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藍天他的生日了,想到這,不由泛起笑意。其實前幾天說趕不回去,只是個惡作劇罷了。
那天電話裡,藍天濃濃的失望,聽的他心都疼了,差點忍不住說出這是個玩笑。最後還是忍了下來,決定把驚喜留到他生日時。
還有18個小時就能上火車,離回到藍天身邊還有25個小時。於是乎,有個人在下午三點,站在大街上盯著手錶一個勁的咧嘴傻笑。
偷得半日閒,想起答應藍天的禮物,幾乎沒怎麼思索,他就向人打聽來了當地花鳥市場的地址。
所謂「花鳥市場」當然不止花和鳥,而是包括了所有賞玩的動植物。在S市時,他陪藍天去過本地的花鳥市場,搜集訊息瞭解行情。每次到了那藍天高興的如魚得水,他則在一邊傻傻的插不上話。平日裡除了動物,藍天還喜歡伺弄些花花草草,家裡陽台就被改造成了暖房。每次去逛花鳥市場,他都會捎一兩盆中意的花樹回家。
雖然藍天開的是寵物店,他自己家除了兩隻巴西彩龜,就沒養別的寵物了,而且現在冬天彩龜們都在冬眠中。問他,說是每天被店裡的阿貓阿狗煩到頭疼,家裡想清淨些。如果真要養,比較傾向於考慮爬行動物……
一驚,劉思桐趕緊附和,還是清淨些好清淨些好……
走進所在的這座城市最大的花鳥市場,感覺和他地的差別也不大。劉思桐微微失望,不過既然來了,沒有不逛逛的道理。
正好是冬天裡的淡季,市場不是那麼熱鬧,攤主們也不甚熱情,三三兩兩曬著太陽懶得招呼客人。
劉思桐本來就不太懂行,轉了兩三圈果然是一無所獲。歎口氣,正想打道回府時,眼神隨意一甩,正好瞟到身邊攤位上一個毛茸茸的小東西。褐色的外衣,配合蓬鬆尾巴的是從頭頂延伸下來的三條黑紋,晶亮的眼珠機靈的閃動著。
呵,是小松鼠。他好奇的湊近,忙著踩輪子的小傢伙,見狀停下腳步仰起小小的腦袋打量他。
「要不要看看啊?」遲遲出現的攤主向他推銷起來。
劉思桐微笑著,目光沒有離開就開口詢問:「這小傢伙怎麼喂的啊?」
「哦,簡單的,只要是堅果它都喜歡,最方便的話,花生、香瓜子就能打發了。」邊說著,遞了一粒花生米進籠子。攤主繼續介紹著:「要是你自己家裡的松鼠養熟了,籠子都不用關。脖子上個項圈,牽根細鏈子系皮帶上,外出就能把它揣口袋裡,很好玩的。」
小松鼠接過花生,半蹲著用前爪捧著花生吃將起來,不時還停下來,歪著腦袋張望籠外的人。既好奇又戒懼的敏感神情,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很像那個人,尤其是亮亮的瞳仁。
回過神,劉思桐不由失笑。下一秒,他決定來場英雄救美——為它贖身!
於是,第二天S市火車站出站口,多了一個手忙腳亂帶了一堆行李、還提了一隻松鼠的身影。
等了半天終於坐上出租車時,劉思桐已差不多被密密細雨浸濕了外套。而他的新夥伴「藍藍」則安然無恙的被護在懷中,連根鬍鬚都沒沾上水汽。
走時還是回暖的艷陽天,回來卻是滿世界飄著細雨的陰鬱天空。不過,因為今天是藍的生日,所有的不順心都自動消弭。
在異鄉的幾天裡,每當看見「藍天書店」、「藍天飯店」、「藍天廣告」……諸如此類的招牌,心裡都會生出些異樣的感覺。有股激越的情緒在胸口久久難平,甚至還會生出立刻飛奔回去的念頭。
等離開,才知道一分一秒都不想分離。他並非少不更事的小男孩,明白這份心情,不單是熱烈的衝動,更多更多的,是深深的眷戀。
也許,從看見藍天的第一眼起,就從那對乾淨的眼眸中,看到了某種一生一世的幸福預兆吧。
到家,小心翼翼的將「藍藍」從懷中取出,然後去換過了衣物。
為了確保自己的驚喜計劃成功,他準備預先打了個電話去他店裡,假裝自己還在外地。不過因為給藍天訂了蛋糕,所以要讓他到時間在家裡等蛋糕店送貨上門。當然啦,藍天等到的會是個超大型蛋糕,就是劉思桐本人啦!
越想越滿意於這個計劃的完美性,在心裡將這通鬼話排練了一遍,才撥通了電話。
「啊?藍天啊,他接了個電話出去了,不過這麼長時間,應該已經回家了吧。你要不打他家裡電話試試?」
「哦,好的,謝謝!」
嗯,看來計劃要有所變動,劉思桐略一思索,決定直接殺去藍天家。呵呵,如果他還不在家,那更能好好佈置一個「surprise」了。
「藍藍,我們一起找你爸爸和天天哥哥去!」塞了一粒花生米進籠子,劉思桐拎著雨傘出了門。
走過「天天寵物」的時候,仍是習慣性的微微停頓,向裡張望了兩眼。微笑著輕輕搖頭,繼續路過。
想起他的笑顏、他皺眉掩飾害羞的表情、他抱著天天發呆的樣子……頓覺腳步輕快。不顧雨絲飄進了傘中,護著藍藍,劉思桐心急的向前行去。
拐過彎就是藍天家樓前的草坪,靠牆僻靜的小道專供步行者通行。興沖沖剛跨上第一步,劉思桐的腳步就猛的收住……
一瞬間,遠處的景象以光速衝擊進入視覺,但大腦卻遲遲拒絕翻譯。
「藍……」只能虛弱的念出這個字,連手中的雨傘和藍藍的籠子掉到地上,全都一無所知。
呵……一定是騙人的。
藍,他的藍怎麼可能光天化日下,在和別人親吻?
可是——他媽的眼前看見的又是是麼!?
漸漸捏緊的拳頭,決絕的可以毀滅世界。沒錯,他的世界正在眼前崩塌。
藍天,你真的是藍天嗎?
想怒吼,卻發現發不出聲,彷彿被扼住喉舌般的呼吸困難。
雖然只看得見側臉,可是卻再清楚沒有。他根本沒有辦法催眠自己說,是看錯了,那不是藍天。
為什麼你能毫不反抗的任人擁吻,還帶著一臉該死的平靜!
而我,究竟算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在被你冷酷遺留下的我,又該如何自處?
世界一片迷濛,看不清來時路。
好大的雨啊,遮得視線一片模糊。伸手抹了把臉,卻發現還是看不明白。
突然腳下一絆,幾乎毫無掙扎的就摔在了地上,撐在地上的手掌心麻麻的,感覺不到痛。
抬手一看,有幾絲帶血的擦傷,隨手在褲子上蹭了蹭,繼續默默的向前走去。
回到剛離開不久的家門,半濕的口袋很難逃。哆嗦著手半天,他才把鑰匙對進了鎖眼。推開門的一瞬間,突然失了渾身的力氣,癱坐在了地上。
緊緊閉起眼。漸漸顫抖升起。
藍……藍……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
你讓我,怎樣再睜眼看這世界?
***
一場秋雨一場寒。
二十八歲的生日對於藍天來說,雖然與往年一樣,處於初冬時分,今次卻平生了幾分暖意。當然,這絕對不是因為去了南半球,或者離赤道線更近了些的緣故。
夾道的香樟樹濃綠不減,遠處成林的銀杏已是一片金黃,雨打風吹下更顯怒放。週遭原應是肅殺冷清,藍天撐傘而過,卻如沐春風。
就為了前幾天劉思桐一生的允諾。
雖說今天他沒法陪在自己身邊,不過比起將來無數個年月,又算得了什麼呢?
忍不住輕輕揚起嘴角,將數日來的波折困擾統統踢進馬裡亞納海溝去。
「東西拿來了。」打開「天天寵物」的店門,藍天把手上的大包小包放到了桌上。
搓搓被雨凍得有些紅的雙手,呵著氣抱怨:「還說今年冬天不冷呢,已經快凍死我了。」
唔,要是天天在身邊就好了,把凍僵的手伸到它暖烘烘的皮毛上……簡直舒服死了!呼呼……
這時在家裡睡得正香的天天同學,突然沒來由的一陣惡寒。狐疑的睜眼環顧四周,警惕的排除可疑情況後,才再度埋頭苦睡。
藍天將手貼在暖氣風口取暖,一邊惦記著晚上該怎麼和天天一起慶祝生日……
「藍天,剛才有電話找你,說到三點半再打來。」
「哦。」沒太在意的點頭,電話鈴聲這當口響了起來。
「是我,生日快樂。」
一瞬間凍結一切的聲音。
「小天,我想見見你。」惡意伴隨著低低的笑聲傳來。「你出來,還是我過去?你覺得那個方案比較好?」
「任何一個方案都讓我噁心。」
「噁心?說起來我們好像做過更噁心的事。」張狂的笑,直刺耳膜:「現在麼,不過是我作為房東對承租人表達親近善意的方式而已。你的答覆呢?」
……藍天閉眼深吸了口氣,才說出話來:「我出來。」
「呵,這就對了。我在你家門口等。」話完,就斷了線。
帶著決然心思出門之時,藍天好笑的發現,自己竟帶了幾分「壯士一去不復返」的豪情。
出了門才發現傘忘了帶,不過濛濛的細雨對於這麼點路程並不算什麼。藍天唯一的心思,就是想著快些解決事情。這些日子,貝龍不斷的打電話給他,但又總不談到重點,弄得他煩不勝煩,還不如痛快點把話挑明了講。
只不過,事情有這麼簡單嗎?
想到這,藍天苦笑著輕輕搖頭。之前他已經見了一次貝龍,是他生病時,劉思桐正好外出那會,貝龍直接找到了他家。他們談到最後不歡而散,臨走時貝龍撂話遲早會讓他乖乖回去。
藍天雖然心中很不安,可回家看見劉思桐擔心的熱切表情,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當時,他就暗自在心中下了決定,一定要守住眼前的幸福,無論遭遇任何困境。想到這,苦澀的表情漸漸淡去,換上的是堅定的微笑。
「小天。」走上離家不遠那條小道的時候,聲音自背後響起。
藍天聞聲略略停滯了動作,然後平靜的轉身,看著一身合宜打扮的人撐著傘從後方靠近。依然是英俊得猶如王子駕臨,只不過如今自己不再迷於這表象中。
貝龍看著一臉冷清望過來的藍天,瞬間迷茫了。剛才藍天若無所覺的從他車邊經過,看來是真沒留意到,結果他只能狼狽的拿著傘追出來。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和他之間,已經演變到這個地步了?難道不是情人間的小吵小鬧嗎?
藍天抬眼看著將自己罩進去的大傘……很不舒服,頭頂被遮蔽的天空讓他難受,還有,已經變得陌生與厭惡的男人氣息。
努力忍住了後退的衝動,他挑眉譏誚的開口:「貝大公子日理萬機,有時間來理會我這等小民,還不如早些回去日進斗金的好。」
「小天,你就不能換種口氣說話嗎?」下意識的想拉近兩人間的距離,卻在發現藍天渾身抗拒得情願站回雨中的架勢後,不得不作罷。
微微受傷的凝目看著自眼前消失了很久的情人,貝龍難得放柔了口氣:「鬧這麼久,我都累了。實在不想這麼冷戰下去。小天,為了你我已經解除了婚約,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和要求直接告訴我,但就是別這樣慪氣好不好?」
藍天的腦海,一剎那閃過往日無數的情景。澎湃的心潮起伏,漸漸的,終歸於平寂。
終於,他風清雲淡的笑了:「我現在真沒什麼話要對你說了。」
「沒話說?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已經不記得了?十年前的這一天,你這輩子忘得了嗎!」
「我記得,所有事情我都記得。」
看著他漸漸綻出得意笑容的臉,藍天靜靜補充:「不過,已經過去的事情,只適合拿來回憶,不適合用來討論。」
毫不作偽,藍天微笑了出來。
那一秒,貝龍說不出話。心智被一去不返的痛悔焚燒著。難道說這一次不是插曲,而是終曲?
這怎麼可能呢,他笑了。
重新由向來強勢的心理掌控思維,只要他想要,沒有得不到的道理,也沒做不成的說法。
「小天啊小天,你真以為我不知道這段時間你在幹什麼,」瞳孔中放射出的是冷酷與惡意,「那個男人的事,我不提,是因為他不配!」
低低垂下的眼眉,遮掩了藍天真實的心思,片刻後他譏諷著抬頭回答:「呵,還真是巧啊,我也有沒對他提過你的事,因為你不配。」
貝龍突然暴出大笑,又倏得止住笑聲,尖銳的話語直刺而去:「你是不想提還是不敢提?原來你口口聲聲的好情人,你們兩之間的信任不過就可憐的這麼一丁點。哈,你還在我面前裝什麼裝!」
「我們的事沒必要向你解釋。」
看著藍天繃緊的表情,貝龍微微瞇起了眼。要想瓦解藍天的防衛,看來他已經找到了裂隙。他是個商人,還是挺不錯的成功商人,向來以看人看事精準的目光自豪。再加上認識藍天十多年,當情人也有近十年的時間,對他多少有著程度以上的瞭解,自信要掌握他的心理走向,進而將他拉回身邊,不會是太難的事。
心中這麼思謀著,面上貝龍再度放柔了表情,「小天,對不起,以前是我的錯,一直沒好好和你溝通。生意場上一些逢場作戲,我從沒想那麼多。那場訂婚只不過是策略而已,要是知道你反應這麼激烈,我……」
「我對你那些風流帳沒興趣,也沒興趣再被你或者任何女人羞辱。以前就當我不識好歹的自取其辱。不過這種錯誤,我犯過一次、兩次……絕對不會再犯!」藍天不耐的打斷,對自己被浪費的時間不滿,「你廢話這麼久夠了沒?沒事我先走了,房東先生。」
「好好,不提這些。其實我來是想告訴你,那家店面我買下來是要送給你當生日禮物的。」
「啊?」
「我一直不知道,你這麼多年還是喜歡養動物。嗯,我發誓以後不會再反對干涉你的愛好,還想幫你把店開更大一點。你想做什麼喜歡的事,儘管去做,好嗎?」
藍天以一副看外星人的表情瞪過去,這個人究竟聽懂自己的話了沒?
「呃……我想你是不是搞錯了些什麼?我不過就向你租間店面而已,跟什麼愛好啊、反對啊都扯不上邊吧?」
可惜藍天的無力到了對方眼中,成了賭氣未消的表情。
「小天,別生氣了,回來吧。我都認錯了還不行嗎?」
「貝龍,我今天才發現你的思考回路與神經構造與常人不同。」藍天撇了撇嘴角繼續:「我最後明確的說一次——我已經和你分手,並且現在有了新情人。啊啊,對了對了,拜託你千萬相信,我這絕不是欲擒故縱在吊你胃口,所以請高抬貴手不要再來騷擾我。」
「你……」
「我說的都是真話實話。哦,對了,先前我是和王先生簽過合同的,店面過到你手上後,合同的效力照舊,而且我租金已經預付過了。現在還有兩個月滿租期,你要是願意繼續租給我,那我會找時間來辦續租手續。你要想收回,那麼早點吱個聲,另找店面是需要時間的。」
「我說過了這家店是送……」
「你要送誰是你的自由,不過別人要不要就是他人的自由了。同學,難道你送顆毒氣彈,我還得歡天喜地三跪九拜的收下來不成?」藍天繼續翻翻白眼,「鑒於我們溝通如此之不良,看來我還是開始找新店面比較好。」
「藍天!你別太過分!」
「過分?有嗎?」藍天無所謂的揮揮手,「隨便你怎麼想,總之,除了生意上的事,我們也沒什麼好談的。所以,再見!」
嗯嗯,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喉嚨都有些干了。不等對方回答,藍天轉身,毫不留戀走出那柄傘支撐的天空。
才沒走出兩三步,他就聽到身後雨傘落地的聲音,下一個瞬間他被強迫著帶進某個懷抱。熟悉但厭惡的氣息讓他不由皺起了眉頭。
冷冷看著靠近的臉龐,藍天哪怕連點意思意思的心跳加速面紅耳赤都找不到。
「喂,你抱夠了沒?我可住在這,要是被路過的鄰居誤會,可就麻煩了。」
「誤會?」貝龍輕輕一笑,但掩不住眼底的熊熊怒火,「你少天真了,我們之間的牽絆這樣深,哪裡是你幾句話就能撇乾淨的?說到底,一開始就是你單方面的離家出走,我可從沒答應過『分手』這件事。」
「這事的話,我可不覺得需要您的批准指示。你……」
下面的話,全被堵在唇舌間。
即使被突襲,藍天還是冷靜的合攏牙關,任憑貝龍如何逗弄,也不給絲毫反應。
自尊心受挫的貝龍仍不放棄,為了挑起藍天的反應而拚命賣力著。他不信,曾經對自己微笑得那麼羞澀美好的情人,真能狠心絕情的放下他,連同十數年的情誼纏綿一同埋葬。
雖然自己偶爾的放縱,的確讓兩人發生過危機,可哪次藍天沒回頭?這次為了生意上的利益,鬧到假訂婚的地步,看來真把藍天逼得生氣了。不過,最後一定會沒事的,嗯,應該是這樣……至於那個男人,只是無關緊要的細節,自己完全能忽略藍天這一段的荒唐。
密密施加的吻,始終感覺不到回應,貝龍慢慢睜開眼,只見藍天眸中神色如常。一瞬間,一點灰心漫上心頭……心中某一處被狠狠刺傷。
恢復言論自由的藍天,輕鬆推離他的懷抱,冷笑。
「小天……」
「現在你相信了吧?反正我麼,就當被野狗咬了一口。」
死死盯著他的臉龐半晌,貝龍面色鐵青的轉身離去,途中還被什麼絆了一下,咒罵了聲,出氣似的一腳踢飛了障礙物。
目送他的背影離開視野,藍天終於鬆下了所有的氣。
咦?那邊是——
「啊!」撿起給貝龍踹到牆邊的籠子,發現裡面是一隻被淋得半濕、正瑟瑟發抖的小松鼠。
「是誰這麼狠心把你丟這裡了?怪可憐的。」回頭四顧,發現附近有把雨傘,正仰面躺在地上。
看著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見過,於是藍天把雨傘收好,靠牆放著,讓失主回來時能一眼看見。至於可憐的小松鼠,他就不客氣的接納進藍家大門了,呵呵。
看著烘乾身體後,開始大吃特吃的小東西,藍天剛才的惡劣心情一掃而空。天天則懷著不一樣的動機,也守在籠外,深情的凝望著小松鼠。
真可愛,等劉思桐回來看見了,一定也會喜歡上的吧。
藍天心情愉悅的如是想到,絲毫不知道,這時的劉思桐正處於絕望的無邊黑暗中。
***
生日,在等電話的百無聊賴中,藍天不由自主想起了十年前的這一天。
曾經的曾經,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比那天更幸福的時光了。哪怕是現在,也無法否定當時他體會到的強大幸福感。
那一天,也就是十八歲成人的日子,他暗戀許久的學長貝龍,特地從外地的大學趕回來向他告白。
「我逼自己不去想你,我做不到;我逼自己離開你,我做不到;我逼自己不再見你,還是做不到。對不起,藍天,我想我沒辦法不愛你。」
在確認對方的真實的意思後,藍天已經不知該做何反應。
一剎那,克制了整整兩年的辛苦戀情,一下子填補完整。他又哭又笑的的蹲到地上。
在被慢慢攬進對方懷中後,激動的情緒才漸漸平復。當晚,他就把自己完全交給了貝龍,雖然換來一身的疼痛與疲憊,心中卻輕盈快樂得彷彿進了天堂。
一夜未歸的他第二天回到家,被向來嚴厲的父親責打到幾乎站不身。但這些都沒關係。
少年人的青春熱情,已經被愛情沖昏了的頭腦,令他一點都沒有後悔的心情。
然後,他努力考到貝龍大學所在城市的另一所大學。大三時,他和貝龍之間的事,被家裡發現了。在隨後爆發的家庭戰爭中,他選擇了為愛情而戰。父親氣得病倒,他秦著淚花,磕了一個響頭背棄了家門,選擇留在貝龍身邊,一邊繼續著學業。
不過貝龍討厭他選擇的專業,等他一畢業,半強迫的讓他改行到自己公司上班。兩人也從那時開始正式同居。
藍天小心翼翼的適應著新生活,盡力不讓自己成為貝龍的附屬品,以自己的能力換取報酬。並且為了貝龍的聲譽,他甘心待在不為人知的暗處,放棄了所有的交際,只求能守在愛人身邊。
可是,他簡單的心思,無法滿足貝龍日益強大的物慾需求。越來越多的夜不歸宿,雖然很仔細的掩飾過了,不過畢竟無法消去所有痕跡。而藍天在無法繼續欺騙自己後,不得不悲傷痛苦的正視他們之間的變質。
貝龍從來是上天的寵兒,沒有得不到的,所以也學不會珍惜。他天生不是平淡之人,注定不可能簡簡單單守著一份平淡到近乎乏味的愛情。
爭吵、和解、再爭吵、再和解……看似每次都是貝龍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其實真正包容忍讓的都是藍天。
他不是沒想過分手,可一想到為了這份愛情,已經付出了這麼多代價,就決斷不了,年復一年的互相折磨著。
臨界點,最後依然不可避免的到來了。
一天,藍天早晨起來就發燒病倒了,偏偏貝龍出差幾天不在家了,他只能請了假一個人在家休息。在燒到近乎神智不清時,他忍不住撥通了貝龍的電話。貝龍支吾了半天說自己脫不了身沒法趕回來,讓他想辦法自己先去醫院看病。
在掛斷電話的那一瞬,藍天的眼淚就掛了下來。可惜連淚水,也很快被過高的體溫蒸發。
等他喊了救護車被送到醫院時,已經奄奄一息。事後知道是肺炎,再晚點甚至會有危險。
舉目無親的他在醫院裡獨自養病,只有兩個平時交好的同事知道他入院,甚至連貝龍他都沒告訴。呵,或者說是沒機會告訴吧,因為貝龍連一次電話都沒主動打來過。所有的委屈傷心被強迫著嚥下肚,他不斷告訴自己,貝龍生意太忙別去打擾他。如果不這麼對自己說的話,他實在找不到支撐下去的理由。
留給他自欺欺人的時間並不長。就在稍稍康復的時候,他從來探病的同事那裡得知,貝龍那幾天在外地,正忙著和聯手公司的大小姐訂婚,說不定年底就會結婚了。
送走人後,他拔掉所有點滴的針管,逼著醫生立刻給他開了出院,到家發現貝龍依然沒回來過。去公司辦完離職手續,他回去後默默收拾著行李。第二天,帶上幾年下來的儲蓄,他在火車站買了當天發往S市的車票。
在發車前,他最後一次撥通了貝龍的電話,開口就問:「聽說你訂婚了?」
電話那端的貝龍沉默了數秒,然後話出口:「是有這麼回事,不過事情沒這麼簡單,裡面的內情……」
聽完前半句,藍天就摁斷了通話,毫不留戀的將手機扔進了垃圾箱。提起全部家當,登上了火車。
走的時候,他一滴淚都沒流。
在S市,失魂落魄的過了兩個月。直到有一天,他無意間看見兩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子,並肩走過時心有靈犀的對視而笑。那兩張燦爛耀眼的笑顏,猛的刺上了他的眼。
終於,痛哭失聲。
十年一夢。
他的眼淚回來了。
第二天,他開始了籌備「天天寵物」的事宜。此時距離他遇見劉思桐,還有三個月之遙、離兩人成為情人有四個多月、離他二十八歲生日有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