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遮胸部呀!」她困窘嚷嚷。
「你還穿著內衣,又不是光溜溜的。」
她耳殼紅了,嘴上卻不服輸。
「便宜你了,你當然這麼說!」
「便宜了我什麼?我只看到一條內衣帶子。」還是少女款,不花俏,沒蕾絲,淡淡天藍色。
繁瑣的T恤終於和她脫離,她忍不住大吁口氣。
「要換上哪件衣服?」夏繁木逼自己目不斜視,不去看那片纖背、那弧形漂亮的脊線、頸部。
「我想先洗澡……」
「傷口範圍不小,很難不碰到水,你今天先別洗吧。」
「我身上有沾到血,黏黏的,頭髮也有。」她沒辦法忍受。
「我擰條熱毛巾,幫你擦?」
夏繁木!腦中不許有畫面!他告誡自己。
「擦不乾淨啦!你幫我套垃圾袋,紗布就不會弄濕啦。」她提出餿主意。
「賴小皮,你一定要這麼堅持?」
「對!沒洗澡,我今晚睡不著!」
第7章(2)
所以,剛在我車上,睡得像只小豬的傢伙,不姓賴名品柔就是了!
他反常不爭辯,去了廚房,找出四五個垃圾袋,按她的指示,並在她喝令「不准亂瞄」下,把她包成「垃圾袋美少女戰士」。
美少女戰士身著水手服,她的戰鬥服,則是垃圾袋。
他忍笑,再為她放好溫水,準備退出浴室,放她孤軍奮戰——帶著「不聽少爺言,吃虧在眼前」的教訓心態,要她自己嘗嘗固執的後果。
他的個性,一句話勸不聽,好,讓對方親身去試,反正受罪的、嘗到苦頭的,又不是他。
「等、等一下,幫我解鉤子,我、我伸不到後面……」她始終背對著他說話。
鉤子,後面。他立即反應過來,是那件水藍色的小東西。
到底是福利,還是折磨呀!
夏繁木多想仰天長嘯,最後只能歎氣,上前幫她解內衣背鉤。
「你、你可以出去了!」她趕人。
「賴小皮,隨便洗洗就好,還有,不要洗頭。」他重申,遍。
賴品柔沒吭聲,意思很明顯。
她一定不會隨便洗,並且頭也絕對要洗。
夏繁木回到客廳,開電視,緩慢卷摺袖子、綁起長髮,做起「備戰工作」,等一下就會派上用場。
二十分鐘後,浴室裡,再度傳來慘叫——他一點都不意外的慘叫。
「我張不開眼睛了!泡泡流下來了——喂!你進來幫我一下!眼睛好刺——夏繁木——」
他閒懶起身,來到浴室門前,不忘禮貌敲一敲:「我進來了?」
「快一點!」她催促尖叫。
慘,真慘。
她到底是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慘?
一臉的洗髮精泡泡,臉上紗布全濕,雙眼完全睜不開,垃圾袋鬆掉,剛上好藥的傷口,直接泡在水裡……「就叫你別洗吧。」看,不聽話的下場。
「我的眼睛……」
他伸手拔掉浴缸水塞,放掉溫水,不讓傷口繼續泡濕。
一手拿毛巾,拯救她的臉和眼。
「背靠向浴缸,頭後仰,我幫你沖泡泡。喏,浴巾,你負責包住自己,順便擦乾,出去再替你換紗布。」
這一次她哪敢不聽?馬上乖乖照做。
他坐在塑膠矮椅上,接手爛攤子,處理那頭短髮。
「真的沾了不少血,都幹掉了。」
既然頭髮已經打濕,他開始慢慢地、仔細地,把糾結的髮絲拆開,抹洗髮乳,一綹一綹清洗乾淨。
十指穿梭發間,搓出細柔泡沫,指腹輕按頭皮,包括耳後、額緣,以及淡褐色的軟軟鬢毛,無一放過。
「所以不洗,很不舒服嘛……」賴品柔忍住爽快吁息,喉頭間卻忍不住發出輕笑。
「用你包著垃圾袋的手嗎?」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我以為我可以呀……平常我抓兩下就乾淨了!」短髮時好處,洗起來快又省水、省洗髮精。
他就是要她親自印證,事實上,她做不到。
「那邊有點癢,抓一抓。」她指使得很順口,閉起眼享受他的服務。
「別睡著了。」看她一副快打盹的模樣,簡直像只被摸毛摸太爽的小貓,只差沒發出呼嚕聲。
她蠕蠕唇,算是回答了他,眼睛還是沒張開。
「睡著的話,我就得把光溜溜的你抱出去。」放沉的嗓,低吐著笑。
賴品柔雙眼大瞠,危機意識驚醒!
對厚!她現在渾身上下,只有一條大浴巾保護!
她瞪他,晶亮眼裡,閃著和她脖子上的鑽石項鏈——情人節禮物——仿似的燦光。
看見項鏈不離她身,夏繁木的心情,說不上的好。「剩、剩下的,我自己來——」
「你已經證明過,你「自己來」的下場。別動,我快把你洗完了。」
確定沒有乾涸血跡殘留,他打開水龍頭,沖淨泡沫,再取來乾毛巾,包裹濕發。
相較於她的狼狽,他的動作俐落又不失優雅。
哼,換成你受傷,或是一身光溜溜,你能優雅到哪去,我才不信!
她心裡很小人地想。
隨即,又甩掉「換成你受傷」的這個念頭。
受傷不好,誰都別受傷。
呃……有件事,我倒能確信,若由我動手幫你洗頭,絕對做不來你的溫柔、你的耐心。
還有……我的頭髮一定沒你的柔軟。
你那頭比我長的發,看起來又細、又亮,微微飛舞的模樣。
「要我抱你離開浴缸嗎?」他微笑,一臉「歡迎奴役我」。
「不要!我自己起來!你先出去——」
不知是不是浴室暖呼呼,她渾身泛起粉紅,嫩嫩的,水蜜桃顏色。
「好吧,你慢慢爬起來,我到房間等你。」
他不為難她,知道她害羞,加上「離開浴缸」這動作,沒有困難及危險,他不擔心。
賴品柔慢吞吞跨出浴缸,傷口侵道水,隱隱刺痛著,她故作緊張,忍住疼,套上寬鬆睡衣,回到臥房。
梳妝台上,已經擺好吹風機、藥水、紗布和繃帶。
「先換掉紗布。」他坐在她床上。
她沒反對,畢竟自作聰明的是她,自討苦吃的,也活該是她。
乖乖伸腳跨在他膝上,讓他撩高睡褲褲管,拆去濕紗布,重新上藥。
以為他會多罵她兩句,結果他半個字也沒說,只有看著紅腫新傷時,緊皺了眉。
她寧可他罵她,起碼她不會有那麼一瞇瞇……內疚。
「對不起啦。」
在他處理她臉頰紗布時,她冒出這一句。
「對不起什麼?」
「我不應該洗頭洗澡,害你重包一次。」
「嗯哼。」不是不該洗頭,是不該沒聽他的勸說,壞孩子。
「還有,浪費你整晚時間。」
他點頭,用白色膠帶固定紗布。
「還罵你囉唆、嫌你嘮叨、頂你嘴。」賴品柔細數,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錯。
「還讓我擔心、讓我緊張,害我嚇死幾十顆腦細胞。」他補充。
「好嘛,一起「對不起」啦,還有……」
「又「還有」?」
「還有,謝謝啦。」她抓抓沒受傷的左臉頰。知道自己欠他這一句。
「算你有點良心。」包紮完畢,他繼續料理她的濕發。
吹風機轟轟作響,吐出溫暖熱氣。
修長的五指,隨熱氣所到之處,在髮梢間撥弄。
她的髮絲,搔著他的指節。
他的手指,撓著她的肌膚。
不算安靜無聲的時刻,一股寧謐氣氛包圍兩人。
難得不鬥鬥嘴、不吵吵架,也自有一份怡然的默契。
她透過鏡子,看他。
看他專注替她吹發,裡裡外外烘乾。
她幾乎要產生錯覺,吹風機烘暖的,不只是頭髮,連她的腦袋都給烘熟了——才會覺得,現在這個夏繁木……亂帥的。
「迷上我了?」
轟轟暖風聲中,他的嗓低沉好聽,還夾雜一絲笑意。
她被捕捉到心思,馬上困窘回嘴:「你、你美得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