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讓我帶幾個人乘小船去逮住那傢伙,就算他再怎麼滑溜,也不可能像條魚一樣鑽入湖底吧!」站在單無魂左側,身穿墨綠色袍子的年輕男子開口。
「軍武說得對,現在追去一定還來得及!」站在右側的另一名男子附議說道。
這兩名年紀二十歲上下、長相年輕的男子──單文、單武,兄弟倆自小就對義兄單無魂十分尊敬,自願跟隨在他身邊。
「不用追了。」單無魂表情不變,淡淡結語。
單文、單武對望一眼,心中同時產生不解;蘇狄城裡誰不知道單無魂的冷漠無情,對任何人、事、物向來是如此,但他居然放任那個偷東西的冷靳宇在蘇狄城為所欲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傢伙,先偷東西、再留人質,這些不過都是想賄賂的手段。在他的計劃沒有成功前,這傢伙是不會輕易離開蘇狄的。」單無魂看出兩兄弟的欲言又止,冷冷地勾起嘴角說道。「所以追他只是浪費人力,不如等他自己回來。」
「冷靳宇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單文心中升起某種不祥的預感。
就在三人討論的同時,畫舫那頭起了一股小小的騷動,被單無魂派去畫舫的人似乎看見了什麼,紛紛發出驚歎不已的聲音。
「大哥?」軍武警戒地握住腰間的佩刀,自動地擋在單無魂的前面。
「哼!冷靳宇,不管你玩什麼把戲,我單無魂豈是會輕易受到左右之人。」無魂不以為意,以沈穩的腳步踏上了兩船相連接的木板,決定直接弄清楚屬下們騷動的原因。
踏上畫舫,單無魂注意到船上的人都往艙房位置東張西望著,甚至沒有一個人察覺他的到來。
「發生什麼事?大夥兒在吵什麼?」單無魂開口,雖然沒有提高聲調,但他低沈的聲音卻讓眾人立刻安靜了下來。
「啊!單爺。」一看到單無魂,眾人立刻想起自己的怠忽職守,十分愧疚地低下頭。
「到底怎麼回事?」單無魂再次詢問。
「回單爺,艙房裡……還有一位姑娘。」其中一人開口。
「不過就是一位姑娘,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單無魂身後的單文不悅地皺眉,不以為這有什麼值得眾人騷動的。
「二爺,那可不是一般的姑娘。」答話的人鼓起勇氣,決定說得更清楚一些。「打從出娘胎到現在,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美麗的姑娘,說她是天仙也不為過啊!」
「沒錯!沒錯!雖然她只是晃一下立即又關上了艙門,但那確實是我見過最美的姑娘,就像是用白玉雕成的玉娃娃一樣!」另外一人也開口,說出自己的看法,還不忘用肩膀頂頂身旁的人,要對方附議。
「對對對!他們說得沒錯,真是從來沒見過這麼美麗的姑娘,所以我們一時才會看傻了眼……連單爺您來了都沒注意到。」
「裡面是誰?」聽了個大概,單無魂掉過視線,直接詢問船上唯一能給答案的任劍飛。
「她……」任劍飛有點遲疑,心中只能暗自叫苦。艙房裡的人長得是圓是扁他根本就不知道,從頭到尾都是赫連靳宇在照顧著,就連她叫水煝,是淨縓族的人,是赫連靳宇的未婚妻,這一切都是赫連那個混帳自己說的,他怎麼知道是真是假?
「她是誰?說。」單無魂低沈的語調中添加了一絲不耐煩。
「呃……她……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據說……應該是我主子的未婚妻。」即使赫連靳宇不仁,他也不能不義,於是他只能模糊地點出水煝此刻的身份,但謹慎地隱藏了赫速靳宇和水煝的來頭。
單無魂淡淡的挑高一道眉,對於任劍飛的說法沒什麼意見,只是轉過身、朝艙房筆直前進。
「大哥,小心,慎防有詐。」單武一步向前,關心地提醒。
單無魂頷首,表示自己會小心,同時也來到了艙房,伸出手推開艙門,而後大步踏了進去──
一踏入艙房,單無魂先聞到一股淡香,那是一種近似於花香的清雅香氣,淡淡地繚繞於空氣之中。
跟著,他看見了微暗的艙房裡,一條纖細的身影縮在角落微微顫抖著,以他的角度望去,只能依稀見到對方白色的衣角,以及不慎滑出的烏黑髮絲。
普通的庸脂俗粉當然難入你單爺的眼嘍!但小弟若要獻給你世間第一美人,難道你也不會心動嗎?
沒由來的,他腦海中響起了過去冷靳宇酒醉時說出的戲言。在當時他確實以為是戲言,就連冷靳宇拿出那幅美人圖時,他也認定那不過是畫工心中想像的美女圖,畢竟,世間不可能有如此絕色佳人存在的,不是嗎?
如果你答應我的要求,衝著我們的交情,我即刻將世間第一美人送到你眼前。
畫中的美人確實是存於世間的嗎?他不知道。為了某種自己都不明白的理由,單無魂並沒有丟棄冷靳宇刻意留下的畫像,反倒將它收藏著,將畫中女子的絕色反反覆覆烙燙在心中。
她……會是畫中的女子嗎?單無魂的腦中才閃過這樣的念頭,一雙腿像是擁有自我意識一般,不經思索地大步走向艙房角落,手一探就將對方拉出陰暗處,同時另外一隻手探出、準確地勾起她的下巴,以強勢的姿態逼迫對方抬起臉、露出完整的臉蛋……
「啊!」女子驚喘一聲,被單無魂突如其來的動作給驚嚇住,只能不安地回望單無魂銳利懾人的目光。
在看清楚女子臉蛋的剎那,單無魂只覺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以目光吞噬她清麗絕艷的臉龐;明眸如星,與秋水爭光,素臉絕色,共百花鬥艷,肌膚白嫩細緻,溫潤的色澤比上等白玉還要精緻幾分,絕色的五官上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瑕疵。
單無魂知道自己的舉動一定嚇著她了,因為他注意到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著,玉色面頰也逐漸染上慌亂的蒼白,編貝般的齒不自覺地緊緊咬著唇瓣。
「別咬傷自己。」出於直覺地,單無魂低聲命令著,同時間探出手指撫上她的唇瓣,強迫她鬆口,不想讓她咬傷自己。
「啊!」她再次被單無魂過度親暱的舉動嚇了一跳,鬆口的同時一張絕美的小臉已經脹得通紅,一雙美眸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看哪裡才好,最後乾脆低下頭,來個眼不見為淨。
她單純的反應讓單無魂笑了,即使知道這樣緊握著一位姑娘的手腕失了禮教,但自己就是捨不得鬆開手,同樣的,他也不急著開口,只是把握住機會、恣意欣賞她各種不同的嬌態。
當單無魂低醇的笑聲傳入水煝的耳中時,她整個人更不安了。這個身材高大、擁有一雙鷹一樣銳利雙眼的陌生男子到底是誰?為什麼自己一覺醒來,會在這裡呢?就算可以感覺得出這一覺睡得比平常更沈、更久,但沒道理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醒來吧?
更詭異的是,當她下床、打開門的時候,還看到了三、五個她從來沒見過的人,當他們看到自己的時候,表情亦十分的震驚,嚇得她連忙關上門躲藏起來,卻沒想到這個人跟著就這樣闖入了艙房,還以一種強勢霸道的姿態抓住了自己!
他,究竟是誰?從小被保護得極周全,只和族人一起生活的她,從未有機會見到陌生人。唯一的一次例外,是在她七歲的時候,她記得族裡來了三個人,一位尊貴美艷的婦人,還有一對承襲了她美貌的雙生兒,對於當時發生的事情她並沒有什麼特別記憶,只隱約記得雙生兒中一個調皮愛笑,而另外一個有一雙溫柔的眼睛。在他們離開之後,父親以一種十分驕傲的語氣告訴自己,她已經被許配給雙生子之一,即將擁有一位高貴而不同凡響的夫婿,而對方將會在她滿十七歲的時候迎娶她入宮為妻。
難道……就是這人嗎?那個當年訂下婚約的靳宇哥哥?她默默在心裡等待了十年的未婚夫嗎?
水煝的思緒轉到這兒,心情跟著放鬆了不少,一定是這樣的,唯有靳宇哥哥這個人能讓爹這麼放心、居然什麼都不說地就將自己交給他,雖然此刻還有許多令人想不通的疑點,但那些全都因為這個人或許就是靳宇哥哥而被壓下了。
但靳宇哥哥似乎變了很多,從前的他雖然也是話不多,但在那段短短相處的日子裡,他總是溫柔的微笑著,以那一雙溫柔漂亮的眼睛注視著自己,但如今,這雙眼卻變得銳利無比,讓她一時之間難以適應。
由於單無魂始終凝視著水煝,自然將她的一舉」動看在眼裡,看著她由原先的慌亂不安、轉為苦惱思量,最後又變成了嬌羞無比的媚容,絕美的模樣讓他心中一蕩,忍不住問道:「妳叫什麼名字?」
「咦?」水煝聞聲抬頭,在聽到了他的問題之後,翦水星瞳漾起了淡淡的失落。怎麼,靳宇哥哥連未來妻子的名字都忘記了嗎?
「妳的名字,我想知道妳的名字。」單無魂以溫柔的聲音催促著。
「水煝。」雖然難掩心中的失望,但水煝依然以柔軟的語調回答了。「原來……靳宇哥哥你已經不記得我的名字了……」
「我不是冷靳宇!」單無魂厲聲反駁。甚至無法解釋自己突如其來的怒氣,是因為她認錯了人,還是因為她口中喊出了其他男人的名字!
「嚇!」水煝再次驚呼,不單是因為他低吼的聲音嚇了一跳,同時也被他不是靳宇哥哥這件事給嚇壞了!
不是靳宇哥哥?那他是誰?自己又為什麼會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是誰?為什麼抓著我?放……放開我!」之前不反抗,那是因為認定了對方是靳宇哥哥,但如今這個很凶的人說他不是,那他到底是誰?
澄亮黑瞳染上薄霧,清艷絕倫的小臉也盈滿了不安的情緒,水煝完全顯露在臉上的害怕表情讓單無魂濃眉一緊,卻沒意識到他這個皺眉的舉動更增添了威嚴,讓對方更害怕了。
「快放開我!」水煝開始掙扎,但她的力氣和單無魂實在無法抗衡,不管她怎麼奮力,手腕依舊被牢牢地扣在對方的手中,嘴裡無意識地唸著自己熟悉的名字:「爹……靳宇哥哥……你們在哪裡?快救我!我想回去!」
冷靳宇這個名字徹底激怒了單無魂,他閃電般出手,將水煝的一雙細腕扣住,強大的手勁幾乎將她整個人提起,同時將她拉向自己的身邊,近得他能感覺到水煝身上那股純女性的柔香,以及她慌張急促的氣息。
「別再提起那個人的名字。」單無魂皺眉,低沈地命令道。
水煝一愣,立刻推斷出對方的身份,這人一聽到靳宇哥哥的名字就生氣,想必是靳宇哥哥的仇家,那麼,一定是這個惡人將自己綁來,想藉機威脅靳宇哥哥了!那自己可不能太懦弱,要是在靳宇哥哥的仇家面前示弱,他一定會對自己很失望的。
「放手!你……你這個惡徒!只會欺負女子的壞蛋!要是你現在立刻送我回去,我就……我就饒你一命。」水煝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以堅強的語氣開口,即使她此刻怕得都快暈厥了,卻怎麼也不願意在這個惡人面前示弱。「爹和靳宇哥哥很快就會帶人來接我!到時候你後悔就來不及了。」
雖然不知道此刻身在何處,但水煝相信爹現在一定聯合了族人,還有靳宇哥哥一起在到處尋找自己吧!
「水煝,妳在威脅我嗎?」單無魂有趣地挑高一道眉,笑了。雖然不知道她突然變勇敢的原因是什麼,但他很高興她眼底的恐懼已經消失了。
「對!你應該在事情沒有鬧大前送我回去。」水煝努力瞪視他,不喜歡這個惡徒以這種親暱的姿態叫喚她的名字。
「如果我不肯呢?」單無魂刻意挑高一道眉,似笑非笑地問道。由於他緊扣著水煝的手,自然感覺得到她因為害怕而渾身僵硬發冷,甚至微微地顫抖,但她卻依舊逞強,用盡全力以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死瞪著他,看來她不僅美得驚人,還擁有不尋常的勇氣!
「你……」水煝瞪大眼,一時之間想不出咒罵他的字眼。
「再讓我告訴妳一個小秘密,水煝。」單無魂低笑幾聲,跟著刻意彎下身、在水煝的耳邊低語,熾烈的男性氣息徐徐地噴在她細緻的耳垂邊,讓她有種戰慄不安的感覺。「妳那個未來夫婿──欠了我很多錢。」
水煝倒抽一口涼氣,一點也不願意相信地猛烈搖頭。
單無魂重新抬頭,緊鎖住她一雙黑瞳,非常肯定的點頭,而後,他緩緩咧開嘴,以戲謔而不懷好意的聲音說道:「而妳,就是他留下來抵債用的。」
水瞳用力地眨了又眨,像是很努力在消化單無魂剛才說的話,等到她真正瞭解這句話的意義之後,她「咚」的一聲暈倒在單無魂的懷中!
「水煝!」單無魂臉色一凝,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居然就將她嚇暈了。
單無魂不敢有任何的遲疑,將她攔腰抱起,一腳踢開了艙房的門,冷聲對畫舫上守候的人命令道:「立刻回單府!」
◇◇◇
蘇狄城.單府──
單無魂從畫舫中抱出一名天仙般的女子回返單府這件事,當天在蘇狄城就被傳得沸沸揚揚,熱鬧無比。畢竟,單無魂早就過了成親的年紀,這些年來不少人想提親和單府攀關係,但都碰了一鼻子灰回去,這次他卻親自抱著一位姑娘回府,整個蘇狄城的人都引頸企盼著,謠傳著單府很快就會傳出喜事了!
單府中最大、最美、也是最安靜的南側宅院,因為水煝的到來而有了主人。單無魂同時為水煝請來了大夫,經大夫診治過,說明僅是因為昏睡多日始終未進食導致的昏迷時,單無魂緊皺的雙眉這才鬆了開來。
親眼看著她服下大夫開的藥之後,單無魂這才放心地離開房間,這時候,他才注意到單文、單武帶著任劍飛,一同在門外等候著。
「有什麼事嗎?」
「大哥,這小子要怎麼處理?」單武詢問道,提醒他冷靳宇留下的麻煩,可不僅只有一件而已。
單無魂看了一眼任劍飛,像是現在才想起有他這個人似的。
「不過就是跟錯了主子,要殺要剮隨便你們!」從畫舫到單府的路上,所有人都當他是什麼小賊一樣地防著,他從小到大哪裡受過如此屈辱的待遇,雖然明知這些都是赫連靳宇惹出來的禍端,但也嘔死人了!
單無魂注意到任劍飛臉上那種飽受屈辱的表情,看來又是一個被冷靳宇騙得淒慘的可憐傢伙。
「那個傢伙說三個月後會回來,你相信他嗎?」單無魂好奇地問。
「鬼才相信那種無情無義的……」任劍飛低著頭咕噥幾句,卻在抬頭時勇敢反問道:「如果他三個月後沒回來,我要怎麼討回我的自由?」
「你很聰明。」單無魂點點頭,心中增添了一絲對任劍飛的好感。「小兄弟,這段期間你就留在這裡,當作是我僱請的僕役,我會供你吃、住的地方,但沒有銀兩報酬,就當你做三個月的工買回自己的自由。但倘若他三個月後確實帶著我的東西回來,那麼你不但可以自由離去,同時這三個月內的報酬我會加倍算給你,如何?」
「我接受。」任劍飛也爽快地答應了。這個單無魂雖然看起來有點凶,但還算是個公正的人,至少沒有做出遷怒之事。
「很好,你就在這宅院隨便選一間房住下吧!」單無魂點點頭,同時吩咐道。「打點好自己,若是有事,找單文、單武就行了。」
交代完這些事情之後,單無魂與單文、單武兄弟就離開了。
「爹!這次你可把我害慘了,好端端地跑到蘇狄城變成僕役了!」等到四下無人之時,任劍飛忍不住仰天長歎,差點要流下悲傷的男兒淚水了。
就在這個時候,任劍飛聽見房門口有聲音傳出,他警戒地閃到一旁探視,注意到房間的門緩緩被推開,而後,探出了水煝的頭。
「啊!」當她看見任劍飛躲在門邊時,嚇了一大跳,趕緊又將頭縮了回去。
「等等!別怕,我是青翼鳳族的任劍飛!」任劍飛連忙表白自己的身份,為了加強自己的說服力,他還連忙扯下自己頸項上的鳳型玉珮揮舞說道。「不信妳可以看我的玉珮,我確實是鳳族的人,妳要相信我!」
半晌後,房間的門再次打開了,美眸停在任劍飛手上的玉珮一會兒,跟著絕美的臉龐露出了感激與激動,她綻開了一抹充滿感激的笑容問道:「那麼你是來救我的嗎?任劍飛?」
「呃……妳聽我慢慢解釋……這件事情真的……有點複雜……」任劍飛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打算將事情從頭解釋一遍。
他和水煝,應該算得是鳳族中最無辜的犧牲者吧!既然現在同在一條船上,那麼,是有必要和水煝解釋清楚,然後,共同尋找一條不會被赫連靳宇利用殆盡的保身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