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嘛!她就這樣被打發未免太可惡了,她是那種只能共享福而不能共患難的人嗎?為什麼有問題就要遣開她,瞧不起人也該有個限度。
不過是他解除婚約後引起的風暴,她原本被保護得很好足不出戶,頭一次「乖巧」的念著她死也不碰的聖經,坐在閱讀室裡和上帝溝通。
然後上帝不領情背過她和大天使長米加勒下西洋棋,害她一時無聊的打起盹,一不小心作了個好夢起不來,渾然不知有人在她所在的陽台放火。
一次、兩次、三次,前後才三次而已,差點中毒和差點被野狗咬她不都是安然度過,她不認為有必要大驚小怪,上帝雖不理她卻與她同在。
可是他們堅持那是狼,而且經人訓練過極為凶狠的餓狼,一見到「食物」必撲殺,她可以依然完好無缺,是因為狼不可能爬樹。
野孩子的身手不同凡響嘛!不過憂字加個愁的莫斐斯不放心,偷偷在她飲料裡加安眠藥,安排大叛徒風雨潮將她送上飛機,是頭等艙,飛回台灣。
很諷刺的對比,去英國的時候擠經濟艙,回程卻是豪華的頭等艙,她一人專屬。
「×的,下回再見一定要扁他一頓,外加踹幾腳好洩憤。」兩行淚突地不爭氣地順頰而落。
她想他。
好想好想,恨不得生出一雙翅膀飛到倫敦,對他拳打腳踢吐口水再飛回來,而且要很無情地叫他去死,絕對不回頭。
望著來自英國的泰晤士日報,雖然報紙拿到她手上時已是前天的新聞了,她仍然辛苦的找著有關萊斯集團的報導,吃力的拿著英文辭典查生字,逐字逐句的瞭解整篇的報導。
一個禮拜了,萊斯集團的內部發生大變動,不少高層主管杯葛一件與政府合作的工程,上百億的資金為之凍結,使得集團股價大幅下滑,幾乎到了拋售也沒人敢買的地步,股東們火大地要罷免總裁。
莫斐斯變得更冷漠了,額前似乎多了道小疤,是照相機的誤差吧?!他不會無故的受了傷。
一股心疼浮上心頭,她好想陪在他身邊與他共度一切的磨難,斷了線的眼淚像珍珠,怎麼也止不住的直落,濕了報紙上他放大的側面照。
現在她只想對他說,我愛你。
分離,才知心痛。
想念的感覺好令人錯愕,她從不知道自己居然會像思春少女作起春夢,嗯嗯呀呀地想著他溫暖的懷抱,因慾求不滿而滾下床。
台灣的天空好藍,沒有倫敦的霧茫茫,遠處傳來一陣悅耳的歌聲逐漸靠近,她連忙拉起寬大的衣袍擦去眼淚,企圖裝作一副若無其事樣。
只是紅了的眼眶瞞不了人,歌聲停了。
瑪麗亞修女,本名左芊芊說:「幹麼想不開又哭了,做人不要太認真,悠哉悠哉的當只米蟲多好。」
像她老是拖著婚期不決定,白天當修女唱唱歌,躺在草皮上數雲多愜意,人生就該這麼無憂無慮,何必愁眉苦臉老想著臭男人,太傷神了。
要不是她的冤家時間一到就粗魯地拖著她回家恩愛,星空下的吟唱一定更有詩意,舉手邀約上帝來唱一首感恩歌。
「那是你胸無大志好不好,別當每個人都和你一樣混吃等死。」要她一整天什麼都不做光唱歌,她會無聊的用麵線上吊。
好大的火氣。「瑪麗安姊妹,你最近最好別吃太多大蒜,省得上火。」
「我哪有吃大蒜,我只是……心煩。」朱黛妮無精打采地垂下頭,拔著草皮上的無辜小草。
煩他現在不知怎麼樣了,少了卡羅家的支持集團真會撐不住嗎?他幹麼不乾脆娶了克莉絲汀娜算了,人財兩得又不用擔心有人扯後腿。
反正她本來就打算當修女,沒有他來騷擾當得更理直氣壯,向來樂觀的她不會因此被打倒,雨過天自晴,淚掉多了早晚會乾,哪有誰少了誰就活不下去的道理。
逞強的朱黛妮不斷地對自己做心理催眠,好讓自己的心不痛。
她甚至開始想念起艾德拿著撣子清樓梯扶手的樣子,還有茱雅要笑不笑地抿著唇,和顏悅色的說著下午茶喝的是茶而不是奶。
嗟!奶精加多了又不犯法,她喜歡當奶茶喝不成嗎?沒有冒險精神的傢伙。
臨行前一天她踹傑生的那一腳應該好了吧!他的下流令人生氣,當著「修女」的面脫去上衣大跳肚皮舞,上面畫的是女人裸露的大胸脯。
如他所言的,三十八E,會使人窒息而亡的那一種。
唉!她真是中毒太深,連不存好意的好妒女子伊莉絲都不放過,想對方此刻在幹什麼,是不是試圖勾引她的男人入帳幃?
煩呀!
人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煩惱,如果她能像旁邊這位「米蟲」喜歡不事生產的頹廢日子該有多好?
「來,跟著我唱唱詩歌,感受上帝無盡的寵愛,你的心情會跟著快樂起來。」左芊芊率先的起了個音。
上帝早就遺棄她了。「不要,我想找人吵架,你來跟我吵好不好?」
天空藍得好憂鬱,而她的心好沉重。
「要怎麼吵,大吼大叫很傷喉嚨的,打架會流汗……」很累,不符合米蟲守則。
「你能不能不表示出你是豬的真相,沒看過比你更懶的女人。」受不了,她的確和蟲差不多。
一小步一小步的蠕動。
這點左芊芊可要提出抗議了,「你瞧,那個女人從早上抱著書到現在都沒動,都快成化石了。」
幾棵樹的距離,有位見習修女瑪麗莎,本名向虹兒正聚精會神的捧著聖經仔細閱讀,逕自一頁一頁往下翻,沒注意到一旁的指指點點。
「她是書蠹不能算,至少人家是吸收知識,而你在浪費人生。」聖經有那麼好看嗎?
不過說著說著,朱黛妮自己也打了個冷顫,一臉被鬼打到的模樣,她寧可數錢也不要沾聖經,「上帝說」她背得很熟了,不用聖經教導她如何做個好修女。
無法瞭解怎麼會有人愛看書到此等癡迷地步,連聖經都愛不釋手。
「我知道你在羨慕我的米蟲生涯,要不要我把計畫書借你參考,非常值得倣傚。」人生但求一世清閒,何必加諸煩惱在身。
有吃、有住、有錢拿,還有上帝和男人,她的人生已無缺憾——米蟲守則新列第七十七條。
朱黛妮沒好氣的一瞧,「別當我是缺水的魚,你的汽水救不了我。」
「說得也是,你像少了水的青蛙,準備嘎嘎嘎的求雨。」左芊芊開玩笑的道,口裡哼著,神是我的陽光。
「瑪麗亞,你故意氣我是不是?」她懊惱地轉頭一瞪,拔起更多的草。
「可憐的草皮喲!你要原諒瑪麗安的摧殘,她正處於情緒不穩期。」阿門。
「誰情緒不穩,我是被你氣的。」朱黛妮低頭一看忍不住笑出來。
真的是可憐的草皮,她前後左右的草被她拔得光禿禿的,有些憔悴的只剩下稀落的小芽,似乎在求她高抬貴手。
天空好像不再藍得憂鬱,變成清朗的顏色。
「心情好多了吧!有事悶在心裡難受,凡事要自己去想開。」想不開只會自尋煩惱。
她訝然的一瞧,「原來你是要開導我,你適合當哲學家。」
「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我不像修女?」修女不會像她這麼懶散,立志當米蟲。
「我才不要自打嘴巴,人家也說我不像修女。」說她改行去收保護費一定能成為大富婆。
「那邊那個也不像修女,我覺得她像寧采臣。」左芊芊努努下巴一比。
「什麼意思?」朱黛妮不由自主地忘掉思念,轉移往意力地望向戴著厚重眼鏡的向虹兒。
「食古不化的書獃,不知人間的樂趣在哪裡。」只會之乎者也。
這些日子老看她抱著一堆聖經、詩篇猛啃,吃飯的時候手中一本書,走路的時候也一本,連上廁所都手不離書,一起進去聞香。
知識是永遠學不完的沒錯,但不一定得由書本中得知,日常生活裡一花一草一樹木都隱有高深的學問,都值得學習,啃死書的人有一顆死腦袋,對文字外的一切不感興趣。
「瑪麗亞,你活著的樂趣又是什麼?除了當米蟲以外。」她看不出有何樂趣。
「坑人。」她喜歡扮受害者讓人自覺有罪。
「啊?!」
沒慧根的粗線條修女!「跟在我後頭學著。」
左芊芊拍平微皺的修女服,狀似悠閒的哼著歌,懶懶散散的四下遊蕩。
蕩呀蕩的蕩到一堆書前,冷不防的她整個人往前撲倒,沾了一身草屑的哀呼不已,順勢不小心地踩了一腳看書看得正入迷的向虹兒。
「啊!」向虹兒低喊一聲,隨即挪挪眼鏡。「對不起,瑪麗亞修女,我不是故意要把書放在這裡害你絆倒。」
「沒……沒關係,只是擦破一點皮,兩、三天就好了。」她反過來安慰人。
向虹兒面露愧疚的把書收好,「我自己的壞毛病我很清楚,一接觸到文字就廢寢忘食,不知有沒有困擾到人家。」
愛書成癡是她的偏執,爸爸媽媽和兄姊總說她是個書獃子,要她到戶外走走看看,多交些朋友增廣見聞,別成日窩在書堆裡。
她也不想令家人失望,一有假日就往外跑,可是雙腳卻自有意識地走向圖書館,浸濕在美麗的文字中,不到管理員來趕就起不了身。
所以,她才會一時失足當了修女,被艾蓮娜修女騙來美美修道院。
她說修道院裡有看不完的書,要她別客氣盡情的看個過癮,書中的奧妙是一輩子難得的知識,能讓她體會到不少的大道理。
結果她一看竟傻眼了,整個圖書室全是聖經及相關圖書。
「看書是件好事,像我和瑪麗安修女就不學無術,只會吃喝玩樂。」那本書在她手中,感覺特別好看似的。
待會借來看看,不過要等她有空。
那是你,別拖我下水。朱黛妮撇撇嘴道:「不好意思,我的日子很緊湊,忙得募捐養廢人。」
誰在吃喝玩樂,以為每個人都和她一樣閒呀!
「我們院裡有廢人嗎?幾時來的?我怎麼不曉得。」裝迷糊的左芊芊眨眨眼,席地而坐。
「你就是廢人一號,少裝蒜了。」頹廢的女人,米蟲族的精英份子。
「二號是誰?」左芊芊很無辜的問,心想自己好歹帶了張不能兌換的一百萬支票。
實在怪不得她,夏維森的小氣眾所皆知,如果這一百萬元是給她花用的話,他眉頭都不皺一下,但是若換了「救濟」其他人,他的錢是用金鎖扣住,外面再罩七層純鋼厚板,誰都休想來摸走一分一毛,否則殺無赦。
這樣算不算是人財兩失呢?她到現在還在思考這個嚴肅的問題。
「當然是瑪麗莎……」發覺上當的朱黛妮來不及收口,一副懊惱的瞪著壞心的左芊芊。
「瑪麗莎,咱們以後再少吃一點,免得被人家嫌。」頂多叫自個兒的愛人親自送來餵她。
米蟲嘛!能不動手就賴著裝死,反正有人會心疼。
向虹兒傻傻的一點頭,「好。」
「好什麼好,你被她賣了還幫她數錢,她故意耍我們的。」果真是書讀多了會變笨。
「上帝為鑒,我怎麼會欺騙相親相愛的姊妹呢!」左芊芊撫著胸口狀似受到侮篾。
「誰跟你相親相愛,我才不屑同流合污,你……」世紀大騙子。
「噢,你們都在這裡呀!瑪麗亞修女、瑪麗安修女、瑪麗莎修女。」
熟悉的聲音讓三人都想歎息。
「院長。」
★★★
艾蓮娜笑咪咪的走近她好不容易拐來的三位修女,一個愛唱歌,一個拚命賺錢存旅遊基金,一個愛看書,她各投其所好的放下一點餌,結果個個興匆匆的搶著要當修女。
多好呀,整個修道院一下子就熱絡了起來,既可添點人氣又能增加經費收入,終於她可以不用苦惱死後自己會上不了天堂了。
如果她們能不談戀愛就更好了,一個個像春天到了紛紛發情……呃,上帝沒聽見吧!她的意思是患了戀愛症候群,三天兩頭就上演修女也臉紅的畫面,害她也想跟著去找個男人來愛。
哎喲!好羞人,希望上帝別見怪,她只是說說而已,她對主最堅貞了。
「瑪麗亞,你能不能拜託夏先生少來院裡走動,你曉得地上濕冷容易感冒。」艾蓮娜保守的暗示。
故意裝聽不懂的左芊芊伸了個懶腰,「下次我會要他帶毛毯,謝謝院長的關心。」
有人聽了她的話差點跌一跤,暗罵聲,做作的女人。
「我……我……」艾蓮娜一時詞窮,尷尬地轉移話題,「瑪麗莎,看書呀,要不要我解釋聖經給你聽?」
她的和悅臉色讓向虹兒害怕,該不會是賣蘋果的巫婆又來拐她了吧?!「我要還書了。」
書一收好,她半步也不停留地往圖書室方向跑去,速度之快沒人敢說她運動量不足。
「呃,我還沒和她聊上兩句呢!她幹麼走那麼快?」艾蓮娜有點傷心。
聰明人敢留才怪。「好累喔!唱了一天的歌該讓喉嚨休息休息了。」
小米蟲慵懶的起身。
「瑪麗亞修女,你的服裝能不能稍微……修改一下。」身材是很好,但不用穿露肩、中空又高開衩的修女服吧!太不倫不類。
「布料太多是不是?下次我把它改成露胸、露臀的皮製修女服。」左芊芊揚揚手道了聲再見。
又是下次,她頭好疼,怎麼收個不安份的修女?「瑪麗安,還是你最可取。」
「嘿……是嗎?」因為她最會賺錢……是募捐啦!
「你在英國是否遇上了什麼困擾,混小子莫斐斯為難你了?」她人是回來了,心卻不知丟在哪裡?
混小子?朱黛妮很想笑。「沒事,這一趟出去很值得,英國人民……呃,相當有趣。」
人有趣,但對英國首都倫敦她仍然陌生,沒機會去見識白金漢宮的衛兵交接,僅有的一次逛街也是走馬看花,忙著生氣和釐清自己的感情。
她的雄心壯志變小了,環遊世界的夢想近在咫尺,她卻只想著早日見到心愛的男人,太墮落了。
上帝的慈容在哭泣,而她的心滿是思念,置於背後的泰晤士報被她快揉成一團,她想她的耐心維持不了幾日,他要是再不出現,她也顧不得危不危險,非要去英國痛毆他不成。
心,在遠揚。
艾蓮娜挑高眉問:「你沒碰上奇怪的事?」愛情本身就是一道百思不得其解的怪題目。
「不會啦!我很凶,誰敢來招惹我。」朱黛妮心虛得很,故意表現出開朗的樣子好取信於艾蓮娜。
她狐疑的一瞟,「我家侄子是不好相處,為人冷冰冰又老擺張冬天臉,沒凍到你吧?」
「呃,院長,你很久沒回去了對不對?」哪有姑姑這麼損自己侄子,把他說得怪恐怖的。
「是有一段時間了,英國的矢車菊該開了。」艾蓮娜的眼神陷入遙思中。
故鄉的一草一木都是最迷人的,她的初戀開始於花開,卻也在花謝時結束,想想都唏吁。
奔放的年輕歲月啊!
「等等,你要去哪兒?」她的「兒」還卷半音,相當標準的北京腔。
「去培養文學氣質,我覺得自己是個缺乏涵養的修女。」唉!可惜,只差一步就能擺脫她。
「有位女士要找你,她來了好幾回。」突然想起自己出現在此的目的,艾蓮娜急忙出聲一喚。
「誰?」如果有人要捐款她樂意接見,否則意興闌珊。
「喏,站在橡樹底下,穿一身套裝的女士。」她一指,隱隱約約的身影立於遠處。
朱黛妮瞇起圓眼一看,突地瞠大,她好像……
「媽?」
★★★
來了好幾趟,這回終於等到人了!杜月美的心裡有著期待和不安,她不曉得第一句話該和女兒說什麼,畢竟她是一位失職的母親,沒有盡心盡力的照顧女兒。
當年為了一時負氣而簽下離婚協議書,她一直很後悔地想回頭,但是卻拉不下身段只等著前夫來要求復合,等了又等等不到人,只好傷心的遠離台灣。
在國外的這些早她最牽牽唸唸的就是他們父女倆,壓抑著強烈的思念硬撐著不回國,總以為深愛她的丈夫遲早會低頭,讓驕傲主宰了她的心。
那封造成他們夫妻離異的告白信是她大學時期的助教所寫,內容儘是纏綿的愛意和熱切的追求攻勢,不過日期是她念大二時,不知是誰惡作劇在事隔十多年才寄出。
或許是造化弄人,原本相愛的他們卻因為一封信變成如今天人永隔,是要說他們愛得太深,眼裡容不下一粒砂子,還是彼此愛得不夠,所以結婚了十多年仍不能彼此信任?
兩年前,她終於忍不住刻骨的想念回國一趟,誰知早已人去樓空,家也賣掉了。
後來向鄰居們打探才知前夫已過世,而唯一的女兒下落不明,她心幾乎碎了,哽咽地問明前夫墓地所在,沒想夫妻再見面時竟是一抔黃土。
她不禁懊悔地想,若是當初兩人有一方願退讓一步,他們不會走向這條錯誤的路,是固執和倔強害了他們。
接著她極力打聽女兒的下落,由美國搬回台灣,並委任徵信社調查,終於在一個多月前有了消息,可得知女兒的近況令她是既驚喜又惶然,女兒怎麼會當了修女?!
是父母的離異造成她對愛情的不信任嗎?因此立志成為終身不婚的聖潔修女?
「媽,你來這裡做什麼?」難不成她也想當修女?
女兒的一句疑惑讓杜月美心口一酸,她竟然問她來做什麼。「我來看你。」
「我很好,倒是你看來瘦了一些。」小時候看了十幾年了還看不厭呀!
對於母親,她不能說不怨,父親是男人難免要面子不肯向妻子認錯,但是母親卻也負氣的一走了之,完全忘了她才青春期的女兒需要她。
當初既然走得絕情就不要回頭,現在才來惺惺作態何苦呢?逝者已回不來了。
她想,父親是因為等不到母親回來才放棄活下去的念頭,不然他的公司每半年就做一次健康檢查,沒理由拖了一年到腦瘤末期才發現,要開刀也來不及了,瘤已在腦裡破裂,損及腦幹。
「是我來遲了,你……你當修女有特別含意嗎?」想帶女兒回家,可是必須先一尊重她的意願。
她不想再當一次任性的母親。
朱黛妮笑了笑,「你別想大多,我是因為要環遊世界才來當修女。」
「環遊世界?」
「就是募捐,我們美美修道院的經費是向世界各地的有心人士籌措而來。」她故意說得輕鬆,不願造成母親心底的負擔。
畢竟是她生下她,給予生命的人最偉大,只不過她當初先想到自己是個女人而不是母親,因此她有任性的權利。
她瞭解的一點頭,「要環遊世界不一定要當修女呀!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
「缺錢算不算苦衷?無父無母的孤兒就得辛苦點。」朱黛妮的原意是玩笑話,沒想到卻引來母親的淚水。
「妮妮,我的女兒,是媽媽不好,媽媽不該離開你。」杜月美哭著抱住女兒。
朱黛妮一時無措地也想跟著哭。「媽,你別這麼誇張好不好,我過得很好,非常好。」
遠處的艾蓮娜聽不到她們的交談內容,以為母女重逢是件大喜事,欣慰地一掬寬心的淚。
不是來討債就好了。
「不,你不好,一個女孩子孤零零的沒人照顧,沒錢來當……修女。」她好心疼,她可憐的女兒。
唉!自己幹麼多事的加一句孤兒。「我存了四十幾萬,是被騙……呃,是覺得如果有人免費出錢讓我出國玩,當修女也不錯。」
「妮妮,你跟媽媽回去,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足以養活你,你要繼續升學或出國留學都可以。」她要好好補償女兒。
「媽,我喜歡當修女,而且我已經二十一歲了,不能賴著你養。」修女當久了也會上癮。
「上帝說」這句話非常好用,她滿愛以上帝名義訛富人的錢財。
「母親養女兒是天經地義,不管你多大了,在我眼中你永遠是個孩子。」她都快忘了女兒有多可愛。
圓圓的眼睛,圓圓的臉,笑起來眼睛會瞇成一條線,很愛撒嬌……
她不喜歡被摸頭,「有個人也打算『天經地義』的養我一輩子,他的財富是你窮其一生也賺不到的。」
「你指的是上帝還是修道院?女孩子終究得嫁人,修道院不適合你。」杜月美以為女兒的天經地義是終身職的修女。
「你誤會了,我說的是……莫斐斯?!」朱黛妮突然睜大了眼睛盯著向她走來的男人。
杜月美滿頭霧水,「誰是莫斐斯?」聽起來像是修道院的名字。
朱黛妮狂吼的掄起拳頭朝逐漸放大的身影揮去,「莫斐斯,我要宰了你——」
好……好暴力的修女!
艾蓮娜驚恐萬分的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架,祈禱侄子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