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打開門,她有些被室內的黑暗、冰冷、陰森震懾。室內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進微微的光線。深藍色的牆,使空氣變得詭譎;黑色大理石地板,把室內變得徹底黑暗冰冷;黑色的沙發組、四處冷冰冰的金屬製傢俱,令人毛骨悚然。這裡活像一座冰冷的太平間。
沒多浪費時間批評他的公寓,她急著找他的房間。打開所有的電燈,才發覺房子其實滿大的,兩房一廳,開放式的廚房,住起來應該也挺舒適。
她打開一扇門,這間是房間,另一間……她沒興趣知道。她打開房內浴室的門,並用最短的時間沖澡。
浴室像這間房子一樣,很寬敞,不過是這間房子裡惟一不黑暗冰冷的地方。幸好,銀色的按摩浴缸、銀色的蓮蓬頭和水龍頭,金色的磁磚都未遭破壞,沒被裝潢成活死人墓的樣子。
熱水溫暖她的肌膚,蒸發她身上的香皂味,她的腦袋在熱氣中靈活運轉。她不能讓他有機會趕她走,所以她必須先勾引他。
勾引他?她不曾勾引過男人,嗯,這得好好計畫一下。
滿意肌膚的溫暖與香味之後,她關掉水,自動拿起掛在牆上的白色浴巾裹住身軀,然後站在鏡前,撥弄著頭髮,擺了一個搔首弄姿的姿勢。
「這樣如何?不好,不好,像個蕩婦。」她換了個姿勢。「嗯,這個好,夠狂、夠野,又不失淑女優雅的氣質。」
其實還是她一千零一種姿勢:挺胸、縮腹、翹臀、側著臉擺出最優美的角度,兩根纖纖玉指輕放在唇上。
「雖然沒有創意,不過剛剛在PUB時證實過它的效果--完美。」她彈了下手指,開心地決定。「就這麼決定了。」
浴室內清楚傳進房門開啟的聲音。
「冷澤回來了!」羅縵不慌不忙地對鏡子親了一下。「包準迷死他。」她笑咪咪、開心地轉向門。
握住門把,她的心不由得緊張起來,畢竟這是她的第一次。她回想起六年前,冷澤主演過唯一的一部電影,其中有一幕床戲,那是多麼唯美,也令人瘋狂、嫉妒的做愛。
當然,那次看完電影的結局是,她率同學到冷澤的唱片公司舉白布條抗議。冷澤是大家的,怎麼可以跟一個恬不知恥的女星做愛呢?連接吻也不行!
她發誓,從今以後,要霸佔冷澤,他只能是她一個人的。
她看過激情過於氾濫的愛情小說。他會把她吻得如小說中描述的意亂情迷,忘了自己是誰嗎?他會像把火燃燒她,使她體會情慾的野蕩滋味嗎?
迫不及待地,羅縵打開門,性感地高呼:「冷澤,我來……」最後一個字卡在她驚嚇住的喉嚨裡。
所有準備工夫皆白費。羅縵的腳尖被浴室的門檻絆了一下,原來設計誘人的身子與地面呈六十度角,甚不優雅的揮舞雙臂在注定要跌倒前做垂死掙扎。
然而,一雙健壯的手臂拯救了她,包裹住她的浴巾在那之前脫落。她像古代的美女祭品,被一絲不掛地呈祭在英雄面前。
羅縵停止呼吸、體溫驟然升高、臉蛋通紅如火地抬起來,不為自己的赤裸,因為毛巾掉落得好!這麼完美的嬌軀,他會驚艷是舉世無雙的,會令他無法拒絕。令她神經錯亂癡傻的,是她的雙唇與他的相觸個正著。
在她出奇燦亮的雙眸下,冷澤銜住了那兩片柔軟的唇。他的唇由淺啄到吸吮,由輕嘗到著迷,不斷地加深舌頭的探索。
羅縵果真意亂情迷,不僅忘了自己是誰,連被抱上床都不曉得。直到他離開她,在她眼前脫掉襯衫,露出他健壯黝黑的胸膛。一件件衣物自他身上不翼而飛,她的眼睛離不開他迷人的裸體。
她張開雙臂歡迎他回到床上,他瘦削的赤裸胸膛多麼強壯、美麗啊!他的唇隨著傾下的胸膛壓住她的。
唔,他的舌頭、牙齒、雙唇似乎太激烈了,她的嘴被它們的追、咬、壓得好疼。她不知所措,而他似乎也沒有停止的跡象。
就在她疼得無以復加,空氣也漸漸稀薄,渾身都感到不舒服時,他終於停止吻她的唇了。
她還來不及喘口氣,就驚呼出聲。因為他的嘴轉攻她的胸部,她因一陣由胸部尖端傳出的強烈歡娛而呻吟出聲。但歡娛又逐漸變得疼痛……他又吸咬得好用力。為什麼?一切都和愛情小說中描寫的吻法,但纏綿愈久的吻卻令她感到愈疼痛?
冷澤像著了魔般吻她。她的唇超乎想像的甜美、她的嬌軀柔若無骨,使他像個餓漢,如饑如渴地吸吮、啃咬她細膩的肌膚。他的冷靜與自制力一碰到她潔潤的冰肌雪膚,竟如此不堪一擊。
意識的朦朧深處,他隱約察覺自己深陷身下妖媚的胴體魅力中,無法自拔。直到雄性的慾望取代一切,他雄性的特徵堅挺地勃起,悸動著、要求著釋放。他用膝蓋撥開她的雙腿,將堅挺置於她順迎張開的腿間。
他試了兩次。第一次,他根本進不去,這種情形以前也曾發生過,女人總在開始時抱怨他的巨大,但在結束時滿足地喜泣。
「Honey,放輕鬆,讓我進去。」他誘哄著她,聲音因緊繃、快決堤的慾望而顯得模糊、急切。
他的誘哄奏效,他挺進一點,就在他要因她超乎想像的緊窒而歎息時,卻被她硬生生排擠出來。
「你在玩什麼遊戲!」他慾火攻心,所以口氣不佳地低吼。
「痛……好痛……」她可憐兮兮地望著他。「抱歉……」
她的柔弱引出他的柔情。「不需要抱歉。」他暗自責怪自己太心急,她不是平日已習慣了他的女友。
奮力克制自己的慾望,將手伸往她的下腹,修長的手指在乾澀的入口外溫柔地揉捻愛撫,直到乾澀的洞口湧出滑膩的液體,他插入一隻手指,濕窄的洞穴熱切、悸動地緊緊包圍住他的手指。
無法再承受過多的壓力,彷彿再不釋放他會死亡。他抽出手指,臀部一挺,一舉挺入。
她痛得尖叫,但隨即咬住下唇,忍受他-再插入、抽出間製造的痛楚。她必須忍耐,他是冷澤啊,她不能讓他失望,不能讓他看出她低潮的慾望,不能讓他以為她冷感。就這樣,她緊咬著唇,顫抖、無聲地忍受他。
羅縵直覺知道他快停了。他呼號出聲,英俊至極的臉龐朝上仰,健美的身軀顫抖不已。
儘管她不舒服到極點,他性感的聲音仍然令她愉悅,他最後爆發時狂野的表情甚至使她的唇彎了起來。
最後,他陡然停止。她的手臂緊緊環住他的脖子,沉沉昏去,唇角因他劇烈起伏的胸膛、獨特迷人的氣味而甜蜜地彎著。
過了許久,冷澤呼吸漸趨平穩,羅縵也逐漸清醒。他仍覆在她身上,俊美的臉龐埋在她的發間。
羅縵依戀地撫摸他細軟的頭髮和強壯的臂膀。最糟的終於過去了,做愛原來也不過如此;做的過程很難受、有點難堪,做完後全身都濕粘、酸痛、不舒服,但還不至於到無法忍受,因為她做愛的對象是冷澤,光是這點,就足以讓她在全程的忍耐中,唇還能一直幸福地彎著。
她幸福地感歎道:「冷澤,我真無法相信自己真的和你發生這麼親密的關係,好像作夢一般喔。」
「作夢?」冷澤聞言抬起頭,眼眸冷淡地投視於她。
「嗯,想想六年前,在你的演唱會上,我連碰你的手指都碰不到。」她幸福地輕笑著,但也很快發現冷澤的冷漠。她溫柔地問:「冷澤,你不高興嗎?為什麼?累了嗎?想睡了嗎?還是剛才在PUB時喝太多酒了?啊,我知道了,你餓了,對不對?」她都覺得累了,他一定更累。「我……啊……」
她的聲音被封進他的嘴裡。
他的手又開始撫摸她的身軀,他該不會又想……
她全身的神經敏感地繃緊,嚴陣以待地反應他喜歡咬痛她的唇的嘴,和用力過度撫摸她全身的大掌。在他位於下腹的男性象徵推擠進她的身體時,她的身體緊繃到極點,不自覺地把他拒於門外。
他似乎也察覺她的不適了,又開始在她耳邊誘哄地輕柔細語,性感的低沉聲音和芬芳的男性氣息騷得她的耳朵好癢,親暱的甜言蜜語輕易使她心花怒放,身體如棉花般柔軟了起來。
在她身體軟化的剎那,冷澤乘隙將雄偉的堅挺推入她緊窒的甬道。
羅縵暗叫一聲,覺得有些上當。因為他的甜言蜜語在達到目的後就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他強迫的刺入與抽出的動作,而每一回都教她疼得難受,甚至比第一次還疼。
不過由於第一次經驗,她盡力放鬆嬌軀不動地躺著,放任他攻掠與佔有。過了好一會兒,她確信這就是做愛的訣竅,因為她感到輕鬆並且比較不痛。
終於,在強忍的不舒服到達極限時,他吼出聲,然後翻身倒開。她看著他滿足地倒下,她卻一點也沒有感染到他的滿足。
冷澤發出輕輕的鼾聲,羅縵的體力卻很快就恢復,用手肘支起上半身,目光著迷地盯著熟睡的冷澤。她的唇彎了起來,覺得自己好幸福,可以看見冷澤睡著的樣子。原來熟睡的他,英俊的瞼龐變得很孩子氣。
兩道灼熱的視線直騷擾他的睡眠,冷澤放棄睡眠緩緩張開沉重的眼皮,對上那雙令他頭皮發麻的癡傻眼眸。
「繼續睡呀,我喜歡看你睡覺的樣子,好可愛喔。」羅縵雙拳支著下巴,給他一個最燦爛的笑容。
聽到那種話,哪還有人睡得著呀。冷澤瞪了她一眼,翻身下床,避開她那如吃了獵物、舔嘴拭唇的豺狼色眼。
「冷澤……」
他穿回長褲,回身截斷她的話。「抱歉,我還有工作。」
她看著他冷淡的眸,從舒適的休閒針織衫的V字領中露出來,心慌地問:「冷澤,你是不是把我當成淘金女郎了?」
「沒有。」他小心措辭。「只是我還有工作,不希望受到干擾。」
她看見他誠意的表情與解釋,又開心了起來,不過,他的話也令她無可選擇的必須離開。
隱藏住無奈與沮喪,她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故意禮貌地說:「這麼晚了,我也必須離開了。」
「我先出去讓你換衣服。」說完,他修長的身子往外走。
羅縵穿上衣服,踱步走出房間。冷澤背對著客廳,在爐具邊煮咖啡。只是看著他的背影,她亦覺得歡欣。
咖啡香瀰漫整個客廳,她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享受冷澤沖煮的咖啡香。「好香。」
「你也來一杯?」他轉過身,英俊的瞼上沒什麼誠意地問。
羅縵最大的優點,就是很會看人臉色。她漾出溫柔的笑容搖頭,故意善解人意地說:
「不了,我不想打擾你工作。」
誠如她所料,他面無表情地點了一下頭。
「我送妳。」
送到門口吧。果然,他幫她開了門就止步。她收起離別的傷心,給他一個萬夫莫敵的媚笑。
他雙手插進褲子的口袋裡,冷眼看著她。「我沒那個本錢金屋藏嬌。」
羅縵的笑容擴大,像個頑皮的小精靈。「你聽過享譽中南部的羅氏建築嗎?」不給他思考的時間,她告訴他。「那是我爸爸開的。」
他挑了挑有些疑問的英俊濃眉,然後無謂地聳肩。
「所以,我不需要你的錢。」她綻放最迷人的笑容,大膽、主動地說:「我以最大的誠意,請你做我的男朋友。」
他瞇起眼,銳利地注視她。她……是一個令人驚奇的女孩。
「不過,你可別以為我是隨便的女孩喔。」她被他注視得有些羞赧。「追我的男人可以從這裡排到台北火車站了,可是,我只喜歡冷澤,從以前到現在。」女孩子都如此表白了,他怎麼還冷著一張臉?「那……再見了。」禁不住羞,她穿上高跟鞋,快步走出去。
在羅縵把門關上前,一隻手突然伸出門縫擋住並且拉開門,她吃驚地抬起眼眸交會住他的冷眼。
一道大大的裂縫在她唇上咧開,清朗著聲音問:「還有事嗎?」她期待地睜大眼睛等著他開口。
冷澤嚥了口口水,然後道:「小心點,再見。」說完,便把門關上。
「什麼嘛,還以為他要問我的電話,原來只是說再見。」羅縵喃喃抱怨地按電梯下樓。
「好冷。」在-樓的門廊下,羅縵伸出一隻手到夜空下,細雨打在她柔嫩的掌上。
「還下雨!」羅縵有點哀怨。
「幸好對面就是捷運站。」在昏暗的光線中,她吃力地看著皓腕上細緻的女表。「還來得及搭最後一班車。」顧不得秋風與細雨打在她裸露的肌膚上是何等滋味,她冷縮著身子跑到捷運站裡。
時間很趕,她邊跑邊低頭在皮包內掏零錢。她修長的指尖碰觸到一串金屬,奔跑的腳步倏地停止,嫣紅的雙唇彎了起來。腳跟毫不遲疑地一轉,轉回來時路。她決定善用這個老天給她的借口回去找冷澤。
回到冷澤公寓的門前,她輕巧地打開門。一陣隱約的鋼琴彈奏聲從房間傳出來,那淒美、憂傷的樂曲吸引著她接近,她抵著房門坐下。
音樂斷斷續續,曲子不斷做細微的修改。
黎明的晨曦與鳥鳴的啁啾同時混進室內,羅縵才驚覺自己坐在門前聆聽了一個晚上,感動了一個晚上。
她困難地站直麻痺的雙腿,從皮包中掏出隨身攜帶的記事本與筆,難過地寫下:
冷澤,你的音樂很令人感動。樂曲中的憂傷,就是你這四年的生活嗎?那一定有一段淒美的故事,才會令你失去對生命的熱情。
如果我是她,我會很高興,即使錯過了愛你,依然佔有了你的全部。但我會更遺憾,剝奪了你的愛。
25642020-:我的電話。
她把紙從記事本上撕下來,用鑰匙壓著放在門邊。這樣一來,他一定可以看見。然後,她悄悄走出公寓,搭出租車回家。
她從來不是愛哭的女人,但為何冷澤的憂傷樂曲,在她心中迴盪不已,使她的淚流不止。她好嫉妒那個「憂傷」,能霸佔冷澤的心。
「小姐,到了。」出租車司機回頭收錢。
「謝謝。」羅縵並沒有叫司機送她到家門口,而是倒住家附近的7-eleven。一夜無眠的她,進去辦了一支行動電話才回家補眠。
***************
冷澤喝著冷掉的咖啡。一夜無眠,一夜瘋狂地彈奏,很久不曾像今夜,像瘋了般把心中的感受全融入音符裡,把自己拋擲在創作的熱情中。直到現在,他的心仍處在創作的激狂中,不能平復。
他漠然的臉孔露出咖啡的苦意,他的心更加空虛。
他疲憊地揉著眉心,帶著空杯走出房間,因腳下突然踩到的異物而停住腳步。他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鑰匙和紙張。
是她……看見最後的微笑符號,他,破天荒地發出真心的微笑。
***************
「星球唱片」的A1錄音室,擁有最先進、最高級的錄音設備。這間錄音室之所以叫A1,正代表從這間錄音室錄製的歌曲均收錄在每一張專輯的A面第一首歌。同時,這間錄音室與「星球唱片」的辦公室分開,在「費氏大樓」的頂樓,擁有獨立、警衛管理的出入電梯,非常安全隱密。所以日本、香港、亞洲的大牌藝人來台錄音時,皆指定這間錄音室。
在「A1錄音室」供不應求的情況下,一個起步於四年前、至今仍名不見經傳的作曲家微雨,卻獨獨享有任何時間優先使用這間錄音室的權利。
就像今天下午,為了讓微雨使用「AI錄音室」,阿Pan就將所有大牌一個月前預排使用的時間全排開。
阿Pan在與微雨約定的時間內進入「Al錄音室」,微雨--就是冷澤,已恭候多時。阿Pan伸手向他拿Demo帶。「給我吧。」
冷澤將帶子丟給他,隨後踱步到窗前。憂傷感人的音樂充滿錄音間,他似無所感動,面無表情地盯著窗外。
「費氏大樓」共二十五層樓,位於頂樓的「A1錄音室」的視野,將國父紀念館周邊的美麗景色一覽無遺。然而,在冷澤眼裡,只有單調的細雨。
阿Pan聽完Demo帶之後,高興地大嚷,將冷澤的注意力拉回來。
「太棒了!這首曲子太棒了,超越你以往的作品。真是他媽的太棒了,連我這堂堂總監、七尺大漢,聽了都『差點』哭出來。」阿Pan說謊,其實他好幾次背過身偷偷揩去淚水。
「就做歌神張學凱最新專輯的第一首主打歌,同時我要把它賣到日本。至於台灣這方面的歌詞,我打算把它交給林離作詞,只有她的功力能把你的曲子做最完美的詮釋。
這首『離別』說不定能破張學凱上一張專輯百萬張的紀錄。」
冷澤對自己的作品有信心,所以聽了阿Pan的讚美,只是淡笑著虛應他,並為兩人點煙。
阿Pan瞇著眼看他。「冷澤,你終於肯把對小雨的感情融入歌曲中了。經過這麼多年,你仍忘不了她。」
「嗯。」冷澤淡漠的眼眸移開,迴避好友的目光,冷淡的態度表示他並不想討論這個話題。
阿Pan收起銳利的目光,恢復平時的吊兒郎當,曖昧地笑問:「是不是昨晚那個女孩激發出你的靈感?」
他的話令冷澤搖頭,嗤笑出聲。「你想到哪裡去,那個女孩……」
阿Pan豎起耳朵。
冷澤有趣地瞥了眼好友好奇的眼神,輕描淡寫道:「無足輕重。」
阿Pan氣得一拳捶過去。「所有的女人都瞎了眼,才受得了你的酷。」後來又相惜地擁抱住好友。「那麼老實說,你的靈感是怎麼回來的?」
「喂,我可不是你的情人。」冷澤毫不客氣推開阿pan,一點也不介意把他推倒在地。
「去你的,誰是你的情人!我又不喜歡同性。」阿Pan揉著摔疼的老骨頭坐回椅子。
「你別忘了,我是你的上司,又比你老十歲。不懂得敬老尊賢,也得同情我這把老骨頭吧。」
「晚上收斂點,就不會蒼老得那麼快。」冷澤給他衷心的建議。
「每個人的習慣不同。」阿Pan轉回剛才的話題,賊笑著。「還說不是昨晚那女人的功勞。」跟她上床,靈感就來了。」他摸著下巴。「真想見見是哪個女孩有銼冰機的本事,把你給做了。」
「銼冰機?」冷澤笑了一聲。「虧你想得出來。」
「冷澤,我手邊欠三首歌,其中一首比較急,是位新人最近要推出的專輯的一首歌,麻煩你好嗎?」
「我……」冷澤給他一個出乎意外的答案。「我決定接手『星球唱片』總經理一職。」他突然說。
阿Pan吃驚地問:「為什麼?」
冷澤把自己的問題告訴他。「我在創作中找不到快樂。」
「他媽的,快樂?!」阿Pan丟掉煙,非常生氣地大罵道。「冷澤,你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裡嗎?!除非小雨復活,否則你永遠不會快樂。」
大罵之後,阿Pan恢復冷靜,語重心長道:「冷澤,做我們這一行,很現實的,才華最重要。雖然才華會隨個人的際遇發揮到極限,相對的名利雙收;但也可能因為一些挫折殘酷地消失,名和利不再唾手可得,而失去光華的音樂人就像個廢人。
本來,我對你已死心。你自己一定也知道,你這幾年的作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根本是在這行騙吃騙喝的爛歌曲。要不是你還有有錢的老爸、老媽作後盾,那些爛曲子的收入還不夠你溫飽三餐。
你上一首曲子,我本已決定不再容忍你的創作了,打算叫你乾脆改行。剛好,你也決定要接手總經理的職位了。
但是,聽了你這首『離別』,我發覺你擁有的,是天分。才華可以後天培養,但天分是可遇不可求的。能夠通過命運與潮流考驗,足以證明你是有天分的。不論在表演、創作上,你都有極高的天分與魅力。
我不認為你適合總經理那種枯燥的行政工作。你的生命將屬於音樂,也只有在音樂中,你才能肯定自己、成就自己。」
冷澤口氣惡劣地打斷他,「但我的音樂裡只有小雨。」他痛苦地說:「你知道那種滋味有多痛苦嗎?明知道小雨已死,心卻無法接受。明知道她已不可能出現在你的眼前,卻瘋狂地想見她。」
在一陣沉默之後,阿Pan拍拍他的肩。「冷澤,人不可能永遠活在過去。小雨已死,早已成事實,你不能為無法改變的事實而痛苦。解鈴還需繫鈴人,你必須接受真實的世界。」
阿pan歎口氣,繼續道:「好吧,做總經理吧。改變環境,或許對你有幫助。」他沉吟了一下,「離下個月還有十天。就請你利用這十天,再創作三首歌,我希望你重拾創作的快樂,並確定未來人生的方向。」
阿Pan不給他拒絕的機會,不等冷澤的回答,微笑地擅自決定說:「就這麼說定,那幾首歌就交給你了。」說完,他走出這間隱密的錄音室。己走出門口,他又掉頭回來說了一句。「好好珍惜這份難得的天分,好好想想你的未來。」
十分鐘後,冷澤戴起墨鏡,捺熄煙,大呼口氣後,神情落寞地走出錄音間。
電梯門開啟,一枝拖把擋住冷澤的大腳。
清潔工以超大開朗的聲音大喊:「先生,我正在為電梯打蠟,請你由安全梯走到下一樓,使用其它電梯,可以嗎?」
冷澤看了堆滿笑意、顯然樂在工作的清潔工一眼,點了下頭即轉開身朝安全門的方向去。
***************
「羅縵!你又沒打電話來請假!」「星球唱片」代理總經理伊麗瑤每次抓到羅縵的小辮子,就大作文章。
因為,羅縵是她的剋星。
羅縵,「費氏大樓」公認兩大美人之一,她比港姊還美麗,性格又開朗、活潑,人緣極佳,交遊廣闊。
她,伊麗瑤,二十九歲,擁有高學歷、高修養,行政資歷豐富、能力超強,快超過適婚年齡卻乏人問津,只因「費氏大樓」三十五歲以下男性,將頭探進「星球唱片」時,目光都只放在羅縵身上。
所以,伊麗瑤當然有妒恨羅縵的理由。
羅縵最大的優點是善解人意,所以她相當瞭解老處女伊麗瑤的心態,也相當同情她。每當老處女找她麻煩時,她就任由她發飆,並乖乖道歉。「對不起,總經理,下次,我一定事先請假。」
「星球唱片」總監,惟一一位超過三十歲,實際年齡是三十四歲的老男人阿Pan剛好從錄音室回到樓下,幫討人喜歡的美人羅縵求情。「麗瑤,也不是什麼大事,就饒她一次嘛。」
「阿Pan!」發覺「星球唱片」內身份與年紀惟一配得上自己的鬼才音樂總監原來在注意自己,伊麗瑤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她親密地摟住羅縵的肩膀,「我沒有在教訓小縵啦,只是提醒她,下次要請假時先報備一聲。」
「辛苦你了,麗瑤。」阿Pan大方地給伊麗瑤笑容。「我有事和你討論,可不可以請你先到辦公室等我。」
伊麗瑤笑得很放浪,眼神射出高壓電波。「當然可以呀,Pan,那麼我先進去等你了。」
在伊麗瑤身後,「星球唱片」所有員工都同時做了一個噁心狀後,這五男五女紛紛朝羅縵圍攏過來。
阿Pan捶一下羅縵的腦袋。「小美人,為了救你,我還犧牲色相。」
「是嗎?」羅縵故意捉弄阿Pan。「我們還以為你真的喜歡上伊麗瑤了耶。」她的話惹來哄堂大笑。
「不知感恩圖報的小美人,下回請假要事先報備,知不知道?!」阿Pan佯怒地訓她一頓。
「知道了。」圍繞著羅縵的同事們一齊大喊。
「你們,給我認真工作。」阿Pan學伊麗瑤,蓮花指朝他們一比,又學著伊麗瑤扭來扭去的步伐回辦公室。
一陣哄堂大笑歡送走阿pan。
羅縵趕緊把自己剛買的大哥大拿出來,供在桌上。
「哇,小縵,你辦大哥大了?」羅縵在辦公室人緣實在太好了,所以同事們一看見她的行動電話,紛紛關心地詢問。
「是啊,收訊最強的台灣大姊大、HelloKitty機,我的男朋友打來是甜蜜的紅色,夠炫吧。」羅縵拿著行動電話向一夥人炫耀。
「哇,是最貴的新機種耶。」女生拿起可愛的電話把玩。
「你們別把我的電話玩壞了。」羅縵將寶貝電話搶回來。
和羅縵最要好的女同事賈如如問:「哇,這麼寶貝?!」
「當然。」
男士們則搶著問羅縵的大哥大號碼。
羅縵幸福地一笑,借題宣佈她有男朋友了。「不能告訴你們,因為,這是我男朋友的專用電話。」
「妳有男朋友了!」男士們驚叫。
賈如如才不相信。「你不是說過除非碰到比你的偶像冷澤更好的男人,你才要交男朋友。」
「那麼,這世界上有沒有比冷澤更帥、更酷、更有才華的男人呢?」羅縵唇角像沾了蜜般,一直甜甜地笑著。
賈如如張大口。「當然……」
羅縵馬上說:「沒有。」
「所以你沒有男朋友嘛。」賈如如得意地說。
羅縵的笑容變得神秘,但依舊甜蜜。「我真的有男朋友了,不信,等一下你們就可以聽見我的電話響,就是他打給我的。」
她雖然來不及將行動電話號碼留給冷澤,但聰明地將家裡的電話轉接到行動電話上。並測試了好幾次,確定行動電話在公司各個方位、角度都收得到訊號。
可是,大爆冷門的,羅縵的行動電話不僅當天下午沒響,接著一個星期都沒有響。
同事們看著羅縵的行動電話的目光由期待變成同情。
***************
嘟……
冷澤接起電話。「喂。」
「喂,是冷澤嗎?」阿Pan在心裡暗罵自己笨,冷澤一個人住,當然是他。「真抱歉,今天你來,我卻臨時有事。」
「阿Pan?」冷澤頭暈了一下,甩甩頭讓腦袋清醒點才回答。「沒關係。」
「你拿來的Demo帶我聽了,很好。那個新人很幸運,說不定能因你這首曲子一炮而紅。另外兩首歌比較不急,什麼時候完成就什麼時候給我。」阿Pan緊接著談另一件正事。「對了,我還沒向伊麗瑤提起你的事。」
「咦。」冷澤用台語問。「伊ㄉㄟ搖什麼?」
「伊麗瑤,你的代理總經理啦!」阿Pan好笑道。「記得嗎?以前十分崇拜你的企畫執行呀。」
「哦。」冷澤恍然大悟,直點頭,也笑出聲。「那個全公司最讓人受不了的花癡伊麗瑤。怎麼,她有什麼事?」
「不是她有事,我是指你的事。」阿Pan語氣轉為嚴肅。「如何,決定要如期回來接任總經理嗎?」
「原來是這件事。」冷澤低喃了聲。然後沉默了一分鐘,才再度開口。「抱歉,這件事給你添麻煩了。請再給我一些時間考慮好嗎?」
「當然沒問題,我還是一句話,希望你慎重考慮你的未來。」阿Pan後知後覺道。
「咦,你好像感冒了?要不要我派一位公司的妹妹去照顧你?很漂亮的妹妹喔。」
「去你的。」冷澤笑岔了氣,重咳一陣。
「對了,張學凱四天後要來錄『離別』,他指名要你製作。我已經答應他了。」阿Pan好不容易等到冷澤回到音樂裡,刻意幫冷澤排滿工作,希望能把冷澤的心留在音樂裡,無暇記起過去。
又是一陣沉默。
「星期五下午一點,不管你的決定如何,我們在『Al錄音室』見。」阿Pan說完直接掛掉電話。
未來……
冷澤全身虛軟無力地躺回床上,閉上沉重的眼皮。未來……
小雨去逝後,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而今,二十六歲的他,竟對人生產生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