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對林夕的評價是各種各樣的,但行事歷來格格不人的黑白兩道,卻均給了他一個相同的,並且算得上公道的評價。
冷酷!而且是到了冷血的那一種!
與他敵對的人給了他許多莫名其妙的稱呼,什麼"世上最冷酷的刀手"、"狠毒的惡魔"……種種種種,但這些只是江湖閒談!
沒人敢宣稱這其中某一項是出自自己的口中!惟一的一個用來稱呼林夕的封號,也只有"斷魂刀"這個褒貶難辨的了。
但奇怪的是,林夕這個冷酷得近乎嗜血的人,對純真的紫月卻動了真情,甚至為她將五大世家之一的東方世家趕盡殺絕,只因東方世家的少主向冷紫月求婚不成後,竟然在江湖上誹謗"靈女"名譽。這一舉動,更為"衝冠一怒為紅顏"這句話添上了一筆。
而且,一向潔身自好的冷紫月竟然對林夕也頗為青睞,雖無承諾,但林夕卻得以經常進出她的香居,就令人大惑不解了。
這次冷紫月會應允林夕到冥王府觀戰,一樣讓人大為不解。
雖然,這場決鬥從某一方面而言,也是為她而起的。
風易白三人離去後,林夕有一剎那的無語,但一會兒又沉沉開口:"明日我要閉關,今晚你可以與我在一塊兒用膳麼?不喝酒,時間也不會拖得太久!"
很平靜的語氣,但冷紫月卻知道這其中包含了多少希望。很想說不,是因為今晚需要時間來理清自己混亂的心情。
但回眸一望,卻正對上林夕那雙深沉、酷厲卻又癡情的眼眸,便再也無法拒絕,輕輕歎了一聲,她柔柔地道:"好吧!"
欣喜的心情自眼神中表露無疑,但臉上卻仍然是冷冰冰的,得到她的允許並不容易,林夕的唇角即時輕揚了一下,連語氣也彷彿輕鬆了很多:"我吩咐他們準備!"
冷紫月溫柔地低應一聲,心中卻又出現了風易白那深邃溫柔而又略帶憂鬱的眼眸。
他是個謎樣的人物,很難想像冥王府這樣冷酷的環境中會有這麼一個奇特的男子,他與林夕是天差地別、格格不入的,也不知他是怎麼在這樣的地方生存下來的!
是受盡了師弟們的輕慢麼?還是他會勉強自己,做一些不願做的事?但無論是哪種,她都會為風易白心痛。
冷紫月答應前來冥王府,連邀約者林夕也感到驚異。但紫月卻相信自己的直覺,來這兒是會有收穫的,果然,她碰見了風易白,那個她命中的男子。
碰見風易白,將是她此行、也是此生最大的收穫。
很隨意地將一半長髮挽起,另一半垂在肩頭,雪白的臉上戴了個紫晶額飾,與一套淡紫色的衣裙搭配得完美。
冷紫月姿態優雅地為自己梳妝,但也僅限於梳頭,至於胭脂水粉,她一向很抗拒。
而林夕派來服侍她的女弟子梅潔則冷漠地站在一旁。身為老冥王的弟子之一,老十七梅潔是不習慣做侍候人的工作的,但她卻不敢違抗林夕的命令!
帶了兩名丫環,希望能打打折扣,不必親自動手,但冷紫月卻全部拒絕,她根本不習慣讓人動她那一頭如綢緞似的秀髮,何況在她的巧手修飾下,最簡單的髮型也會光彩無比。
梅潔看著她不施脂粉的玉容,微笑道:"冷姑娘真是天姿國色,怪不得能讓冥王傾心呢,冥王真是好眼光啊!"
冷紫月淡淡一笑,裝作沒聽出梅潔話語中潛藏的輕視之意,微笑著應答,閒閒開口:"多謝梅姑娘的誇獎!"
類似於此的話語她聽過太多,因此早已練出了淡然處之的功夫,不會在乎了。沒錯,她是長得弱不禁風,但並不代表她風吹就倒!長得美麗並不是她的錯。不過,以梅潔的身份似乎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話,只要向林夕一提,那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沒見過紫月的人也許會認為她只是個徒有家世的美貌女子。但只要見過她,卻無一不被她的溫柔和優雅的談吐,及脫俗的氣質所迷倒,很少人會對她產生敵意,即使是女人也一樣。
因此,梅潔的表現就有些奇怪了。
"該走了麼?"她站起身,毫不在意地看著自己鏡中的容顏,一向沒有遲到的習慣,因此只要應承了,一向很守約。
她暗自猜想,林夕會在哪兒設宴呢?亭子裡?那是個好地方,只不過初三的夜晚,少了月光是有些美中不足的。
梅潔克制著自己,希望能不傾倒在冷紫月風華絕代的美貌中,卻發現完全不能奏效,她努力在理智喪失前開口:"大公子被冥王打入死牢了,如果你認為他對你有相助之情,請你救救他!"
冷紫月的反應出乎梅潔意料,她急速地轉身,目中閃現出凜然的威儀,卻仍不失優雅:"大公子怎麼了?"
平靜的語氣讓人看不出有任何其他意念,但心內的惶急卻只有冷紫月自己知曉。
冷紫月的反應給了梅潔希望,臉上已沒有故意裝出的平靜:"二師哥與九師哥告發大公子,說他私通囚犯,算是叛逆之罪,因此……"
輕揚柳眉,冷紫月看著她道:"你怎麼會想讓我幫他呢?畢竟我與他只有一面之緣,他的死活與我實在沒多大關係。而且,我如果把你向我說的話告訴了冥王,你猜結果會怎樣呢?"
存心試探梅潔心底的秘密,否則不會說出這一番事不關己的言詞,天知道乍聽這個消息時,她驚到了何種程度。
一抹寒意自心中升起,梅潔不由得顫抖起來,完全沒有了方纔的銳氣,在冷紫月天然生成的高貴氣質面前,她根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遂低聲回答:"本派之內,無人敢質疑冥王的決定,無論是對或錯。至於冷姑娘你的最後一問,我只能說是——百死無悔!"
"你喜歡他?"冷紫月輕問,梅潔是否算得上是情敵呢?青梅竹馬,可能發生的事是很多的。
梅潔無語,這種事怎好承認,更何況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遂低頭道:"冷姑娘,您該去了。"
冷紫月輕盈地向外走去,回頭一笑間,給她一顆寬心丸:"冥王不會殺他的,否則又何必關起他,那不是多此一舉麼?"林夕殺人是不會留待明日的。含笑看著梅潔驚喜交加的表情,溫柔地細問:"大公子在囚牢會有什麼不妥麼?"恐怕他受到額外的傷害。
"應該不會!"梅潔答道,既然大公子不會被處死,別的師兄應該就不敢做什麼吧!
"很好。"冷紫月輕輕一笑,"正如你所說,大公子對我有相助之情,我是不應該忘卻的。晚些時候你過來,告訴我大公子的一些瑣事,讓我想想送什麼樣的謝禮給他,好麼?"
步履輕塵,如行雲流水一般掠過,卻依稀留下了巧笑香風。
※※※
晚宴正設在冥王府中心的一個小亭內,四角上鑲著巨大的夜明珠以作照明之用,因此絲毫不見煙塵之氣。
主人林夕早在半刻之前便等候在此,靜候著佳人到來,並將原本可能在附近乘涼的人群趕了個乾乾淨淨。
"對不起,林大哥,讓您久等了。"輕輕的一聲響起,優雅的冷紫月姍姍走來,臉上帶著恬靜的微笑,顯出如雲一般的飄逸氣質。她極輕巧地坐在桌旁的另一張椅子上,淡然卻甚是迷人的笑,頓時吸引了林夕的目光。
"不,該是我來早了。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眼下新月方出,還未掛上枝頭呢!"林夕低沉道,單獨面對她的時候,總會卸下平日冷漠強硬的氣勢,是從心中隱去,而換上從內到外的溫柔,這是他不樂意為旁人所見的。
冷紫月微微一笑道:"林大哥心情好得很啊!若是別人聽了你說的話,怎麼也不會相信你就是'斷魂刀'林夕呢?"
很少與他獨處,並不習慣他赤裸裸、不加掩飾的溫柔。她只習慣於與別人疏遠冷漠但是有禮的交往。
而林夕對她的特別,總令她感到歉疚,因為不能用相同的一份情回報,感覺上似乎總欠了他什麼似的——儘管他並不在意。
一向都很用心保管著自己的感情,不讓自己輕易淪落,母親被哥哥父親所負的遭遇,在她心中刻下了很深的痕跡,因此,總在封閉著自己。
實際上她並不似外表那麼溫柔可親,而是很難接觸的那一種——這種感覺,林夕其實也很明白。
因此林夕絕不會勉強她做任何她所不願的事,甚至也盡量為她克制自己,不做會惹她不悅的事。
他為她做的一切,紫月都沒有要求過,但林夕卻心甘情願地做了,而且不會讓她知道。
希望博佳人一笑的想法是沒有錯的,但若會讓紫月心中存有感激的念頭,卻是他所不願的,因此,他不願讓她知道。
林夕給紫月的是極度的自由,不僅是行動上,還包括感情上。很難想像凶狠蠻橫並且冷酷的林夕會做出這樣的事——愛紫月,但卻讓紫月完全感受不到拘束與負擔——他只想紫月無意識地感受著。
但其實,這只是林夕的一廂情願。
一些細緻人微的關懷,是不需要用言語來表達的。
紫月是那種很纖細,感覺很靈的女子,林夕為她所做的一切,她不可能不知,因此就更加為難了。
為她做事的人數不勝數,但無一不是為了博得她的歡心,像林夕這樣不求回報地,幾乎是絕無僅有的——如果沒有風易白,在追尋不到今生最愛時,也許,林夕,會是她最後的選擇。
"別人相不相信與我何干?"林夕淡然道,"只要你開心就好!我很高興你這次能來。"凝視著她美麗的眼眸,卻並不探索她內心的秘密,他做了個動筷的手勢,"希望這個冒昧的要求,沒有造成你的困擾。你知道,我無意勉強你!"
冷紫月溫柔地看他:"你是知道我的,我會做我不願做的事麼?你的神情與以往相比有些不對,是對這次沒有把握嗎?"
冷酷的林夕,剛才的一番話在平常是會想不會說的,為什麼今晚會破例?冷紫月心中頓時升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沒有回答,注視著她,並且露出個狂野而熱烈的笑容,王者霸氣在瞬間盡顯無疑:"為我彈奏一曲好麼?"他低吟,溫柔得仿若是花蕊裡的一顆朝露!
沉吟了一會兒,無言地點頭,林夕是極喜歡她的琴聲的。她在林夕準備好的琴位坐下,十指輕撥出悠揚的曲調。
林夕是對此決鬥並沒有太大把握,否則今晚的言行不會如此失常,還例外地向她提出要求,可是,若是如此,又何必要打!莫樂的實力不可小覷。
"對你不尊重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彷彿從樂聲中聽出了她的想法,林夕森然道,眼中更迸發出一股殺氣!如果可以,他要保護紫月一輩子!
探手人衣,取出個黑色骷髏頭,輕放在她掌心:"冥王府弟子見此令如冥王親臨。"他低沉地道,"它有很多禁忌,但有了它,沒人敢對你不敬!"
輕握著它,冷紫月幽幽一歎,被愛,其實也是一種負擔啊!何況這份愛,實在好沉……好沉!
戍時回到房中,梅潔已守候了許久,低聲地致以歉意與謝意,開始進行詢問。基本上,梅潔是屬於冷靜但是沒什麼心機的那一種人,因此在紫月不露痕跡的詢問中,她很快地說明了風易白的一切。
第二日,林夕閉關時,紫月很正常地沒有去送他,只在房中毫無意識地輕撥琴弦,淡如止水的心似乎什麼都想,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想……
問了梅潔一夜,實際上還是不瞭解風易白。那是個深沉的男子,在英挺但是儒雅的外表下掩藏著的是一顆怎樣的心,是無人知曉的。她該怎麼去瞭解風易白呢?
冷紫月無奈地苦笑,眼中浮現了一絲迷茫。她看人一向很準,因此可以認定風易白就是她命中的男子,但可以看穿他的眼眸,卻不能看見他的內心!頭一次想瞭解一個人,她卻有一種無力感。
不要膽怯啊!冷紫月暗暗告誡自己,昨日不是向飛霜詢問了"風閣"的地址麼,不就是想去那兒看一看麼?為什麼不敢去了呢?她想。
突如而來的想法,不禁使她俏臉微紅,但同時也使她下定了決心。冷紫月露出淡雅的笑容,眸中充滿自信的光彩。愛情,是需要把握的!
※※※
"怎麼回事?"
甫見"風閣",冷紫月驚呼出聲,不相信眼前所見。
園子正中擺著一張竹床,遮在樹陰下。而躺在上邊,血肉模糊的竟是前一天所見的俊秀憂鬱的風易白。
而在紫月發出驚呼的同時,一個跪立在風易自身旁的一名絕美少年,已冷冷地拋來一句:"滾出去!回去告訴梅潔,'風閣'不許任何人進人,即使是大公子受傷了也一樣!"
強硬的語氣與冷漠的氣質與林夕如出一轍!但少了林夕嗜血的因子!
若是林夕,該會是不假思索地揮出一刀吧?冷紫月想,雙眉已因眼前的情景而微微蹙起,不理這絕美少年,她匆匆兩步,逕自往風易白的身邊奔去!
而被忽視的美少年則冷哼一聲,準備將這不聽話的女人殺死。
輕按著風易白的手腕,確定他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事後,冷紫月輕吁了一日氣,回頭道:"他怎麼了?"語未畢,隨即就發現凌厲的一掌已向自己擊來!
在冷紫月面前三寸硬生生地停住,絕美少年疑惑地打量她,在知道她的美麗的同時,也得出了另一個論斷——
這女人對大師兄的關心不是假的,原以為她是暗戀大師兄多年的老十七梅潔派遣而來的,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
那一種憂慮,那一種惶急,以及眼中的焦灼與痛惜,並不是可以因為受了委派而呈現的。
而且,這女人不是冥王府的!
"你是誰?"他好奇地問道,語氣中卻仍難掩一絲冷漠。如果她是敵人,不會有膽量和能力到這兒來。
"我是'靈女'冷紫月!小弟弟,他……他怎麼了?"溫柔而焦急地問道,原以為他還在囚牢裡,她才悄悄而來,卻不料見到了這種情況。從懷中掏出一塊手絹,幫他擦去額上冷汗,冷紫月溫柔地歎息著。
他很出人意料地沒有對她發脾氣,但也沒有回答她。
冷紫月不滿地站起身,卻發現這照料風易白的美少年正以毫不掩飾的目光打量她。這目光甚至是犀利的,與溫和憂鬱的風易白完全不同!
很少人會擁有這種天生的犀利,因此給這樣的目光注視著並不舒服!
冷紫月眉角轉過一絲疑問,輕柔地開口道:"你又是誰呢?"瞧他的氣質,不應該是普通的弟子,普通弟子也不會有膽量直呼梅潔的名字!
絕美少年現出一抹粲然的笑,其中卻依舊有著冰雪的氣質:"我是冷焰!"很不恭敬地撥開冷紫月的手,他毫不客氣地道:"你就是冥王帶回的女人?"
冷紫月微微一笑:"嗅!你就是小十五麼?林夕對我提起過你,說是無笑公子把你帶大的,怪不得你這麼關心他呢!"她並不是一個感情容易外露的女人,知道風易白一時半刻沒有危險,也樂得收起緊張的心情清。
對她直呼冥王的名諱感到不滿,冷焰冷冷地道:"我要幫大公子寬衣解帶上藥,你也要守在一邊嗎?"
這冷焰驅趕她的意圖太明顯了,就差沒像方才一般叫她滾了,而且用的法子也實在很絕!換作別個女人,怕不燒紅了臉,飛奔了出去!
但很可惜,冷紫月卻是個例外!雖說是溫柔嫻雅,卻一點兒也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否則也不敢收留受傷且被林夕追殺個半死的白驚天了,況且還為他治傷!
冷焰萬分驚訝地看著毫無去意的紫月,開始毫不猶豫地剝去風易白的衣服,並偷看著含笑不語的"靈女"。最終歎了一口氣,很給面子地給大師兄留下了一層薄褲。
冷紫月輕笑出聲,卻依舊如同所有仕女一般,感激於冷焰中途停止,若是他繼續剝下去,她真不知該把臉往哪擱。
接過冷焰手中的傷藥,她用絲巾為他擦拭傷口,輕輕地,一下又一下。冷紫月的臉上是一片淡然,眉角卻再次輕揚:"林大哥不是只將大公子關進囚牢,並未責打麼?怎麼會……"
冷焰絕俊的臉上湧上一層殺氣:"二師哥將大師兄關進幾百號犯人的囚牢,又給大師哥吃了抑制內息的藥!若不是冥王閉關前下令放大師哥出來,大師哥早就沒命了!"
"毒王?"冷紫月輕輕地問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冷笑一聲:"他想當大公子啊!他自認為年長,武功又強,早想取而代之了,只可惜天不遂他此願!哼!"
"哦!"思索了片刻,將手中的工作交還給冷焰,抽出隨身帶著的紫蕭。《忘情曲》是療傷聖曲,對他會有幫助的!低頭看他英挺俊秀的臉龐,她在他身旁低奏一曲,柔柔地道:"好好養傷,你會好起來的!"
冷焰見她盈盈走出風閣,不由得輕叫道:"你為什麼會來這兒?"
冷紫月輕輕一笑:"也許是為了感謝大公子昨日的相助之情吧!"
雲淡風清地說完,卻聽見了冷焰乍然一句:"大公子也喜歡吹蕭啊!"
蕭聲悠揚……
風易白努力克制著,不讓自己發出呻吟,故意忽視週身傳來的陣陣抽痛,但好看的眉已無意識地緊蹙著,修長的手也已因過分地緊握,而顯得極為蒼白!
他毫無意識地緊咬著唇,任上齒在下唇處沁出血印,彷彿還沉浸在昨夜的痛苦中。
走進囚牢,面對的是一雙雙冷漠的、並且含著敵意的眼睛!
不應該是這樣啊!他傷痛地低吟,雖不會天真地以為付出定有回報,但在對這些人付出了許多之後,卻難以忍受這些憤恨的目光了。
筆直地矗在囚牢之中,任那白衣在風中輕飄。風易白英俊的臉上全是冷意,漠然地看著不斷擊打在身上的拳腳。好痛,好痛,是痛在心裡——
醒來!醒來!不要再想了,他在內心狂喊著……
一雙溫柔的手輕拭著,不是小十五冷焰!那是一雙女人的手。是幻覺麼?那為何每抹一次,痛苦就減少一分,肌肉甚至會因為她的碰觸而緊繃?!
是誰?
心下油然浮出個佳人的倩影,卻隨即又為自己的冒昧猜測而自責不已。
她是天上的仙子,這樣想對她也是侮辱!
感受到這雙手正努力打開自己緊皺的眉,隨後便聽見一片幽遠而清寧的樂聲。睜開眼,卻只依稀見著了一片淡雅的紫裳。
傷,已經好了許多,但渴望的倩影卻未曾再來。
從不知自己也會這麼思念一個女子,無時無刻地,想著那淡雅的紫裳。那究竟是誰,風易白不敢問,但卻有意無意地總在囚牢附近晃悠,知道自己受傷後,"她"總會來這兒。
猜不透她的用意,其實更不接受自己的所為!明知這是一份無望的情。
※※※
"大公子!大公子!"有人叫道。回過神,看見一張年輕的臉龐,"二爺說冷姑娘私入囚牢禁地,調集弟子要殺了她?"何飛霜惶急地道。
而在同一時間,風易白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高速,直奔囚牢而去!
老二發瘋了麼?怎麼這麼做?但他隨即明白,毒王是把對自己的怨恨發洩在這少女身上了。
獨自漫步著,冷紫月竟又走到了囚牢,毫無意識地,只因為這是與他初見的地方麼?
冷紫月淡然一笑,思念,仍是自己單方面的。他有什麼感覺,自己仍舊是絲毫不知。沒料到自己也有陷入單戀的一天啊,想必林夕他們的感覺也是如此吧!
一抹不安湧上了心扉,濃重的殺氣分佈四周,急切地想離開此處,卻發現早已被層層疊疊的人影所包圍。
人潮怒吼而來,手中閃動著刀劍的寒光,令人感到死亡的壓迫,這壓迫讓她無法呼吸,無法思考。絕望之中,甚至忘了骷髏令,只記得高喊出一個名字——風易白!
一個人影破空而來!
陰沉的氣息瞬間遍佈了全場,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顫慄著,大公子何時有了這般懾人的氣息?!
陰沉沉的風易白目光一閃,無比凝重地在空中掃過,俊臉依舊如同千年不波的古井,但眼中的灼熱卻使人無法對視。
冷紫月粲然一笑,雙目幽幽投在他身前,沒有言語,脈脈之時,言語豈非多餘。只是,就在這粲然一笑中,她潛藏的憂愁又不經意露出。她的憂,讓人難過;她的愁,讓人心痛!
目光相對,如火石碰撞一般,誰說要朝朝暮暮,誰說要地久天長!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似人間無數!
以週身洋溢的恐怖氣息威逼眾人離開,風易白溫柔地看她:"你每天都到這兒來?"
"你是在盤問我嗎?"冷紫月輕笑,而風易白則在一瞬間漲紅了臉。
"不客氣。"遲疑地道,如果剛才的眼神不是幻覺,她為何還會說出如此生疏的話?也許,剛才只是虛幻罷了!
不堪匹配啊!自己何德何能,竟敢有此奢想?她是人間的仙子,天上的公主,絕美無瑕;而自己,則只是地獄中的魔鬼!
注意到他眼中的落寞,冷紫月開口:"你怎麼了?"平靜的語氣中有深藏的關懷,而風易白卻未能聽出。
因她平靜的語氣而更責怪自己方纔的冒昧,避開她的目光,風易白搖頭道:"沒什麼。冷姑娘,剛才……是我冒犯了!"
緩緩離去,任身影被落日拉出長長的黯然——不能讓自己再有越禮的舉動了!
看著他遠去的步子,冷紫月疑惑地想著,哪兒出了毛病?剛才不是還好好的麼?那目光,灼熱得甚至讓她感到震撼!可是,實在太快了,一閃而過,便如同不曾發生過一般。
林夕快出關了,憂鬱的風易白想必會更壓抑自己,不問清楚就更沒機會了。
走進"風閣",淡淡地看著他,不理會冷焰詫異的目光,她輕輕道:"我為你奏過一曲,投桃報李,你是否也該為我弄蕭呢?"
彷彿明白了她的意念,風易白緩緩舉蕭而奏。
俗話說笛清簫和,但這蕭聲卻分外的沉重,猶如嗚咽。
冷紫月痛心地聽完,點點頭:"我明白了。"緩緩而去,曲音是瞞不了人的,他的顧慮完全表現出來,"我不會勉強你,正如旁人不會勉強我一般!"語畢又在心中低喃:我會等你——一輩子!
憂傷而平靜地走出風閣,卻意外見著了林夕的身影:"你被圍攻,我會給你個交代。"
"是麼?"從他的眼中看出意圖,她問道,"你要懲罰風大公子?"
以眼神代替回答,林夕沉默不語。
"為什麼?"冷紫月低呼。
"我不在,風易白是當然的領導者,他有責任負起一切,你是我的——客人,他竟然讓你受到了傷害,那麼,他受再大的責罰也是罪有應得!"
"可是,我沒受什麼傷害!"
林夕冷笑一聲,低沉地道:"若你真有什麼不測,他還能活嗎?"
"為什麼你不處罰傷害我的人,反而要對付救我的人?"冷冷地問道,她不想風易白再受到什麼傷害。
林夕沉默了片刻;"把他們讓給風易白吧!"
"為什麼?"冷紫月不解地問道。
"因為……"林夕輕輕地道,"我也聽到了他的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