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儀,你來得正好!今兒個天候甚佳,蓮娜提議大夥兒一塊兒去西郊走走,你覺得如何?」廳堂內,淵達滿面笑容,而一旁的蓮娜早已換上外出服裝,就等著向書儀了。
「這個……我……」一夜無眠,為的是那霧氣過人的男子,她是怎麼了?竟然開始猜測起他的用意?
不該呵不該!沁鷹絕非她招惹得起的對象,她在期待些什麼呢?
「姐姐,你沒睡好嗎?怎麼沒啥精神的樣子呢?」蓮娜拉過她,關心地問。
「不,我……我沒事。」沁鷹對她的種種逾矩是份隱憂,同時也是個禁忌,向書儀沒法子對蓮娜說明。
「那咱們一道去?」
「好,等我一會兒,我換件衣服,去去就來。」
「唉!」向書儀前腳走,蓮娜呆望著她的背影,忽爾發出一聲微乎其微的歎息。
「怎麼啦?瞧你精神挺好的,歎什麼氣?」輕拍妹妹的肩頭,淵達細心地問道。
在沒有雙親的照顧之下,從小到大,他就像只展翅護雛的大鳥一樣,時時刻刻關懷著蓮娜的喜怒哀樂,生怕她有一丁點的不順心。
所有人總笑他,就是因為太疼愛蓮娜這個妹子,才會遲遲成不了家!
隨著年歲老大,對於姻緣的事兒,淵達始終沒放在心上,就算有名門千金主動求愛,他仍然瞧也不瞧。
不知該說他責任感太重,還是真的戀妹成癡了,
「無論何時,書儀姐姐都這麼從容婉約,真正的美人應該就是說她這一種吧!」歪著頭,蓮娜試探地問:「大哥,你覺得書儀姐姐好不好?」
「什麼好不好?」
「唉呀,你很笨耶!」她一副受不了的樣子,乾脆不拐彎,直接問:「就是你對她有沒有一點點的好感嘛!」
她是想,如果淵達對向書儀有意,她就趁機在旁扇風點火,把他們湊成一對兒,這麼一來,淵達娶的妻子是她最中意的人選,向書儀也不會再因身份問題而感到不愉快。
「你呀,是不是太悠閒了?還扮起月下老人呢!」淵達對這個問題只覺好笑。
在男人心目中,向書儀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好妻子人選,可淵達只把她當妹妹看待,倒是沒有滋生出男女之情。
他想過,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問題?!照道理說,「近水樓台先得月」,為免讓其他人擄走向書儀的心,他應該早日採取行動,但是,他卻絲毫不想對她大獻慇勤。
這究竟是什麼道理?!恐怕只有天曉得了!
「人家是認真的!」蓮娜還不死心,遊說道:「如果大哥你娶了書儀姐姐,我嫁給殿下,那麼我們就永遠不必分開了呀!」
淵達是她最尊敬的大哥,她捨不得;向書儀是她最親密的朋友,她也捨不得……沁鷹是她最深愛的男人,她更捨不得!
所以最好的安排就是他們四人配成對兒,未來的每一天都息息相關!
這主意簡直妙極了!蓮娜幸福地幻想著。
「丫頭,我和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把心思放在殿下身上,你為什麼偏偏不聽?」經蓮娜一提,淵達不禁回憶起昨天與沁鷹的談話。
大皇子龍霆在前些時候,親自到雀宮與雀冥殿下詳談合作大計,據傳言,雀冥似乎沒有正面答覆。
就在前日,雀冥突然修書一封送至鷹宮,言明他將在這兩天拜訪沁鷹。
當然,這絕對不是單純兄弟間的探視——熟知雀冥個性的人都知道,若非有他非常重視的事情,他是不會輕易踏出雀宮的。
而令淵達憂心的是,雀冥所重視的事情——那就是蓮娜!
「大哥,你不幫我便罷,何必老是潑我冷水!我喜歡殿下到底哪裡錯了?」她癟癟嘴,說得好委屈。
「你——唉!」沁鷹是不會愛人的,就算有可能,他愛的人也不會是她!蓮娜要到何時才看得清事實呢?
他不願意看到她受傷呵!
「大哥——」擔心大哥生氣,蓮娜拉長尾音撒著嬌:「我不是小孩子了,沒事的,你放心嘛!」
「別怪大哥沒有警告你,沁鷹殿下不會對你另眼相待,而且……」
「而且什麼?」見淵達欲言又止,似有難言之隱,蓮娜忍不住好奇地問。
「唉,讓你知道也無所謂,你遲早得有心理準備。」即使千般不捨妹妹傷心,但許多事情又豈是他能做主?
「雀冥要來鷹宮,若我沒猜錯的話,他的目的——是你!」
在三位皇子還未長大成人時,他們是從小一塊兒讀書、遊戲的同伴。其中,又以雀冥待蓮娜這個小妹妹最好,甚至曾經開口向老國王要蓮娜。
也許蓮娜當時年紀小,印象不深,可淵達就不同了。
他記得,那一次雀冥的開口請求,嚇壞了所有皇室成員!因為,那是第一次,自小孤僻幽居的雀冥主動向老王討些什麼。
雖然賓野國王考慮到淵達一家人隸屬於沁鷹,以致於沒有答應雀冥的要求,不過爾後這幾年,淵達對這件事卻一直耿耿於懷。
依他對雀冥的瞭解,這頑固古怪的二皇子,鐵定不會輕易放棄自己想要的東西。
「大哥,你少嚇唬我了!殿下早與他們無瓜葛,『那傢伙』憑什麼來!」不論黑夜白天,始終隱藏在陰暗角落的一雙眼,是蓮娜對雀冥的全部記憶。說起他,她只感到一陣陣的寒意。
「你以為在沁鷹殿下眼中,皇位與你哪一個重要?蓮娜,你該清醒清醒了!」若不是雀冥擺明對薩伊爾王國的江山沒興趣,龍霆和沁鷹又怎麼會處心積慮想要拉攏他呢?
龍霆辦不到的事,沁鷹或許可以——蓮娜是最好的談判籌碼呀!
「不,殿下他不會這麼做!不會的!」淵達一針見血的問句,讓蓮娜不免心驚膽戰。
皇位與她哪一個重要?這還需要解答嗎?!天下蒼生孰人不知,三皇子沁鷹的目標就是一統薩伊爾王國!
「大哥的權力有限,我想你會比我更明白事情的輕重才對。」即便是親妹子的終身幸福,沁鷹的一句話,還是勝過他的千言萬語!
作為鷹軍眾將之首,淵達惟有服從一途。
「不……」頹然倒在椅上,蓮娜不斷在心底祈禱,希望雀冥早已忘記了她!
「書儀姐姐,我好煩!」結束了與淵達的談話,蓮娜再無心情狩獵嬉戲!西郊之行於是變為只有她和向書儀兩人的散心閒逛。
「甭急,這些都是淵達的臆測之計,會不會成真還難說。」捺著性子聽完她不下千百次的抱怨,向書儀安慰道。
薩伊爾王國的一切,她不是那麼瞭解,但透過和淵達及蓮娜的交談,向書儀起碼對三位皇子間的宮廷惡鬥,有了初步瞭解。
總之,龍霆勢力最大,城府最深,沁鷹若不想敗,惟有聯合雀冥之力,才有勝過龍霆的機會。
「你不瞭解!」蓮娜甩動著長鞭,打落觸目所及的花草樹木,高聲叫囂:「雀冥不是普通人,只要他記得我,我……我就……」
話未完,蓮娜已激動得蹲下身子,嚶嚶哭泣了起來。
她不要別人,沁鷹是她惟一的愛戀,他可千萬不要把她送給別人!
「你先別難過,你這麼哭,我都沒了主意。」
蓮娜這年紀的姑娘家,本該無憂無慮,然而,她偏喜歡上一個根本沒有心的男人,向書儀光替她想,都覺得好不值。
「我不要離開沁鷹殿下,沒有他,我會死的!」一面哭,蓮娜一面娓娓道出她之所以迷戀沁鷹的理由。
「書儀姐姐,我知道你對殿下的印象一定不太好,畢竟他表現在別人面前的樣子,是那麼殘暴不仁……可是你相信嗎?他也是有感情、會流淚的。」在晶瑩的淚光中,蓮哪彷彿又回到了初動心的那一年……
「當時,王后得了怪疾,連續兩年臥病在床,期間,上從國王、皇子,下至尋常奴僕,沒有人願意接近王后身畔一步。只有沁鷹殿下,他不怕染上惡病,每天每夜的守在床邊,不計辛勞地照料王后,為求娘親早日康復。
不料,野心勃勃的龍霆眼看王后一天天痊癒,又將再次得到國王的寵愛,連帶會讓沁鷹在國王的心目中漸趨重要,於是……他開始四處散謠言,說什麼王后已被惡鬼附體,一旦國王再親近他,便是死期到了!
國王在妖言惑眾之下,竟然在一次探病時,禁不住龍霆的煽動,親手在沁鷹殿下面前手刃王后!」
「這些……都是真的嗎?」太殘忍了!向書儀深深投入蓮娜的回憶故事中,素淨的臉上意外滑落了兩行清淚。
「嗯,沁鷹殿下在眾目睽睽下,痛哭出聲,卻怎麼也喚不回王后了……」
曾經目睹那一幕的人,至死都不會忘記,沁鷹的眼神有多絕望,他似乎在無言控訴著天理罔存哪!
「那件事之後,沁鷹就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原來他有過一段這麼駭人的過往,她錯怪他了!
親手足設計殺害生母,劊子手居然還是親爹——這樣的人倫悲劇,任誰都無法承受!
頓時,對沁鷹種種的負面情緒全都找到出口,向書儀只感覺到心隱隱抽疼了。
「書儀姐姐,現在你明白為什麼我會執迷不悟地愛著沁鷹殿下了嗎?」抹乾淚水,蓮娜的小臉上滿是堅持。「因為我瞭解他,多少等待都是值得的,只求他別把我送走……」
「你要對自己有信心,我支持你!」相較於蓮娜,她對冷玥的愛是不是太盲目了?十幾年下來,她好像不曾用過心去瞭解他……這樣的感情,是愛嗎?
恐怕是依賴的成分居多吧!
想不透啊,感情當真讓人百轉千回,反覆思量都為它!
「謝謝,我一定要勇敢,努力爭取自己的幸福!」
月沉星落人未眠——
獨倚綺窗前,百無聊賴地撥弄著葉片上的水珠,向書儀不自覺的淺淺歎息。
來到薩伊爾王國好一段時間了,有些事情漸漸習慣,而大部分尚在適應當中。她想,數年之後,她可能就脫胎換骨為薩伊爾人了吧!
可是,至今她仍然不能理解的是,這段錯序的插曲轉換是怎麼產生的?會不會有顛倒回去的一天?
並非不渴望,只是她已無從期待了。
「葵兒,你過得好嗎?」孤獨使人彷徨,寂寞使人斷腸。仰望著天空,向書儀又不禁想念起北國裡,她最掛念的小妹,以及……冷玥。「冷玥你呢?我好想你們大家,你們知道嗎?」
「我不以為他們聽得見!」
比晚風還冷冽的嗓音從後頭傳來,向書儀驚駭地轉身,「是你!」
沁鷹!他怎麼可以偷聽她說話?!
「有必要這麼驚訝嗎?」她微張的小嘴令人興起犯罪的念頭,而沁鷹也真的做了——一把攬上她的纖纖細腰,他俯下頭,毫不客氣掠奪她的甜美。
「唔……」向書儀瞪大了眼,一時半刻間還無法從眼前緊貼著她的男性臉龐下回神。
他……他在做什麼呀?!
「放……放開……」思緒回籠,向書儀想要張口斥責他,卻被他濕滑的唇舌得寸進尺地攻城掠池。
沁鷹霸氣地頂開她的牙關,頑強地搜尋著她不知所措的丁香舌,挑弄著她的青澀反應。
「不……你不能……」
她的抵抗換來了一記懲罰性的櫻咬,向書儀嘗到了血的氣味。
「沒有人夠資格對我說『不能』!」沁鷹終於暫停侵犯的動作,可是唇仍抵著她的。
「你瘋了!」見他唇上亦有著她的血跡,兩人氣息相融而緊促,徹底擾亂了整夜的沉靜。
「我要你!」不顧她的猛烈掙扎,沁鷹親暱地舔乾她的血演,宣示著。
「不——」話語噎在他放肆掌握住自個兒胸脯的手勁上,向書儀慌得眼泛淚光,生怕這狷狂的男人真會侵佔了她清白的身子!
「告訴我,有人這麼對待過你嗎?」沁鷹的大掌滑過腰線,棲息在她敏感的大腿內側。
向書儀搖頭,淚珠滾落臉頰,沾濕了衣襟,也濡濕了他的臂膀。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他應該去找愛他的那些女人輕喃愛語,而非在此糟蹋她!
「你哭了?」掬起她的淚水,沁鷹的語調好輕、好輕,「因為我的碰觸?」
向書儀還是搖頭,淚如雨下。
「無論你的目的是什麼,我確定,讓你進宮服侍我,不會是個太壞的主意。」強迫她抬眼看他,沁鷹的口氣像在施恩似的。
他對向書儀這個女人有興趣,而且不再打算掩飾,就這樣!
「蓮娜對你一往情深,你怎麼可以!」
「那是她的事,與我無關,也與你無關。」
「不,蓮娜對我有恩,我絕不進你的鷹宮!」她也許並不特別,也許只是沁鷹欽點美人當中的一名,但是,衝著他是蓮娜心之所繫的男人這一點,向書儀是寧死也不要與他有任何瓜葛!
「絕不?哈哈!」沁鷹狂笑,「你以為你是誰!在這裡難道還輪得到你做主?你太天真了!」
「你,是在逼我?」他是認真的?
「是又如何?」
「如果你非要我進宮,倒不如先殺了我吧!」蓮娜給了她等同於親姐姐的信任,她誓死都不能辜負!
「殺了你是小事,不過……若是加上蓮娜陪葬呢?」
向書儀倒抽一口冷氣,不可置信地顫聲道:「你……你不是人!」
「以對方最重視的人作為要挾,乃是兵家常用之法。書儀,是你太愚笨,一再透露出這樣的消息讓我得知的呀!」沁鷹繼續恬不知恥地說。
卑鄙也好,下流也罷,他沁鷹從來就沒有自詡為正人君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是他永恆的信仰。
「對一個女人使出這樣的威脅,你不覺得有損王者風範嗎?」求他沒有用,那就激怒他吧!「莫怪你一直都沒有辦法打敗龍霆殿下,成為一國之尊!」
原以為沁鷹會勃然大怒得一刀殺了她,可是聽完她的話,他只是佞笑出聲,「哈,顯然你知道的還不少……既然你如此瞭解我,我又怎能放你走呢?」
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沁鷹笑得益發無恥。
「你,有病!」活了十幾年,這還是向書儀初次口不擇言的當面罵人。
在北國裡,她是所有女子競相模仿的對象,所以人前人後,她早習慣隱藏起自己真實的情緒,換上她身為司祭該有的儀態表現。
不是未曾遇過卑劣如他的人物,可是為什麼沁鷹總有辦法一而再、再而三的讓她失去從容?他是怎麼辦到的?
向書儀想不通呀!
「隨你說!對女人小小的縱容,我還勉強可以接受。」
「放過我……」橫豎著說,沁鷹都不聽她的,一想到自己真的有可能被他帶進鷹宮,成為他的女人,向書儀就忍不住直打哆嗦。
她的意願不重要,那麼蓮娜的一片深情又情何以堪?
沁鷹要寵誰、愛誰都不打緊,偏就不能是向書儀!因為她不是別人,她是蓮娜最信任的朋友、最親近的姐妹。
「我目前還沒有這個打算。」沁鷹踱步稍離她,從側方的角度打量著她——
確實,向書儀的美麗很難為人所忽視,可是除了美貌,她似乎比其他女人還多了些無可名狀的東西。
就是這些東西,令他夜不得寢,反覆思量,最後來到這裡。
「殿下,請您高抬貴手,不要再為難我了。」他炯然有神的目光讓她無處可躲,只能選擇昂首以對。
沁鷹這個男人太深沉、太難捉摸,向書儀自認只是名尋常百姓,沒這麼多心眼去與他周旋。
若說以他風流倜儻、俊逸過人的外表,何以不能打動向書儀的芳心?那只能歸咎於沁鷹每回表現出來的蠻橫粗魯了。
「凡鷹軍所在,我就是天,你最好有這個認知。」她愈拒絕,沁鷹要她臣服的慾望愈熾熱!
沒有誰像她一樣,不知天高地厚地一再觸怒他、排斥他,而且,沁鷹感覺得出來,這不是她欲迎還拒的小把戲,而是她發自內心的呼聲。
「我……」
「你最好趕快想想要怎麼取悅我,等我興致來了,馬上會派人接你入宮。」撫著她的嫩頰,沁鷹對那柔軟的觸感滿意極了。
「為什麼是我?」向書儀問的軟弱。
沁鷹不語,閃動一撮撮火焰的眸子裡,似乎隱藏著不欲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