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堡是吉爾辛吉當年到英國留學時所住的房子,屬於布斯坦王室的產業,也算布斯坦國王在英國的一處行館。這個建於十九世紀初期的小型城堡周圍有一座美麗的小湖,湖邊約有兩百坪的草皮林木,景致秀麗,四季皆美。
空閒時靜羽常常會一個人到湖邊散步,長久處在「暗之流」資料搜集庫的徐林堂研究各國時事,她很少有機會倘徉在大自然中鬆弛身心,所以當她看見了這座小湖時,就不自覺被它煙嵐如畫的美景深深吸引。
在向「暗之流」交代行蹤之後,她就積極準備回日本的一切事宜。從浩野的電腦網路得知了「暗之流」在英國的駐點,她很快地和自己人取得聯繫,拿到了一本護照和些許的零用金。只要在英國的行程一結束,她就離開。
她和吉爾辛吉除了第一天的親密接觸外,往後幾天一直保持淡漠而客氣的態度,兩人似乎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曾有過的火花。靜羽刻意維持婉約從容的外表,單純地把伊美塔克的角色延伸到生活上,恭敬而生疏地執行她的「任務」。
這種表面上的相安無事,卻讓敏感的安提擔心不已。她不只一次對靜羽提起她的看法。
「陛下很喜歡你,我們這些下人都看得出來。」她在幫靜羽換衣服時說。
雖然靜羽是冒牌王后,可是對安提來說,她是伊美塔克的救命恩人,她願意像服待王后一樣地服侍她,來表達對她的感激。
「別亂說!安提。」靜羽冷下臉來。
「流川小姐,我好歹也陪了我家小姐入宮一個多月,陛下對我家小姐的態度和對你實在是相差十萬八千里。」她歎了一口氣,繼續道:「陛下根本就不愛我家小姐!他從來沒有仔細看過她,在訂婚宴上,他那讓人猜不透心思的臉龐沒有喜怒,對自己未來妻子的長相也沒有興趣,只是拚命地和大臣們討論建設和開路的問題。但是自從你出現後,他的眼睛跟著你轉,那張不苟言笑的臉也會有一堆奇怪的表情。相信我,我還發現每當他看著你時,眼睛都著火了。」
「安提,那是你胡思亂想!」她何嘗不知道吉爾辛吉常常偷偷打量她,但她就是不想讓兩人之間的感覺變得太複雜。灰姑娘的故事永遠都是童話,她從不會作不切實際的白日夢!
「不,我看得可清楚了!我才四十歲,還沒到頭昏眼花的地步。」
「是嗎?」靜羽這才瞭解,安提也是個愛叨念的管家婆。
「當然,陛下從沒有主動接近過我家小姐,但你看看,他會牽你的手,與你並肩走在一起,甚至還會抱你進房間、幫你換衣服……」
「夠了!安提!」她有些臉紅地制止安提再說下去。天啊!安提連這些也知道!
「我想你應該也知道陛下喜歡上你了,對不對?」
「那又如何?我們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安提,你說,一個國王和一個以做保鏢為職業的女人,會有結果嗎?太可笑了!」靜羽輕蔑地笑了笑。
「原來你是因為害怕才會頂撞陛下。」安提瞭然地點點頭。
「害怕?頂撞?你在說什麼?」她兩手一攤,轉過身去。
「要不是害怕丟了心,你幹嘛要避開陛下,或是假裝恭謹順從、冷淡疏遠,把氣氛弄得這麼僵?」
丟了心?是嗎?她在害怕嗎?是害怕吉爾辛吉迷惑她,還是怕自己把持不住,而終究落個心碎的下場?
「我是個很實際的人,也從不去做注定失敗的事,這是我的原則。我沒有故意要把氣氛弄僵,而我認為和陛下保持主雇的關係,才能讓我在英國之行結束後,走得沒有牽掛。」
「什麼?你不跟我們回布斯坦?」安提吃驚地道。
「當然。」
「為什麼?我以為你會跟陛下一起回布斯坦。」
「我沒有必要再跟去。任務到明天就結束,我後天就要回日本了。」靜羽說得斬釘截鐵。
「可是……」安提有種預感,他們的王不會輕易放走這個女孩的。
「雖然我莫名其妙地被捲入這場荒謬的遊戲,但我很高興能認識你和伊美塔克。」靜羽笑著擁住安提的肩,親密地拍了拍。
那次和安提的對話,讓靜羽知道布斯坦國王身邊的人是如何看待她和吉爾辛吉,他們都以為他們的國王看上她了!
怎麼可能?她無力地自嘲一番。她並不是那種會被一國之君一眼看上,然後共度春宵,再金屋藏嬌的美艷女人;她太冷又太烈,似溫馴卻有利爪,這種多面化的中性女人應該是每個男人都敬而遠之才對。吉爾辛吉會對她有興趣,可能是一時興起的好奇,就像看到一隻長相奇特的貓,忍不住逗弄一番,沒有其他動機。她要是為了他這種「隨興」的心態而失陷了心,那才叫傻瓜!
拾起一顆石子丟往湖心,激起一圈圈漣漪,圓形的波紋在湖面化開,她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蕩漾……
一陣的窸窣腳步聲驚醒她的冥想,她幾乎是立刻轉身,手伸向藏在腰後的刀輕喝:「誰?」
「別緊張,是我。」吉爾辛吉出現在她身後。
「陛下!」她放鬆戒備。
「你似乎隨時都保持高度警覺。」他戲謔地揚起嘴角,踱到她身旁。
「這是習慣。」她將視線落在湖面,淡淡地回答。
「很少女人有這樣的習慣,你的生活太緊張了。」她姣好的側面被水光映得晶亮,迷亂他的心。
「這是我的工作,而我也能享受其中的樂趣。」
「是嗎?如果能平安無慮地過日子,你也會選擇這種活在驚險中的工作嗎?」
「我不知道,因為我從沒有選擇的餘地。」她從小就接受父親的訓練,平凡的日子是什麼滋味,她沒概念。不過,她並不覺得需要改變。
「如果我提供你一個選擇呢?」他斜靠在樹幹上看她。
「什麼選擇?」她轉過臉面對他。」
「後天跟我回布斯坦。」
靜羽眼睛睜得奇大,久久,才從驚愕轉為失笑,然後大笑。
他在說什麼啊!她就像聽到笑話般笑得支額捧腹。
「你笑什麼?」他正經八百的臉沒有表情。
「我……我似乎聽見一件好笑的事。」她難得笑得這麼誇張。
「我的提議這麼好笑?」他聳起劍眉,目光如鷲。
「不,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開這種玩笑。」她慢慢收斂笑容。
「為什麼你會以為我在說笑?難道你以為我不是認真的?」
「那麼我請問你,你要我服你回布斯坦做什麼?」她一雙寒眸盯著他。
「幫我治理布斯坦。」他迎向她的眼光。
「老天!原來你缺一個大臣。」她笑了。
「不,我缺個志同道合又才能出眾的夥伴。」吉爾辛吉不疾不徐地說。
「你所謂的夥伴是不是得住進後官,隨傳隨到,當你需要就陪著你說笑解悶,當你厭煩就一腳踢開?」她的聲音森冷。
「你說的是後宮的嬪妃。」
「或是情婦?」她譏誚地補充。
「你以為我要你當我的情婦?」他忽然笑了。
「難道不是?國王陛下!」
「當然不是!我要你當我的同志。」
「同志?我不明白。」她皺著眉頭。
吉爾辛吉走近她,離她不過半尺,低頭梭巡她的臉。
「以你的聰慧,你怎麼會不明白?你知道我欣賞你、要你,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引起我這種感覺。」
「那是一種錯覺!」靜羽想後退,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是嗎?你為什麼肯定我對你是種錯覺?」他湊近她的臉。
「因為你從小到大都是遇見順從柔弱的女性,從沒有見過像我這樣獨立又沒半點女人味的女人,你好奇,一時興起,所以才會迷失心智。」她整個人向後微仰,不想與他太接近。
「你未免太小看我,也太不瞭解你自己的魅力了。」他右手已攬住她的腰。
「陛下!」她倏地出手攻擊他的臉,試圖掙脫他的手臂。
吉爾辛吉的反應也快,一手立即握住她的拳頭,左肩微傾,輕巧地閃到她身後,伸出雙臂從後面整個將她摟住,垂頭在她耳旁輕喃:「我的防身術還及格吧?靜羽。」
她臉紅地想轉身,左腳往後踢想讓他放手,卻被他一手擋開,更趁勢扶住她的肩膀,將她轉過來面對他。
「我想,你對我的逃避該停止了。」他直視她的眼睛。
「陛下……」她喘了一口氣。
「該死!叫我吉爾辛吉!」他低喝。
「我們之間有很大的差異。」
「那不能阻止我想得到你的心。」他堅定地說。
「你想得到我只是你的自尊在作祟,因為你從沒有被忤逆過。」
「錯了!我想得到你是因為我愛上你。」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他愛她?靜羽這下真的傻住了。這遊戲有些過火了。
「你不相信?」他又逼近她。
「這……這未免太荒唐了……」她的心中五味雜陳,更糟糕的是,她的心為何會跳得這麼疾速?她的臉又止不住地染上一片酡紅。
「我要你跟我回布斯坦,是因為我要你成為我的王后,布斯坦王國的王后。」
他的話像個重擊,靜羽只覺得一陣暈眩,軟軟地坐倒在草地上。
「靜羽!」他單腳曲膝地跪在她面前,手扶著她的肩。
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她的神智才從虛境回到腦殼之中。荒謬!
「你別開玩笑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正常的心跳速度。
「我是認真的。」他正色道。
「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她大叫。
「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不是布斯坦人啊!而且我壓根兒也不相信你會愛上我。」她搖搖頭。
「布斯坦從沒有規定王后一定要是本國人。至於我愛你這件事,只要你給我時間,我會證明給你看。」
他是當真的?老天!誰來喚醒她的夢境?太離譜了!
「我……」她啞口無言。
「願意跟我走嗎?」他雙手捧著她的臉。
「你瘋了!我們的身份一點也不配。」
「你那麼在意既定的世俗看法?」他諷刺地笑笑。
「我不知道……但可以預期的是,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她沒被他的告白沖昏頭。吉爾辛吉太小看世俗眼光的壓力了。
「只要你點頭,我就有辦法解決任何困難。」他的霸氣和深情展露無遺。
「吉爾辛吉……」她被震懾住了。
「我相信你逃避我只是想掩飾你的感情。我們兩個都陷進去了!」他一語道破她的心牆。
「你……」
「你愛我嗎?」他直截了當地問。
靜羽微怔。
「你愛我嗎?」他又問一次。
「我不知道。」
如果當他接近她,她就心律不整;如果每次他吻她時,她會心神俱醉;如果他的眼神和笑容能直搗她緊閉的心海,讓她的心潮洶湧氾濫;如果他在她身上挑起的這一切反應就是愛的話……那麼她的確是愛他。
「你的心比你還要清楚答應。」他低頭吻住她的唇瓣,決定用行動來征服她頑固的腦袋。
靜羽這一次乘巧而溫馴地任他挑開她的口,激情的熱吻撩動她所有的感官。她微顫地回應他的付出,生澀地回吻他豐厚性感的唇,怯怯地伸手撫摸他黑亮的長髮,第一次敞開心靈去接受他的一切。
他狂喜地將她壓在草地上,抬頭看著她熠熠生輝的黑瞳,沙啞地喃喃:「別再躲我!因為老天早就注定你是我的人了!」他肯定地說完,又俯首吻她的眼瞼,她的鼻,她的後頸,當游移的唇再度與她相疊,兩人之間燃起熊熊烈火,燒焚了他們的理智,在濃重喘息的激流中,再無一絲的偽裝與逃避。
就在他們狂吻得難分難解時,一種陰冷的殺機驀地攫住靜羽的末梢神經,她幾乎是反射動作地推開了吉爾辛吉,在槍響的同時滾離原來的位置。
「砰!砰!砰!」
連續三聲槍響劃破黃昏的煙嵐,靜羽奮不顧身地撲向他,大喊:「吉爾辛吉!」
緊接著又是一連串槍響,吉爾辛吉反身扯住她的手,用身體護住她,一顆子彈毫不留情地打穿他的左肩,血立刻染紅了上衣。
「啊!你受傷了!你為什麼要保護我?你這個呆子!」靜羽衝動地大叫,急忙躍起身,幫他止血。
「這點傷算什麼!」他面不改色地微笑。
「你……」靜羽雙手微顫,責難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
他是國王,一國之尊,竟然幫她擋子彈,他簡直太大膽了!萬一他有什麼閃失,她要如何面對布斯坦的子民?
吉爾辛吉握住她發抖的手,柔聲安撫地說:「別擔心,我很好。」
月光堡的警衛聞聲而來,個個神色焦急,欽普率先衝到吉爾辛吉面前,驚惶地曲身。「陛下!您受傷了。」
「我沒事。去看看是什麼人。」吉爾辛吉指示道。
「遵命!」欽普指揮大家分頭找尋刺客的蹤跡。
「我去看看。」靜羽正要跨步離開,就被吉爾辛吉握住了手。
「太危險了!你別去。」他不放心。
「這個人能突破月光堡的守衛來狙擊你,一定非等閒之輩。讓他溜了才危險!」
「靜羽,我……」他突然皺起眉頭,一副痛苦萬分的模樣。
「你怎麼了?你……我先扶你進去。」她連忙扶住他,蹣跚的走向屋內。
「我在想,會不會是東堂集團的人下的手?」吉爾辛吉結實的臂膀掛在她的肩上。
靜羽點點頭,「有可能!等一下我去查查看。」
「不!你對倫敦熟嗎?別出去亂闖!」
她噤聲不語。熟不熟都無所謂,她只要和「暗之流」的倫敦工作站聯絡,照樣能查出端倪。不過,她不會讓他知道。
「我打算取消其他國家的行程,後天就回布斯坦。你願意陪著我嗎?」他虛弱地詢問她。「國內的百姓不知道伊美塔克和拿旺私奔的消息,王后總得和國王一起回去。我需要你扮成伊美塔克來緩和僵局,並思量對策。」
「再說吧!」
她不願承諾這件事。對她來說,跟吉爾辛吉回布斯坦可能會惹出更大的麻煩,這份強烈的預感讓她只想趕快撇清關係,恢復真正的流川靜羽。
她怕再繼續跟在吉爾辛吉身邊,總有一天她會失去自己的心。她真的害怕!——
說真的,靜羽沒想到會在英國遇見熟人,而且還是個熟得不能再熟的人!
「高硯?」
她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像個呆子似地杵在原地。
她趁著吉爾辛吉睡著了之後,偷偷溜出月光堡,正打算到「暗之流」在倫敦的工作站時,赫然在路上被一輛跑車攔下。
高硯瀟灑地從車裡走出來,還是一副吊兒啷噹,弄花全世界人的眼睛也不在乎的一身紅艷。男人吔!穿得像花蝴蝶一般的彩繪襯衫和螢光色西裝,當真是招搖得不像話!
「文武館」的高硯和他哥哥高墨在十五歲時隨著父親高騰來到日本,由於高騰和流川英介是至交好友,兩家的孩子自然走得極近,久而久之,兄弟倆與「暗之流」的四兄妹交情匪淺。大學畢業後,他們一家人又撤回台灣,從此就少了聯絡。不過,高家的「文武館」在黑白兩道上亦有著響亮的名號,高硯和高墨現在也是剷除世界毒瘤的游騎兵,他們和「暗之流」偶爾會合作處理一些較棘手的問題和任務,共同解決了不少重大案件。所以,嚴格說起來,他們算是同行。
「瞧你像被嚇掉魂似的。」他俊挺帶點邪氣的臉正露出勾魂攝魄的笑容。中分的直髮齊耳,高挑健碩的體格,渾身帶點新新人類的頹廢和時髦。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很少如此震驚。
「又沒有人規定我高硯不能來倫敦!」他大笑。
「可是我前陣子還聽峻一說,你人在亞馬遜河流域。」
高硯和高墨與流川家的老二流川峻一年齡相仿,雖然一見面就打打鬧鬧,但交情可是根深蒂固,愈鬧愈好。
「世界變小了。我前天可以在美國,今天就到英國,這很正常啊!」
「正常?只要看到你就知道會有不正常的事發生了。誰不知道你高硯出現的地方準沒好事!」靜羽瞟了他花不溜丟的服裝一眼。恐怖的五顏六色,他硬是穿得理直氣壯。
「唉!好歹我們也有兩、三年沒見了,怎麼你一看見我還老愛擺張臭臉?其實你差點成了我嫂嫂吔!總得對我溫柔些吧。」流川家和高家曾經想把高墨和靜羽湊合成一對,無奈兩個當事人完全不來電,這件事後來一直被引為兩家的笑話。
「都怪你不長進!這些年來衣著的品味還是這麼糟。幸好我明智地拒絕兩家家長發神經的想法,不然,早晚被你這個性格詭異的『小叔』給氣死!」她翻了一記白眼。對高家兄弟,她的用詞通常不會客氣。
「喲,還是這樣囂張?或者當年你其實比較喜歡我,卻苦於說不出口?」他死皮賴臉地貼上前,困住她的頸項。
「夠了!別鬧了!我要真的看上你,怕不短命十年。」她忍不住發噱,拍掉他不安分的手。
「啊!我的心又碎了。」他誇張地捧心作勢。
「行了!你的心是銅牆鐵壁,打不爛、踢不壞,這是全世界的女人都知道的事。」她大笑。
高硯也笑出聲,親暱地擁住她,「真的好久不見了!說真的,還亂想你的。」
「是啊!老實說,你來這裡幹什麼?」她笑問。他鄉遇故知,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吔。
「那你又為何在這裡?」他反問。
「這……」該如何啟口?故事既荒唐又零亂,連她也理不出頭緒。
「說來話長?那就長話短說!」他像大哥哥似地擁著她上車。「走!先去吃點東西,咱們邊吃邊聊。」
一上車,她不禁歎了一口氣。
高硯斜看她一眼,「你的國王陛下還好嗎?」
她詫異地回頭,「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因為我就是跟著你們來到英國的。」他俐落地開著車。
「什麼?你跟著我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聽得一頭霧水。
「我現在名義上在替東堂毅做事。」
「你?」
「是的。我應聘為東堂毅解決一個人。」
「誰?」她敏銳的心思一轉,立刻領悟。「老天!不會吧!」
「你一向聰明。」他讚美她。
「我不相信!你就是昨天狙擊我們的人?你要為東堂毅解決誰?吉爾辛吉?」她驚愕地張大眼睛。
高硯對著她笑笑,安撫地說:「別緊張。我明為職業殺手,暗地裡乃協助美國聯邦調查局追查一件麻藥案,因而被安排到東堂毅身邊。」
「麻藥案?跟東堂集團有關?」
「應該說,跟布斯坦有關。最近美國有不少吸毒者死於一種奇特的強烈毒品,吸食兩回就會斃命。聯邦調查局經過三個月的追蹤,發現供應商是東堂集團,而原料來源則懷疑是從布斯坦流出。」
「那一定是地獄草!」她恍然道。
「你知道?」
「是的。我研讀過布斯坦的一本醫書,該國盛產各種奇花異草,是草藥醫療法的天然材料。其中地獄草因水土吻合的關係,在布斯坦境內盛產,平常布斯坦的人民都只把它當做重傷麻醉來使用,從不將其列為口食性藥物。」
「哇!『暗之流』的時事英雌果然名不虛傳,連這種冷僻的事你也知道。看來我的地位快被你搶走了。」他佩服不已。
高硯是生化方面的專家,他和對中國藥理有研究的哥哥高墨都對醫藥毒品很在行。
「吉爾辛吉告訴我,東堂集團的人對地獄草很有興趣。可是他們尚未獲得進出布斯坦買賣的權利,怎麼可能會有地獄草流出國去?」她低頭細想。
「這就是聯邦調查局要我接近東堂毅的原因。那個傢伙似乎早就和布斯坦中的某個人物有往來,以走私的手法獲得地獄草,再加工製成麻藥和毒品銷售。新任布斯坦國王吉爾辛吉很重視這個問題,他的追根究柢引起東堂毅的不滿,所以才會請我『修理』一下這個礙眼的年輕國王。」
「而你真的要殺了他?」她急急地問。
「沒有,但我得演得逼真,好博得東堂毅的信任。」
「你的確演得逼真,你傷了他!」她有點生氣。
「說真的,我一直不知道跟在他身邊的王后早就換人了。昨天當我瞄準好目標時,竟然看見你,還真把我嚇了一大跳呢!」靜羽的易容術果然厲害。他跟蹤吉爾辛吉這些時日,都沒有發現破綻。
「我……這其中有些原因,讓我不得不扮成布斯坦王后……」她支吾著不知如何解釋。
「我看見你們兩人擁吻。你愛他?」高硯直接地問。
靜羽的臉又紅了。她的血壓很少升得那麼高過。
「我……我……我不知道。」她又語塞了。
「老天!這是我認識你以來,第一次看見你臉紅。別否認了!你是真的愛上他了。」高硯像發現新大陸般大叫。
「就算我真的愛上他,我也不會告訴他。」她摀住嘴巴,抑鬱地說。
「為什麼?就因為他的身份?」
「嗯,我們之間差太多了。」她轉頭看向窗外。
「別想太多!是你的絕對跑不掉。」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短髮。
「等等!你說你昨天知道是我還向我開槍?」她又想到重點了,立刻揪住他的衣袖。
「喂喂喂!我在開車吔!我的槍法很準啦,嚇嚇你們而已,順便演戲給身旁東堂集團的跟班看。」他方向盤差點打滑。
「嚇嚇我們?嚇我們怎麼會傷了吉爾辛吉?」她不放手,用力扯著。
「是他故意撲向子彈的彈道的。」他哇啦啦地大喊。
什麼?她楞了一下。
「怎麼可能?」她糊塗了。
「我說吉爾辛吉是個厲害的角色,從我射出第一發子彈,他就回頭盯住我的藏身處。等我又開了三槍時,他故意用他的手臂去擋子彈,讓自己受傷。」
「荒唐!他幹嘛沒事做這種傻事?」她一點也不相信。吉爾辛吉哪會笨得自己去挨子彈?
「他可能在玩著什麼把戲吧!或者,他受了傷,可以輕易軟化某個冷血女人的心,讓她同情。」高硯笑得賊賊的。
「你是說……」她有些明白了。吉爾辛吉在耍伎倆!
「我什麼也沒說。」他聳肩。
這會是吉爾辛吉的苦肉計?她覺得不可思議。他該不會打算用這招騙她去布斯坦吧?
「在想什麼?」高硯問。
「沒什麼。」
「吉爾辛吉國王大概非常鍾愛你。」
「你別胡猜!」她輕斥道。
「我才沒亂猜,不然他不會派人遠遠地跟蹤你。」高硯又看了一眼後照鏡。
「我被跟蹤?」她倏地回頭,立刻發現隔著兩輛車後有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該死的!他派人跟蹤我幹什麼?」
「保護你!怕你有個閃失,也怕你被我這個奇怪的男人吃了。」高硯瞭然地微笑。
「恐怕是盯梢吧!他怕我走掉。」她冷哼一聲。
「我會很慘,他說不定以為我是你的男人。」高硯苦笑道。
靜羽沉下臉來,「就讓他誤會好了。反正我明天就回日本,跟他再無瓜葛。」
「我聽說東堂毅準備和布斯坦的人接頭,要在最近解決掉吉爾辛吉,他們會以觀光客身份進入布斯坦,想幹什麼我還沒查出來。不過,吉爾辛吉現在的處境是滿危險的。你如果放心他,你就回日本去吧!」
高硯的話又在她的心中投下石頭,驚擾了她。她放不下心,只要牽扯到吉爾辛吉,她就無法視若無睹。唉!傷腦筋!
「別為難了。我奉命要找時機對他下手,你還是待在他身邊保護著他吧!」他早就看出她的心了。靜羽真的陷入情網中了!
「就算要留下,也要刁難他。誰教他竟敢愚弄我!」她抿緊唇,決定報仇。
「嘖嘖!聽說布斯坦的國王是雷龍轉世,我看他這回遇到『降龍羅漢』投胎的女人,會被制得死死的。可憐!」高硯不倫不類的比喻又把靜羽逗笑了。
「少胡扯了!開快點,我快餓死了!」她要放自己一個晚上的假。
「哥哥我請你去倫敦有名的PUB玩玩,如何?」
「太棒了!」
她第一次在執行任務時完全放鬆心情,快樂地玩到子夜,才在高硯的護送下回到月光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