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別人看到她所見到的景象,肯定會忍不住稱讚這賞心悅目的一幕……修長俊俏的男人身邊偎著一個艷麗奪目、身材姣好的女人,相襯得就像是一幅畫裡走出來似的。
但在一邊默默看著的是凌初月,而那個男人正是她愛著的方雲朗!
她心裡既意外、又慌亂,趕緊將身影縮到櫥窗邊,看來像是在觀賞櫥窗內的商品,其實在偷偷觀察著裡頭的動靜。
也幸好精品專櫃區現在沒什麼人,所以沒人發現她的可疑行蹤,裡頭的對話也還聽得清楚。
看著那對親密依偎的璧人,凌初月幾乎無法思考,只能呆滯的望著他們,卻又不明白自己為何要繼續站在這裡,看著那刺眼的甜蜜,接受這場心理上的凌遲。
靠在方雲朗身邊的女人不知對他說了些什麼,笑著轉身接過服務員遞上的衣服,風姿綽約的轉進試衣間,他則坐到沙發上等候;沒多久,那女人又再度出現,一身火紅的站在他面前,既艷又美,惹得人不敢逼視,卻又捨不得移開目光。
就在這一瞬間,凌初月想到那輛停在她車位上的紅色跑車,下意識將它和眼前這個美人兒聯想在一起,畢竟適合這種鮮麗刺目的紅色的人不多,能跟他這麼親近的女人更少。
更何況雖然他曾和其他女人或親密、或曖昧,但從沒讓任何人侵略過她的位置、物品,只因方雲朗曾說過他或許不可能喜歡上任何人,也沒辦法跟誰長久的在一起,可是她不同,他們雖不是情人,但也不只是朋友,她在他心裡是特別的。
但如今……顯然有個人比她更重要、更特別。
一直以來,她總是在最後那一刻才現身,坐在他身邊對著另一個女人宣佈她們自以為的幸福已經到了終點,看到的不是憤怒就是傷心,卻從未見過在那之前,方雲朗給過她們什麼樣的甜蜜與快樂。
而現在她見到了,卻有種彷彿自己變成了以往坐在對面的那個女孩,絕望而慌張的看著方雲朗身邊那個突然出現的陌生女子散發出無言卻強烈的佔有意味,堂而皇之的佔去原本屬於她的空間。
「我穿這件好不好看?」
心裡雖然痛得令她恍惚,但耳朵還是準確的接收到那女人的嬌聲軟語,雙眼也依舊望著那個鮮紅艷影不放。
「你這是明知故問嗎?玲娜,要是你這個名模來穿還不好看的話,那就沒人適合這條裙子了。」方雲朗那熟悉的帶笑嗓音傳進凌初月耳中,讓她心頭又是一陣刺痛。
低下頭看著自己一身的米白色套裝,凌初月的唇角微揚,勾成一種自嘲的弧度。
他說得對,那樣的美女是最適合那件美麗紅裙的人;不像她,褪去了凌龍集團的家世光環後,卻比一般的女孩更加黯淡。
「你果然很會挑衣服,前幾天那件洋裝大家也都說好看。」紅衣美女笑容燦爛,又偎到他身邊撒嬌,「既然如此,這件就送我好不好?剛好過幾天的品牌日可以穿。」
「也好,反正待會兒還要一起吃飯,你乾脆直接穿著吧!」毫不避諱的握住周玲娜伸來的手,方雲朗寵溺笑道。
原來他對女伴溫柔大方的時候是這樣啊……
***
一直以來都只見到分手擂台的她,有種啼笑皆非的恍然大悟感,同時自嘲著自己怎會這麼天真,傻傻的相信他對她說的「最特別」、「最重要」?明明就跟其他人沒什麼兩樣,只不過她沒那麼容易被淘汰,相反的卻必須做更多苦工。
還說要讓她幸福呢!真好笑。
原本還傻站著苦笑發愣的她,在看見他們接下來的動作時,原本慘然的心中突然冒出怒火,猛烈的焚燒著她的理智。
只見周玲娜站起身走到一旁的飾品櫃,笑咪咪的轉頭看向方雲朗,試探的問:「我今天沒戴首飾就出門了,配上這件衣服感覺有點單調,我再選個項鏈或手環之類的好不好?」
方雲朗不置可否,隨意的點點頭。他對女伴一向大方,花點錢讓她們打扮得漂漂亮亮,他自己看了也開心。
她那雙明媚大眼隨意看了一圈,沒多久就將目光定在一條被擺在不顯眼的角落,卻又特別引人注意的手鏈上,臉上露出感興趣的神色,隨即便叫服務小姐取出來讓她試戴。
「不好意思,這款已經有人預訂了,我拿其他的新款式讓您看看好嗎?」服務小姐一臉難色,連聲抱歉。
「就試戴看看而已,我又不一定要。」周玲娜早習慣了廠商提供衣物配飾讓她穿戴宣傳,沒想到她難得看上的東西卻被婉拒,讓她不悅的下巴一揚,轉身向方雲朗嬌聲告狀,「雲朗,你來看看嘛!」
方雲朗從背對著門口的沙發起身,懶懶的走到首飾櫃邊,但在看見她所指著的手鏈時,臉色也微微一變。
那條手鏈是小月想要的,因為是全球限量款,櫃上也就剩下這麼一條,之前她看到時就愛不釋手,摸摸戴戴的看了好久都捨不得走。
他原本也跟她說喜歡的話就買了,偏偏她那個千金小姐卻沒那種奢華個性,雖然這條手鏈單價不算很高,但凌初月只肯在特殊的日子購買奢侈品,當作是給自己的紀念或是犒賞。
磨蹭了好一陣子,她不想隨便花錢,但又不要他送,最後是讓她口頭訂下,等不久後的生日再來取走,在這段期間就繼續擺在店裡當作展示。
因為凌初月算是這個品牌的大戶,再加上和方雲朗過從甚密,品牌主管自然樂得做這個順水人情。
偏偏現在周玲娜也看上了這條手鏈,雖然嘴上說只是試戴,但是戴上了她的手,大概也就沒脫下來的機會了,這樣他要怎麼對小月交代?她肯定會氣得不理他吧!
想到凌初月,方雲朗又開始莫名的煩躁起來,腦中閃過了好幾個畫面——嘴裡拒絕卻還是趕來幫忙的她,看起來生氣卻還是關心著自己的她,說起那個神秘對像時忍不住微笑的她……
因為她那時突來的披露,讓他這幾天吃睡工作都不得安寧,只要稍微一鬆懈,就會開始搜盡枯腸,絞盡腦汁的想著她喜歡的會是誰?
畢竟她是他最重視的人,方雲朗雖然毫不在乎的跟女伴們浪蕩著,卻私心希望她不要愛上像自己這種沒有真心的男人,落得只有短暫歡愉卻無法長久的下場。
雖然心裡掛念著她,但是一想到當時凌初月堅持不肯對他透露那個對象,讓他心裡一股莫名的濁氣翻湧,不悅的暗自嘀咕著他們明明是可以分享所有秘密的朋友啊……
方雲朗不願再繼續深思,但是心裡的焦躁和對凌初月的不滿,讓他有點賭氣的向服務員點點頭,「讓周小姐試戴。」
站在外頭的凌初月原本還以為他會開口勸退,沒想到美色當前,方雲朗連她說過的話、想要的東西,全都當作不算數!
倘若她今天沒站在這裡、沒看到這一切經過,那麼等到她生日那天興匆匆前來,卻發現自己空期待一場,他要櫃員怎麼對她解釋?
是誠實的招供他送給別人了,還是要讓櫃員為他背黑鍋?
凌初月覺得又生氣、又失望,究竟是這個美女值得讓他毀諾,還是她凌初月對他而言是個能讓他予取予求,只要隨便哄哄就能沒事帶過的方便人物,讓他可以為了取悅別人而毫不在乎的犧牲她?
無論是哪一個,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不管今天他身邊是不是這個紅衣美人,她對方雲朗而言都是同樣不值一提。
思及此,凌初月原本就已傷痕纍纍的心像是踩破了結冰的湖面,撲通一聲墜入冰寒刺骨的水中,冷得發痛,卻又痛得讓她無比清醒。
像他這樣的男人早已當著她的面坦言不想要愛情、不期望婚姻,他要的不是天長地久,也未曾期盼曾經擁有;他願意接受的只有逢場作戲、及時行樂,只要對方多了一絲他不願給的妄想,他就立刻抽身離開,毫不留戀。
這些她不是不清楚,或者說沒人比她更清楚,但她仍明知故犯,在心裡偷偷妄想著,只要她一直待在他身邊,或許有一天真會成為他口中最重要、最特別的例外。
結果呢?
她向方雲朗暗示自己心裡有喜歡的人,他雖驚訝的追問,但可曾放在心上?還不是隨便應付地兩句,轉身又勾上其他女人,甚至連她說過的話、想要的東西也都不再當一回事。
這能怪誰?
他擺明了自己就是這副沒救的德行,只能說她吃飽沒事幹,妄想征服這個無良浪子,活該現在落得心靈重創、萬念俱灰。
算了!看清現實後她也累了,再這樣苦苦糾纏下去又會有什麼好結果?
不如放開手,讓彼此都落得輕鬆,畢竟砍頭好過凌遲,她只要熬過這一次痛,得到的就是解脫,而不是之前那些無謂又虛無的安慰。
店內,雖然方雲朗這麼說,但顧慮著凌初月這個品牌常客,服務員還有點猶豫。「可是……」
「給她吧!」
一個平淡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三人轉頭看向走進櫃內的那個纖瘦身影,神情各異。
擅於察言觀色的櫃員得到凌初月的首肯,趕緊從飾品櫃中捧出手鏈,系到周玲娜白皙漂亮的手腕上,然後看著那張遞到面前的信用卡,臉上閃過一抹怪異,有些猶豫的不敢伸手去接。「凌小姐,您這是……」
「那條手鏈我買了。」凌初月看也不看方雲朗一眼,平靜回道:「看到有人和我一樣喜歡這個牌子的東西,我也很高興。東西就送給這位小姐,算我一點心意。」
雖然身旁的方雲朗見到她突然出現,臉上先是掠過一抹震驚與疑惑,在聽到她平靜得近乎冷淡的話語時,卻像是領悟了什麼,神情瞬間變得極為難看,似乎混合了各式各樣不愉快的情緒,散發出令人退卻的嚴厲感,讓周玲娜沒敢多問,只能勉強揚起笑容,風情萬種的朝著金主二號微笑道謝。
「不客氣,很適合你。」簽好單,收回信用卡,凌初月沒再多留一秒,轉身就往外走去。
她雖然下定分開的決心,但依然無法平心靜氣,腦中被失望與憤怒燒成一片焦土,根本無法思考自己接下來的動作,只能習慣性的朝員工電梯走,但是走到一半想起她今天把車停在一般停車場,只好硬生生的轉身折往另一個方向,然後更加的生氣。
「小月!」
一聲熟悉的呼喚,連同手上突然傳來的壓力,凌初月停住腳步,轉身看向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
「道謝的話就不用了。」她依然維持著一片淡漠的神情,唯有那雙眼裡流露出如同熔岩般的熾烈怒色,讓方雲朗知道她是動了真氣,而且是極度的不悅。
「你……怎麼會來……」不知為何頓時覺得口乾舌燥,方雲朗下意識想要解釋些什麼,但在那雙又冷又熱的目光下,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似的,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來逛個街還要被你問為什麼,你怎麼不在大門貼告示,說我不准來?」她無法和顏悅色,只是冷冷的回嘴反譏。
握著那只冰涼的小手,方雲朗突然覺得心慌——他雖將她緊緊拉住,但她所散發出來的抗拒和排斥,卻讓他有種她隨時要從他掌中溜走的感覺,不僅讓方雲朗自責起自己方纔的一念之差,同時也不自覺的冒出陌生的慌張感來。
凌初月的佔有慾之強烈,他應該是最明白的。
從小到大,她想要的東西不多,但只要是她真正渴望的、想要的,就死心場地的捧著:如果有人硬要跟她爭,她又爭不贏的話,凌初月是寧可整個讓給對方,也不願意和別人各分一半。
唯一讓她願意分享的例外,只有她最親密的雙胞胎妹妹,還有他!
他明明知道的,為什麼還是犯了她的大忌,將她喜歡的東西,不經大腦的允許其他人去碰觸?
方雲朗看著她陌生的冷漠神色,一時間腦袋僵化,只能將最直接的感覺說出口,「……你的手好冰。」
她的手總是一年四季都溫暖,完全沒有一般女孩子常有的手腳冰冷毛病,為什麼現在卻冷得一絲溫度都沒有?
原以為他想解釋什麼,結果卻是嫌她手冰?!她的心都冷了,手是要怎麼熱得起來!
凌初月臉上佈滿慍色,厲聲命令,「那就放手!」見他不知是沒聽見還是傻了似的文風不動,她乾脆抬腳直接用力攻擊他的小腿脛骨,「聽到沒有?放開我!」
灰心之後的傷痛,再加上一種遭到背叛似的羞憤,讓她亟欲逃離他面前,不願再多看方雲朗一眼。
看著她失控的模樣,方雲朗心上、腳上都跟著發疼,而她如同困獸般的奮力掙扎也讓他擔心自己的箝握會傷了她,只好無奈的放手,同時試圖解釋些什麼,想讓她稍微冷靜下來,別再用那種令他難受的怨怒目光看向他。
「那個……玲娜她……」
還提?到底是有多在意她?!
凌初月簡直氣到眼淚都快噴出來,但是心知反應太大的話反而會讓他起疑,認為她的怒氣還摻雜了其他因素;但既然都決定要離開了,她想跟他斷得一乾二淨,不要再留著什麼沒有解決的「東西」在兩人之間,徒增牽扯。
所以,就讓他以為她小心眼的為了那條手鏈生氣好了,她不在乎!她還有什麼可以在乎?!
「看來你也認為她是你的真命天女,那麼這次應該不需要我這個『未婚妻』來讓她知難而退了吧?」她恨恨的嘲諷,雙目灼灼的瞪著這個令她傷透心的男人。
「既然如此,方雲朗,以後應該有人可以代替我為你『分憂解勞』,」凌初月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嗓音的平靜,但那雙眼中仍流露出幾絲掩不住的怨怒,「那麼我就此功成身退。」
連聲再見也不想說,她轉過身,毅然決然的將那個曾經讓她看得比自己還要重要的男人拋在腦後,猶如一個戰敗的公主,即使傷痕纍纍,也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