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乎。當她無視他所有挽回她的努力,他幹麼還要在乎她對誰笑?
但他又確實很在乎,她毫無軟化的態度,讓他更加痛心悔恨。
這時他才發現曹亞劭身邊多了個人,是蔣棻,她顯然剛從外頭回來。
她瞧瞧單南荻,看看柏千菡,評估著兩人之間詭譎的氣氛,夫妻吵架?還是冷戰?管他呢,他倆失和,她最高興了,她暗暗竊笑。
「午休時間要結束了,我們先進去,學長你陪大嫂吧!」曹亞劭硬拖著不情願的蔣棻進事務所去。
第6章(2)
事務所門口只剩夫妻倆。
當單南荻向她走來,柏千菡只希望內心能更無動於衷,他清瘦了,感冒奪走他的氣色,悔意鑲出他眼下黯淡的陰影,顯得頹喪而落寞,望著她時,他消沉的雙眸燃起神采,她的怨懟變得模糊,她應該氣惱,卻無法發作,她試圖將他驅逐出自己的生活,卻怎麼也無法將他驅離她的心。
甚至她將他趕出生活的嘗試,也都宣告失敗,她想盡快離婚,讓心情平靜,但他不肯,也不讓她安寧,用盡各種管道干擾她,求和的鮮花、懺悔的信紙——她不該看的,讓他有機會透過文字,對她的感情低語,結果在遇見感冒的他時,她無法狠心不理。她遞給他的應該是離婚協議書,而不是怕他病情加重的口罩!
單南荻將玫瑰遞過去,柏千菡不接,他凝視她明亮而冷淡的眸子,低聲問:「你這麼做,是要讓我難受,還是難堪?」
「你難受了?難堪了?」她慧黠地揚眉。
「我——」
「你不必解釋,我不在乎你的感覺。」她語氣嘲諷。
「但我在乎你的。」
她拒絕理會內心暗湧的情緒。「我媽和你媽都出國了,看你的表情,你也知道了吧?就趁這一個月,我們把離婚辦了——」
「我不離婚。」
她微慍。「除了這句,你有別的台詞嗎?」
「為什麼這麼急著離開我?」他固執地追尋她雙眸,渴望看見任何原諒的契機。
「女人想離開出軌的丈夫,還需要理由嗎?」
「就算這個丈夫後悔了,想改過、想彌補,你也不肯給他機會?」
「原來,問題的根源是我不給你機會?」她笑了,笑得苦澀而諷刺。「當你吻著、抱著那女人時,你不是給我機會,也不是給你自己機會,你選擇給她機會。」
「我沒有碰過她。」這話他不知說了多少次,卻完全無法撼動她眸中的冷硬,他很氣餒,但仍不肯放棄。「我至少守住了這個分寸,沒有放縱慾-望。我守住肉體的忠貞,只是一次精神上的脆弱,就不可原諒嗎?我不是個完人,就不值得被你所愛?」
「你就是靠著這個想法,心安理得的外遇嗎?」她譏誚。「你當然不是個完人,你只是個事前不敢光明正大、事後推卸責任的差勁男人。」
單南荻臉色鐵青,並非因為惱怒,而是無話可說的難堪。他漸漸明白,她最在意他的忠貞,而他在這方面信用破產,在此著墨徒然更激怒她,他改變策略。
「你真的……對我一點感情也沒有了?」
她沒回答,但凌厲的眸光稍斂,湧現一種令他振奮的光芒。
他靠近她一步,嗓音低柔。「現在的你不需要我的描述,你已記起過去,我不是想刻意強調我們年輕時純真的感情,希望你看在它的分上,寬恕我後來的荒唐,我只是盼望你明白,我對你的心意,始終如一。」
「你好意思說始終如一?」她嘲弄的力道已緩了許多。
「對,始終如一。」他堅定道。「我確實做錯很多事,因為太渴望你成為我的妻,急著要你共許婚姻的承諾,卻疏忽你對婚姻的期許和需求。我以為認真工作、保障你的生活,就等於保障你的幸福,但你的幸福並不繫於我完成多偉大的建案,是你需要我時,我在你身邊。至少有一件事,我沒想錯——」
他凝視她。「當一個你需要、依賴的男人,是我最想做的事。坦白這些,不是為了讓你消氣、讓你回心轉意,我只是想誠實面對自己的心意,我愛你……」
她猝然別開臉,無法再承受他任何深炙的注視。她討厭自己,輕易為他動容,她更害怕自己耿耿於懷的,其實只是他的背叛,而她的情感在原地打轉,始終脫離不了愛他的軌跡。
她亦始終如一,愛他一如往昔,但她能心無芥蒂地繼續這份愛嗎?她要如何在與他共同生活時,不去想起另一個女人的存在?
「就看在你對我也依然有情的分上,給我們一次機會,好嗎?」單南荻更加低聲下氣,無聲地逼近她,他看出她的動搖,意圖用這柔性手段抓牢她。
「我對你依然有情?」她輕喃。「也許吧……」
他大喜,不敢表現得太急躁,連聲承諾。「我不會再讓你失望,不會再對你不忠,我們不要離婚——」
「我們要離婚。」
他沮喪,瀕臨絕望。「但你還愛我,你不是真心想離婚……」
「啊,怎麼辦呢?」她淡淡道。「我忽然發現,我其實沒那麼愛你。」
看著他臉色驟然蒼白,神色痛苦,她胸口也疼痛糾結,愛與不愛,都同樣傷神。她好倦,想離開這糾纏無解的局面,邁步欲走,他卻攔住她不放,她蹙眉瞪他,同時察覺有一雙眼睛在注視她——是蔣棻。
她立在走廊一角,藉盆栽隱匿,顯然已在那兒待了片刻,那位置足夠將他們的對話盡收耳裡,而她嘴角愉快含笑,彷彿看了一出精彩有趣的戲碼……這女人,竟似比她更期待他們離異?
「小棻,你出來做什麼?」在這風雨飄搖之際,單南荻最不想看見的就是蔣棻,他緊張地以眼神示意她回辦公室。
蔣棻反而從盆栽後走出來,親暱地向柏千菡寒暄。「好久不見,大嫂,剛才真失禮,沒能和你好好打聲招呼。」
那是勝利者做作的笑,在嘲弄她、挑釁她,莫非,她就是他不想說的第三者?
柏千菡眸中燃起晶亮的火焰。「有空嗎,蔣小姐?我想和你聊一聊。」
「好哇,反正我今天很閒。」求之不得,她也正想跟這倨傲的千金女開誠佈公哩!蔣棻冷笑。
「誰說你很閒?要是手上沒案子,就去幫別人——」單南荻意圖用老闆的威嚴阻止,被柏千菡眼角餘光掃來,頓時噤聲。
「那我們就到對面的咖啡廳坐坐吧。」柏千菡提議,見單南荻亦步亦趨地想跟來,她淡淡道:「你不准來。」
小咖啡廳裡,兩個女人相對而坐的氣氛,凜冽得讓其他客人自動遠離,只敢以無言的目光偷覷這兩位美女。
趁著服務生送上咖啡的空檔,柏千菡端詳蔣棻。上回與她匆匆一會,並沒將這年輕亮眼的女子放在心上,只記得她態度傲慢、口氣無禮,現在,她明白她的敵意所為何來了。
她靜靜看著對方毫不掩飾的囂張氣焰,或許這女孩認為自己贏定了,單南荻就要為她而離婚,所以懶得敷衍她這元配,淨是放肆地盯著她,一句也不說,身為小三,既無悔意,還連一點基本的禮貌都不懂。
柏千菡因此更確定自己一開始對她的感覺:她討厭這個女孩。
蔣棻肆無忌憚地打量對面的女子。痛快啊,他們總算要離婚了!離婚想必對這女人造成不小打擊吧?上回見面還笑臉迎人,瞧她現在這副剛從冰原出土似的尊容,看了真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