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醒來一直到現在,整整將近三個鐘頭的時間,他的耳朵一直貼在話筒上,電話持續占線。算一算,這點滴總算是滴到倒數第二瓶了,但是他決定只容許讓鍾應伶玩弄他到第四瓶點滴結束,沒餘地再任她作威作福了。
需知,躺在傳真機上熱騰騰的資料,到目前為止連一張紙也沒碰到,竟然還這般蹉跎點滴時間,他可是分秒必爭的商人啊!
「可是……」鍾應伶想反駁,他比她更快!
「沒有可是!不要以為發生了昨天那樣的事,餐廳老闆會若無其事地容許你大刺刺地回去打工。他不會希望他的餐廳變成彈孔廢墟的!你最好換個理由再可是!」
他頭頭是道,似乎抓回了主控權一般。
「我知道我知道!事實上早上我也跟老闆聯絡過了,他從昨天開始就嚴格開除所有姓鍾的員工了!」她說得好惋借,實是不想因她一個人的關係而害了其他人沒頭路。
要怪就怪那個不會交代清楚的歹徒,要嘛乾脆指名道姓地點她,幹麼臨走前只丟一句:「姓鍾的……」真不乾脆!現在她又變成了眾矢之的。偏偏那家中國餐廳的員工包括廚師算在內,名字裡有鍾、中、忠、終……
等類似發音的人,竟然多達十餘位!
唉!她罪孽深重啊……
叮咚!一個點子乍然成形,算盤開始打到電話線那端的有錢前夫身上,她開始阿諛道:「我知道你一向最有愛心了,不如這樣,你拿點零用錢出來投資一家餐廳;那幾個姓鍾的湊一湊,少說廚師、夥計、服務生也都俱備了,包準幫你經營得世界出名!」她算得好得意,向乙威卻聽得頭痛不已。
算盤算到他頭上不打緊,他更不介意白白投資一間會讓她弄到倒閉的餐廳,那都不足以影響到他雄厚穩定的財力。唯一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石毓對他描述的情形。他尚未去翻閱傳真機上她的經濟證明,但若是真如石毓所言,她的財富有並駕他的嫌疑,她又何必要求他來投資呢?她自己就能輕易辦得到的。
諸多疑點值得懷疑,不過目前她似乎還不打算對他開誠佈公,暫且先陪她打啞謎吧!
「要我投資可以!」他寬宏大量地允諾。
「真的?!」她好興奮。
「有三個條件。」他下但書了!
她早該知道天下沒有白拿的好運!
「什麼條件?」她防備地問。
「嘿、嘿、嘿!」他奸笑三聲。
「你到底說是不說?」她毛骨悚然。
賣足了關子,他抬眼看了看天花板的點滴,再動手拉了拉尿管,才開口道:「待會兒你下班過來再告訴你。」
真有夠奸詐的!不忘先替自己把握先機,至少要等到她乖乖幫他拔除身上這堆管子。在這之前,他必定已經看完了她的檔案資料,正好有充分時間來一番規划算計。
他幾乎要感謝那位餐廳老闆發狠開除員工的決定了,天賜良機啊!
鍾應伶躊躇了半晌,她本打算下班後先回公寓整理的,昨晚到現在,除了曾回去拿些換洗衣服,還撥不出空閒回去收拾乾淨,最主要的……她想看看那位歹徒這回有沒有又留下什麼線索了……也罷!反正先過去向乙威那裡,她早晚都得為他拔管子,就先完成這件事,再跟他談妥那三大條件。要回家找線索不怕太遲,就這麼決定!
她輕鬆地答覆向乙威。「OK!下班後我會先去接奇奇再去你那裡,拜了!」
「我等你。」他語重心長地應道。
各懷鬼胎的兩人,同時心平氣和地收線。
另一場戰役,才正要開始……
姚世欽?
看完了傳真資料,向乙威怔怔然咀嚼著這名字。
一切事情似乎該回到原點了!
他頹然苦笑,笑這些事情早在他認識鍾應伶便已出現了關鍵;笑他跟她結婚了一年多卻不曾瞧出任何蛛絲馬跡;笑他白白浪費了五年的離婚歲月還蒙蔽在他個人的情恨中,笑……
笑這個分明已經歸土六、七年的老傢伙,竟然死不瞑目地耍得他妻離子散、流離失所……
他笑得苦、笑得淒涼,恨恨地揉碎了整張鍾應伶的財務證明表。扯痛了傷口,更扯掉了點滴管線,霎時間一道細長血絲隨著管子的脫落而噴出針孔表皮。一滴、兩滴、三滴……鮮紅色血液覆上那三個醒目刺眼的字——姚世欽!
姚、世、欽!
「喝——啊——」
向乙威發出今天以來第三度心肺欲竭的嘶嚎。
他不甘心——
那個該死千萬次的老傢伙!死前給他留了這麼一手,拍拍屁股嗝屁去!最好被閻王判去第十九層地獄,否則他會不借請來道士作法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害人匪淺啊……
他們一家人便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先從第一個受害者說起……
她,他的前妻,鍾應伶,不過才曾經擔任過那老頭半年多的特別看護,竟然就被他在臨死前陷害了!她平白無故又莫名其妙地承繼了那老頭的全部遺產,害她從那之後便過著被人懷疑、追殺、討錢的驚險生活。
何其無辜啊……姚老頭嗝屁前雖然已經失去了大兒子,可他還有姚老二這個殘存的余孤啊,幹什麼偏要將他以前所賺的黑錢全數都歸到鍾應伶名下?她一個非親非故的外人,當然會惹來惡意中傷的謠傳,諸如:靠裙帶關係、在他的藥裡下毒,更甚者,最大的傳聞是指稱她利用職務而趁那老頭臨死前逼他更改遺囑!什麼跟什麼!虧這些人全掰得出來!
向乙威心裡清楚,姚老頭死後半年,一直到鍾應伶結婚後,她是不知道自己已經擁有了意外財富。那老頭早在死前幾個月將手上所有股權、產業、積蓄、不動產權等,全數分散存放世界各地律師保管。當時轟動一時的爆炸案及姚氏垮台,是商界眾所震撼的新聞。向乙威當然最記得當時他和鍾應伶還是邂逅在那場爆炸案中,沒多久姚老頭便於醫院中宣佈死亡。最讓大家意外的,便是姚氏一夜之間的垮台。
沒人料得到,是姚老頭一手策劃財團四分五裂的局面。
在全世界的人都在找尋那老頭死後遺產的去向時,在一群無頭蒼蠅敲磚挖角地企圖翻出那老頭千分之一的金銀珠寶時,就在那老頭屍骨臭了兩年後,也正是他與鍾應伶結婚幸福美滿的一年半,有了奇奇的第一個月——事情發生了!
向乙威當然是完全的不知情,他沒想到會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律師正瞞著他,悄悄與鍾應伶聯繫!而他的前妻、他當時的妻子,一夜之間變成了億萬富婆,也開始了她流亡的生活!
太有錢真的是一大憂患。
尤其又是來路不明的財富!
可以想像,要爭奪這筆遺產的有心人士,範圍多到不勝煩數,向乙威咋舌,額角開始發酸。
不需要重複翻看那姚老頭的創業史跡,他都能倒背如流了。早在七年前爆炸案發生後,自動有各家媒體去挖出姚老頭成功背後的歷史故事。姚世欽出身黑道,原本只不過是混街頭小幫派的一個小角色,卻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偷得一筆交易的黑錢之後竟脫離了黑道。他一夜致富,並且金盆洗手、漂白他的一幫兄弟開始做起生意。姚世欽的確是個有頭腦的老狐狸,幾年的光景,他便成功地將「姚氏」搬上國際商業舞台。號稱國際商圈上,一株最具傳奇性的奇葩。
碰!
向乙威一拳擊上茶几,手臂針孔處再次沁出一道細血絲:桌上染上血漬的三個字,血液漸漸凝固。
「可惡——」他憤吼。
那隻老狐狸明知自己背後有數不清的仇家,除了貪心的親戚、一起創業的兄弟,更有黑道幫派那群被他出賣洗劫的毒梟!「可惡——」他禁不住咆哮。鍾應伶何其無辜,得替那老頭背負這麼重的財富與債務?想她為了避免拖累當時正努力發展國際商圈的他,不借離婚來保障他的生命!他竟然一直活在她刻意的撇清和蔽陰下,一路心無旁鶩地成功走來。
她何苦?太傻了!寧可逼得他恨她的代價,選擇傷心又放心地離開他,也不願冒險拖著他一起涉險……她是最瞭解他的,知道一旦讓他瞭解真相,定會不顧一切、賭上事業、拼了命也會陪著她。所以她不惜離開他,拒絕做一對亡命鴛鴦,成就他國際性的遠大抱負。
固執又善體人心的鍾應伶呵……他的小妻子……
交握的拳頭,微微發顫,濃眉緊鎖。閉上眼,他仍然清晰記得那一天的訣別……蒼白、脆弱、絕決,卻是一滴眼淚也沒滑落……
濕意模糊了他的視線,男人的淚,無聲滑落。窗外夕陽西沉、薄暮罩籠,向乙威的情緒,久久沉浸在悔恨交加的激盪中。
漫長無知的五年歲月啊……
無法想像他們母子如何度過這五年的驚險生活,甚至是剛開始學走路的奇奇,是否得提早學會逃跑?他無法想像,卻可以猜想,從昨天槍擊案的發生到結束,奇奇一直是超齡出奇的鎮定,不但沒慌得哭叫,連看見血肉模糊的傷口也不吭一聲氣。從頭到尾他一直跟著媽媽,也堅信鍾應伶永遠不會放棄他。這是怎樣一段骨肉相依的牽繫?是共同經歷了多少風雨才磨練出來的默契和勇氣。
鍾應伶,你了不起!
他打從心底敬佩她這樣一個女人。是她的犧牲才能使他無後顧之憂的將「向氏」導向國際,創立今天的成就。她獨立辛苦地撫養他們的孩子,捨去享受青春的代價,拋卻過往一切繁華,與天競爭,向命運挑戰,更不向惡劣的環境低頭。是怎樣一個韌性堅強的女性能做到這般無私、無畏、無我的境地?
他真的好愛她。
不會再有逃亡或恐懼,他將重攬她所有的憂喜,一肩扛起她的重擔和壓力,讓她棲身在他的羽冀下,不再有風雨。
在此之前,仍有部分疑點有待澄清,他懷疑……最大的關鍵在遺囑裡面,那是調查無法觸及的死角。除了鍾應伶本人和幾位死守崗位的律師,目前為止,還無法突破這些疑點。沒有人知道姚老頭到底留了哪幾手,讓鍾應伶甘心為他保管龐大的遺產、四處躲藏,卻沒動用分毫錢財來私用。到底背後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他會計量一番,一一突破……
「爹地!」
奇奇興奮的叫喚由大門口響起,叮叮咚咚一路跳進客廳直跑到沙發前蹲了下來,小臉仰頭望著他,試探道:「爹地醒了?」
他眼底霎時間溢滿柔情,心裡暖暖的,伸出扯落點滴的大手,寵溺地揉撫兒子一頭卷髮,愛憐道:「爹地在等奇奇回來,怎麼可以一直睡呢?」衝動地,他俯低了頭,輕輕在他小臉上香了一記親吻,才緩緩放開了他。
「爹地……」小臉依舊望著他,眼中閃著新奇。幾乎反射性地,下一秒,小身體已經爬上沙發,一骨碌窩進他胸前。站立在他大腿上,雙手一勾,拉低了向乙威脖子,「啾」的一聲,他回給父親一個大響啵!
向乙威著實楞了好半晌,幾乎感動得說不出一句話來。流淚的衝動,再度威脅著要跑出來破壞男人的尊嚴。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逼回懸掛眼角的脆弱。攏緊了雙手,用力擁抱懷中讓他感動的生命,真實感受這副溫暖的小身體,不捨鬆手……
她,佇足看著這一幕,靜靜分享他們的感動,不想介入父子之間情感的交流。五年骨肉分隔的鴻溝,在這一刻消失瓦解。不需解釋,沒有理由,血脈連心的牽繫,自有它歸屬的軌道,沒人拆散得了,再多的言語都嫌多餘了……她轉身,決定暫時留給父子倆單獨相處的空間,更留時間讓他們適應彼此……
「媽咪,你要去哪裡?」兒子抬頭叫住她。
「呃?」鍾應伶回頭,父子倆皆不解地看著她,唉!
她雙肩一聳,嘲笑自己多此一舉。
「你想開溜?」向乙威灼灼地盯著她,聲音粗嗄,激動的情緒沒完全平息。
她愣了愣,隨即反駁:「什麼話!奇奇還在你這裡我怎麼會離開?」她迴避他燙人的目光,走近沙發。說不上來什麼原因,她總覺得今天他的眼光不太一樣,像要一口吞噬她似的!
「老天!你幹了什麼好事?竟然自己拔點滴!」她驚叫,趕到他身前,抓起打針的左手,審視上頭已經凝固的幾道血絲。
「幹什麼不等我來拔呢?差不過幾分鐘而已呀!你看這樣噴得到處是,幸好血液已經凝固了,要不真不知道你要浪費多少血了!」她翻出酒精棉,輕輕擦拭乾涸的血跡,沒忽略他灼人的視線依舊緊緊跟在她的身上打轉,她覺得快被他燒出火來了!
「喂!你該不會連尿管也扯掉了吧!」她只想打破這種窒人的氣氛,隨口問問;順便低下頭審視沙發下的尿袋,再沿著毛毯下管子的痕跡一路往上瞄……她臉紅了!連自己都懷疑昨晚她是哪裡來的勇氣去對他……
不經意對上他的視線,霎時間後悔!向乙威正邪邪地、富深意地,看穿她的糗相。他俯近她耳邊,性感低語。
「我怎麼會拿那話兒開玩笑?那可是對後半生的幸福與否影響重大哩!而且我也不想錯過你的親手服務……」
曖昧的一番話,成功地惹得鍾應伶臉紅熟似蝦子,都快冒煙了!她怒瞪他。
「嘖嘖嘖!怎麼先臉紅了?昨晚在下手之前可有臉紅過?這樣害羞哪來的勇氣瞄準目標?真是讓人懷疑,該不會是夢遊的時候做的吧?」他繼續使壞,愛看她這般可愛害羞。終於有機會將她一軍,順便讓她知道每回報復時,顧前不顧後的結果,這次是非常好的機會教訓!
「你……你再嚕嗦我乾脆就不幫你拔了,讓你留著爛掉好了!」老是處於下風實在沒用,她紅著臉、凶巴巴地威脅他。所謂「解鈴還需繫鈴人」,這是她手中的籌碼。
「好啦好啦!算我怕了你,頂多你等下再當成夢遊,閉著眼睛拔就好了!」他終於妥協,大方找個台階讓地下,仍壞壞地小聲喂語:「我會配合你的,連痛也不喊出聲!」
「你……」她實在想拿針線將他的嘴巴縫起來,想了半天,啐道:「誇張!」便撇過頭不再理他,決定先支開兒子。「奇奇,你渴不渴?去廚房替媽咪倒杯水好嗎?」
小傢伙立即意會跑開,迅速隱身廚房。
向乙威嘖嘖稱道:「你真是訓練有素,不過是多此一舉。我這個開明的父親不介意提前替兒子上健康教育,讓他瞭解人體的奧秘!」
鍾應伶橫了心當他在胡言亂語,從紙箱裡找出一支沒附針頭的空針筒,直接放入毯子下摸索,這行為惹得向乙威又開始怪叫。「喂喂喂!你幹什麼?閉著眼睛找也不是這樣……」
他沒機會叫完抗議,一陣酥麻感覺過去,管子已釋然離身。
呆呆地,他看著鍾應伶熟練地提起尿袋,由毯子下方抽出尿管。前後不過三秒鐘,又是像她打針一樣的迅速,讓他來不及感受便已完成。不痛也!真的一點也不痛!她甚至沒有翻開毯子來處理,害他亂失望的……
不過總算是解脫了!
呵呵呵……
自由的感覺真好!
「別高興過頭了,你的傷口還沒癒合,還是別做太大的動作。」她回頭提醒,準備到廁所處理尿袋。
他完全當她的話是出自關心,只是她拉不下臉說溫柔話罷了!下一秒,他被她怔楞的表情拉回注意,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茶几上的傳真紙忘記收了!
他觀察她臉上細微的反應,只見她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轉身,向廁所走去。
他盯著廁所合上的門,猜測她可能會有的反應。
也罷,他並不打算裝作不知道她的事情。開誠佈公坦承他的好奇及調查,也許能提早進一步逼她澄清疑慮,讓他能提防下一個上門攻擊她的仇家提前想個萬全的辦法應敵。再拖下去只會使危險繼續上演,而他這一家子也不得安寧。
他等那闔家團圓、幸福美滿的日子,可是等得望穿秋水了!
「少爺,你管子都拔掉了嗎?太好了,我煮好晚餐了,可以叫大家一起來吃飯了!」管家蘇菲亞適時出現,手上抱著小奇奇。他正專心啃著手上剛搜刮來的小餅乾,吃得不亦樂乎。
「咦?鍾小姐呢?」管家四下張望,看向乙威手指向廁所方向,她收到訊息,馬上扯開嗓子大喊:「鍾小姐,你聽到了嗎?不要在裡面蘑菇太久啊,趕快出來吃晚餐。菜都快涼了,大家等你一起開動喔!」老管家精明的目光早猜到這對前夫妻波濤暗湧的陣仗,索性胳臂往內彎,助她少爺一把!
「知道了!」隨著廁所門的開啟,鍾應伶不甘願地回道,從裡頭走了出來。
她臉上是濕的,顯然剛用水潑淋過,沒看向乙威一眼,她逕自走向廚房。
管家抱著奇奇,同向乙威離開沙發,隨後一起進了廚房。
待大夥兒安靜用餐到一半,向乙威才忽然出聲。
「記不記得三個條件?」他邊吃邊開口,狀似隨意。
鍾應伶停箸,捫心自問,她差點兒忘記今晚為何羊人虎口了!
「說吧!」她決定不誤了正事,情緒問題暫擱一旁,沒忘還有一幫鍾姓同志靠她謀差事。
她也不拖拉,擱下碗,就事論事。「目前我只想到一個。只要你應允,我可以先安排讓那幾個人馬上有工作做,餐廳的計劃也會開始進行。等以後想到其他兩個條件後,餐廳大致也找妥了;就看你點頭與否決定,是不是讓這伙姓鍾的人在這家餐廳撐場面。」
他不傀是個成功的商人,談條件除了會吊人胃口外,更懂得為自己鋪後路。最厲害的是,他不是貪得一時獲利的小業務,向乙威是擅用放長線吊肥魚的角色!
「那麼你的第一個條件?」她決定乾脆先答應了第一個條件。橫豎那群人都能有工作了,餐廳的事,也可以暫緩了。
「我要你跟奇奇搬來這裡一起住。」他賣足了關子,終於公佈第一條款。
「什麼?!」她當場反應。
「先別反對!」他直接擋下她的反駁,解釋道:「我不會要求任何名義上的關係。你可以繼續你跟奇奇單親家庭的生活,在這裡自由進出;也可以選擇離我房間最遠的西區閣樓居住。在那裡有絕對安靜的私人空間,絕不受外力侵入打擾。」總而言之,他明白地告訴她,他要開始保護她了。
顯然那些資料已經讓他知道她的身價有多危險了,而且他打算介入,當起她的保護者,共同涉險……不行!她絕不能答應!
「我不會答……」她開口拒絕。
「聽我說,伶伶!」他打斷她,強迫她看向他,道:「現在的我跟五年前的我已經大不相同了。我有整個跨國際的集團和頂尖精英足以和全世界抗衡,論權勢更不輸當年的姚世欽。五年前我自認沒辦法保護你,但是五年後的今天,你不妨重新評估我的能力。」幾乎是迫切地,他期盼她的認定,恨不得當場展現他五年來的成果。她如果再不答應,他考慮等一下抽空撥個電話給美國總統,讓他直接到她面前讓她求證!
她足足跟他對望了十分鐘之久,眼神在空中進行拉鋸戰,半晌,她終於道:「讓我考慮一下。」
說完她埋首繼續吃飯,不理他胃口全失的頹然樣。
這妮子忒地會磨人!向乙威瞪著她,心中有氣。明明是她有事求他,現下反而是他乾著急,磨煞人也!
「爹地?」小奇奇突然喚起他的注意力。
當下他表情三百六十度轉,一臉慈愛地看向身旁的兒子,溫和應道:「什麼事,奇奇?」
只見他兒子一臉痛苦,無奈地望著他,小聲求救道:「爹地,我吃不完了……」他怯怯地瞄了對座母親一眼,活像伯被逮到的心虛。小手在桌底下扯著父親衣角,一副食難下嚥的表情。
向乙威當場升起被需要的英雄心情,瞭解地拍了拍兒子肩頭,再看了看對面邊扒著飯邊專心想事倩的鍾應伶,知道剛才奇奇飯前吃了太多餅乾了。二話不說,抓過兒子手中的碗,一口吞了碗中剩不到一半的米粒,完全負起做父親的使命。
滿足地抹了抹嘴,接受來自兒子感激似的祟拜,自豪不已,終於當了真正的父親!
真忒的一副愚父相!鍾應伶暗付。她從頭到尾裝作沒看見,卻不禁開始替他的未來擔心。現在就任兒子予取予求了,將來什麼時候被賣了真可預料得到。
好一個寵兒子的向乙威啊……
「好!」她突然沒頭沒腦地喊,差點害向乙威一口幫忙吃的飯哽死在喉嚨裡:
「咳!咳!咳!你嚇誰啊?突然叫這麼大聲……」
他順過一口氣,捧過兒子體貼奉來的茶水,咕嚕灌下腹。半晌,他馬上被自己嗆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道:「你……你……剛才的意思……好?」他被嗆得不輕,卻不想錯失好運。
她肯定地點頭。「我答應你。」
隨即——
「呀喝!」
顧不得右肩的傷口,他像中了頭彩似地抱起兒子高興地又叫又親,莫名所以的管家和奇奇也陪著笑得傻呵呵的。鍾應伶鎮靜地微笑著,餐桌上的氣氛一片溫馨快樂。
「待會兒,吃完飯後我陪你回去搬行李。」向乙威迫不及待說道,就怕她馬上反悔。
她為難地想了好一會兒,眼珠子轉了好幾圈,才回答道:「明天吧!你的手還不能太勞累,明天再過去搬行李吧……我們今晚就住下。」
沒有意外,廚房內再度響起中獎的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