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的父親梅弈棋,現正一臉憂慮的坐在位於天母的觀景別墅裡.望向檜木桌上那張大大的紅紙,上頭以毛筆寫著「吉屋出售」四個大字,字跡工整完美。
爸爸不但是個成功的生意人,一手毛筆字更是有著專業的水準。
可,爸爸現在還能算是個成功的生意人嗎?
爸爸原本從事商業貿易,早期代理了許多精緻罕見的舶來品,在台灣屢屢創下銷售佳績。在台灣八O年代經濟的全盛時期,他的事業如日中天。
而近幾年來,由於同行商品的普遍和盜版的猖撅,讓他們的貿易公司受到極大的衝擊,但真正教他一蹶不振的,是母親得了骨癌。
他們結婚二十餘年,一直都是鶼鰈情深的一對,五年前母親被診斷出得了骨癌,醫生宣告她僅剩半年的生命後,他對母親更是呵護備至,絕不輕言放棄任何—絲希望。但,也就是從那時候起,他暫停掉事業上的衝刺,原先想要整頓公司和改變經營方針的計劃也宣告停擺。
或許是他的誠心感動了上蒼,原本被醫生宣告僅剩半年生命的母親,以著堅強的意志多拖了兩年半的時間。
兩年多前母親去世後,父親開始正視公司的問題,但公司連年虧損,一年都虧損千萬以上的金額,直到今年,他再也無法負荷下去,於是萌生了想把公司出售的念頭。
可,有誰會要一家虧損連連的公司呢?
就在這個時候,和梅家有著兩代交情的嚴家及時伸出援手,表示願意併購他的貿易公司,讓它變成寰威集團的其中一家子公司,這樣公司不僅可以經營下去,就連父親都可以繼續留在公司裡工作。
提出這個併購案的,就是寰威集團的當家少主——嚴殊影。
想到嚴殊影,暗香的少女心不由得掠過一抹悸動。
是的,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都喜歡嚴殊影。
在她十二歲那年,嚴殊影剛從美國拿到碩士學位回來,他的父親嚴巽雷在五星級酒店裡擺了幾桌宴席,除了幫他洗塵接風,也借此機會把他介紹給親朋好友們認識。
當他出現在眾說拿媲埃聶邧y徊環駁哪行雲繻⒖∫萆羈痰奈騫你x透嘰笏凍イ納聿模⒖桃裲k誄ˇ牮t囊黃|Y羯^?
嚴殊影接手家族企業後,徹徹底底將公司做了轉型,把一些原本遊走法律邊緣的家族事業轉為合法經營,還併購了許多公司做多角化的經營。
轉型的結果教人十分滿意,他將家族企業推上全國前十大企業,並將它命名為「寰威企業集團」。
自此後,嚴殊影的名字和消息就常在各大八卦雜誌出現,也開始常在暗香的懷春少女心坎上出現。
隨著歲月的增長,上了國中後的暗香正式宣告進入青春期,她的女性身體起了不小的變化,而那時母親剛被診斷出得了骨癌,病情時好時壞,沒辦法詢問母親如何面對此類變化的她,只敢向同學私底下討論,但同學的一知半解卻令她的疑惑更深了。
父親在她的日記裡,偷偷看到了她的困擾,在和嚴殊影的一次閒聊中,不小心洩露了她的煩惱,結果在往後三年裡,她收到了一套又一套的女性叢書,全是嚴殊影送給她的。
收到叢書的時候,她簡直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除了又好氣又好笑之後,另一方面也覺得窩心。
一個會要女性主動關心自己身體的男人,應該是個細心體貼的男人吧!
沒想到在他陽剛味十足的外表下,也會有這麼溫柔的一面……
高中三年的時間,她出落得更加美麗動人,全身洋溢著一種優雅的氣質,她雖被捧為校花,但是她並不快樂。因為嚴殊影身邊的女人多了起來。
好幾次,她陪著爸爸出席一些商業活動時,看著他周旋在不同女人之間,她的心門像被狠狠揪住那樣的難受,當他們四目交接的時候,她會故意板著一張臉孔給他看。
但教人意外的是,這一招真的奏效耶!
每當嚴殊影一接觸到她那充滿不以為然的眸光時,過不了多久,總會拋下女伴,走到她的身邊和她閒話家常,讓她的心裡或多或少平衡了些。
可,真正悲慘的事還在後面,在她念高二那一年,嚴殊影居然宣佈和珠寶設計師岳以潔訂婚!這個消息擊潰了她的世界,害她慘淡的度過了兩年的高中生活,一直到今年,她要從高中畢業,他們兩個人不知道為何緣故又宣告解除婚約,她才覺得自己整個人又重新活了過來。
而這一次,她隱隱約約有個預感——或許屬於她和嚴殊影的篇章,已經準備好正式展開……
☆☆☆
這天下午,梅弈棋約了嚴殊影來到家裡,準備簽署轉售公司的合約。
嚴殊影下午兩點就準時出現在梅家,在簽好合約交付即期支票給梅弈棋後,他們開始閒話家常。
「殊影,聽說最近你和岳家的千金解除婚約了!」梅弈棋好奇一問。
「我們都是心高氣傲那一種人,彼此的意見都很多,在一起根本無法相互配合。」他的語氣淡淡的,似乎根本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哦!這樣子的確比較麻煩,雷爺有沒有說什麼?」
「他說他一切都順我的意思,這種事情也勉強不來。」他那薄得近乎完美的雙唇勾出一抹譏諷的笑意。
當初他是順著他父親的意思,才勉強和岳以潔訂婚,現在換他父親順著他的意思,來和岳以潔解除婚約,他們父子倆的個性還真是像!
「殊影,天涯何處無芳草,以你的條件,不愁找不到條件更好的女孩子。」梅弈棋安慰著他。
暗香手上拿著托盤,躲在門口偷聽將近半個小時,父親最後那句話,簡直讓她咬牙切齒,爸爸幹嘛沒事補上這一句話?她忍不住重重跺了一下腳。
然而這一跺,卻讓她身子向前一傾,一不小心就打翻托盤上的咖啡和蛋糕,瓷器掉落在地上,碎裂成片,洩露出她躲在門外偷聽的事實。
「暗香,是你在外面嗎?」梅弈棋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是——是我沒錯,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打翻托盤,打擾了你們的談話。」暗香蹲下身子,連忙收拾著滿地的碎片。
接著.會客室的門被人打開了,是嚴殊影。
他正以著一種饒富興味的眼神,居高臨下的打量著她。她怎麼會這麼狼狽?不但偷聽他們說話被逮,而且還笨手笨腳的。
她以為嚴殊影會責備她,孰料,他竟然蹲下身子,沉聲說道:「讓我來就好,你小心不要劃破手指頭。」
話畢,他即細心的幫她拾起破碎的杯片。
「暗香,你怎麼會這麼沒有禮貌?」梅弈棋為了在外人面前顧及她的自尊,所以沒有把話說得太明。
「人家——人家只是——」情急之下,暗香隨便找了個理由來掩飾,「今天是人家的十八歲生日,以往你都會帶我去慶生的。」
梅弈棋這才想起,他竟粗心得忘了寶貝女兒的生日了。
「暗香,但是今天晚上爸爸要和林律師討論公司產權轉售的細節,所以恐怕——」
暗香失望的垂下眼,原本以為趁著今天嚴殊影也在,爸爸會邀請他一起加入慶生飯局的。這樣一來,她的十八歲生日回憶中就有嚴殊影的存在了。
「梅叔叔,不如這樣好了,今天由我代替你帶暗香出去慶生好了,十八歲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這是一個由女孩邁向女人的門檻。」
「呃——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不會的,你也不希望暗香的成年生日留下遺憾吧?」
「那一切就有勞你了。」
「梅叔,不用跟我客氣。」
「那你們一路上要小心,早點回來。」梅弈棋吩咐道。
☆☆☆
半個小時後.嚴殊影和梅暗香來到碼頭。
「看到那艘雪白的郵輪了嗎?那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嚴殊影的視線,膠著在前方海面一艘正緩緩入港的豪華郵輪。
暗香驚訝,她沒想到他會帶她來這麼高級的地方。
郵輪停靠在碼頭後,他們上了郵輪,侍者將他們引領入餐廳.一個亮麗繽紛的世界在她的眼前呈現。
他們坐在落地窗旁一個視野絕佳的位置,將整個大廳的景觀盡收眼底,玻璃窗外是一片幽暗的海洋,海浪的聲音像音符敲在耳際。
他們許久沒交談一句話,只是安靜的傾聽舞台上的爵士樂演奏,吃著第一道蔬果沙拉。
「我很訝異你會想帶我來這裡。」
「我也很訝異我會帶你來這裡。」
暗香被他的話逗笑了。「所以我才想問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今天是你的十八歲生日,這裡是唯一我想得到幽靜、不易被干擾的地點,難道你想要你的生日在一家喧嘩的餐廳中度過嗎?」
「原來如此。」她垂下眼,有些失望。
她可愛的模樣讓嚴殊影忍不住大笑起來,他接觸的女性多半來自商場,從沒有一個女人能像她有這樣的真性情。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很像個大男孩?你應該多笑的,不要老闆著一張臉孔。」
「你會害怕嗎?害怕我老闆著一張臉孔?」他的唇畔漾出一抹譏誚的笑意。
梅暗香想再發言,侍者在這個時候上了兩份神戶牛排,芳香四溢的牛排幾乎讓她的味蕾和嗅覺完全酥麻掉。
「你的外表看起來無情傲慢,內心複雜且深沉,然而卻又很懂得人情世故,你永遠不會開口去讚賞能力佳的員工,只會以實際行動嘉獎他們,你從不輕易表達自己的情緒,我想這應該是你面對這個世界的面具。」
「你都透過一些什麼樣的管道來瞭解我?」
「我——我才沒有刻意透過什麼管道,只不過有時候常聽我爸聊起你,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應該就是我剛才說的那個樣子。」
唉!她又說謊了!其實這些年來,她除了不斷透過一些媒體和平面雜誌捕捉他的消息,有時還會故意跟父親旁敲側擊一些他的事,為的就是要更瞭解他。
「你的論調很有趣!如果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面具,你的面具又是什麼?」這次輪到他先發牌。
「我想——應該是我的倔強和驕傲吧!」她的小臉蒙上一層淡淡的愁緒,一口氣喝光酒杯裡的雞尾酒,繼續說道:
「三年前,我媽病入膏肓,醫師建議我們讓她安心養病,心無旁騖的陪她走完人生最後一程。因此,我爸爸公司裡的一切業務也跟著停擺,公司也因為營收不佳,今天才淪落到被你們併購的命運,現在爸爸為了怕觸景傷情,連唯一的房子都要賣掉了,可是他一點也不覺得後悔。
從我媽媽生病的那一刻起,我知道我不能再像從前那麼稚氣、長不大,我必須學會獨立堅強,做個不讓父母操心的好女兒。」
一說完,她烏黑清亮的黑眸蒙上一層水氣,讓她看起有份楚楚可憐的嬌美。
嚴殊影緊盯著她美麗的臉龐,不由得看得出神。曾幾何時,小女孩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小美人了?
「說的也是,這幾年你父親的確消沉很多,看得出他心底其實很苦。」
「嗯,最可憐的是,目前他還無法從喪妻之痛中走出來。」她輕歎口氣。
嚴殊影望著她深思的模樣,不知怎的,一股迷亂的情緒在他心底泛開。
這個女孩身上有種教人著迷的氣質,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特質,既淡漠又疏離,但若不介意她身上的冰山氣息,願意和她親近攀談,便會發現她也有親切可人的一面。
「你要不要繼續升學?」嚴殊影隨口問道。
「我沒有打算要讀大學,就算有考上大學我也不會去,我想要找一份工作,晚上去服裝學苑進修一些設計課程。」
「你對服裝設計有興趣?」
梅暗香點點頭,「我的夢想就是等我存夠錢時,到藝術之都巴黎去留學。」
「你一定會完成你的夢想的。」
「謝謝你,衝著你這句話,我再敬你一杯。」
不知道是酒的緣故.還是他的緣故,她發覺自己的心,因為他的存在開始躍動起來,這是不是就是愛情呢?
想到這裡,她禁不住又連喝了好幾杯雞尾酒。
☆☆☆
該死!他萬萬也沒想到梅暗香的酒量會這麼差,才幾杯雞尾酒下肚,她就醉得不省人事。
一下車,嚴殊影抱著走路都走不穩的暗香上了電梯,進入他的私人豪宅。
他的公寓和一般的單身漢公寓並不一樣,整間公寓采開放式設計,以暖色系為主色調,白天的時候這裡一定陽光充足,晚上的時候氣氛必然溫馨。
「殊影……」她驀地輕呼他的名字,這是她第一次不喚他嚴大哥。
「什麼事?」
「沒事,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好想吐。」說一說完,她就乾嘔起來。
他連忙把暗香帶到浴室裡,放她一個人在浴室裡,沒有多久就聽她對著馬桶狂嘔的聲音。
十分鐘後,她全身虛脫的從裡面走出來。
坐在客廳裡沏茶的嚴殊影,看到她走路走得跌跌撞撞,二話不說走過去,顧不得她的驚呼便將她攔腰抱起。
「桌上有幾杯剛沏好的熱茶,可以醒酒,你要不要先喝幾杯?」他邁步走向沙發把她放了下來。
她柔順的點點頭,乖乖的喝光了一整壺的茶。
「好一點了嗎?」
「嗯。」她點點頭。
「我抱你去客房睡覺。」
嚴殊影抱著她到客房休息,輕輕地將她放置在床上,他轉身準備離去,沒想到梅暗香竟然從床上坐起來,從後面環抱住他。
「先不要走,陪我說說話,好嗎?」
「好,你想聊什麼?」
「聽說你以前有個未婚妻?」
「我們已經解除婚約了。」
「為什麼?」
「我和以潔取消婚約,並不是因為我們個性不合,而是因為我父親從前是個黑道人物,她覺得我的背景太過黑暗,有辱她家的門風,我不想為難她,所以我們分手了。」說完,嚴殊影準備離開床沿。
這番話讓暗香霍然睜大雙眸,似乎已經完全酒醒的模樣,她以著同情的眼神看著他,「你是個好人,她怎麼可以這麼對你……」
「小姑娘,在感情的世界沒有完全的對錯,等你長大就會懂了。」嚴殊影溫柔的撥開她額上汗濕的秀髮,像在哄小孩般的說道:
「好了,你該睡覺了,還是你想纏著我說床邊故事給你聽?」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小孩子才需要聽床邊故事,難道他還把她當成小女孩嗎?
哼哼!她要展露一下她的女性魅力給他看看,先讓嗲功上場!
「殊影……我可以這麼叫你嗎?」她嗓音甜美的一喚,藉以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
嚴殊影搖搖頭,故意嚴肅的說道:「不行,你得叫我嚴大哥才行。」
「我才不要,你是不是覺得我們相差十二歲差太多?」她的眼波流轉,雙頰酡紅,模樣看起來十分醉人。
「暗香,如果我真的愛上一個女孩,年齡不會是我第一個要考慮的問題。」語畢,他站起身子準備離開房間,顯然想結束談話。
「不要走,我還沒說完。」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可憐兮兮的,「你不可以用她的現實來論斷所有的女人,起碼我不會那麼現實啊!而且——而且——」她一鼓作氣的說出來:「而且我覺得自己很喜歡你,你覺得我怎麼樣?」
嚴殊影又坐回床畔,看著她如陶瓷般的細緻臉龐,他的心漏跳了好幾拍。
這一刻,他居然對這個十八歲的女孩有種心動的感覺!
但他們之間有可能嗎?她才十八歲,他已經三十歲了,他們兩家是世交,要聯姻並非不可能,但是她還這麼年輕,梅弈棋會答應嗎?
想到這裡,嚴殊影突然有股想要大笑的衝動,他是怎麼了?被這個喝醉酒的小妮子給傳染了嗎?居然很認真的考慮起未來的事!
「你對我是一時的意亂情迷,就跟青春期的女孩會暗戀自己的男老師是一樣的道理。」他坐起身子,溫柔的將被子覆在她的身上,只當她在說醉話。
暗香輕歎一聲,美麗的眉、眼和嘴角間,掛滿了他帶給她的挫敗和沮喪。
如同傳言一般,嚴殊影擁有一副鐵槌也敲不破的鐵石心腸,多少名媛千金和豪門貴婦想要投懷送抱,但他的心卻連動也不動一下。
唉!算了!先好好睡一覺,有什麼話明天再說了。
不一會兒,暗香就沉沉睡去,嚴殊影的嘴畔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到了半夜,暗香被渴醒了。
她費力的從床鋪上坐起來,腦袋還暈沉沉的。
房裡一股陌生的男性氣息提醒她,她並不是在自己的家裡。
哦哦!她想起昨天發生的事了,這裡是嚴殊影的家。
她下了床,走到客廳一看,發覺嚴殊影正睡在自家的高級進口沙發上。
暗香噗哧一笑,忍不住逐步靠近他,一窺他熟睡中的模樣。
比起平日淡漠的神情,他睡著時的模樣可柔和多了,她感覺得到他那雄偉厚實的身軀下所蘊藏的力量,她覺得好有安全感……
她慢慢的俯下身,盯視著僅距一公分的俊臉,唇畔泛起一抹調皮的笑意,飛快的輕啄了一下他的雙唇。
嚴殊影彷彿有感覺似的,在睡夢中皺起眉頭,蠕動了一下,又繼續睡。
「殊影,我好喜歡你,我決定就是你了,你逃不掉了。」
暗香搗著胸口,捧著她的少女勞心,許下了她十八歲時的第一個愛情。
☆☆☆
天還沒亮,她來不及知會嚴殊影一聲,便急急忙忙的回家去。
一回到家、客廳裡燈火通明,梅弈棋坐在籐椅上,一臉的焦灼模樣。
「爸……」進了家門,她怯生生的喚了一聲。
梅弈棋連忙抬起頭來,不悅地問:「你一整夜都跑到哪裡去了?」
「對不起,昨晚我實在太高興了,喝了幾杯雞尾酒就醉得不省人事,嚴大哥帶我回他家休息。」
「那你現在好多了嗎?」梅弈棋吐出一口長氣,他絕對相信嚴殊影的為人,女兒和他在一起再安全不過!
「爸,有件事我想跟你說。」暗香深吸口氣,她決定把自己的心事跟他說,她和父親之間向來沒有秘密。
「什麼事?」
「我發覺自己很喜歡嚴大哥,我想要跟他在一起,希望你不會反對。」
聞言,梅弈棋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我沒有聽錯吧?你們整整相差十二歲!你確定你們合適嗎?」
「我對自己的感情很有信心。」
「感情不是你有信心就足夠的。」
「爸——」她正想再說些什麼時,梅弈棋朝她揮揮手,「你先進房裡去,等爸爸想好要怎麼跟你說時,再找你談。」
暗香抿著雙唇,一言不發的進了房間。
天啊!這、這太突然了!暗香怎麼會突然就喜歡上嚴殊影?
他非得先找嚴殊影談談不可!
☆☆☆
菁英商務俱樂部。
這是全俱樂部最高級的一間房間,房間裡只有兩個男人,一個是嚴殊影,一個是梅弈棋。
「殊影,我今天來只有一個目的,請你千萬不可以接受我女兒的感情,她還那麼年輕,我不想看到她受任何傷害。」然後,他簡略的述說了一下早上暗香對他說的話。
「梅叔,你怎能確定我會傷害她?」嚴殊影撇撇唇,淡然一笑。
「你們相差十二歲,你是個成熟世故、事業有成的男人,她還小,是個天真單純的女孩子,你沒有了暗香,還可以去狩獵別的女人,但是暗香若受了傷害,心裡一輩子都會有陰影。」
「梅叔,關於這一點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傷害她的,我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一樣看待。」
一聽到「妹妹」兩個字,梅弈棋心上的大石頓時卸下一半。說的也是,嚴殊影是何等精練的商場男人,怎麼可能會看上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孩?
「但暗香對你好像很認真,恐怕她對你的迷戀,不是短時間內可以消除的。」梅弈棋看起來十分擔憂。
「暗香是個聰慧的女孩,你可以考慮把她送到法國去唸書,她一直對服裝設計很有興趣。」
「我又何嘗不想完成她的夢想?但去歐洲留學需要一筆十分龐大的費用。」他歎了口氣,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汗顏。
「如果是錢的話,你不用擔心,我願意全額負擔暗香留學的費用。」他的語氣仍是淡淡的,淡漠的臉上數人讀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真的嗎?這——這怎麼好意思?」梅弈棋下意識地想推拒。
「她是聰穎慧黠的女孩子,我相信只要用心栽培她,她會有很好的發展。」
「謝謝你,殊影。」臨走之前,梅弈棋停下腳步,轉過頭來,語重心長的對他說道:
「其實你也一樣喜歡暗香,對不對?」
「梅先生,真正的感情並不是局限在愛或不愛之間,只是你能不能放任對方自由的去飛翔。」嚴殊影走到窗戶旁,背對著他,寓意深遠的說道。
「我明白了,謝謝你。」
☆☆☆
當父親主動說要讓她去法國留學時,暗香錯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但她拒絕了父親的提議,她知道這一去留學,再見到嚴殊影不知道是幾年之後了。
「暗香,你別傻了!還是乖乖的去留學,爸爸可以拿賣房子的錢,讓你當學費和生活費。」
「不要、我不要!我知道你想讓我離殊影離得遠遠的,我才不會中計。」她倔強的搖著頭。
「暗香,嚴殊影對你根本一點意思都沒有,把你送到法國去留學就是他的提議。」梅弈棋不想這樣傷害自己的女兒,但他一定要讓她清醒。
聞言,暗香一愣,訥訥地說:「我不相信……你騙我……」
「你何不自己去問他?」
「我這就去問他。」話畢,她立刻跑了出去。
半個小時後,暗香已經置身在嚴殊影的辦公室裡。
她的心情從沒有像現在這麼緊張過,好像是在等著宣判的犯人一樣。知道她的法官是會判她死刑,還是無期徒刑?她的唇畔泛起一抹譏刺的笑意。
「我爸爸說,要把我送去法國唸書是你提議的?」
「既然你對服裝設計很有興趣,為什麼不好好朝這一行去發展?」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所以才會對我爸做出這種提議?」
「暗香,這和我喜不喜歡你沒有關係,你還很年輕,應該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完成你的夢想才對。」他避開了她的問題。
聽到這裡,暗香難過的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子,走到窗邊,茫然的望著底下的車水馬龍。
她的心頭亂糟糟的,還有一抹強烈的悲哀。原來她真的這麼差勁,嚴殊影寧可提議把她送去法國唸書,也不肯好好和她培養感情或追求她……
在他的眼裡,她只是一個黃毛丫頭,是不是?不知道去法國唸書,被它特有的藝術文化薰陶個幾年,她會不會也能成為一個美麗出色的女人?就和他的前任未婚妻岳以潔一樣。
沒錯,她現在欠缺的就是時間!
她太輕忽時間的魔力了,時間有辦法將她洗鏈的更加成熟完美,讓她變得更有學識涵養,也能夠把一個黃毛丫頭變成一個窈窕淑女。
想到這裡,她的心底驀地下了決定——
「好吧!你們贏了!我會去法國唸書的,這樣你們就高興了吧?」話一說完,兩行清淚濡濕了她的雙頰,她頭也不回的飛奔出去。
嚴殊影望著她離去的身影,有份難以形容的複雜感受湧上心頭。
☆☆☆
花都巴黎是個教人嚮往的美麗都市,它是歐洲文化和藝術的中心,古典傳統和現代前衛完全融合在一起,一年四季都能呈現出不同的風情,整個城市處處充滿浪漫和新奇。
一個身材修長纖細的女孩坐在巴斯底廣場前,身著一件灰色的風衣,現在是巴黎的冬季,溫度只有七度左右,女孩面綻笑意,雙眸凝注著廣場前的鴿子,丟著手中的麵包屑。
暗香來到巴黎已快四年的時間。
剛來的第一年,最無法忍受的是巴黎的氣候,夏季時的早晚溫差很大,冬季則可以把人凍成冰棒,令水土不服的她,格外想念四季如春的美麗寶島。
除了第一年環境適應上的壓力外,最吃力的莫過於語言上的障礙。她先念了一年的語文學校,在語文學校裡,她認識了一個隨和可愛的韓國女孩,名叫樸熙楨,她是來法國學習旅館管理,她們一相識就很投緣,兩人還在學校附
近租了一間學生公寓,在生活上相互扶持。
一年後,她們分別申請進入自己理想中的學校。
梅暗香就讀的里昂藝術學院設計系,只要上完三年課,拿到該修的學分,學校就會直接授予學士文憑,也才能再升級至第四、第五年級。
而暗香現已念到第三年末,她開始考慮該不該繼續深造下去。雖然說,父親這三年來讓她生活不虞匱乏,但她的心底總會有一份內疚。
說也奇怪,她來法國都三年了,父親的錢也早該因她的高學費和生活費而用罄,怎麼父親每個月還是可以不斷固定寄錢來?
雖說在嚴殊影的安排下,父親仍在原公司擔任主管,但領的也是死薪水,怎麼可能一個月都能寄上千把塊?
暗香搖搖頭,這些事情都不可能會有答案,想知道謎底也得回到台灣。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思緒裡時,廣場上的大鐘響了幾聲,她連忙抬起頭,望向大鐘。
「哇!糟了糟了!」
現已兩點整,她和可可蒂夫人約好要在她的辦公室見面,但從這裡到她那最少也要十五分鐘的路程。
暗香站起身子,抓起包包,將手中僅餘的麵包全都丟給鴿子,讓它們一次吃個痛快!
十五分鐘後,暗香上氣不接下氣的奔進可可蒂夫人的辦公室裡。
可可蒂夫人是近五年來巴黎一股新興的時尚勢力,她的一生充滿傳奇色彩,設計和用色都十分的新奇大膽,把女性內心世界的矜持和奔放的矛盾,表現的淋漓盡致。
「夫人,很抱歉,我有點事遲到了。」
可可蒂夫人微笑,「沒有關係,我並沒有等太久。」
聽到她的話,暗香緩緩吁出一口氣,投予她一個感激的淺笑。還好隨性慣了的法國人不會拘泥這些小節。
可可蒂夫人寵溺的望著她,對於這個才華洋溢、個性又十分獨立的東方女孩,她有股說不出的好感。
「Aooma,」可可蒂夫人喚了聲她的英文名字,「今年是你進入里昂藝術學院的第三年,你覺得自己對時裝設計真的有足夠的熱忱?」
暗香內心一凜,一顆心七上八下起來。
她知道,學校若發現學今生沒有設計天賦或設計熱忱時,會軟性建議學生乾脆選讀些較實用的課程,起碼以後還可以填飽自己的肚子,難道她來巴黎打拼四年後的今天,也被歸類為這一類學生了嗎?
但這好像也說不過去,她在學校不管是學科或術科成績都名列前茅,可可蒂夫人實在沒理由說這種話。
「可可蒂夫人,你是不是覺得我沒有設計方面的才華,所以想要勸退我?」
可可蒂夫人微微一愣,明白Aroma誤會她的意思了,她仰頭大笑,「Aroma,你怎麼會這麼想?!你是我教過最有才華的東方學生了。」
「要不然你的意思是——」
她搖搖頭,笑著說道:
「我並不是要建議你轉系,相反的,我一直都很欣賞你那中西合壁、獨樹一幟的設計風格。
我想建議你繼續留在里昂藝術學院念四、五年級,課餘的時間就來我的私人工作室工作。
學校設有獎學金給優秀的畢業生,條件十分優渥,不但提供最優秀的畢業生一年免費住在巴黎,還提供創作工作室,和五千三百多歐元的獎學金。
倘若兩年後,你的狀況還是跟現在一樣好,我將會寫推薦函,幫助你取得這份榮耀,你覺得如何?」
暗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哪!
「你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是嗎?」可可蒂夫人淡然一笑,「那你的意願如何?」
暗香抬起發光的小臉,一迭聲的喊道:「願意我當然願意!」
☆☆☆
踏著輕快的步伐,暗香步出可可蒂夫人位於香榭麗捨大道附近的工作室。
回到家,熙楨剛好要出門。
「熙楨,你要出去啊?」暗香以著流利的法語問道。
「是啊,我要去找朋友。」突地想起什麼似的,熙楨叫了一聲:「啊!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剛才有一個男人來找你耶!他長得好高大、好體面、好有型喔!不會說法語,只會說英語。喂!怎麼沒聽你提過你有這麼一個優質男友?」熙楨又妒又羨的詢問著她。
「男友?」暗香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反正就是有一個男人來找你,從他話中聽來,你們似乎是認識很久的朋友了。」語畢,熙楨看了一下天色,大聲嚷著:「我得快點出門,不然就要遲到了!」話甫落,她像個失了控的火車頭,連忙衝了出去。
熙楨出門後,暗香站在客廳,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實在想不出怎會有男人來找她。
來到法國這麼久。也曾有幾個熱情如火的法國男人或外籍同學追求過她,但她從沒對他們動過心,原因無他,她來法國是唸書和學習的,更何況她以後會回到台灣去發展,異國戀情只會增加她的困擾。
暗香失笑,搖搖首。
半個小時後,門鈴響了。
暗香跑去應門,打開門的那一剎那,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站在門口的,居然是最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嚴殊影!
她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睜著一對錯愕的明眸瞪著他。
「你不請我進去坐一下?」嚴殊影率先打破沉默,雙眼亮熠熠的。
暗香掩住波濤洶湧的情緒,咬住下唇,讓開身子請他進門。
「你怎麼會到巴黎來?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她朝思夜盼的他啊,現在就站在她的眼前……她的心底早已堆了像山一樣高的話想跟他說。
嚴殊影走入客廳,欣賞著屋內簡單的陳設,然後滿意地點點頭。
「你怎麼會跑到巴黎來?是不是因為太想念我?」鼓起勇氣,大著膽子,她直接問出心底深處的疑慮。
「我有個從小感情很好的表妹,最近嫁到法國來,我前兩天抵達巴黎,昨天才剛參加完她的婚禮。」
「喔,原來如此。」低垂的眼,稍稍掩住了她眸底的黯然。
「我答應你父親,來巴黎參加婚禮的時候,會順道過來看看你。」
「喔!那現在你看到我了,可以回去跟我爸交差了。你就告訴他,我過得很好,作息正常、身體健康,樣子一點也沒有改變。」暗香坐到沙發上,懶洋洋的說道。
嚴殊影真的好討厭!大老遠從台灣跑來,一句好聽話都沒有。
看著她噘著小嘴,秀眉微蹙的模樣,站在客廳的嚴殊影覺得好笑,沒想到他一句無心的話,也可以惹得她大發嬌嗔。
是的,暗香的確是變了,她變得成熟又高雅,舉手投足間儘是優雅的女人味,昔日的一頭清湯掛面,現蓄成了一肩飄逸長髮;五官也變得更加甜美,尤其那對烏黑靈動的雙眸,更是隨時都可以揪住男人的心。不知她那張甜美臉龐和那對晶燦雙眸,在這四年間究竟牽動過多少男人的心?
不知怎地,這個想法讓嚴殊影感到煩躁。
「走吧!跟我出去。」他突然向她提出邀約。
「你很大牌、很霸道,四年沒見了,好不容易見了面,招呼的話也沒說幾話,就要人家直接跟你走。」暗香杏眼圓睜,表情頗不以為然。
「暗香,我們又不是今天才剛認識。」他似笑非笑的瞅視著暗香,不知為什麼,每當和她在一起,他總會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輕鬆感,甚至有時興致一來,還會忍不住想逗逗她。
「我們一起出去晃一晃吧!」
「你要帶我去哪兒?」
「帶你去塞納河畔一家餐廳用餐,我們敘敘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