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這是我一生的請求,請讓我跟著你!」不管別人怎麼擔心,夏傑的姿態都絕不妥協,硬是不肯挪動雙腳半步。
看到朱炎的表情,所有的人都不禁替夏傑捏了把冷汗。
窒悶啊!明明許多輛車都已發動,這個世界卻顯得好安靜。
那個傻小子,到底是哪來的勇氣挑釁?
讓人不由得為他捏了把冷汗。
深沉的眸光一閃,機車上身形挺直瀟灑的朱炎,終於掀開安全帽的護目鏡,一字一字清楚地道:「既然是你「一生的請求」,就該讓我考驗你的勇氣夠不夠。」
這小子擋了他的車,就該有所覺悟。
看見朱炎的眼神,還沒跨上機車的項崇恩,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炎該不會是想……「只要你肯讓我跟著你,什?考驗我都願意接受!」
「縱使是有危險性?」朱炎的眼神犀利。
「對!」夏傑毫不考慮地點頭。
聽見他們的對話,?人不禁面而相?。
「炎,你該不會忘了,他只是個國中生?若有閃失,會出事的!」幾乎肯定朱炎想做的事,項崇恩不得不像個老媽子出聲阻止。
那個考驗膽子的遊戲,常作新成員加入前的挑戰是不錯。
可是他們也必須考量到夏傑的狀況呀!
他還太小,不適合冒險。
「出了事,我也沒要你負責,你怕什??」回他一眼,朱炎涼涼地諷道。他自有擔下問題的決心,跟他玩車那麼久,崇恩的膽子還是小得像粒老鼠屎,老是杞人憂天,真沒用!
「可是他……」
「我不怕,我願意接受考驗。」驟然打斷項崇恩的話,夏傑堅定不移地道。?了達成所願,不管是什?樣的考驗他都要接受。
「好,這是你說的。」
不管項崇恩?給他的眼神有多不贊同,朱炎都接下了話。對於有骨氣的傢伙,他減少了幾分排斥。
選擇──沒有人逼,是矮冬瓜自己作主的。***
在朱炎所帶領的車隊裡,有種充滿危險性而不常玩的遊戲──雙方騎上機車將油門催到最高的底限,在相對五百公尺的直線上同時放開煞車往前衝,最先偏離跑道的人便是輸家。如果錯開的時機不夠恰當,不是硬碰硬兩敗俱傷,也有一方會有極大的危險。
通常,一般人在車距剩下五十公尺的地方,?安全著想就會偏開車頭。
這種要命的遊戲,最怕遇到兩個牛脾氣又死要面子的人。
毫無疑問,朱炎已是死硬派的最佳代表──夏傑最好不要也是。
否則,結果會很慘。
莫可奈何之下,項崇恩將機車借給夏傑,讓他練習好一會兒。
朱炎要騎自己的GSXR,誰也沒把握不會出事。熟悉車子的性能,也是飆車前很重要的功課。
在這種非常時候他也只能慶幸自己沒把機車當老婆看。否則,讓個國中生騎上他老婆,不緊張到胃抽筋才怪!
幸好夏傑的情況好像還不錯……「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你要不要多考慮看看?」
當夏傑結束練習,項崇恩還是忍不住多問一次。以夏傑目前的狀況,絕對沒有人會笑他臨陣退縮,大家都希望這次的遊戲能馬上停止。
眼皮不斷地亂跳,讓項崇恩有種不吉利的預感,所以很不希望他們比賽。
「不,這是老大肯給我的唯一機會!」夏傑堅決地搖頭。
望著他未脫稚氣的臉龐幾秒後,項崇恩禁不住歎了口氣,兀自咕噥:「嘖,已經認定老大了呀……該不會是炎的人工呼吸吸走了你的魂?」
救人他也有份,就不見小傢伙這麼感激。
喔,對了,他好像沒說過是他將他從海裡撈起來的。
「你說什??」夏傑詫異地瞪圓了眼。
「那天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你的命是他救回來的。」對他的詫異感到不解,項崇恩還是笑謔地道:「沒用嘴替你做人工呼吸,他怎麼救?」雖然把機會讓給炎很可惜,可是?了和海龍王搶回他的命,已經耗盡他所有的力氣。
救人不能等,他只有把大好機會讓人*。
「老大……用嘴?」夏傑結結巴巴地道,整張臉都紅透了。
「不然哩?」項崇恩對他的反應感到好笑。
人工呼吸不用嘴,難道用腳來做不成?
用力地搖完頭,夏傑頂著像煮熟蝦子的臉蛋,再也沒有說話。他的俊眸忍不住偷偷瞄向不遠處,靠在機車旁叼著煙的朱炎。
將他小心翼翼的動作看在眼底,項崇恩只能暗笑在心底。
***
雙方暖車之後,遊戲準備正式上場。
當朱炎剛跨坐在機車上扣好安全帽防護帶之後,便看到項崇恩以冷不防的動作,突然跳上夏傑那輛機車的後座,嚇了前頭正在熱車的夏傑一大跳。夏傑愕然轉頭,不解地望著適才跳上車、此刻一臉笑意的項崇恩,不懂他跳上來想做什?。
「你做什??」朱炎青了臉問。
「暫時充當他的監護人*!相信老大你不會反對吧?」項崇恩抱住夏傑的腰輕鬆地笑。按照遊戲規則,團員中誰都有權利這麼做。只是以通常的情況來說,要是對騎車的人不夠信任,誰也不會做這種傻事。
他知道自己的決定在朱炎的預料之外。
「你?什?要為他這麼做?」朱炎的口氣漸漸不悅。
「他可愛,討我喜歡哪!我不是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你怎麼老忘記呀!」騰出一手攀在夏傑的肩頭,項崇恩不甚在乎地笑答。
「你不怕他害死你?」朱炎一臉酷容地直言。
「不會的,我信任你。」他笑。
「信任我?載你的人又不是我!」朱炎差點咆哮起來。
睜眼說瞎話,笨蛋一個!坐在別人的車上,他根本顧不了他!朱炎幾乎想剖開他裝笨的腦袋,看裡頭還有沒有叫理智的東西。
「我知道,可是我相信你。」衝著朱炎擠眉弄眼一笑,項崇恩拍拍夏傑頭上的安全帽,還是吊兒郎當地笑謔道:「相信你那麼愛我──憑你的技術,當然不會讓這小傢伙害我有事。對吧?親愛的炎。」
換句話說,他要朱炎顧忌他的存在,不要「玩得太認真」。
讓夏傑加入他們,本來就不是了不起的大事。
「隨便你!」
暗自調整差點爆發的怒氣,朱炎煩躁地丟下話。
「那就隨便我了。」無視朱炎浮躁起來的情緒,項崇恩還很高興地繼續笑,又對夏傑道:「我把命交到你手上,你可要好好愛惜。」
「你不怕嗎?」夏傑忍不住問。
易身而處,他懷疑自己會像他一樣,能夠如此相信自己的技術。
「怕呀,所以才要你「好好愛惜」不是嗎?」有了定論,項崇恩朝他眨了眨眼,也戴上拿在手上的安全帽。誰教他怕他們固執過頭,不小心就玉石俱焚。
頓了口氣,夏傑還是道:「我沒打算讓步。」
果然被他猜中了。聽見他準備豁出去的口吻,項崇恩沒有打算改變主意,只能歎道:「既然如此,你就別當有人坐你後頭吧!」
免得分心後更危險。
固執有什?好處呢?真搞不懂他們這些拗脾氣的人。
確定項崇恩沒有下車的打算,夏傑只好載著他就出發位置,遠遠和朱炎對望著。這是他孤注一擲的勇氣。
很快地,在?人的注目中,兩輛機車同時馳騁而出──兩輛車即將交會,夏傑騎的機車直駛而來,完全沒有要煞車的意思。
「該死!」即將撞上的那一刻,朱炎瞇了眼詛咒。
那小子不想活了嗎?
出自本能,朱炎敏捷地將身體偏向空曠的另一邊,使出蠻力轉開機車頭。
聽到輪胎磨地的刺耳聲,兩輛高速行駛的機車,在?人的驚愕中,依舊還是在車子相交接的地方發生擦撞。朱炎差點被車子的震動彈出去,他很有技巧地硬生生穩住雙手,以最大的控制力掌控機車體,身體幾乎貼地又強拉回來。
夏傑經驗不足,人小力道也不夠,情況霎時顯得危急。
當場失控的機車毫無方向地衝出去,眼看就要往一棵大樹撞去。在?人的尖叫聲中,項崇恩橫身抱住夏傑的身體,奮力地往外一跳。
砰!砰!砰!
轉眼間,爆炸聲響起,那輛機車與老樹同歸於盡,引來巨大的聲響和火花。所有的人被眼前的景象嚇傻,一時之間全都失去反應。
煙霧瀰漫,讓人難以分辨現場的情況,亦無法上前查看。
「崇恩!」車毀了,人呢?腦中閃過可怕的念頭,讓朱炎當場刷白了臉,跳下機車便要衝上前,卻被其他夥伴拉住。
該死的!
「炎,危險,現在不可以過去。」
「你們放手,我要去看崇恩有沒有事。」
「可是那邊──」
「混帳!你們再不放手,我就先砍了你們。」回頭掃瞪拉住他的人,朱炎激動得眼都紅了。一想到崇恩可能就這麼完蛋,教他哪裡還顧得了危險。
不可以!崇恩不可以有事!
從沒看過朱炎如此激動憤怒的模樣,其他人被嚇得當場鬆手。
反應比較快的人,已拿起手機叫救護車。
不再受阻攔,朱炎立即往前衝去。
很快地,他在難聞的氣味中,找到他們遠遠摔落的身影。
項崇恩將夏傑瘦小的身體好好地護在懷中,自己卻跌了個頭破血流。
發現他們的狀況後,朱炎原本青白的臉色更加難看。
這個呆子,緊要關頭之際卻還只記得保護別人。
趨上前,小心翼翼地查探他們的情況。朱炎的整顆心頓時涼了大半,只能將項崇恩扶在懷中,著急地喚著:「崇恩,你醒醒,算我求你……醒醒……」毫不在意弄髒衣服,朱炎用袖口輕輕抹去他臉上的血?和塵土。
眉頭皺了皺,項崇恩總算如他所願,勉強地微張開眼。
「崇恩,救護車馬上來了,你要撐下去,不准給我有事!」一見他有反應,朱炎霸道的口吻幾乎是在下命令。
「小傑他……」
「要是他害死你,我會砍了他給你陪葬!」朱炎完全是說到做到的口氣,恫嚇著要是他敢撒手不管,黃泉路上肯定不會太寂寞。他不在乎任何人,夏傑死了也無所謂,就是不准項崇恩有個三長兩短。
此刻,只要項崇恩沒事,他可以再也不碰機車。
「炎,你的眼睛裡好像……好像……有水喔!」
頭痛得彷彿快裂了,項崇恩還是擠出一絲不成形的苦笑。
他從沒想過一向冷血無情至極的炎會這麼在乎他的死活,不枉結交那麼多年。
「那是汗水,關你什?事!」朱炎沒好氣地道。
「是嗎?原來是誤會一場,害我還……感動了一下……」
項崇恩的視線逐漸朦朧,聲音也愈來愈微弱。
唔!他的頭好痛……「崇恩!」
看他又快閉上眼,朱炎擔心地大叫著。
「炎……我再也不玩……車了。」
艱澀中吐出話後,項崇恩便再度陷入昏迷狀態。在他腦中唯一閃過的想法是──他救了夏傑兩次,真該叫他跪拜感激一下,讓他過過恩人癮的。
這個……應該不算過分吧。***
醫院加護病房外。
從昏迷狀態清醒過來的夏傑真是福大命大,檢查後並無大礙。至於項崇恩就沒他如此幸運了,手術後仍情況不佳,被送入加護病房觀察看護。
意外發生後幾個小時,夏傑便從昏迷中甦醒過來,急忙查探他們的狀況。
不顧護士的阻止,夏傑硬是來到加護病房外。
朱炎坐在加護病房外,將整張臉埋在雙膝上,模樣淨是憔悴擔心。
要是崇恩有個三長兩短,他永遠無法原諒自己的愚蠢;如果他能像平常的自己,不和那個小鬼賭氣,不玩那麼危險的比賽,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可惡,一切都是他的錯,?什?裡頭躺的人不是他!
「老……老大……」走到朱炎面前,夏傑不確定地喊著。
看到朱炎沒事讓他鬆口氣,可是朱炎緊繃的姿態,讓他意識到情況不對勁。
「別叫我老大。」沒將臉?起,朱炎悶悶地道。
其實,他也不懂自己?什?會這麼在意這個小鬼的存在。要不是過分在意,他也不會拒絕這小鬼的加入,大可對他採取不理不睬的態度。
心底的波濤洶湧,懊惱了朱炎。
臉色青了青,夏傑還是擠出聲音問:「崇恩大哥他……怎麼樣了?」
「托你之福,還沒死!」沒心情應付別人的問題,朱炎抬頭睨他一眼,隨口哼出幾個字,煩得用十指將黑髮往後一梳。要是能知道崇恩的情況到底怎樣,他還用得著在這兒煩嗎?心情糟透了,這小鬼最好別再來煩他。
誰知,他瞥向夏傑的那一眼,反而讓自己更煩。
「都……都是我害的……」此時夏傑的黑眸蒙上淚光,聲音漸漸哽咽起來。「如果不是我硬要加入,就不會有那場比賽;如果沒有那場比賽,崇恩大哥也不會?了幫我而坐上我的後座,都是我害的……」
闖下的大禍,讓他後悔極了一時的魯莽固執。
朱炎震撼住了。他簡直不敢相信一個大男生會說哭就哭,更糟的是,他竟然會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不禁在心底自責起來。
「別說了!」突然間朱炎站起來,打斷他的話。
夏傑先攬下了錯,反而讓朱炎有種說不出的沉悶感覺。
這次的事情,不單是一方的錯。
「我知道你生我的氣,可是只要有我能替崇恩大哥做的事,就讓我做吧!」擦去臉上不爭氣的淚水,夏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贖罪。
不能哭,否則朱炎一定會覺得他沒用。
「這裡沒有你可以做的事。」對他揮了揮手,朱炎瞥向走廊的另一端,刻意不帶感情地道:「想要?我們做什??就乖乖回家去,當個上進的好孩子。」
他實在受不了夏傑像小狗般無辜的眼神。
太單純……也太可愛了!
看著夏傑的眼睛,他總能隱隱察覺出內心的失控。
表面的冷漠,能誤導?人卻誤導不了他自己。
所以,他從頭到尾都不希望夏傑有機會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要是遇到有戀童癖的變態,他相信夏傑三兩下就會成為對方的目標。突然發現自己想得太多,朱炎的感覺更差了。崇恩此時躺在加護病床上還生死未卜,他幹嘛擔心這小鬼可能被變態玷污,自己簡直像個白癡一樣。
「回家去?」
「沒錯,回家去。這是你唯一能做的事。」這樣他就不用再思考?什?這小鬼老讓他的情緒失常,惹出一堆不該有的風波。
「可是崇恩大哥他……」還沒確定項崇恩是否無恙,夏傑無法放心。
「你又不是醫生,就算崇恩快死了,你留下來有用嗎?何況……」聽出他的憂心,朱炎殘忍地道:「他的事有我在打理,不用你這外人操心。」
有種奇怪的感覺,不這麼做似乎對他不利,所以他更加堅定不移。
「噢,說的也是……」一瞬間,夏傑臉上浮起幾分落寞之色,除了祈禱,他的確幫不上忙,只能跟著乾著急罷了。
朱炎肯定認為他一點用也沒有,只會找麻煩而已。
這下子,朱炎一定更討厭他了……聽見夏傑沮喪的聲音,朱炎忍不住瞥了夏傑一眼,倉促間又轉開眼眸,不太自然地道:「如果你已經沒事,就回家去吧!」
感覺亂七八糟!
早知道就不看夏傑,這樣也不會發現他眼中一閃而逝的落寞,遑論那落寞裡有藏不住的傷痛。夏傑眼底的落寞,讓他的心麻了一下,這滋味不是很好受。明明該擔心的人是崇恩,他卻莫名地在意起夏傑。
該死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