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夠了。」
床楊上,朗月朔輕輕推開了傅薔手中的湯匙,仍然有些虛弱的他吁了口氣往後枕靠在背後軟綿的羽毛枕上。
「這碗粥你都還沒喝完一半。」她鼓起腮幫子瞪他。
「那是因為半個小時前,妳才逼我喝光一盅魚湯。」他也知道自己需要補充體力,可是也不能把他當豬養啊。「還是妳幫我把它吃了吧,這兩天妳為了照顧我,自己也沒吃多少東西啊!」
這丫頭只是想著心疼他,卻沒想過這種心疼的情緒是雙向的。如果他的恢復是要用她逐漸凹陷的臉頰來交換,那麼他寧願自己繼續病奄奄的躺在床上動也不動。
傅薔看看他,又望了望碗裡的瘦肉粥。
「快吃吧,還是熱的。」壓抑不住心中對她的憐愛,朗月朔伸手用手背輕輕拂著她的臉頰。
她張開小嘴舀了一大瓢粥塞進嘴裡。
朗月朔幾乎失笑,「吃小口一點,又沒人跟妳搶。」
就在這時,她突然湊了過來主動吻上他的唇!
幾秒鐘後,她退了開來,眉眼彎彎的衝著他笑。「還是熱的,快吃吧!」同樣的話,原封不動的送還給他。
瞅著她清麗素雅的容顏,再望了望那一雙嫣紅柔嫩的嘴唇,他覺得自己突然又有了濃厚的食慾。「還有嗎?」
「這裡啊,來。」
「我是問剛剛那種喂法,還有嗎?」
被他這麼一問、再被那種深情繾綣的眼神凝視,傅薔這一刻才知道要害羞。「沒有了啦,你自己吃,快點。」
朗月朔大手一揚,「我好像飽了。」
這個人實在是……又羞又惱的朝他瞋了一眼,她只得又拿起湯匙餵了自己一口送進他等待的嘴裡,直到手中的瘦肉粥見了碗底。
十幾分鐘後,她柔順地枕躺在他的臂彎裡和他分享同一床棉被,一如過去這兩天的相處方式。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單純的相擁而眠就是一件讓人感到很幸福的事情!
「我剛剛出去買東西的時候接到學長打來的電話。」
「阿駒?」
她在他懷裡舒服地蠕了蠕,「嗯,學長問我們還想在這裡待多久?什麼時候才要回台北?」
「妳想要回去了嗎?」
她毫不遲疑的搖搖頭,「我喜歡待在這裡。」
因為在這裡沒有任何不愉快的干擾,只有她跟朗月朔。清秀的小臉在他胸口上蹭了蹭,她不好意思告訴他這樣的生活之所以讓她覺得滿足愉快,是因為它像極了甜蜜的新婚夫妻生活。
然而他顯然也和她有著同樣的想法。在她看不見的角度,朗月朔抿起了寵溺淡笑,伸出手溫柔眷寵的來回拂挲她纖細的臂膀。「妳有跟立冬聯絡嗎?」
「嗯。」
「他們……他們那裡現在怎麼樣?」
「立冬氣得搬出家了。」傅薔在他的懷裡抬起頭,細眼凝視那一張逐漸恢復往日生氣的俊臉。「伯父伯母快急瘋了,可是立冬堅持不回去。他說除非你也回去那個家,否則他也不願意踏進去一步。」
朗月朔歎口氣。
「你還想回去嗎?回去那個家。」
他遲疑了半晌,「我已經不姓朗了。」
不姓朗,那他以後要姓什麼?難道隨便翻個字典,剛好翻到哪一頁就叫哪個姓嗎?這樣想來雖然荒謬,卻依舊刺痛朗月朔的心。
「這件事可是你自己先提的。」傅薔突然從他懷裡爬起來,神情嚴正的瞅著他。「我一直很想問,難道在你的心目中就只有朗伯父跟朗伯母嗎?對你而言,我根本不重要,對不對?否則為什麼朗媽媽說要把你趕出家門之後,你的反應會這麼激烈,甚至找個偏僻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不吃也不喝,你是存心想等死嗎?」
「傅薔,我--」
「你別開口,我還在說話!」
他還真的閉上了嘴,溫柔地伸出手替她揩去臉頰上的淚水。
她氣得都不知道自己在掉淚,「你一個人躺在這裡快三天,這三天裡面你曾經想過我嗎?一定沒有!如果有的話,你不會不吃不喝的放任自己這樣下去,如果你有想到我,你應該會逼自己起床離開這裡!」
「我有想到妳。」
「騙人!」
淚水撲簌簌的直落,傅薔用手背抹了抹,卻發現越抹越多。最後索性放任自己哭個夠,她再也無法強迫自己壓抑了。
朗月朔見她這模樣著實心疼,攬臂更加用力抱緊她,心知這口氣在她心裡已經憋了很久,該是發洩的時候了。
「我有想著妳!也就因為這樣,我才會逼自己盡量保持清醒,絕對不能就這樣昏昏沉沉的一直沉睡下去。」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起床離開這裡?」
「我好累。傅薔,我那時真的好累。」
他重重歎口氣,像是要將抑鬱在心裡的所有不愉快通通呼吐出來。
「為了這三十幾年來我總是鞭策自己努力表現第一而累,也為了這麼多年來我盡力滿足爸媽的各種要求而累。時間太長太久,我幾乎已經要分不清楚自己對他們的付出究竟是發自內心的孝順,還是一種可悲的慣性?」
「已經結束了。」
他凝眼望她。
傅薔在他懷裡揩揩淚,抿著嫣唇試圖對他露出撫慰粲笑。「不管是孝順還是可悲的慣性,都已經結束了,是朗伯母親口要你停止付出的。你知道嗎?連立冬都說你做得很夠了。所以你不再欠誰了,他們甚至沒有權利說要收回你的姓,因為這麼多年來是你付出努力去擁有這個姓氏的。」
定眼瞅視眼前她鼻子紅通、兩眼腫泡的容顏,好詭異,朗月朔竟然不覺得她醜,反而覺得懷裡的這個女人極有可能是世界上最美最漂亮的女子。
而且叫人驚喜的是,她似乎變聰明了。
「這些話都是妳想出來的?」
傅薔愣了一下,認真嚴肅的表情倏地褪下,換上不好意思的模樣。「是學長跟Poly他們聊天的時候我聽到的,我只是把他們的話總結說給你聽。」
他就知道!朗月朔爆出爽颯低笑,趴靠在他懷裡的她都能明顯地感覺到他胸膛的高低起伏。
心底沒來由的生起一股嬌羞,更有一陣難以言喻的幸福滿足,她側首將臉頰貼附在他的胸口上,輕語低喃。「這些話由我來說果然很沒有說服力,對不對?早知道應該讓學長他們親自對你講--」
「不,就是要妳說。」他突然伸手擰了擰她小巧的鼻尖,「我想他們一定也是這麼認為,所以才故意在妳面前講給妳聽,就是希望藉由妳的口讓我聽見。」
「為什麼?」
因為他們知道妳對我的意義非凡!
抿著笑啜吻她的紅唇,他難得顯露的颯氣昂揚怦然扯動她的芳心。
「傅薔?」
「嗯?」
「我已經休養兩天了,體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了。」
「哦,你想要回台北了是嗎?」
她從他懷裡撐起身來,努力不讓自己失望的心情顯露在臉上。事實上傅薔覺得自己的演技似乎有越來越好的趨勢,因為現在的她甚至能夠擠出笑容了。「學長他們一定會很開心的,因為剛剛在電話裡面他們就一直在問你什麼時候要回去接手那些工作。」
這丫頭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有多難看嗎?朗月朔忍著笑,把準備起身的她揪回來。「我還不打算回台北。」
「那你要幹麼?」
「我想那三個股東難得盡一下老闆的責任跟義務,所以我打算花點時間來一場尋根之旅。」
「尋根之旅?」
「跟我一起走,我們一起去找看看我的親生父母是誰?」說話的當口,朗月朔翻過了身子將她覆壓在下,兩人的位置立刻易換。
而傅薔還傻傻的沒有察覺,仰躺在床鋪上對他露出欣喜雀躍的笑。「聽起來好像滿好玩的。」
「不過在尋根之前,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麼?啊……朗大哥,你你你……」感覺到他的唇吮上了自己的鎖骨,剎那間她好像連說話的能力都沒有了。「你不要這樣啦……」
她想要求饒,因為非常不習慣渾身酥軟、力氣盡失的自己。只是當他撩動的舌尖上移到她的耳邊,吸吮她敏感的耳垂時,她甚至連自己剛才有沒有說話都不記得了。
他正熟稔地運用自己火熱的氣息來魅惑懷中不解人事的可人兒。
宛如燃了火的蒲扇大掌似有若無的在她纖細的腰肢來回畫圓輕撫,星眸半閉的她在他身下舒服地蠕了蠕,想咬著唇止住自己嬌羞曖昧的輕吟,可是他卻不打算讓她這麼做。
他繼續深吻她,將她每一個輕軟銷魂的吟哦通通咽進他的身體裡。
被他的掌心撫摸過的肌膚似乎特別燠熱難耐,傅薔挺身掙扎了一下,挫折地囈出一聲輕求。
「朗大哥……」好熟!
她用無助的眼神訴說她體內無法按捺的燥熱,那眼神、那困惑懊惱似的低吟歎息,在朗月朔的心裡無一不是衝擊!
不曾想過這個單純稚嫩的女郎也會有如此充滿魅惑的一刻,剎那間乍見,幾乎催逼得他無法壓抑體內喧囂狂亂的情慾。
傅薔此時所展露的美、這一刻的妖艷,都是因他而起!不是別人,全是因為他,朗月朔。
胸臆間的滿足幾乎漲疼了他的胸口,他在她的銷魂吟哦中俯首含吮她嫵媚瑰麗的乳尖,將彼此的激情愛慾推到了另一個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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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朔的尋根之旅--
根是沒有尋到啦,不過倒是尋到了一個小生命--孕育在傅薔的肚子裡。
「XX飯店嗎?我想要查詢一下在你們飯店舉行婚宴的宴會廳最快要排到什麼時候?」
「哎唷,趕著要訂飯店舉行婚禮啦?也是啦,不趕快結婚不行啊,新娘的肚子裡面裝氣球,一天比一天大呢!」
掛斷電話的朗月朔瞪了好友一眼,「常拓駒,你可以再無聊一點沒關係。」
「Poly你看他,這個人真是一點可取之處也沒有,完全不知道感激,也不看看是誰讓他的女人懷孕的?」
又要撥打電話聯絡事情的朗月朔,反手抄起桌上的水晶紙鎮就朝好友的腦門K過去,「傅薔懷孕關你們什麼事?給我注意你的措詞,是我本事太好才不小心讓她懷了小孩的。」
沙發另一頭的Poly咧著嘴笑,卻惹來常拓駒一陣嚴厲白眼。搞不清楚狀況是不是?你到底是站哪邊的?
是是,我們兩個才是同盟,我知道、我沒忘。安撫似的朝他舉舉手,Poly也將常拓駒那種欠揍的嘴臉學得十成十。「哎,你行嘛、你有本事啊!義正詞嚴的跟我們大家說你要去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還說什麼不想這樣一輩子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自己的姓氏,所以要我們替你分擔執行長的職務,給你一段追尋真相的時間。」
柴英馳順手撿起那個水晶紙鎮,在手中把玩著。「說得比唱的好聽,我看他們兩個根本就是一天到晚窩在床上尋根,驗證人性本色的道理。」咦,這個水晶倒是挺漂亮的哦!收起來,依竹最近對水晶製品挺有興趣的。
一個堂堂生技集團的大老闆就這樣惦惦的干走了好朋友的東西,而且一點羞赧之色也沒有!
對於好友的冷嘲熱諷,朗月朔一點也不動氣。「有些男人真要不得,因為自己孤家寡人就嫉妒別人的幸福。」
「嘿,抱歉,這個不關我的事,我是有家室的人。」已婚的柴英馳得意極了。
厚,真正會被這兩個傢伙給氣死!「Poly,你上啦!上去用你的拳頭好好教訓一下這兩個爛人,教他們做人的道理。」
「不要,為什麼不是你上?」阿朗的拳頭是他們四個裡面最硬的,打人痛得不得了。是,他承認自己有時候是挺犯賤的,但是不至於賤到自己找罪受啊!
「夠了沒有啊你們三個,還不趕快過來幫我處理婚禮的事情?」
沙發上的三人雖然咋來咋去的很不甘願的樣子,不過還是乖乖的離開座位。「你的婚禮會邀請朗忌急夫妻倆嗎?」
常拓駒這句話當場讓場面安靜了下來。
朗月朔停頓了一下,抿嘴淡笑。「喜帖照發,他們如果頤意來,我跟傅薔當然歡迎。」
已經不重要了,那一對夫妻對於他而言,不再具有重大的意義。朗月朔已經接受了事實,有些人無論如何就是無法把小孩視為己出,就因為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OK,他接受也尊重這種人的觀念,他已經無所謂了。
他要親情,傅薔和即將出世的小孩可以給他。要愛情,傅薔更是毫無保留的為他付出,甚至比他所想要的還要更多。
夠了,他已經擁有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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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抓著一朵小野花站在辮子女孩的面前,害羞的遞出那朵花。
「請妳跟我做朋友!」
「你說什麼?!再給我說一遍!」
突然爆出的低吼聲轟隆隆的像打雷,還有一道寬闊的陰影遮蓋住小孩們頭頂上的光線。小男孩抬起頭一看……嘴一癟、眼一紅,「哇」的一聲號啕大哭,見鬼似的轉身拔腿狂奔。
原本一臉甜蜜微笑的小女孩看著男孩跑遠的身形,快氣死了,她小手扠腰仰頭瞪了父親一眼,接著轉身跑進屋子裡,「媽媽!」
「怎麼了?」正被食譜搞得一個頭兩個大的傅薔聽見女兒的喊叫聲,站了起來走到客廳。
「爸爸啦!他好過分哦,又把想追我的男生嚇跑了。」小女孩委屈極了,撲進母親的懷裡大訴苦水。
傅薔瞋了丈夫一眼。你又來這一套?
哼!朗月朔轉開俊臉,伸手脫下西裝外套。
「小友乖,外公跟外婆今天出門運動的時候買了妳喜歡的麵包回來,妳去找他們拿。」她放下女兒,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微笑看著那抹小身影跑到樓上去。接著,她回過頭睨了丈夫一眼。
朗月朔朝她勾勾手指。
她抿著笑,步履輕盈地走向他,投入那個溫暖壯闊的懷抱裡仰首承接他落下的吻。「好了啦你,等一下爸媽他們要是下樓,看到了不好意思。」
他硬是又索了一吻才肯放手,夫妻之間簡直甜蜜得膩人。
「我已經跟你說過好幾次了,人家是小男生,你別老是拿那一張鐵面具去嚇壞人家幼小的心靈。」
「哼!憑那幾根蔥也想泡我的女兒?!再說我哪有拿鐵面具嚇他們?我只是沒有笑而已。」
傅薔無言了,笑瞋丈夫一眼將他拉進廚房裡,「老公,我想吃這道菜。食譜在這裡,材料我已經買好了,接下來就看你表演嘍!」基本上,她看食譜只是為了找出想吃的料理,動手烹調的工作完全由她全能的老公上場。
「哪一道?妳別找太複雜的行不行?我當初只是答應妳『偶爾』下廚做一些家常菜給妳吃哦!」
「知道啦,今天這道菜很簡單的,食譜在這裡,你快看嘛。」
「妳先倒杯水給我喝。」
「好!」
「順便幫我捶背。」
「好!」
「食譜在哪一頁?」
「這裡。」
傅薔黏在朗月朔的背上細瞅他專注看書的俊美側臉,小巧的唇畔忍不住洋溢著一抹幸福淺笑。
人家都說她老公是朗心如鐵。
其實在她看來,他只有在面對公事或外人的時候才會這樣,在她和小孩的面前,她摟著的這個男人應該是世界上最溫柔的好男人!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