下來。
直至紐約那回的失控,他的憤怒、他的衝動,總算讓她感受到他對她的心意,使她初次品嚐到身為女人的驕傲。
對她來講,這四年多的等待一定相當漫長,可是她一直那麼有耐心的等待著,好不容易得到他一次失控、兩句愛語,但之後,他再也沒有其他露骨的表示了,難怪她會生氣、會任性,一切都只為逼他表現出更多心意,他卻始終懵懂不覺。
直到今天,他們結婚即將滿五年的此時此刻,他才真正瞭解到自己過去有多麼讓她失望,他是個好丈夫,稱職的父親,成功的男人,卻是個徹底失敗的情人。
想到這裡,他不覺使力抱緊了她。
「小蕾。」
「嗯?」
「我愛妳。」
「呃?」
沒想到他會在這種擁擠又毫無氣氛的夜市街道中說出這種浪漫的話,方蕾不禁訝異的仰起臉兒,想看看他是哪裡不對了,但她甚至沒機會看清楚他的臉,他的嘴便覆下來揉上她的唇。
就在這裡,台北東區最熱鬧的夜市內,摩肩接踵的人潮中,眾目睽睽之下,他熱情的吻住她,不在乎有多少人在看,也不在意有多少驚歎聲,甚至有人在拍照。
他忘我的吻著她,彷彿這是他們生命中最後一吻。
幸好台灣已經相當開放,不至於因此就有人大驚小怪跑去叫警察來取締,不然大家一起到警察局去親熱給警察伯伯評分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放開她,但仍深深凝住她嫣紅的臉兒。
「我愛妳。」他沙啞的呢喃。
「我也愛你。」聲落,她已害羞的躲進他懷裡去了。
靳文彥有點驚奇,結婚近五年,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方蕾流露出如此柔橈動人的嬌羞姿態,使他再次品味到心動的震盪。
「小蕾,妳在害羞嗎?」
廢話!
這裡若是外國也就罷了,洋人親吻比吃口香糖更隨興,大人小孩一起來,走在馬路上處處可見,看到眼睛都麻痺了,在那種環境裡,臉皮薄這種事是不存在的,除非出糗,不然是看不見誰會臉紅的。
但,老天,這裡是台灣耶,想看限制級表演就得上電影院,或者回家鎖在房間裡偷看R片,而他們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中表演親親,還當場說「我愛你」這種高級對子即使他們說的是荷蘭語,只有他們自己聽得懂。
唉唉唉,住在國外四年多,她真的墮落了!
「我們去吃肉羹!」
在四周數不清的曖昧笑臉中,方蕾赧紅著臉,硬扯著靳文彥匆匆逃離犯罪現場,靳文彥不禁泛起有趣的笑。
岳母大人說得沒錯,女人就要用寵女人的方式去寵,這效果可真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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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兩天再到服飾店裡,恰好碰上嬌嬌女又在那裡潑婦罵店,身邊果然跟著兩個相當正點的男孩子,不過再怎麼正點也比不上靳文彥出色,那位嬌嬌女再次自動關機,張著嘴連話也不會說了。
「小蕾?」店長用詢問的眼神望著靳文彥。「他是……」
「我老公。」方蕾笑吟吟地挽緊了靳文彥的手臂。
果然。「吵架?」
方蕾吐了吐舌頭。「是我太任性。」
「猜想得到。」店長滿眼羨慕的上下打量靳文彥,俊逸的五官,溫文爾雅的氣質,貴族紳士的風範,愈看愈教人嫉妒。「可惡,這麼優質的老公,妳還跟他吵架給我們看,想引起公憤嗎?」
方蕾又裝了個鬼臉。「我們是相親結婚的哦!」
「相親?」店長不可思議的驚呼。「是誰介紹的,快告訴我,我也要請她幫我介紹!」
「不可能啦!」方蕾哈哈大笑。「他是替他表哥來相親的,結果……」
「他自己看中意妳了?」
方蕾仰起眸子和靳文彥相對,又笑了。「他表哥氣得半死呢!」
記得當姨婆知道她是和他結婚時,還特地打電話到比利時去大罵他搶了表哥的女人。
簡直鬼扯,誰是那只「甘迺迪」的女人呀!
店長眨了幾下眼,忽爾附耳低問:「他是混血兒?」
「對,台灣混比利時。」
「歐洲那個比利時?」
方蕾頷首,「而且啊……」她壓低聲音。「他是比利時親王哦!」
「親王?」店長驚叫。「唬爛我!」
「不唬爛妳,」方蕾笑咪咪地搖搖頭。「我就是因為這件事跟他吵架的。」
「為什麼?」
「那還用問,做王妃很麻煩的耶,得應酬許多無聊的社交聚會呢!不過……」
話突然中斷,因為靳文彥正徐徐抽出被她挽住的手臂,反手環住她的肩,並俯下深邃的藍眸溫柔地凝視她,她嫣然一笑,兩手改而環上他腰際。
「既然我是他老婆,一定會努力去適應,我相信很快就能習慣了。」
悄悄地,他的唇落下來貼上她的額。「我愛妳。」
他說的依然是荷蘭語,但方蕾仍不由自主的漾紅了臉兒。
見狀,店長好奇地脫口問:「他說什麼?」
方蕾雙頰更赧,「他說荷蘭語。」隨便打混過去,旋即轉開話題。「呃,我們大約明後天就要回去了,先來跟妳們說一聲再見,下回來台灣,我一定會再來看妳們。Bye!」
為免店長追問,話一說完,她便分別向其他兩位店員道別,隨即匆匆落跑。
不意才剛踏出店門口,她就被靳文彥扯住了腳步,困惑地抬起臉兒想問他為什麼停下來,卻再一次來不及開口便被他霸去了唇瓣。
這回,熱情的愛吻更是熾烈得教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兒,台北東區最熱鬧的高級消費區,人車熱絡的大馬路旁,靳文彥態意地吻得她昏天黑地,也不怕引起連環車禍,待他放開她後,她還暈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MyGod!」她捂著自己的唇,驚歎。
然後,隔著玻璃落地窗,她朝店裡目瞪口呆的店長等人揮揮手,旋即與靳文彥相依相偎離去,嫣紅的雙頰神采飛揚,閃亮的瞳眸流轉著甜蜜與喜悅,她渾身都洋溢著幸福的光采。
平平淡淡度過近五年婚姻生活,不知不覺中,他們相愛了,但直到現在,他們才開始品嚐戀愛的鮮美滋味。
她不知道靳文彥為何改變了,在過去,他絕不可能做出這種當街親親老婆交換口水的事,更不可能表現得如此熱情,也不可能不時脫口說出那三個奇妙的字眼,那個人太內斂、太自製了。
但現在,他改變了,也許是受媽媽的「忠言」影響,也或許是他自己突然想通了,她不知道,也不打算追問他,無論為何,她都不在意,重要的不是原因,而是結果。
不要名,不要利,不要珠寶首飾,不要美服華宅,她要的就是這份令人神魂顛倒的心醉。
現在,她終於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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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芙安娜可不可以吃巧克力?」
「先吃飽飯再吃巧克力好不好?」
「可是人家想先吃巧克力嘛!」
晚餐前,芙安娜又使出舉世無雙、霹靂無敵、天下第一噁心的嗲聲撒賴,聽得方媽媽一陣哆嗦,有點承受不起這種超高層級的肉麻聲音,腦袋裡有幾根筋面臨繃斷邊緣。
「妳弟弟亞伯特並沒有說要先吃巧克力喲!」
「他是笨蛋,我不是!」
「怎麼可以說弟弟是笨蛋呢?」
「他連話都不會說!」芙安娜指出事實。
「他還小啊!」方媽媽啼笑皆非。
「他也不會自己上廁所!」另一個笨蛋的證明。
「再過兩年就會了。」總之,他還小。
「他不會自己吃飯。」
「他會自己吃餅乾了。」
「……不管嘛,不管嘛,人家要先吃巧克力嘛!」
居然耍賴!
「那妳先去問媽咪可不可以。」老人家缺乏戰鬥力,還是交給年輕人自己去打個妳死我活吧!
「不要,媽咪一定說不可以!」
「但是……」
才兩個字,芙安娜飛起來了,五秒後,小小身子飛揚著蕾絲蓬蓬裙落入靳文彥懷裡,方蕾拍拍手。
「為免這小鬼又說我欺負她,喏,老公,交給你搞定!」
靳文彥呆了呆,低頭看女兒滿眼哀怨,嫣紅的小嘴兒嘟得半天高,他不禁歎了口氣,把女兒移到旁邊座位上,準備跟她講道理,來個良性溝通。
「芙安娜,爸爸說過很多次了不是嗎?吃飯前不可以吃零食。」
「為什麼?」
「先吃巧克力就吃不下飯了呀!」
「那爸爸為什麼可以先吃煙?」
靳文彥看看手上的煙,哭笑不得。「爸爸沒有吃煙,」他的煙癮還不到那種程度吧?「是抽煙。」
「那芙安娜也抽巧克力好了!」大人做什麼,她也做什麼,這總行了吧?
方蕾失笑,靳文彥大大歎了口氣,把煙捻熄。
「好,妳要先吃巧克力也可以,不過先說好,要是吃過巧克力後吃不下飯,以後就不准再吃巧克力了喲!」
不准再吃巧克力?
「今天?」芙安娜忐忑的瞅著父親。
「不,」靳文彥搖頭。「以後都不可以了!」
「以後都不可以了?」芙安娜驚恐的尖叫。
「對。」靳文彥重重點頭。
小臉兒頓時崩潰下來,彷彿剛出烤箱就塌下去的泡芙,芙安娜咬著手指頭考慮半天。
「好嘛,芙安娜先吃飯嘛!」
「嗯,爸爸就知道芙安娜最乖了。」
「可是暑假時,媽咪要帶芙安娜去騎馬喔!」
喂喂喂,他們父女倆對決,幹嘛扯到她身上來?
「才不要,帶妳去我就沒辦法騎了!」方蕾一口否決。
「媽咪可以回家騎爸爸呀!」芙安娜咧著天真又無辜的笑臉。「叔叔說的,雖然都是在原地跑,可是媽咪愛騎多久就騎多久,還可以用鞭子抽爸爸,也不會摔下來屁屁痛痛喔!」
霎時間,方蕾和靳文彥尷尬的想當場把寶貝女兒的嘴巴縫起來,可是還來不及拿針線,芙安娜又困惑的加問一句。
「可是,爸爸,為什麼你都在原地跑呢?是不是媽咪太重了,你跑不動?」
「胡扯!」方蕾立刻忘了要拿針線,衝口而出反駁。「媽咪才不重!」太重這種詞對女人而言是最大的禁忌,即使是自己的女兒,也不容許她「誤會」。
「那爸爸為什麼跑不動?」
「因為……因為……」
「啊,芙安娜知道了!」
「妳知道?」
「因為媽咪抽鞭子抽得不夠用力嘛!所以媽咪要用力抽鞭子,爸爸才會跑得又快又遠喔!」
「……我寧願他在原地跑,他要是真的跑走了,我要騎誰?」
話剛說完,方媽媽突然發出一聲奇怪的嗆咳,猛然起身。「對了,我還得炒個青菜!」語畢,匆匆逃入廚房裡。
趙阿姨也跟著起身,「我去幫忙切青菜!」話落,也逃入廚房裡。
小健也跳起來。「我……我去幫忙洗青菜!」
一盤青菜要三個人「伺候」,這盤青菜真偉大!
然後,廚房內霍然爆出一陣按捺不住的狂笑聲,方蕾也趴在餐桌上悶笑到整個人都在顫抖,沒辦法,整段對話實在太可笑了。
靳文彥呻吟著扶住額頭,實在笑不出來。
「我要親手殺了靳克彥!」
「你不會。」
「……對,我不會,但以後我會把應付姨婆的任務全都交給他,讓他好好發揮一下大嘴巴的才能!」
聞言,方蕾更是爆笑得險些掛點。
沒錯,對靳克彥而言,應付姨婆才是比死更恐怖的酷刑,這下子他不抓狂也不行了!
所以說,熟睡的大貓最好還是不要吵醒它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