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佳儀望著眼前的男人,莫名地,她就是感到不安。
直覺告訴她,他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默默付出、不求回報的夏罡哥了。何況從前的他,不過是個假象,是她一廂情願為他塑造的假象。
「你有什麼條件?」她打斷了他的話,以最直接的方式。
夏罡頓了下,怔怔地望著她。
「如果是要我坦然地接受他們的婚姻,請恕我無法答應。」她的堅決寫在眼裡。
「當然不是……」他猶豫著該不該往下說。「你知道我一直願意給你一切,哪怕是天上的星星。」
佳儀望著他,他的話彷彿又將她帶回到數年前。
不過,在瞭解一切只是他蓄意的戲弄之後,那般甜如蜜糖的話早已沒了滋味,相反的,像是痛苦的嘲諷。
「別忘了你已經是我哥哥了,說這樣的話,容易讓人誤會。」緩緩地,她的嘴角劃開了抹冷嘲的笑。
「該死的,你明知道我不是。」夏罡上前一把拉近她。他恨死了哥哥這兩個字。
「你不是嗎?」她笑著,那笑容讓人感到刺眼。
「你答應過要嫁給我的。」他瞪著她,眸底有著激情。「若不是你該死的偷偷跑回台灣,今年我就會如約娶你。」
她該不該為他的謊言喝采?如果當年她沒見到康馨,或許今日她仍會相信他的話。
「那真是可惜。」推開他,她退了兩步。「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她的表情看來不像在說謊。
「什麼男朋友?」夏罡的神情驟轉激動。
該死的康竣,怎沒跟他報告這事?
「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了,交男朋友是很正常的。」她盡量表現出一副成熟老練的模樣。
她的話讓他整顆心猛地一沉。
「你確實變了。」半晌之後,他沉聲說。不過,他並不打算放棄她。
她是他的,永遠。或許現在他得用另一種方式來得到她,但她終究會是他的。而且,他也有把握可以讓她回復到從前那個天真可愛的她。
「變?」佳儀冷哼了一聲。「是人都會變。」而她的改變,卻是他造成的。
「是嗎?」看著她,夏罡的目光驟然變得犀利。「既然是這樣,我想,我們換個方式談,如何?」
只是望著他,佳儀沒多說話。
「你要不要我幫忙?」他是在說關於老奶奶的事。「還是要去求你母親?」他盡量讓自己的聲調聽起來像在談生意。
佳儀咬緊嘴唇,臉色驟轉暗沉。
見她不語,他的心中大抵有了答案。「我決定到台灣來定居。」他說著,走近她。
她揚眼看他,知道他故意沒將話說完。
「這幾年,我在台灣的金融界闖得還不錯。」突然伸來一手,他拉起了她的手。「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歡你。」暗示性的,他的手指在她的手臂上輕輕地滑動。
如觸電般的感覺,經由膚觸很快地竄至她全身,陸佳儀狠狠地吸了口氣,才壓下欲跳開來的衝動。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瞪著他,憤然地。
「我要你。」他說得坦然,不在乎露骨。
「你……」他怎麼能這麼說?她瞠目結舌。「你是我哥哥。」
「你明知道我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我也從未視你為妹妹。」他聳肩一笑。
陸佳儀真想一巴掌打掉他臉上的笑。「但是我母親已經是你的新媽媽。」想到兄妹亂倫的字眼,她的全身不禁竄過一陣寒顫。
「你從來不承認的,不是嗎?」他輕輕鬆鬆地拿她的話來堵住她。
「你……」佳儀無法置信,這些話會出自他嘴裡。
「要不要我幫忙?只要你點頭,醫院方面我會安排。」
「你真不要臉!」她氣得雙頰通紅,卻沒有勇氣說不。
「怎樣?」對於她的怒氣,他選擇視而不見。「還是你比較喜歡去求言姨幫忙?」
「你……」佳儀知道他是故意激她的。「我要有期限。」意指兩人在一起的期限。
夏罡的眉心一擰,硬是壓下心頭澎湃的情緒。
「就三年吧。」他隨口說了個數字。
因為他有絕對的把握,可以在一年之內將她拐回西雅圖去,還要生個小孩來補償和她分隔五年的相思之苦。
「三年……」佳儀思考著。
「這已是我的底線。」他痛恨自己竟然得像談生意般的對付她。
「我……」她又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答應了。「好,就三年,三年之後,我們就分手,我要你永遠不再來打擾我。」
她想,三年的時間足夠讓她變得更成熟,是愛、是恨、是怨,屆時都會有個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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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纋在陸佳儀走出校門前追上她。
「佳儀,老奶奶的情況如何?」她跑得有些喘,雙頰紅咚咚的。
佳儀放慢了腳步。「醫生已經找好了,是美國的心臟科權威,至於開刀時間,等一下我到醫院就會決定。」
她從不懷疑夏罡的能力,在她答應了他的要求不到二個小時,他即安排好了醫生和有關的一切。
於纋察覺佳儀略略的分神了。「怎麼了,你有心事?」
有被看穿心思的尷尬,佳儀一逕地搖頭。「沒有,我哪會有什麼心事?」乾笑了兩聲,她趕快岔開話題。「對了,你的事情處理的如何?」
「算了,目前先暫停。」雙手一罷,她輕歎了口氣。
「要不,你再去請寶學長幫忙?」偷拍這方法,恐怕只有於纋想得出來。
「算了、算了。」於纋又揮了揮手,表示作罷。「反正我最近也沒空,而且我還找到了其他的方法。」
「什麼方法?」佳儀反射性的問。
全然與好奇無關,而是於纋的表情看來極為神秘。
偷偷地、輕輕地、做作地,反正是不該會出現在大而化之的於纋身上的動作。
「我告訴你喔,我在談戀愛啦!」她湊到佳儀耳邊,小小聲地說著,難得的顯露出小女人的靦腆。
佳儀刷地退開一步,睜大眼盯著她瞧。
「你是說……」該不會是在她未婚夫的公司裡,認識了目前的男友吧?
「我在元雿認識他的。」於纋接著說。
果然如她所想!
佳儀略略地蹙起眉來。「你有跟他說關於訂婚的事?」如果對方知道她是老闆的未婚妻,恐怕難有膽量再與她交往吧?
於纋小嘴張得大大的,機械式地搖了搖頭。「目前還不適合說,得等時機再成熟些。」
「什麼時候是成熟的時機?」佳儀抱持著與她不同的看法。
於纋一下子被問倒,先偏頭想了下,然後深深一歎。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標準的於纋式逃避心態。「對了,你呢?得請假一段時間吧?」老奶奶動的是大手術,佳儀肯定會寸步不離的守在醫院。
佳儀點點頭。
「明天早上沒課,不如我到醫院陪你。」拍拍她的肩,於纋將手往上一搭。
在醫院照顧病人是件苦差事,既是好友,當然是有苦同當。
「謝謝你。」佳儀感激地一笑。
如要問回到台灣的這幾年有何收穫?就是多了一位這樣知心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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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病房的門,見到夏罡坐在病床旁,和老奶奶有說有笑的聊著,佳儀的神情只能以錯愕來形容。
「佳儀,你看夏罡多有心,一到台灣就來醫院探望我。」對著佳儀招招手,老奶奶並不知道兩人早已見過。
對於夏罡,她巳不陌生。尤其在佳儀偷跑回台灣後,他幾乎每個月都會到陸家走一趟,但是佳儀總是對他不聞不問,還視而不見。
佳儀快步走了過來,對著奶奶擠出一抹甜膩的笑。
「奶奶,醫生不是要你躺著多休息嗎?怎麼坐起來了?」扶著祖母躺下,佳儀轉身瞪了他一眼。
對於她的瞪視,夏罡並不以為意。
「佳儀,這次我們可要好好謝謝夏罡,方才醫生說,美國那位心臟權威很難請得動……」老奶奶欲再往下說,佳儀卻打斷丫她的話。
「奶奶,我去倒壺水進來。」拿起桌上的水壺,她以眼示意夏罡她有話要跟他說。
腳步不疾不徐地,佳儀出了病房。
沒等太久,夏罡跟了出來。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沒來到茶水間,她即繃著臉問。
「什麼?」他發覺這幾年來,她似乎變得特別容易發脾氣。
「你為什麼要到醫院來?還有,你到底對奶奶說了什麼?」雖然一進病房,就見他和奶奶有說有笑的。但她怕他說出了兩人的約定,奶奶會因此而傷心。
看著她,夏罡道:「我到醫院來,是因為這件事我得親自安排,才能安心。至於我說了什麼,如果我告訴你,我什麼都沒說,你會信嗎?」他該如何做,才能挽回她的信賴?
他的眼神是真摯的,如記憶中一樣的迷人,她差點就要再次相信他。
「最好如你所說,否則……」
「否則什麼?」夏罡極不樂意聽見她強硬的口吻,飛快出手抓起她的手臂,把她拉到沒人的樓梯間。
「醫生的建議,是希望病人能多少知道自己的病情。」他凝視著她的眼。
「但是奶奶年紀已經大了。」佳儀逃避地撇開頭。
「就算年齡再大,也有權利知道自己的病情。」他伸起一手來扣緊她的下顎,不許她逃避。
「總之、總之……」她還想反駁,無奈在目光交會的剎那,仍壓抑不住極力掩飾的慌亂。
「總之,我還是讓奶奶接受了事實,你瞧她不是還挺開心的?」夏罡接著她的話說。
為了讓老人家有信心開刀,他可絞盡腦汁,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說服她。
「是呀,我怎會忘了你一向口才很好。」
他的口才有多好,她可是從小就領教了,若不是因為及時看清了他,她現在恐怕還是深戀著他吧?
不過,現在的她,早已不愛他了……
陸佳儀很用力的搖了搖頭,想搖掉心中不該有的激盪。
「也許一開始我沒說,但我希望你能承諾,不管在怎樣的情況下,都別將我們之間的約定告訴奶奶。」昂起臉來,她不再閃避的看著他。
是的,她已經不愛他了,早在五年前就已經不愛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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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佳儀實在猜不透夏罡的心裡在盤算著什麼。
從醫院離開後,他堅持送她回家;現在,他陪著她回到家門前。
「你送我到這就可以了。」佳儀的臉上綻開一抹僵硬的笑。
她當然不想請他進屋去坐,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想拿掃帚將他趕走。
「我沒有訂房。」他淡淡地說,心裡早已打定了主意。
「沒訂房?」她以懷疑的眼神看他。
「我沒有訂飯店。」他說得更清楚。
「你想住我這裡?」她的聲音不自覺地飆高了些。
夏罡不避諱地點頭。「我們之間有約定的。」這次要將她逮回身邊,不僅要要些小伎倆,偶爾還得使些賴皮功。
佳儀的雙眼睜得大大的,微張的嘴似在述說著心中的不可置信。
「約定是約定,跟住不住我家無關。」她的雙頰氣得鼓鼓的,聲音甚至有些顫抖。他別以為這樣就能佔她便宜!
「約定裡,你得陪我三年。」他完全無視於她的怒氣,對她伸來一手。「鑰匙。」擺明了是催促。
「不給。」她與他槓上,昂起臉,雙手擦腰。
看著她,夏罡硬是壓下心頭的笑意。「把鑰匙給我,否則後果你得自行負責。」
「我不……」佳儀想說不要,但迎上他的視線後,話很自然就卡在喉頭,怎麼也沒有勇氣說出口。
他的眸光灼灼,一如當年,她甚至還清楚的記得,他生氣時那嚴肅、不容反駁的模樣。
「快點。」他的大掌攤在她面前。
雖然心有不甘,佳儀還是乖乖地掏出鑰匙來。「先說好了,奶奶出院後,你就不能住在這兒。」
夏罡根本不理會她,逕自轉身去開門。
「快進來吧!」旋開門,他邊往內走,邊催促。
佳儀杵在門外,她根本不想進屋去。
想想,有許多年兩人未曾獨處,還有那個約定……她的心跳不自覺地加速,身子甚至微微地顫抖了起來。
「放心吧,折騰了一天,我已經很累了,沒有多餘的體力要求你履行約定。」
他似乎總能猜透她的心思。佳儀驟然抬頭,心先是失律的狂跳,然後臉蛋驀地一紅。
「我才不是在想約定的事。」她忿忿然地說,更氣自己在他面前竟藏不住一點心事。
「那就進來吧!」若不是不想再惹她生氣,此刻夏罡恐怕會昂首大笑。
她果然還是如他記憶中一樣可愛。
翻眸瞪著他,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大步走進屋內。
這樣的他,她從來不曾見過,有點賴皮、有點凶、有點霸道,更有點可惡,與以前那個只會呵護她的男人根本判若兩人,她不得不懷疑,從前她根本不算瞭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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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由浴室裡出來,上身赤裸、下身穿著西褲,大步朝她走來的人時,佳儀著實被嚇呆了。
「你、你、你要做什麼?」她結結巴巴的說著,根本顧不及手小閒太過錯愕而鬆手掉下床去的書。
慢條斯理地,夏罡走了過來,彎腰貼心的幫她撿起床下的書。
「你的毛病還是沒改,總喜歡亂扔東西。」他將書遞回她手中。
佳儀愕然地看看手中的書,再昂首盯著他。
「你到底要做什麼?」她不喜歡他的口吻,好似一直在乎著她,不曾忘記過她。
迎視著她的眼,夏罡當然將她的慌亂全看進眼中。
「我累了,當然是要睡覺。」繞過床鋪,他由另一邊自若地上了床。
佳儀幾乎是由床上彈起。「你要睡覺還有其他的房間。」
夏罡眼明手快,在她還沒來得及逃下床去,他已傾身上前,一把抓住了她。「我喜歡睡你的床。」
她驚愕的望著他,懷疑他怎能說出這種話來。
「我、我……那我把床讓給你好了。」
「你休想再丟下我跑掉。」一使力,他輕而易舉地將她抱進懷中。
驀地,她的身子一僵,似被人下了定身咒,忘了要掙扎。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所以我當然有權抱著你睡。」他沉緩地說著,俊顏一寸寸的貼近她。
就在佳儀的心跳漸轉急遽,以為他就要吻住她時,他卻頓住了所有動作。
「我只想抱著你睡。」他說著,深深地歎了口氣。「別剝奪我的權利好嗎?」
佳儀想搖頭、想說不好,更不喜歡他聽來有點哀怨的口吻,好似負心的人是她。
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和指控,但卻開不了口拒絕他。
懷裡抱著她,夏罡很快地在床上躺下,為兩人拉好了被子,然後他合上了眼皮,不一會兒,微微的鼾聲傳來。
佳儀的心情總算鬆懈了下來,背脊也不再僵直,漸漸地,她也敵不過周公的召喚,沉沉地睡去。
直到感覺到懷裡的人兒已沉沉睡去,夏罡才緩緩地睜開眼來。
「小傻瓜。」他輕輕地在她的頰靨上一啄,調整了一下睡姿,讓她睡得更舒適。「不管你的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這次我絕不會再讓你離開我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