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冷靜的眼眸此時掩上了慌亂,一向清晰的思路也混沌起來,她的心跳快如擂鼓,急促的腳步直奔到機場側門旁的走廊上,才敢放心停下來。
樊音長吸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天啊!她真的不敢相信虹姐會這樣對她,但事情既然發生了,眼下該想的是要如何離開羅馬。
她絕不能留在這裡,不能冒會碰到他的險。
一想到他,尖銳的疼痛掠過她的心臟,使她闔上眼睛,因手及時扶住柱子才沒昏倒。
停止、停止!你可以痛楚停止的。樊音咬緊牙關,拚命地對自己說。
等她再張開眼時,本就無血色的臉更加蒼白,瞪著面前的人,她一時之間無法做出反應。
「少夫人。」站在右邊,一身白的炫日開口道,「少爺命我們來接少夫人回島上去。」
「你們……認錯人了。」她的聲音在顫抖,扶在柱子上的手也在輕抖著,「我不是什麼少夫人。」
炫日和耀月對看一眼;一身黑的耀月無奈地歎口氣說:「少夫人若是還不願跟我們回去,我們奉少爺之命,要得罪少夫人了。」
「得罪?你們有這本事嗎?」樊音似乎恢復了鎮定,踏前一步,她試圖由兩人之間穿過去,用冷冽但有些尖銳的語調說:「讓開。」
兩人動也不動,樊音手一揚,右手多出一支槍抵在炫日的頸邊,她再度開口,「讓開。」
「倘若不能完成少爺交代的事,炫日是沒臉回去見少爺的,少夫人不願跟我們回去,就殺了炫日吧。」在槍口之下,炫日仍是文風不動。
「你以為我不敢嗎?」樊音重重吸口氣,咬緊牙自牙縫中說道:「你們回去告訴他,我和他早已沒有瓜葛了,我不會和你們回去,也不想再見到他,一輩子都不想,聽明白了嗎?」
「一輩子?如此長的時間,是七年的幾倍呢?」如歎息般的嗓音在她背後輕輕地響起,其中包含一絲惆悵,和一絲哀傷的味道。
樊音傻住了,完全沒有回頭的勇氣,她迅速出手攻擊炫日和耀月,因為她知道只有這樣才能突圍逃跑。
炫日後退了一步守住上路,讓耀月防衛性地和她交手。
攻了幾招不得突破,樊音急了,揚手試圖開槍,耀月卻完全沒有閃躲的意思,反而讓她頓了一下。
「許久不見,你變凶悍了。」一隻大手無聲息的攫住樊音的手腕,同一刻如鬼魅般的身影貼近她,將她摟進溫暖的懷中,在她耳畔低語著,「告訴我,你真的忍心向耀月開槍嗎?」
「我……」在接觸到他的身體的那一剎那,樊音眼底出現懼色,不可避免的回頭看進那一雙深邃的黑眸中。她的心臟宛如被撕開般的疼痛起來,喘著大氣,她的唇角緩緩逸出一絲血跡,她的心……
「很難受嗎?」他的眸中蒙上憐憫的顏色,用一隻手臂箝制住她幾乎無法站立的身子,另一隻手則拿著針筒,將針頭刺進她的上臂中,喃喃地說:「一下子就會沒事的。」
樊音因那椎心的疼痛,幾乎要窒息了,但數秒後,痛苦消失了,無窮盡的黑暗向她襲來,她腿一軟,身子癱在他臂彎中。
「少爺,我來吧。」炫日過來想接過樊音,他一閃,逕自將她橫抱起來。
「我自己來。」他吻了吻樊音被冷汗浸濕的額,動作異常地溫柔,低語著,「好輕的身子,你吃了多少苦呢?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
「少爺的腿……吃得消嗎?」炫日不放心的問,耀月扯了扯他,對他蹙眉搖頭。
而他彷彿沒聽見炫日的問話,只是凝視著樊音蒼白的懶,輕語著,「歡迎回家,我的音音。」
***
走在回家的小巷之中,樊音年輕的臉龐有著快樂的笑容,腳步十分輕快。
她剛從工作的工廠回來,隨身的小包包中有著才領的薪水,她真的希望這些錢能讓媽媽臉上出現久違的笑容。
從國中學業開始,為了家負債纍纍,樊音放棄了上高中的念頭,情願出去做事賺錢。
在工廠做女工,雖然辛苦而且薪水又不多,但只有國中學歷的她已經很滿足。
這份微薄的薪水對家中的債務雖然只是杯水車薪,但樊音仍然希望能分擔一點媽媽肩頭上的擔子。
會有這麼龐大的債務,是因為樊音的媽媽孫淑安再嫁的對象、樊音的繼父——胡森太好賭成性,在外頭欠下一屁股債,卻要孫淑安日夜兼了三份工作,努力賺錢還債。
好在胡森已經將近兩個月沒回家了,樊音倒希望他就此消失算了,讓她和媽媽能脫離那惡魔的糾纏,她相信,只有她和媽媽的生活,會比較輕鬆愉快的。
愈接近家門,樊音的腳步愈是加快著。咦!怎麼會有那麼氣派豪華的轎車停在巷口?她不解的想著,在她們這窮困的小巷子中,會有什麼達官貴人到訪嗎?
不甚在意的繞過車子,她快步的走進家門,門是開著的,應該是媽媽回來了吧?樊音想著,臉上堆滿著笑容。
「媽媽,我回來……」樊音的呼喚在看見狹小的客廳中那些她不認識的人後,詫然停住了,她停在門口,遲疑的眨著眼睛。
「阿音,你回來了。」胡森迎上來,將她拉進客廳。
「爸……」樊音不安的看著坐在客廳中惟一的沙發上,視線在她身上打轉的老先生。
他仔細端詳她的臉,緩緩地笑了起來,向站立在一旁的高瘦男人點了點頭。
「這就是你的女兒?」站著的男人同樣在打量著樊音,「保證是乾淨無染的?」
「當然了,我們家阿音最乖了,連男朋友都沒交過,放心好了。」胡森討好地涎笑著,好在他還沒有機會向阿音下手,否則現在就不值那麼高的價錢了。
男人冷哼一聲,自口袋中掏出支票,說道:「兩百萬,人貨兩訖,以後不准來找麻煩,瞭解嗎?」
「這個當然、當然。」胡森眼睛發亮,貪婪的伸手接過支票。
樊音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交易,猛然察覺到胡森已經將她賣給面前這群人了,她掙開胡森的手,踉蹌慌亂的試圖逃出大門。
早就堵在門口的兩名大漢捉住她,她死命掙扎著,扯開喉嚨喊著,「救命、救命啊……」
其中一名大漢一掌打暈了她,她癱軟下來,肩上的小包包掉落在地上。
「小心一點,別弄傷了她。」自沙發上站起來的老先生皺眉交代著,看到他們小心的抱起已昏迷不醒的樊音,他才滿意地走出去。
屋內一下子就只剩下被支票吸引了全副注意力的胡森,他高興的狂吻著支票,心中在想著等一下可以再到賭場去試試手氣。
大概只晚了十分鐘進門的孫淑安拖著疲憊的步伐走進客廳,在看見地上的小包包時,她彎腰將它撿起來。
音音回來了嗎?奇怪了,這孩子一向乖巧愛乾淨,今天東西怎麼就丟在門口?孫淑安疑惑地想著,在看見沙發上的胡森時,她更是怔了一下。
「你回來了。」她把手中的小包包放在桌上,隨口問道:「音音呢?」
「別提她了,快來看,淑安,兩百萬耶,我們可以過好日子了。」胡森獻寶般地舉起手中的支票。
「兩百萬?你怎麼可能有那麼多錢,少吹牛了。」她壓根兒不相信他的話,逕自走進廚房、飯廳,都沒見到女兒的蹤影,她疑惑頓生,心中浮起不祥的預感。
急匆匆的回到客廳,孫淑安拉著胡森的袖子,質問著,「音音呢?她怎麼不在家?你說你那兩百萬是從哪裡來的?」
「你那寶貝女兒可真值錢啊。」他的話讓她瞠大雙眼,不可置信的失聲叫了起來。
「你……你把音音賣了?你還是不是人啊?你把音音賣到哪兒去了?」左右搖晃著胡森的衣袖,她對他尖叫著,「快告訴我,音音呢?」
「哎呀,別拉了,老實告訴你,阿音被住在國外小島上的人帶走了,那人有錢得要命,阿音是去享福耶!」胡森拉回自己的衣袖,「詳細地址我不知道,不過錢已經到手了。」
「你真的把音音賣了,你這沒天良的禽獸,她好歹也是你的女兒,你怎麼能狠心賣了她?」孫淑安撲上去對胡森又抓又咬的,哭叫著說,「把音音還給我,你這沒良心的;把女兒還給我……」
胡森一巴掌打得她摔倒在地,他不耐煩的說:「吵死人了,你這瘋婆子,不過是個女兒嘛,要的話老子陪你生十個八個,現在別擋著我發財。」
孫淑安怨恨的看著拿起電話準備簽賭的胡森那背對自己的背影。這男人,害了她好幾年還不夠,現在連音音都毀在他手上,夠了,她再也受不了了。
她悄悄地站起來,臉上蒙上濃濃的殺氣,慢慢走進廚房。
胡森全然沒發現她的舉動,他只顧著在討論著該簽幾號,直到腰間突如其來的劇痛,讓他痛苦地大叫,回身看向孫淑安,「淑安,你……」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孫淑安一刀又一刀地刺進他的胸口,瘋狂地喊著,「你把女兒還給我,把音音還我、還我……」
她不停地刺著,渾然未覺溫熱的血噴了她一身,直到胡森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她才丟了刀子,聲嘶力竭地喊了出來。
「音音……」
鍾情島,位於地中海的神秘小島。島上有堪稱全球最大的醫藥廠,所生產、開發的各式藥品及醫療用品,提供了全球各大醫院所需。
小島附近地形險惡,因此除了島上的人之外,鮮少有外人能踏上鍾情島一步。
而在島上工廠工作的人,不論男女,大多是用錢買回來的終生奴隸,要在島上生活一輩子。
島上除了佔地極廣的工廠之外,島的東側是仿中國舊式建築的大宅,除了主要的四院外,小橋、涼亭、花園是一應俱全。
四院分別為春、夏、秋、冬,春院是在宅中的下人所居住的;夏院為客房;秋院為島嶼的所有人鍾家的親屬所居住;冬院則是島主鍾宇羿的私人天地。
隔著正中的工廠,島的西側是工人的宿舍。
雖然是終生奴隸的身份,但島上並不禁止任何婚嫁事宜,不反對工人們成家立業,因此小島上倒還算人口眾多,儼然如同一個小型的城鎮。
這些天,島上均是風和日麗、陽光普照的日子,這在鍾情島上是極為少見的。這兒的天氣總是瞬息萬變,朝晴暮雨的,如這樣穩定的日子,真是少之又少。
柯子翔心情愉悅的哼著歌,大大方方的闖進一向嚴禁外人擅入的冬院。拐過柱角,他在書房前站定,敲了敲門。
沒有回應,柯子翔濃眉一挑,眼珠子一轉,唇角揚起詭譎的笑,他伸手就推開書房的門,腳步還沒移動,身後已經傳來聲音。
「表少爺,請留步,少爺現在不在書房中。」中規中矩的話出自一身黑的耀月口中。
他轉身,面對耀月那一向無表情的臉,懶懶的一笑,問道:「宇羿呢?」
他知道宇羿若不在,是不許別人進他書房的,果然他才推開門,就引來一向留守在冬院中的耀月了。
「少爺在春院,優子小姐的住所,表少爺若有事,可到大廳等候,耀月去請少爺。」耀月回答著。
「我不能到書房裡等嗎?」柯子翔輕笑著看耀月的臉上出現為難的表情。
「這……少爺的禁令,不許旁人擅入書房,表少爺是知道的,還是請表少爺到大廳等候吧。」耀月勸阻著。
「怎麼,連我都是旁人了嗎?」柯子翔臉一沉,音調嚴厲了起來,「膽子真大,敢這樣跟我說話。」
「耀月不敢,只是少爺的命令,耀月不敢違背,請表少爺別為難耀月了。」耀月腳步移動得很迅速,繞到他身旁,關上書房的門,說道:「表少爺請。」
「請?哼!想出手嗎?」柯子翔冷哼了一聲,伸手又欲開書房的門,耀月出手格阻,兩人就交起手來了。
柯子翔蓄意強攻著,耀月只是防禦性的防阻,兩人過了幾招,仍是不相上下。一個要進,一個不許進,兩人就這麼僵持著拆招。
「一陣子不見,又進步了。」柯子翔揚起眉梢,嬉笑著說,忽然招式一停,主動將臉迎上耀月的拳。
耀月頓了一下,去勢已收不回,只好將拳一偏,險險地擦過柯子翔的臉家頰,身形一歪,衝勢使耀月腳步踉蹌了一下。
柯子翔伸長手攬住耀月的腰,收臂將耀月那本該撲倒的身體摟了上來。對上那張俏秀的臉,他大笑著,得意洋洋的說:「我又贏了。」
「表少爺……請鬆手。」耀月瞪著面前近在咫尺的俊臉,無奈地說。真可惡,老是用這種賤招。
「怎麼,不認輸嗎?」看出那雙黑瞳的不服氣,柯子翔笑得更囂張,輕佻無賴的更收緊手臂,無賴的說:「有本事,剛才就該揍我,不該收手的,耀月,後悔了嗎?」
「耀月不敢打表少爺的。」耀月深吸口氣,垂下眼瞼,低低地說。
「不敢、不敢,我最討厭聽到這兩個字了。」柯子翔突如其來地揚起火氣,緊盯著耀月的眼,他命令著,「看著我。」
耀月慢慢地抬起眼瞼,眼神中是一片平靜無痕,順從地說:「表少爺若不喜歡聽,耀月以後不說便是了。」
「可惡。」柯子翔眼眸冒火,低咒著將臉逼近,狠狠地吻住耀月的唇。
耀月不動,任他吻著,眼睛眨也不眨,在他試圖撬開禁閉的唇時,也只是聽話地分開,任他探入其中吮吻著。
「該死、該死!為什麼不反應我?」柯子翔移開唇,氣急敗壞的吼著,看見耀月依然是木然呆立著,他放開手,憤怒地重捶了一下牆。
「火氣那麼大,想打穿我的牆嗎?」鍾宇羿走過來,身後跟的是另一個護衛炫日,鍾宇羿對耀月微頷首,耀月明了地離去。
柯子翔看著耀月的背影,挫敗地低咒著。
鍾宇羿拍拍他的肩,笑著說:「進來吧。」
兩人進入書房,鍾宇羿看著悶著臉在沙發坐下的柯子翔,歎口氣道:「別老是找耀月的麻煩。」
「個性總是那麼強,真不可愛。」柯子翔嘀咕著,為自己倒了杯茶。
「你別把耀月當作你那些夜度春宵的女人了,就算你窮極無聊到了極點,也別來招惹我的人,尤其是耀月,知道嗎?」鍾宇羿警告著他。
「耀月不行,那炫日可以嘍?」柯子翔喝了半杯茶,火氣消了一半,這茶的味兒,是耀月一向泡的茉莉花茶,他一飲而盡,再倒了一杯。
「少來,炫日不合你胃口的。」鍾宇羿在書桌後的大皮椅坐下,點燃一支煙,慢條斯理地說:「你那世界醫生會議開完了,不滾回台灣去,到我這兒來幹嘛?你又有什麼麻煩了?」
「薄情寡義的傢伙,我難道不能來看看你、看看蘭姨、看看可愛的小雁雁嗎?」柯子翔一臉委屈,「把我看得那麼現實。」
「sorry!」鍾宇羿的道歉沒半點誠意,他才不相信這個表弟的話呢!
果然,柯子翔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賊兮兮的說:「嘿嘿!聽說你的好事將近了,我順便來看我那未來的嫂子。」
「別提這件事。」鍾宇羿皺眉低斥著。
真是太荒唐了,居然找了個年方十八的小女孩到島上來,說是為他挑選的老婆。因為是父親的主意,他並沒怪罪帶回女孩的管家佐籐雄一,只是對這事抱持著不理睬的態度。
任那女孩已經來到島上快十天了,他從未見過她,也不想聽見她的任何消息,甚至於連名字都不想知道,他的生活重心仍是放在事業上,同時亦毫不忌諱的仍是會去造訪他「養」在院內的女人。
全是那件無聊的鬧劇,就任他們自己去瞎搞吧!
「喲!怎麼,那女孩你看不上眼啊?聽說那是姑丈親自為你挑選的,你可別辜負老人家的一番心意啊!」柯子翔明顯地在幸災樂禍。
他知道宇羿和姑丈一向有疙瘩,這次姑丈貿然就這樣做,宇羿的反彈一定很大。
而且姑丈又不出面,自己避回法國的住處,把燙手山芋交給蘭姨,就不知道宇羿心裡作何打算?柯子翔喝光杯中的茶,笑著看鍾宇羿的臉色沉了下來。
「好意?哼!」鍾宇羿眼中閃過陰鷙的顏色,冷著嗓子說,「想叫她為我生繼承人,還得看我願不願意。」
「嗯哼,有個性,可是我看到蘭姨在準備辦喜事了耶!」柯子翔說道,打從他踏上小島,就覺得喜氣洋洋的,瞧!連天氣都出奇的好,晴空萬里、陽光普照,是辦喜事的好日子。
「辦啊!結婚也行,結完後碰不碰她,誰管得著我?」鍾宇羿冷笑著,父親以為用蘭姨來牽制他就可以讓他乖乖就範嗎?若是他不喜歡的,誰也無法強迫他。
「哦——」柯子翔拖長尾音。看來這場父子對決,因為姑丈用蘭姨來牽制宇羿,所以得一分;宇羿用不碰新娘來做反制,也得一分。
一比一,戰平。但是,最可憐的,莫過於被當犧牲品的新娘子了。
端坐在涼亭的石椅上,樊音呆呆地瞧著遠方花叢中飛舞嬉戲的蝴蝶。雖然她的小臉上已經不再像前幾天般老是充滿著淚痕,但她的眼神仍然是黯淡無光彩。
她被繼父賣到這小島上,是沒有能再回到媽媽身旁的一天了吧!想離開小島都很困難,更別提小島是位於離台灣如此遙遠的地中海上,想到媽媽,樊音又想哭。
話又說回來,比起被繼父賣到其他更糟糕的地方,她在島上其實過得很好。
蘭姨對她和藹可親,就像媽媽一樣;雁雁則是天真活潑,宛如她的小妹妹一樣,院中其他的下人對她也是尊敬有禮,但她還是無法快樂起來。
由蘭姨口中得知,她將要嫁給島上的主人,但她已經來那麼多天了,還沒有見過他。她的活動範圍只在秋院及庭院花園中,也沒見過幾個外人。
事情的發展叫她十分忐忑不安,她未來的丈夫是個陌生人,但他呢?他也不想見見她嗎?樊音不明白為什麼,又不是像古代人一樣,要到新婚之夜,兩人才見面。
倘若沒有培養一絲一毫的感情,能成就一樁好姻緣嗎?
「音音姐姐!」童稚尖細的嗓音將樊音自沉思中拉回,她轉過頭,看著坐在輪椅上,朝她而來的鍾語雁。
鍾語雁是個年方十歲的小女孩,小兒麻痺的殘缺,仍掩不住她天性中的頑皮、可愛。尤其是她身為島主的妹妹,島上的人莫不對她百般遷就,沒有人膽敢在她面前提到她的殘缺,使她完全沒有自卑的心理。
樊音剛在島上醒來時,就是鍾語雁陪在她身旁,鍾語雁的天真活潑,讓樊音原本恐懼不安的心較為平緩下來。
「原來你在這裡,人家找你找了好久哦!」鍾語雁熟練地停下輪椅,對樊音攤開手掌,手中是梳子及髮帶,「音音姐姐,你幫人家綁頭髮嘛。」
樊音接過梳子,替鍾語雁梳理著頭髮,她自己也有一頭長及腰際的柔順直髮,因此紮起辮子是駕輕就熟。
她綁好髮帶,溫柔地笑了一下說:「好了。」
「音音姐姐,我給你介紹一個人哦!」鍾語雁指著她剛才來的方向。
樊音順著看過去,緊張的吞了口口水,瞅著那朝向她們走來的高大男子,是「他」嗎?
「哎呀,表哥,你動作比烏龜還慢耶!」鍾語雁埋怨著,扯住柯子翔的手,介紹著,「這就是音音姐姐。這是子翔表哥。」她轉向樊音介紹著。
柯子翔看著樊音,嘴角揚起一抹研究的笑容。
喲、喲!瞧瞧那甜美秀氣的小臉,細嫩白皙的肌膚,覆蓋住額頭的薄薄劉海下,長而翹的睫毛微微輕顫著,怯生生地半掩著朦朧的雙眼,直挺的鼻樑下,是小巧可愛的菱唇,未點胭脂而紅嫩,令人不由泛起一親芳澤的衝動。
宇羿好福氣,這女孩兒是個漂亮的美人兒。
柯子翔的視線向下游移,迅速掠過樊音的全身。
喝,雖然身子尚未發育完全,稍嫌單薄了一些,但她的確具有優美身段的雛形。憑他對人體研究透徹的專業眼光看來,這女孩不出兩年,肯定會成為眾男人傾倒,眾女人嫉妒的性感尤物。
唉!配宇羿太可惜了,柯子翔在心中歎息著。
不過他很懷疑宇羿若看見她,能真的無動於衷的將她「晾」在一旁嗎?嗯!值得研究。他想著,唇邊的笑壞壞地擴大。
樊音不安的扯著衣角,子翔表哥?那不是「他」了,她心裡泛起小小的失落感。
抬起睫毛,她看見他研究的眼神,不自在的清清喉嚨,輕輕的說:「我是樊音,你好。」
人漂亮,聲音也柔柔甜甜的,柯子翔笑著眨眨眼,促狹地說:「我是柯子翔,你就是我那不過門的小嫂子吧!果然漂亮。唉,宇羿如果不要,送給我好了。」
樊音紅著臉,不知如何回答他。
鍾語雁用力的扯著柯子翔的手,嘟著嘴說:「表哥,音音姐姐是哥哥的,不許你油腔滑調的調戲她。」
「油腔滑調?天啊!雁雁,你才十歲耶,哪知道調戲是什麼?人小鬼大。」柯子翔好笑的搖搖頭。
「我怎麼不知道,表哥最會自命風流、甜言蜜語,是全天下女人都該避之惟恐不及的公敵。」聽見一句接一句不該是鍾語雁這個年齡會說的話,被她背誦般的說出來,柯子翔一拍額頭。
「這話是誰教你的?」真是教壞小孩子,他不過是紅粉知己多一點、嘴上甜一點,就被批評成公敵了。
「是耀月說的,耀月說表哥是宇宙超級登徒子,」鍾語雁回頭,疑惑的問樊音,「什麼叫登徒子?」
「呃……」樊音怔了一下,無法解釋。
「耀月?」柯子翔大呼小叫起來,「竟敢在我背後說我壞話,氣死人了,好,咱們走著瞧。」
他轉向樊音,說道:「小嫂子,我們下回見了。」說完他氣沖沖的離去。
看著柯子翔走遠,樊音問著,「他怎麼了?好端端忽然生氣了。」
「我知道,表哥去找耀月算帳了,不過沒關係,表哥打不過耀月的,而且炫日會幫耀月的忙,炫日很強的。」鍾語雁的話只讓樊音更迷糊了。
耀月?炫日?是誰啊?她歎口氣,其實在她心中,最想知道的是「他」——鍾宇羿,她的未婚夫……
主屋的議事廳中,鍾宇羿正和一群公司的幹部在開會。
他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在桌沿輕點著,另一隻手則垂放,來搭在身旁趴著的大黑犬頭上輕拍著,一向精明能幹的眸子慵懶地半瞇著,他看來似乎快睡著了。
但眾幹部都是全神貫注地報告著公司營運的事宜,大家都知道,島主看來似乎漫不經心,但每一件事都記在腦中,開會時若想打混敷衍了事,讓他揪著了,可不是開玩笑的。
「以上,少爺有哪裡要指示的?」問話的是管家佐籐雄一。
他一向是鍾宇羿頗為器重的人,日本人特有的削瘦臉頰和細長的雙眼,再加上一向的深沉,讓人覺得他非常不好相處。
「和泰國的生意停掉。」鍾宇羿開口,嗓音懶洋洋的,卻帶有令人不得不從的威嚴感。
「這……島主,和泰國這次的生意,利潤十分驚人,總值上億,島主不多考慮一下嗎?」負責這筆生意的黃組組長袁大武勸說著。
他知道島主一向是論功行賞,這次他的黃組接下這個泰國的計劃時,他就一直希望能成功,讓大家對他刮目相看,現在島主一句話就粉碎了他這些天的努力,讓他怎麼能甘心呢?
「考慮?你調查清楚了嗎?泰國的金桑是專作黑市毒品交易的,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原則嗎?還敢和他接洽?」鍾宇羿冷冷的睨視著袁大武,讓他緊張地顫了一下。
「可是他們和我們接洽的是做手術時用的麻醉劑,不是毒品交易……」袁大武抹了抹汗,他當然知道鍾情島是不作毒品生意的,他有幾個膽子敢破壞島上的規定,所以他事先便打聽清楚,確定這樁生意和毒品應該無關。
「炫日。」鍾宇羿冷冷地打斷袁大武的話,開口叫著。
站在他身後的炫日上前一步,將文件放在袁大武面前的桌上。
「這……怎麼會這樣……」袁大武急急的看完,臉色灰敗了起來。
原來麻醉劑製造只是幌子,泰國的人是要利用鍾情島上的高科技設備,為他們製造毒品。同時利用鍾情島作毒品的中途轉運站,到時若出了事,只怕島上的人也脫不了干係。
袁大武看完調查報告,汗如雨下,他真的不知道事情會是這樣子的。
「島主,我……」他支吾著,不知如何解釋。
「不用那麼緊張,」鍾宇羿笑了,眼中卻愈見冷冽,「我想,你大概只是沒弄清楚狀況,不是有意要破壞規矩的,對不對?」
「對、對,我只是被騙了,不是故意的,島主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解決這事的。」袁大武擦著汗,口中保證連連。
「事情是你搞出來的,本就該由你去解決。」鍾宇羿淡淡的笑一直沒進入眼中,「不過那麼容易上當受騙,看來你這組長的位置坐得太安逸了,才會不夠警覺,佐籐。」
「少爺。」佐籐雄一恭敬的垂手等待指示。
「看著他,把事情解決了,讓他把組長的位置空下來。」鍾宇羿環視眾人,唇角邊仍是叫人毛骨悚然的笑。
「大家都該明白島上的規定,這次黃組的錯,希望別在別組發生,明白嗎?」他眼神嚴厲的轉了一圈,看見大家都不由自主的點頭,他才滿意的對佐籐雄一點頭頷首。
「大家辛苦了,散會。」佐籐雄一說完,便跟在垂頭喪氣的袁大武身後處理善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