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段如風一起並肩走在師大夜市裡,所有人的目光毫不掩藏的落在他身止,他像是早已習慣,反倒是跟在他身旁的梁沐雨感到不自在,她好想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的溜回家。
他太耀眼,而她的性格與他光芒萬丈的外貌正好成反比。
她喜歡人,但她喜歡坐在角落裡看人,並非像此刻成為別人評頭論足的對象。從前就學期間,她總愛挑選教室最後面靠走道的位置;在人群堆裡,她喜歡退居一旁靜看人們的笑容;假日裡,她喜歡一個人待在家裡,什麼事都不做,懶散的享受一個人的時光。
晚上七點原本是她坐在電視機前看綜藝節目捧腹大笑的時刻,若不是他來敲她的家門,然後可憐兮兮的哀求她當嚮導;若不是她在午餐時吃了他的意大利面,她鐵定一口回絕。唉,都是那頓意大利面惹的禍。
基於以上總總原因,梁沐雨很無奈的陪他逛起夜市。
「想吃什麼?」段如風低頭問。
這是他第一次逛夜市,有她做陪,既新鮮又開心。
「都好。」人好多,她只覺得很悶熱,所以沒多餘的心思去注意他看她的眼神是多麼的不同。
「這裡離你住的地方很近,你會常來這裡逛嗎?」邊說,他邊皺眉擋去朗她撞來的人潮,護衛著她。
老實說,他要什麼東西都有專人打理,他穿的服裝甚
至有廠商提供,他吃的東西有助理事先預約,若是他想過過逛街的癮,精品店會在他進入店內之前便先將店門拉上,專門伺候他一個客戶,讓他盡情的挑選個夠,他享有的一直是舒適且備受禮遇的購物樂趣。
他不矯情,所以覺得眼前便宜粗糙的路邊攤實在令人難以下嚥,但要追求她,似乎只有緩步漸近,所以他願意捨棄自身的優越,陪她一起體驗平民生活。
「還好。」人不再擠,她才稍稍有新鮮的空氣可吸。「你呢?你有沒有想要吃什麼束西呢?」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很厭惡人與人肌膚相觸的感覺,像是在排隊的時候,她都不明白排在她後面的人幹嘛非要碰到人不可!
但很奇怪,此刻在她背後的是段如風厚實的胸膛,每一次碰觸皆清楚而貼合,照理說她應該感到煩躁才對;但他強烈的氣息不斷撩動她的思緒,令她無法忽視他的存在,愈在意,愈刺激著心臟的律動。而身體的每條易感神經全專注在與他的接觸上,因而忘記人潮中污濁的空氣,不再覺得悶熱難受。
「嗯……」段如風托腮沉思,時而抬頭探看店家招牌,琳琅滿目的各色小吃一點都引不起他的食慾,但如果是沐雨,她會想吃些什麼呢?嗯……
她學他仰頭找想吃的東西,有點漫不經心。爾後心念一轉,不禁暗自竊喜起來。
嘿嘿,剛剛不是有想要撇下他自己溜回家的念頭嗎?他現在正忙著抬頭看招牌,是個好機會,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心隨意動,她邊瞄他,邊偷偷的混入人群當中,打算溜回家去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省得整個心思老在他身上團團轉。她很不喜歡這樣,因為這樣很奇怪,對第一天認識的人來說,對一向冷情的她來說,都不合理。
但她的詭計輕易被段如風識破,望向她攝手攝腳的倩影,他終是忍不住搖頭失笑,「想跑?想都別想!」哼!
他一個箭步格開人群後,便輕易的拎回想落跑的她,並且刻意低身與她面對面,咧嘴笑道:「我找到你哆。人多容易被衝散,我們還是小心一點得好。」
呵呵,孫悟空注定難逃如來佛掌的,認命吧!沐雨。
呃……偷跑失敗!梁沐雨就像做錯事被抓到的小孩,心慌慌的避開他識破人心的雙眼,然後心虛的陪笑道:「呵呵,是呀、是呀。」
她怎麼這麼歹命啊?偷跑還被逮到?唉!
但話說回來,當遊戲不再好玩,就撇下別玩啦!那她幹嘛要心不甘情不願的陪他玩呢?以她的性格,一向隨心所欲不受人牽制的,但面對他,總有被綁手綁腳的感覺,任性的脾氣也施展不開來,這是什麼道理?
如此不對盤的兩人,他過他的獨木橋,她走她的陽關道不就得了?幹嘛還牽扯那麼多咧?說到底,她一定是哪根筋不對勁了?再不然就是他會施魔法,把她制得死死的!
「沐雨,」微笑的拍拍她若有所思的小腦袋瓜,段如風刻意蹲低身子在她耳畔輕柔訴說,低沉的嗓音宛如悠悠長歎,「為了不再被人群衝散——」
「呀——」梁沐雨被他突來的舉動嚇傻,剛剛所思盡數似泡沫一一破滅。啊,他他他……他在幹嘛啊!
「沐雨……」滿意看見她渾身一顫,他的嘴角笑非笑的揚起,邪氣極了,「來。」
「來?」來什麼?她怔楞的抬頭望他。
「你呀。」他搖頭斥責,大掌跟著握住她的,然後站直身子,笑得像個大孩子。「我們手牽著手走比較不會走散喔!」
呵呵呵,反將她一軍,看她還敢不敢再打什麼從他身旁跑走的歪主意。想從他的身旁逃走?
呵,這輩子休想!
「你……你在於嘛?!」梁沐雨清楚的感受到從他掌心傳來的灼熱,她膛目望他,他眼中有著毫不掩藏的深情,令她心臟無力,呼吸變得困難起來,「不、不……」
她是怎麼了?
她想避開他,但她的頭似被他給定住,或者中了邪術似的動也不動,連想要甩開他熾熱掌握的力氣都盡失,他
為什麼要牽她的手?他為什麼還很過分的與她十指交扣
為什麼?
他……為什麼會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好像他牽她的手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錯覺呢?
她又失神了!拍拍她的臉頰喚回她的心魂,段如風調皮的朝她眨眨眼,「不用客氣。」
他狀似輕鬆,其實心在狂跳、指尖在顫抖,為此刻的試探。甘冒可能失去她的危險,他仍要冒險試探她對他的接受度。
明知道不能急,但他的她就近在咫尺,他無法理智的放慢動作。他好心急、他好不安、他好想告訴她,他長久的思念……
他又不是她的誰,憑什麼牽她的手啊?
梁沐雨想要提出嚴重的抗議,但他熾烈的雙眸鎖住她的咽喉,「我……我……」
完了!她的腦袋竟然在重要時刻失去運作的能力,照理說,她該對他生氣才對,但她怎麼反倒心跳加速,還緊張到流手汗了呢?
流手汗?!他會不會討厭濕濕黏豬的手呢!一般人都討厭的……她下意識的要抽回自己的手,卻只換來他更為死緊的牽握。
疑惑的望著他沉穩的雙眼,她的心跳開始紊亂,她的生活步調也被他給弄亂了,她怎麼會讓自己陷入這種不知所措的窘況呢?
從來,她都沒有想過哪一天會跟哪一名男子手牽著手逛街,這或許是許多女人的夢想,但不是她的呀,怎麼……
「你餓了我知道。」段如風故意扭曲她的語意,露出一臉皮皮的笑容。
跟從前一樣,她最無法抗拒的便是強勢的人,他打定主意死皮賴臉緊纏著她不放,她便奈何不了他。
她才不餓,「不,不——」
「不?」他懶懶的挑眉,很滿意她的心慌意亂,「不吃麵!OK。」
誰在說這個!「不,不——」
「再來一個不?嗯……是要我猜呀?」段如風朝她耐心的一笑,然後寵溺的捏捏她粉嫩的臉頰,很起勁的繼續玩,「不吃飯!也OK哆!」
他愛逗她是因為愛看她有口難言、既懊惱又可愛的模樣。
什麼跟什麼?!他為什麼老愛搶她的話說,還老自以為是的去誤解她的意思!好生氣喔!
「你夠了!」怒眼掃向笑得很欠扁的他,這次絕對要鄭重的、好好的表明自己的心意,「不,才不——」
「又不啊?」他微挑眉,一臉惋惜的繼續惹她生氣,「連港式飲茶都不吃啊?OK。」
這人是想怎樣?連話都不給說,好過分!梁沐雨臉色更加難看,怒眼瞪他,並且在心中暗暗發誓,他要是敢再耍她一次,她就立刻閃人。
去他的鄰居!反正她欠他的人情債到此為止!「不,不———」
喲,擺出臭臉表示她的耐心告馨,再逗弄她便是自尋死路。嗯。段如風停下腳步的同時也停止對她的捉弄,一臉認真的說道:「我知道你不餓。那這樣吧,我們先去陽明山兜兜風,我好久沒回台灣,想去看看夜景,如何?」
夜還很長,他尚捨不得與她分離,他想時時刻刻、分分秒秒與她黏在一起,這份激切的情無時無刻不扯痛他的心。
她可知道?
「你——」這人明明知道她想說什麼還故意戲弄她?好氣人。不海扁他一頓算他好運,竟還有膽提議上陽明山看夜景?看個屁啦!這人未免太得寸進尺了吧?當她好欺負嗎?那就錯了!這次,梁沐雨決定不再顧及鄰居情誼,她憤然的甩掉他的手,咬牙吼道:「不要!」
死都不要!
今天的她八成犯太歲,從一早被他搬家的聲響吵醒之後,她的命運似乎就被他給牽著走。莫名其妙倒掉她的泡
面,拐她到他家吃意大利面,害重義氣的她欠下他一份人情。而她最討厭人情債,為了還債,只好捨身陪他逛夜市,她都已經仁至義盡了,他少爺到底還想怎麼樣?
上陽明山看夜景?
哼,恕不奉陪!
「不要……」段如風雖一臉受傷的模樣,但眸中閃爍著精光,狀似無心的說道:「那好吧,反正我明天一大早跟春暉育幼院的院長約好一起到新莊勘查一塊地,現在上陽明山來回也滿晚了,況且我一個人去挺沒意思的,唉,我們回去吧!」
「春暉育幼院?」他的話似雷電準確無誤的擊中梁沐雨的心臟地帶,令她當場定住動彈不得。
若說每個人皆有死穴,那麼春暉育幼院便是她的要害,亦是她此生的掛念。
「你……你剛剛好像有提到春暉育幼院?」她耳聰目明,應該不會聽錯。
記得前些日子,院長為育幼院地主突然要收回土地而終日煩惱奔波,所以昨天她才跟院長通過電話表示關心,雖然她沒有能力替院長解決土地的問題,但她總能替院長分擔心裡的憂愁。
結果,院長昨天高興地對她說,有一位善心人士願意出錢另外買一塊地給育幼院。難道院長口中的善心人士是指段如風!
「嗯,是有啊。」他點頭,彎彎的眉眼笑望上勾的魚兒。
啊,她剛剛好像對他有那麼一點點的凶,怎麼辦?院長的恩人等同於她的恩人,況且院長常告戒院童要知恩圖報的,那她怎麼可以當個忘恩負義之人呢?雖然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但她無法以此為借口來原諒自己!
老天,她竟為了一己之私去得罪整個育幼院的恩人,院長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對她感到相當失望的。
一想到院長可能對她失望,她就好難過。
但,都已經得罪了,那她現在該如何補救?
不如她主動示好,希望他大人不計小人過,就這麼辦!「我……我……我突然好想去陽明山看夜景了。」
一口氣把話說完,她竟冒了一身的冷汗。她但願自己不會轉得太硬,但願他宰相肚裡能撐船。
或者她但願他暫時得了失憶症……什麼都好,只要他既往不咎。
「咦?」段如風訝異的看她。
令她心驚膽跳,忍不住吞吞口水,再硬著頭皮胡亂掰道:「拜託你別一臉驚訝的樣子好不好?你難道沒聽說過女人的心情變化莫測,有如午後雷陣雨般來得快去得也快?」
啊,梁沐雨啊你可不可恥啊?竟然為了討好一個男人,不惜降低所有女人的人格,真可恥啊!
「喔。」他不置可否,但心裡暗爽。
「喔是答應哆?」不讓他說出拒絕的話,她急急地催促道:「那還等什麼?我們現在就上陽明山吧!」
啊?!這種迫不及待的說法會不會太積極了一點?超糗的,她低頭不再看他,感覺到自己雙頰熱燙的程度足以將生蛋給煎熟。
真可愛。他灑脫一笑,「我0K哆。」
超0K的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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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山上,遠離都市的塵囂,少去台北盆地的溫熱效應,在這裡除了欣賞夜景外,尚可享受迎面吹送的陣陣涼風。
好舒服呢!
就著夜色的掩護,段如風得以大膽的凝視身旁游神的佳人。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習慣在寂靜的夜色當中探看滿天星斗思念著她,將蘊藏胸膀情寄予遙迢星子,想著她和自己一樣,正仰望著同一顆星子,交付彼此的思念。
但思念如斷腸毒酒;思念如萬頭鑽動的螞蟻深人心臟地帶後再緩緩爬上腦袋啃咬,促使她的倩影如影隨形,強烈到令他甘願放棄一切來追尋。
而此刻,她不會懂得他內心的激動,澎湃的情潮正一
波高過一波的湧上心頭,能與她並肩而坐,他但願也能與她心靈相通。
「段先生……」坐在賞景的欄杆上,雙手撐住木板,雙腳優閒的晃動,梁沐雨微笑著轉頭望向他,才發現他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她感謝天色的黔淡遮掩住他眸中所流露的渴切光芒,在他的專注逼視下,她感到全身灼熱、臉頰發燙。
為什麼會這樣呢?她從來不對任何男人感興趣的,而且她明白自己初初與人相識無法馬上熟絡的個性。
那麼,為何他只須一個眼神,她便心跳不己呢?是一見鍾情嗎?還是夜色太浪漫的關係呢?
雖然與他相識的時間極短,但他自然的言談、自在的神態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好像他們已經認識好久好久
靜默中,梁沐雨不敢有太大的呼吸,她自他深沉的黑瞳中看見自己面頰桃紅,羞赧得如戀愛中的小女人,那女人明明是她但好陌生,那真的是她嗎?
在他眼中的她是這樣子的嗎?
「如風……」黑暗中,他聲如呢喃,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我們是朋友,叫我如風就好。」
現在,只能這麼的守護著她。將來,他要一點一滴穿透她的心防,擄獲後就此不放,死都不放!
這份執著至死方休。
他的嗓音比黑夜還蠱惑人心,每次只要他一輕聲低喃,她的心便似要跳出胸口,這樣不行,不能是這樣的!
她不能喜歡他,不能!
梁沐雨下意識的垂眼避開他後,索性盯住自己前後晃動的鞋面,不再看他。「你是怎麼認識春暉育幼院院長的?」
她對他的瞭解僅止於他是育幼院的恩人、是今天剛搬到隔壁的鄰居,其他一概不知。雖然她偶爾對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那僅是一種錯覺、她可以平淡的與他做個好鄰居,但不能再有進一步的情感牽扯。
因為她怕極了一切麻煩事,而避免麻煩的方法便是與人之間劃分得夠清楚,她從不虧欠別人什麼,所以能活得心安理得。
「嗯……」兜了這麼久的圈子,她果然按捺不住性子開口問哆!「怎麼,你好像很關心春暉育幼院?」
段如風奸詐的不答反問。
「我……」她不知道該不該談出自己在育幼院長大的事實。往往,人們在聽說她的身世後會有兩極的反應,一是,不再理她;二是,同情她。他呢?他會如前者般勢力,還是像後者一樣可憐她呢?算了,他要怎麼看她都隨他,但她沒有說謊的習慣。「春暉育幼院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所以我關心育幼院裡的一切勝過他人。」
「你……」他有點訝異她的坦白與灑脫,「你在育幼院長大的?我很抱歉問了不該問的問題,你會怨你的親生父母嗎?」
後面的問題才是不該問的吧?
梁沐雨依舊望著晃動的鞋面,微微搖頭輕笑,「呵呵,我幹嘛怨啊?就算要怨要恨也要有個具體的人吧?我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你要我怎麼去怨,怎麼去恨啊?」
關於他所問的問題,從小到大已不下數十人問過。
其實小時候,她不是沒有憧憬過有父母疼愛的家庭,但在經過幾次認養後,她就漸漸死心了。許多認養家庭的父母一開始會對她疼愛有加,但後來皆對她相當的頭痛,進而將她送回。
其實也不是她不聽話愛惹禍,實在是初來乍到一個新環境,任何事情尚待適應,但無論在學校或者在社區,總會有一些孩童譏笑她的身份,倔強的她自然是氣不過的動手回敬個夠份量的大禮。久而久之,沒有一個寄養家庭受得了三不五時便有鄰居或者學校家長帶著滿身傷痕的小孩來告狀。
其實她何嘗不是一身的傷痕!她只是不哭、不惡人先告狀罷了!可能是她太倔強的關係,最後的結果總是被送回育幼院,而一個月是她最長的賞味期限。
所以啊,她是育幼院的風雲人物,每當有家庭要領養
她時,院童們便開始打賭這回能撐幾天,而她早習慣這樣的來來回回。
「如果哪一天有機會讓你與親生父母相見呢?你會想見他們嗎?」段如風微瞇起眼,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無風也無雨的臉龐上,胸口悶悶的。如果可以,他倒想會會她的父母,看看是什麼樣的人如此狠心棄子!
「嗯……」沉默許久,偶爾皺皺眉頭,她的臉上倒也沒有太多的表情。「我不知道耶,我真的不知道。若說從未想過他們長什麼樣子是騙人的,能不能見到他們,對我來說不重要,但如果真有這麼一天的話,我想問問他們,為什麼要丟掉我?」
她不會怨,但在他們遺棄她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她的人生路將走得比別人坎坷,所以她有權知道原因吧?
「我相信你的父母要將你放在育幼門口時也很捨不得,他們可能經濟能力不允許,也或者有許許多多的無奈吧。」不要她難過,他竟安慰起她來。
老說實,他並不想替她的父母開罪,什麼狗屁不得已的苦衷,全是逃避責任的借口!只要一想到她小小的心靈受盡人間冷暖,他的心就好疼!
晃動的雙腳頓住,梁沐雨狐疑的望住他莫測高深的雙眼,「你怎麼知道我是被父母丟棄在育幼院門口的?」她又沒說呀!
定定的回望著她,他的心有如刀割般的痛,如果可以,他但願與她交換,所有的折磨他願意代她受。「一般而言不都是這樣的嗎?」
心被她的淡然給弄痛了!段如風動手揉亂她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以打亂她過於敏銳的思緒,但他想做的是抱緊她,將她緊緊的鑲嵌在懷裡。
「喔。」輕輕揮開他搗亂的手,這才記起自己問的問題他尚未回答。「你是怎麼認識院長的?你真的要買地給育幼院嗎?」
略略挑高眉,他好笑地回答:「買地這種事還有假的嗎?至於會認識你們院長完全是機緣巧合,你們院長很努力的到各企業募款,而我爸的公司正好包括在內。」
原來是這樣。「謝……謝謝你。」干言萬語,只有這句話最能表達她的心意。
「唉……」他要的不是這麼生疏的道謝啊,沐雨。「老實說,花錢買地是花我爸的錢,一般來說,企業每年不都會撥款回饋社會來抵扣營業稅的嗎?我爸是精明的生意人,他買地的動機不良,無非是想塑造形象替企業博得好名聲。而我,正好是替我爸執行這項任務的人選。」
除了買地是他的主意,他老爸並不知情外,他所言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不願意欺騙她,不願意說謊來告訴她這個醜陋的世界是美好的,因為他沒那麼好心,他的動機不純,他的目的只有一個——為她。
她是他生生世世唯一在乎的,他可以笑傲天下,唯獨放不下她。
而他老爸以及所有企業大佬更是唯利是圖,他人的死活與他們何干?但於企業有利,就會有所不同。
「即使是這樣,我還是要謝謝你。」他的說法雖功利,但是比起那些只會作秀並未有實際行動的人好太多了。
記得在兒時,她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但一次又一次的受傷,再不學聰明就是自己愚蠢。於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挫敗中,她學會看人臉色,即使明白很多高官、明星、企業老闆百忙之中來到育幼院,只是想在媒體面前作秀罷了!
但院童還是得配合拍攝笑給電視前的人看,這是現實啊,現實環境逼迫他們的心智快速成熟,明明都還是個需要大人疼愛的小孩子,明明還享有任性撒嬌的特權,卻已經有一雙歷盡滄桑的眼啊!
怨誰?只有認命,誰都不能怨的。
「既然你這麼誠心想要感謝,那麼……」段如風指指自己的臉頰笑道:「我認為給個吻比較實際喔!」
「吻?!呵呵……」她笑了,然後很不客氣的推開他的臉龐罵道:「你發神經啊!」
喲,要知道他的臉啊,可不是一般人能親得的耶!他主動給親她竟看都不看一眼,真令人傷心啊!「親一下會怎麼樣啊?小氣!」
嘴裡說著斥責的話,但他的心裡因為她剛剛小小推了
一把而開心不已,她的動作代表已對他懈下重重的心防,不枉他的苦心啊,超感動的。
「哪有!」她不理會他的抗議,意外發現酷帥的他竟也有小孩心性的一面。
「沐雨,你在做什麼工作?」他轉移話題。
「嗯,我的工作可以說是現代紅娘吧。」是夜色或者是他的關係呢?今夜的她話特別的多。
「現代紅娘?」他疑惑。
梁沐雨微微一笑,簡單解釋道:「我的公司『喜相逢』是專門招徠到了適婚年齡卻沒對象的男女,我的工作是負責將會員配對,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充當媒人,而往後他們的交往意願如何,全靠他們自由選擇。」
「嗯。」他點頭,「很有意義。」
她明明是一個冷情的人,為什麼選擇這種需要投注熱情的工作?矛盾,但更突顯她性格的特別。
也或者人性如此,常常投注熱情的點不盡相同,且有顯性與隱性之分,所以比較隱性的人吃虧在常被誤會對人冷了點、漠不關心了點。
她搖搖頭,「見仁見智吧。」
「怎麼說呢!」靜靜望著她,段如風鼓勵她多說。
「現代紅娘是要收費的,入會的會員素質參差不齊,有時候經過各方的評估,你明知道這對男女不相稱,但會員不足,你還是得昧著良心去配對收費,滿沮喪的。」唉唉唉!公司策略如此,黑心錢嘛照收。
「既然工作令你如此的不愉快,那就別做了。」
「別做?那怎麼可能?我要生活,我……」要寄錢給育幼院的話差點脫口說出,「我……我又不是你,我不工作要餓死的。」
她清楚自己沒有可以任性的本錢,很認命的。
他明白的,他怎麼可能不明白呢?她說的每一個字他都相當清楚,所以——「我養你。」他是很認真的,但前提是要她願意。
只是,事情要是都如他所言般的簡單,他會很感激的。
這種話他怎麼能如此輕易的就說出口了呢?
「你……你……」梁沐雨冷冷的瞪著他看,但他認真的情反倒令她迷惑起來,「你在開玩笑的吧?老實說,我很不喜歡這種玩笑。」
少瞧不起人了!她又不是他的誰,沒道理讓人養。
況且搞不好他說養她的意思是要她當個情婦,她有手有腳能賺錢,幹嘛要這麼作踐自己的身體啊?
他如果當她是這麼隨便的女人,那就錯了!
她什麼都沒有,就只有一身的傲骨。
「啊,好可惜。」段如風一臉惋惜,然後拍拍她的肩頭笑道:「你喲,可別太逞強哆!」
他敢打賭,她一定沒有在別人面前哭過。
「誰……誰說我在逞強了?」什麼跟什麼?這人為什麼老愛莫名其妙的下定論?許是輕易被他看穿長久的偽裝,她變得如刺蝟般,尖聲反擊道:「你以為你是誰?你根本不瞭解我,你憑什麼我在逞強?!」
可惡的人、討厭的人!
「是嗎?」他聳聳肩,不置可否,「有點晚了,我們回去吧。」
今夜的試探點到為止,往後日子長著呢!嘿……這是說在沒有意外的情況之下。依他的推測,父親應該很快就會找到他,所以他得再加把勁才行。畢竟他能掌控所有的事,唯獨她,沒十成的把握。
說不贏就打算落跑?膽小的人!梁冰雨雖不服氣,但礙於他是育幼院的恩人,還是別明著扯破臉得好。
「來。」段如風展開雙臂,打算助她由高處往下跳。
但她在賭氣,無視於他的存在,便逕自從另一邊跳下,悶不吭聲的往停放車子的地方走去。
哼,惡劣的男人!自以為是的男人!太令人討厭!
「沐雨、沐雨、沐雨……」他語帶笑意地捉弄她,並追隨她。
這麼晚還鬼叫鬼叫的,很丟臉耶!
「幹嘛!」沒想到他就緊跟在她的身後,而他們所站的位置正好有一段落差,她氣憤的旋身,差一點點就吻上他的唇。
他的氣息瞬間充滿她的鼻問。啊!很不懂得怎麼處理這種突發狀況,她整個人呆住,而他整張好看的俊臉強迫性的佔滿她的雙眼。
不避不閃,大膽欣賞她的羞赧,他咧嘴一笑,「等等我呀……」
抑住吻她的衝動,段如風的指腹溫柔的劃過她掐得出水的唇瓣。她杏眼圓瞠,心臟提得老高,懊惱他總有輕易奪去她呼吸的能力。
他輕笑著,然後捨棄對她唇瓣的依戀,緩緩的牽住她的手。
「我們走吧。」真是愉快的夜晚。
梁沐雨愣楞的、呆呆的,像個無魂的木頭人跟著他走。
她的腦袋瓜似被愛玩的貓抓亂的毛線球,經過長時間仔細的、耐心的整理後,才漸漸分明!
她猛然回神,但人已經安坐在車內,而他則愉悅的吹口哨駕車。
望著他,她仍對於未能在第一時間提出反擊而耿耿於懷,雖不甘心,但也只能悶在心底不斷的發牢騷……
可惡!她在生氣耶,他幹嘛又不經她的同意便霸道的牽她的手?他什麼老是笑得那麼愉快,以為自己很帥是嗎?嗯……是很帥錯啦!
嘿,不對,她在生他的氣耶,哪有人替敵人加分的呢?所以他的笑容其實很欠扁,還有,剛剛……
對,剛剛那個差一點點造成她終生悔恨的意外,一定是他故意捉弄的,否則他幹嘛要靠她那麼近?可疑。
一定是、絕對是、鐵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