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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不做白工 第二章 作者:謝上薰
    「阿姨∼∼」

    一走進複合式的餐飲店,一看到某位珠圓玉潤的美女歐巴桑,水漾立刻甩脫鐵腕控制,像八爪女一樣巴住美女歐巴桑不放。

    「阿姨,你要替我作主啦!美蒂她出賣我,完全不顧姊妹之情,把我推入某人的魔掌,故意見死不救。」

    梁美蒂的媽媽夏香雪,也是這間餐飲店的負責人,聞言瞇了瞇眼。「此事當真?」眼中充滿了期待。

    「當真。」

    「太好了!罰她來當洗碗工一個月,不給工錢。」

    「阿姨,這樣會不會太狠了?」

    「不會。」

    夏香雪將八爪女從身扒下來,拍拍她的頭。「今天晚上給你們籃球社包了,先去找好位子,看想吃什麼就先點,免得人多時顧不到你。」

    水漾嘀咕道:「後門借我溜就好了。」

    郭臥虎上前一步。「夏姨,我想跟水漾好好談談,能否借用你的辦公室?」

    夏香雪當然知道他是誰,揚起一抹笑。「在後面,請自便。」

    「阿姨!」水漾氣惱地瞟著夏香雪。一個長輩怎麼可以和梁美蒂一樣沒情操?遇到郭臥虎就把她賣了。

    而母女不愧是母女,藉著有其它事要忙,都裝作不懂她的抗議。

    「走吧!」

    大野狼再次把小紅帽牽到裡面的辦公室內,看你往哪兒逃?

    「嗚嗚嗚!我真是太可憐了,一再被親人出賣。」水漾假哭道,搶著坐上最舒服的單人沙發,就怕他拉著她坐在兩人沙發上,她會更緊張。

    「出賣?出賣給誰?」他即使坐下來也高她一截,虎虎生威。

    「你啊!」她就是孬種的不看他的臉,怎樣?

    「我是你的誰?」

    「郭臥虎大表哥。可是,我們說好了,在學校不攀親帶戚……」

    「誰跟你說好了?我不主動說明我們的關係,因為這是廢話,如果你不是跟我有著密切關係,我會浪費我的時間理你嗎?就因為你是我的……」

    「好啦!好啦!不要再說教了。大奸商,你不解釋比解釋更糟,別人會誤會我跟你有什麼曖昧關係。」她氣呼呼的瞪著他。

    「那是你自找的。」

    「你果然是故意的。」

    「你不知道女人愈想撇清關係,男人的狩獵慾望更盛嗎?」他挑高一眉。

    「臥虎哥,你行行好嘛!」

    「你還是想逃避。」

    水漾輕擰秀眉,一臉傷腦筋。「我沒有逃避什麼啊!」

    郭臥虎輕哼了一聲。「不要告訴我,剛滿十八歲的你已得了老人癡呆症,依照我們的約定,你只要讓自己瘦了一公斤,就必須搬回家住。」

    「我不要,而且我也沒瘦呀!」真是受不了!「是個男人就別在乎一斤兩斤的小事,就算我是豬,多一斤少一斤也不會影響價錢。」

    「不要想轉移話題,約定好的事就要遵守。」毋須放大音量,就充滿令人想逃之夭夭的威力。

    「我就是不要搬回郭家住,我喜歡住學校宿舍,假日時來阿姨這裡打工,包吃包住,這樣的生活自在多了。」水漾在別件事情上或許會向郭臥虎低頭,只有說到這件事時她眼神透著堅決,宛如一夫當關。

    他握住她的手。「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見外?」

    她睜著圓眸,搖頭。

    「為什麼突然要住外面?你才多大,爺爺竟然也由著你?你父母很早去世,你奶奶把你帶到十五歲,也因癌症死亡,臨終前將你托給爺爺。雲家可以說沒有你的親人了,你阿姨這邊也有自己的家庭、事業要兼顧,恐怕無法妥善的照顧你,你還是搬回來跟大家一起住,彼此有個照應。」鎖定她的眼眸變得溫柔。

    就怕他來這一招!

    掩落眼睫,水漾無奈的歎氣。

    夕陽透過玻璃窗,柔柔地灑落一室。

    望著窗外朦朧的晚霞,她的心跟著朦朧一片,呆呆的沒反應。

    「水漾!」他以沉靜的神態等她回應。

    沉靜得讓她覺得自己似乎不知好歹了。

    她澀澀拉開一抹笑,「臥虎哥,我已經不是小孩子,有照顧自己的基本能力,全台灣有幾萬名大學生住在校舍,大家不是一樣在過?」

    「你不一樣。姑婆開口向爺爺『托孤』的時候,我也在一旁,她老人家一手拉著爺爺,一手拉著我的手,那樣好強的姑婆為了擔憂你的未來而聲淚俱下,她明白你的大伯、二伯都不可能收容你,才將你托給我們。想想,姑婆的心情有多悲哀,自己的兒子不敢托付,她該有多難過?多心痛?所以,水漾,就算是為了安慰你奶奶的在天之靈,不教她魂魄不安,你至少也要讓郭家……爺爺和我照顧你到大學畢業。」他語氣平淡,凝定她的黑眸卻絕不平淡。

    他這麼說,不是在自找麻煩嗎?

    「臥虎哥,你的責任感未免太重了。」水漾說不清胸口漫開的是什麼滋味。「我滿十八歲了,不再是任何人的責任。」

    「胡說,你以前不會這樣鬧彆扭。」他揚眉,「告訴我,水漾,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真的能說嗎?

    她仰著臉看他等待她的解釋,他端正帥氣的臉龐看起來有些嚴肅,卻又帶了些無法言喻的溫柔。

    心韻,微微亂了。

    他從以前就這樣對待她嗎?是的,他一向最凶、最難講話,必要時,卻是最溫柔。一年前,她便是趁他暑假出國進修時搬出來,借住在阿姨家,等他回來找她

    「理論」時,喬了好久才溝通出彼此退一步的模式。

    「說啊!是什麼原因?」

    她咬唇,心裡最在意的事真的可以坦白說給他聽嗎?只怕他聽完之後,也像有些人一樣巴不得與她撇清關係。

    郭臥虎一旦下定決心要弄懂某件事,便耐性十足,忍功一流。

    她輸給他了。

    「臥虎哥,你知道我其實是雲家的養女吧?!」她頹然斂下眸。

    「我知道。」他沉聲道。

    郭、雲兩家的交情太深,藏不住這種秘密。

    郭臥虎的姑婆,也就是雲家的奶奶生了三個兒子,大伯、二伯婚後各生下兩名男孫,三叔婚後多年一直沒有孩子,因緣巧合領養了雲水漾。

    夏家有三個姊妹,大姊便是水漾的養母,二姊是夏香雪,而三妹夏香澄才是水漾的生母。夏香澄年少無知愛上不該愛的男人,未婚懷孕,生下水漾便過繼給大姊,從此下落不明,不再與親友聯繫,彷彿從人間蒸發。

    雲奶奶好不容易有一個孫女,即使是抱養來的,也疼得比男孫更疼。

    有奶奶疼愛,水漾從小跟著奶奶常進出郭家,跟郭爺爺(她叫舅公)、郭家三兄弟都很熟、很親近。

    「六歲那年,媽媽生病死了,八歲那年,爸爸因車禍意外身亡。在爸爸的葬禮上,我聽到大伯、二伯在『討論』我的事,說爸媽是因為養我才帶來噩運,一個接一個死亡,接下來不知道輪到誰?怪爸媽不該領養我這種被父母拋棄的不祥孩子……後來奶奶走出來罵他們,他們才不敢再說。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自己的身世來歷,我又恐慌又害怕,又難過又迷惘……原來以為天經地義存在的親子關係,一瞬間被推翻了,我該怎麼辦?」水漾語調平靜,但發顫的嘴唇洩漏她當年的無助。

    郭臥虎自然而然握緊她的雙手。「你絕對不是不祥的孩子。」

    「可是……奶奶是我唯一的浮木,她用最包容的愛救贖了我!但這麼好的奶奶卻也在我十五歲那年因癌症走了,大伯、二伯都說我又剋死了一個人,誰跟我住在一起都會短命。」她緊緊咬住下唇,幾乎咬出血來。

    郭臥虎將她拉過來,擁進懷裡,不准她虐待自己。

    「胡說八道!雲大伯和雲二伯真是太惡劣、太不厚道,姑婆是他們的母親,他們怎麼不說自己剋死了母親?追根究柢,他們聯合起來排擠你、造謠生事,目的就是想霸佔財產,不分給你。」

    「是這樣嗎?」

    「依法律規定,姑婆死後她的遺產應該分成三份,你可以『代位繼承』把你父親那一份繼承過來。結果你傻傻的被你大伯、二伯的言語刺激,在放棄繼承的文件上簽名,近億的遺產變成他們兩人均分。等爺爺發現時已慢了一步,幸虧姑婆事先便將數百萬的現金、股票登記在你名下,當作是你的教育費,你才沒有一文不名。」拍拍她傻呼呼的腦袋,他才輕輕的推開她。

    「我從沒懷疑過她是我的親奶奶。」她一直心懷感激。

    「你不恨你大伯、二伯霸佔財產?」

    水漾搖頭。「如果爸媽健在,由他們繼承應得的財產,等他們百年之後再傳給我,我會覺得比較心安理得。」

    「傻蛋,比起你大伯、二伯那兩家人的重利輕情,反而是你陪伴姑婆的晚年,給她親情的滋潤,在她生病時也不離不棄,這一點連爺爺都感激在心,你比誰都有資格繼承遺產。」郭臥虎的一雙濃眉不著痕跡地挑起。「不過,你拋棄繼承也就算了,以後你大伯、二伯若是再對你胡言亂語,你大可以直接罵他們是沒良心的貪心鬼!」

    「可是……」

    「不准再說自己克了誰,不准再有這種念頭!」

    「可是……」

    「姑婆年近七十,並不算夭折。你爸媽會去世,一個是自己生了病,一個是自己開車不小心,要怪到你頭上,也未免太卑鄙了。」

    水漾沉默。

    「我告訴你,我爸媽在我十歲那年因為飛機失事,雙雙喪命,難道是我剋死了我父母?」

    「當然不是。」

    「我也相信不是。這世上每天、每分鐘不知有多少人死亡,難道都是他們的家人剋死的嗎?會說出這種話的人簡直沒有人性,失去一位親人已是哀痛逾恆,不來安慰也就罷了,還落井下石的說出這樣糟蹋人的話,其居心叵測,無知又邪惡。」

    他一字—句,溫厚的嗓音震動了她的心。

    淚霧,在她眼眶聚攏,慢慢地滑落,她哭了起來。

    「你不曉得……我害怕……你們也遭遇不幸……不住在一起就好了……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位親人……只要我搬走就好了……」

    「誰說的?」她都住了兩年才重燃此念頭,他確定有人故意挑起她的心病下手。

    怪不得水漾開始避開他們,甚至巴不得變成陌路人。

    真是多謝她的「好意」了!郭臥虎沒好氣的想。

    「沒有。」她轉過朦朧淚眼,拿面紙擦著,困難地自喉間逼出嗓音,「沒有人跟我說什麼,我只是自己想到了,不要在一起生活太多年比較好,兩年夠久了。」

    欲蓋彌彰!她愈想解釋,郭臥虎愈不信。

    黑眸掠過一絲感歎,他暫且不逼問,怕她又淚眼汪汪。

    「剛才我跟你說了那麼多,你應該知道自己的想法錯了吧!」

    「臥虎哥……」水漾真是怕了再面對親人死亡。

    「換個角度來說,你有那種『心結』很要不得、很自負喔!」他溫聲道:「你不是上帝,也不是閻羅王,你哪有能力去影響一個人要早死或晚死?要生病死或車禍死?你自以為自己剋死了誰,不是太自負了嗎?」

    「誰會喜歡這種自負啊!」她微微苦笑。

    「我當然知道這是別人不懷好意灌輸給你的,但你何須傻傻的接受呢?真是個傻瓜妹!」

    「臥虎哥,你不懂……」

    「我怎麼不懂?你外表看似開朗,內心深處其實有點小自卑,自卑是私生女,自卑生母棄養你,你懷疑自己犯了什麼錯或哪裡不好,生父生母都不要你,對不對?」他頓了頓,一向溫厚的嗓音放得低柔,「你很驚訝我為何知道?因我也懷疑過,是不是我不乖、不討人喜歡,所以爸爸媽媽要丟下我一個人?」

    他的意思是,他也經歷過同樣的心歷路程嗎?

    淚霧再度攏上她的雙眼,她哽咽,「臥虎哥……」這種心情不足為外人道,不是親身經歷過的人無法感同身受。

    「這條路我走過來了,水漾,你一定也沒問題。」郭臥虎表情嚴肅,「父母棄養你,那是父母的過錯,是他們虧欠了你。如果你想找出你的生父生母,對他們怒吼出你的心情,我也可以幫你把他們抓出來,隨便你怎麼發洩都行,就是不要給自己判了原罪,有罪的是你的親生父母。」

    親生父母?

    這沉重的字眼宛如巨石,瞬問壓得水漾頭昏眼花。

    「不用了。」

    慢慢長大之後,她由阿姨口中知道許多她尚未出世前的往事,知道誰是她的生父,她的生母又在哪裡。

    剛得知時,她又是慌亂又是心痛,無法形容心中的五味雜陳,胸口幾乎透不過氣來。慢慢慢慢的,她變得不在乎了,或許該說,無從在乎起。尤其當她知道她的親生父母在某個地方一樣活得好好的,生活光鮮亮麗,她又該去在乎什麼?

    郭臥虎也是知道的,他家的情報網神通廣大。

    「水漾,你只要好好的為自己活就夠了!當然,要活得開心,活得精彩,活得理直氣壯、胸懷舒暢……」最溫柔的聲音含蘊著最強大的力量。

    她舒眉笑了。「臥虎哥,我一直有點兒怕你呢!你為人端正,性情冷冽,手段厲害,舅公最得意你酷似他。可是,當你放低姿態、溫柔待人的時候,那股純男性的魅力最迷人,難怪有那麼多女生崇拜你,連校花都自動拜倒在你的運動鞋下。」

    「有心情取笑我,應該沒事了。」他才懶得對那些花癡女溫柔,把肩一聳。

    「她們是拜倒在郭家背後那塊金字招牌下。」

    「那只是因素之一。其實現在的女生都很聰明,有眼光的不少,像臥虎哥這種一看就是很可靠的帥哥如鳳毛麟角,當男朋友或老公都棒呆了!」

    「一桶冰水不夠的話,我樂意再倒三桶、五桶。我不花一毛錢在女朋友身上,不當女朋友的男傭兼司機,也不當女朋友的情緒垃圾筒。」郭臥虎直截了當表明沒興趣,不介意她廣播出去。

    這麼跩?可是他剛剛明明就當了她的情緒垃圾筒,還是特大號的那種。哦!她是表妹嘛!另當別論。

    水漾眼珠子一轉,「臥虎哥,你對美女的倒追沒興趣,難道你是Gay?」

    聽說男同志反而是女性最佳的手帕交呢!她不敢承認自己有點期待。

    「要我當場吻你來證明我的性向嗎?」他瞇起眼。

    「不用不用。開開玩笑都不行?」討厭,害她心跳一百。

    「我喜歡當獵人,討厭被當成獵物。」

    「說穿了,就是沙文主義嘛!」

    郭臥虎沒否認,他自問還算是一隻明理的沙豬。

    「你什麼時候搬回郭家?」他導回正題。

    「學校宿舍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搬?等二年級沒抽中宿舍時再搬行不行?交了錢不住多浪費!」

    這話倒有些說服郭臥虎,心中為難。「下個月我就要出國進修,這次去少說要半年至一年,你跟爺爺一起住我比較安心。」

    「我不會有事啦!」

    拜託,他又不是她老爸,何必杞人憂天?如果說因為奶奶曾「托孤」,但她已滿十八歲,是個有自主能力的大人了,怎麼說也賴不到他頭上去。

    不過,郭家的男人一堆,就屬郭臥虎做人處事最「貫徹始終」,千萬別跟他硬碰硬,那會更激發他的鬥志。

    水漾暗暗歎氣。「如果你有弟弟,是不是打算取名叫『藏龍』?」然後,聯手稱霸武林,誰與爭鋒!

    「不可能。」

    「為什麼?」

    「那名字太難寫。」這答案也太冷了。

    「也對,有你一個就夠了,生你一個勝過別人生三,五個。」

    郭臥虎確定她沒有取笑之意,黑眸深幽。「我爸媽原本沒打算生小孩,他們太愛彼此;但身為長子長媳,總要生一個長孫出來對我爺爺才有交待。」

    這答案更冷了。

    因為單純的喜愛小孩而生兒育女,善盡父母之責,這樣不是很美好嗎?顯然人生沒有太多單純、美好的事。

    「我並沒有任何不滿或遺憾,而是告訴你,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出生的『方式』如何根本沒什麼大不了!但我們可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向與生活理念,誰虧欠我或對不起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會對自己好,讓自己過得很自在。」郭臥虎口吻輕淡,緩緩述說。

    這是他安慰她的方式嗎?

    水漾微微一笑,內心湧過一波波甜蜜暖流。

    「臥虎哥,你平常挺沉默寡言耶!」曾經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兩年,他一個月說的話都沒有今天說的多。

    「平常又不需要對—個傻瓜抹曉以大義,說得我口都渴了。」

    「誰是傻瓜妹!單純善良不行嗎?」她才不承認自己傻或笨呢!

    「美化的台詞嘛!你喜歡聽就好。」

    他的眉心明顯舒展了,水漾的情況比他預料中更令他放心,也就不再強硬要求她立刻,馬上搬回郭家住。

    但他心裡明白,好性情的水漾一定是受了家中某人的刺激才堅持搬出來,他會查清楚,那個某人是誰?

    「臥虎哥,大家應該都來了。」可以吃飯了嗎?「你打球不餓啊?我都聽到我的肚子咕嚕咕嚕在叫了。」

    揚唇淺笑,郭臥虎起身打開房門,不意外瞧見幾個趴在門板上偷聽又來不及落跑的可疑份子。

    「我沒有偷聽喔!」梁美蒂欲蓋彌彰的強調,「是我媽說你們孤男寡女的關在一起,叫我過來注意一下。」小奸臣抬出老奸臣作擋箭牌,有種去找長輩算帳!

    「告訴夏姨,尚在發育中的小鬼我吞不下去。」郭臥虎似真似假的說著,目光越過小奸臣,停在狼狽兄弟臉上。

    郭帝日急忙澄清,「大家都來了,可是前任社長不入席,大家都不好意思先開動,所以我們只好過來請人。」

    郭皇亮斯文笑笑,「我弟弟總算說了幾句人話。」

    「喂,你什麼意思?」郭帝日想扁人。

    「偷聽還能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果然有急智。」郭皇亮拍拍手。

    「你沒聽嗎?」

    「我是很想聽,可惜隔音設備做得真好。」這位老兄推得才叫一乾二淨。

    水漾拍案叫絕,笑得好開心。「才多久沒見,皇亮哥『冷面笑匠』的功力更高一層,帝日哥還是乖乖吃癟吧!」

    郭帝日馬上順應民情,雙掌掩面做小媳婦狀。「我好苦的命啊∼∼有一個早我三個月出身的堂哥,跩得二五八萬,已經夠悲情了,還有一個只比我早三分鐘出生的哥哥也來欺壓我,噢嗚∼∼天妒英才,他們都嫉妒我的完美,故意欺負我為樂,噢嗚……』邊三八邊從指縫中偷看出去,水漾笑得捧肚子,而水漾的笑聲輕易柔和了郭臥虎不悅的冷臉,露出玩味的笑容。

    果然有問題,臥虎老大對水漾真的很不一樣。

    身為前任籃球社社長,郭臥虎理該自告奮勇回校比賽,他老大偏不,一直沒表明態度。從小對數字特別敏銳的郭臥虎,對金錢流向的掌控力比誰都強的郭臥虎,國中便學著幫爺爺看家帳,高中開始看公司的帳冊,大一開始揪出誰做了假帳,誰收了回扣……連爺爺都取笑的說他是「錢鬼上身」!更別提他將自己從小存的零用錢拿去投資錢滾錢,已經是個小富翁了。

    但郭臥虎就是不喜歡做白工!學生時期本該多參與社團活動,加入學生會是爺爺的命令,選擇籃球社是為了強身,一旦畢了業責任了卻,還要他回去比賽?免談。他老大忙得很,一直在準備考美國精算師執照。

    可是,一得知水漾收了梁美蒂五百元打工費,他又表現出前任社長該有的「義無反顧」回校比賽,前後態度未免差太多啦!

    這其中一定有鬼!郭帝日準備拿出福爾摩斯的精神,追蹤郭臥虎與雲水漾之間是否有曖昧情事?

    回到用餐區,果然人聲鼎沸,大家都已點完餐,留了一張空桌給他們,如果不是店面不夠大,容不下更多的人,那些女球迷們也都會搶進來光顧。不過,還是有例外啦!歐采彤就領著高寒雨和歐采琳硬跟進來,怎麼說她也是籃球社的前任經理,有些淵源,她只要說兩句好話,連社長嚴浩也難以拒絕。

    粱美蒂只挑明的說一句,「自己付帳。」有熱鬧可看,又可為老媽增加收入,她跩跩的勉強同意。

    歐采彤豈會在乎那點錢?不過在她的觀念裡,美女自有許多男人搶著付帳。

    一間餐廳一下子湧進三十幾個人,廚師忙,服務生更忙,梁美蒂和雲水漾都下海幫忙,一份一份套餐紛紛端上桌,主食有小火鍋、義大利面,火焰牛肉、迷迭香白酒雞排、奶油螃蟹、松阪豬肉飯……有一、二十種選擇,搭配冷熱飲料,蛋糕、點心另外算。

    郭臥虎看到水漾端出小火鍋套餐,一大盤,重甸甸的,馬上順手接過去,喊一聲:「泡菜火鍋,誰的?」馬上有人跳出來自己端菜。

    老大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誰敢教老大端菜?水漾只須將餐盤移至郭臥虎手上,立刻有人自動來領走,不必她一桌一桌去送,輕鬆多了。

    梁美蒂和其它服務生想此照辦理?抱歉,老大不做白工,鐘點費一千元起跳。

    郭帝日向哥哥咬耳朵,「看到沒?老大的心歪得可真明顯。」他的奶油螃蟹套餐也是自己跳出去端的咧!他堂堂三少爺什麼時候客串過跑堂?

    郭皇亮一陣輕笑。「不簡單,你『終於』看出來了。」走賢慧路線的歐采琳乖巧的為他端來套餐,二少爺沒拒絕就是了。

    「你少來,我們同時出生,你的腦容量不會比我多一毫克,我就不相信你早巳看出老大對水漾特別有好感。」

    「你這個自戀孔雀男,有時間也是花在美女身上,幾時肯費心思在兄弟身上?等你看出異狀,搞不好老大和我都進禮堂了。」

    「亂講!我關心郭家每一個人。」郭帝日指天立誓。

    鬼才相信!郭皇亮低頭享用老闆娘親自下廚做的辣子雞丁炒飯。

    郭帝日又賊頭賊腦的自動靠過來。「老大對水漾真的不一樣耶!他從來不在乎我們做死或累死,卻主動幫水漾端菜。」

    「因為他一向做得比我們多。而水漾是我們家小妹,嚴重陽盛陰衰的郭家也只有這一位妹妹,老大偏心她不是一天兩天。」

    「只當她是小表妹?」

    「以後的事誰知道呢?」郭皇亮比弟弟明察秋毫,好奇心卻沒他重。

    「哥,你記不記得水漾一年前突然搬走,老大從美國回來後,發了一頓好大的脾氣,連爺爺都不吭一聲任由他發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位先生,我跟你一起從日本回來,你不知道,我哪會知道?」

    「水漾又不是小孩子,搬出去住有那麼嚴重嗎?」郭帝日咬螃蟹腳出氣。

    「一起生活兩年,你都沒發現?」郭皇亮停下來喝兩口湯。

    「什麼?」

    「老大的母雞性格,只用在水漾身上。」

    郭帝日表情豐富地看看雙胞胎哥哥,又瞧瞧郭臥虎端著兩個托盤和水漾一起回座用餐的情形,他怔了下,桃花眼裡逐漸浮上一抹驚詫。

    怎麼會?那是他家的臥虎大哥嗎?他不解的皺了皺眉頭。

    「借問一下,為何你總是比我明察秋毫那麼一點點?」他不恥下問。

    「因為我比你不好色一點點。」冷面笑匠得意的笑臉,礙眼又囂張哪!

    「真是便宜你跟我有張一模一樣的臉皮,否則真想賞你兩拳!」郭帝日拿起另一根蟹腿大力的咬下去,想像在咬臭哥哥的骨頭。

    雙胞眙真是不幸啊!想K人都K不下去。

    算了,繼續巧扮福爾摩斯偵查老大的愛情吧!

    其實不只是他,稍微知道郭臥虎的隊員們,即使用偷瞄的也想瞧出一個究竟,那真的是鐵面無私又毫無情趣的臥虎老大嗎?

    人長得高頭大馬,自然食量也大,但有這麼誇張嗎?把店裡販售的十幾種小蛋糕全點上一份,排滿一個大托盤,他什麼時候變得嗜吃甜食啦?

    不過說真的,看了直教人流口水耶!

    黑巖吉士蛋糕、草莓奶油蛋糕,榛果安格拉斯蛋糕……

    水漾看得眼花撩亂,這裡有甜食大胃王嗎?

    「臥虎哥,我只要兩個就好。」要她掏錢買,她都嘛一個禮拜只捨得買一塊來吃,而且都去別家買,因為阿姨不肯收錢。

    「剩下的打包,帶回宿舍當飯後甜點。」郭臥虎清楚她的小氣……不,是勤儉節約的美德。

    水漾把菱唇翹得半天高。五百元的打工費都不夠付。

    「我已經先結帳了。」他好笑的補上一句。

    菱唇悄悄上揚一咪咪。「好吧!既然你霸道的硬要我接受你的好意,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謝謝你肯賞臉,沒傷了我的男性自尊。」一抹淡笑在唇角畫過,他抬頭望著

    她滿足得瞇起眼的可愛模樣,多像得到主人寵愛的小貓咪,教人恨不得馬上抱在懷裡疼一疼,耳鬢廝磨一番。

    他從以前就很愛看她這副表情,習慣精打細算的他花多少錢都不在乎。

    「臥虎哥,換我請你吃一個好了。」她抿唇巧笑,比出一根手指頭。

    他也不客氣的拿一個來吃,有如獅子嘴的大口一咬便是大半個,水漾每次看他吃東西都覺得不可思議,她吃兩口都不夠他一口,但是看起來只覺得豪爽卻不粗俗,散發一股純男性的魅力!

    因為看得太專心了,小嘴微張都沒自覺,郭臥虎以為她也想吃,剩下約三分之一個便塞進她小嘴裡,險些害她噎住。

    「你嘴巴太小了。」他一樣覺得不可思議。

    水漾困難的把蛋糕吞嚥下去,紅著臉,瞪著他。

    「是你大嘴巴!」強迫人家吃口水,道德不道德?

    「兩人如果要接吻,技術上的問題只怕有待克服。」他喃喃自語。

    誰跟誰要接吻啊?水漾臉紅得更澈底,不敢直視那雙閃著火焰的黑眸。

    但,她到底在臉紅個什麼勁兒?她又不打算跟他接吻。

    雖然,每與他接近一回,他對她霸道的溫柔便久久縈繞在心中、腦海裡,她肯定自己一輩子也遇不到第二個郭臥虎,但他畢竟是她的表哥,她不能忘了這點。

    表兄妹是不可能永遠在一起,他對她的好,也只會是生命中一段美麗的回憶。

    她該知足了。

    她從不奢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因此,更無法忘記她偶然偷聽到的一段對話。

    「……我有三個孫子,水漾可以嫁給其中一位。」

    「你在開玩笑吧?爸爸。」

    「我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他們是表兄妹……」

    「沒有血緣關係。」

    「……爸,原諒我無法苟同這種事,我不會讓我的兒子去娶一個沒有父母、沒有背景的女孩當媳婦。」

    「你不是一直很喜歡水漾?」

    「喜歡是一回事,娶來當媳婦又是另一回事。我的兒子將來要入主『柏皇集團』,需要有雄厚背景的賢內助來輔佐,水漾只是無足輕重的小妹妹。」

    「……」

    「再說,我雖然不贊成迷信,但如果牽涉列我的家庭、我的兒子,我寧可信其有,不敢信其無。水漾啊,真是一個福薄命硬的女孩子,如果不是爸收留她,年紀輕輕便無依無靠,這樣一位與『至親』相剋的女孩子,我的兒子無福消受。」

    「你這麼說太傷人。」

    「爸若是不信邪,讓臥虎去娶如何?」

    「……」無言以對。

    若不是聽到那段話,水漾幾乎忘了自己「剋死」養父母與祖母,幾經思量,便決定搬離郭家。

    如今經過郭臥虎一番開導,她明白自己是掉入雲家大伯、二伯的陷阱,庸人自擾之。但是,人活著便有死亡,她真的不想再背負這種罪名,有朝一日郭家的某人若有個三長兩短,總不能怪罪到她頭上了吧!

    一個人也可以活下去啊!水漾如此告訴自己。

    孤單寂寞的時候,還有阿姨會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表姊美蒂會跟她說說笑笑、吵吵鬧鬧,日子一樣過得有滋有味,何苦去依附被人家當瘟神的家?

    表哥本來就只是表哥,親屬關係之一。

    水漾原本也不曾捎想過表哥們的美色,或偷偷流過口水,年紀輕輕的誰會想到結婚上頭去?現在知道了,郭家男子的結婚對像要門當戶對、背景雄厚,想單純的喜歡一個人都不行,真可憐。

    吃飽飯在享用現煮咖啡的郭臥虎,沒忽略她臉上豐富的表情,以及愈來愈明顯的同情神色。

    她同情他什麼東東啊?

    郭臥虎摸摸她的頭,「希望我看錯了,你不是在同情我。」

    「哇,臥虎哥,你會讀心術?」

    她真的在同情他?

    他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同情耶!感覺……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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