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什麼答應我的求婚?」他咬牙切齒地問,不是不恨她的淡然處之。
「因為你把俱樂部經營得很不錯。」她依舊說實話。
「這麼說只要任何一個男人能將這家射擊俱樂部經營好,你就嫁給他?」
「差不多吧。」接著她又以一種憾恨的語調歎息,「反正好男人的可信賴度尚不及一把舊式火藥槍。」
許多人會以槍比喻男人,但是會把某個男人貶得不如一把已遭淘汰的破槍,這還是第一次。余東嗤笑,有點佩服那個完全不將未婚夫的自尊放在眼裡的自我女人。
「費叔旖!」方興艾氣得臉色發青,偏因自己行為出軌而說不出半句辯解。
「中午我要去『愛火花』吃飯,沒有預約,如果去得晚就會沒位子。不好意思,我要走了,有事的話給我電話。」反正是對方先給自己難堪的,所以她大可更肆意地將難堪擴大,「啊,我有個小要求。下次和別的女人要做什麼私事的話,能不能在你自己的辦公室或者其他更適合的地方?別告訴我,在我的休息室裡會更有快感。」
這個女人……余東無聲感歎,默默地在心裡同情另一邊已經徹底被壓倒的同性,然後隨滿臉微笑的費叔旖走出俱樂部。
「你究竟介不介意?」吃午飯時他觀察面色如常的她一陣子後,好奇地問。
「什麼?」正在品嚐玉米濃湯的人不解地反問。
「你未婚夫與別的女人在一起。」他補充。
「哦。」她笑笑,明亮深邃的眼睛悄悄蒙上一層薄薄的寂寥,「第一次的時候很生氣,後來覺得自己是個傻瓜,既然不愛他也就無所謂他到底會有多少個情人。」
「現在呢?」見她稍稍蹙起眉的為難樣,他不由感到一絲不可思議的悲傷。
「我是個生意人,所以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比金錢更有安全感。而給我帶來大量金錢的卻是軍火,我成了四大國最大的軍火商。為此,我想我愛上的不是一個男人,而是那堆沒有情感的廢金屬。」
余東笑了,三分的嘲諷,七分的落寞。談不上迷人的眼睛因這份笑意變得莫名滄桑又莫名冷酷,帶著遠超過三十歲年齡的男性魅力。不經意與其對視的人怔愣一下,隨即不著痕跡地移開微微透露複雜情緒的眼神。
「這麼說也許只能證明你還是一個任性的女孩。」
正在吃藍莓蛋糕的人無法苟同地抬頭,接著釋然而笑,問道:「你呢?」
「我什麼?」
「你有愛過什麼人嗎?或者結過婚?」
他搖搖頭,什麼都沒說,只是瞇著眼以微微笑的表情凝視她。
「你是個奇怪的男人。」她無奈地給予一個評價。
「彼此彼此。」
「為什麼說我還是一個任性的女孩?」最終她仍忍不住問。
「只有成熟的女人才會明白男人遠比世界上任何一件物品好許多,因為他們至少知道女人最愛聽哪一種話。」
「哦?舉例說明。」
「你沒發覺嗎?」
「什麼?」她抓不住他的想法。
「你很漂亮,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漂亮。」
他的突然讚美令她一怔,幾秒的時間,她才明白這是一個不怎麼樣的笑話。
「我承認這話我喜歡聽,那麼這就可以證明你是個男人了?」
「還有更直接的方法能證明我是男人。」他低聲輕笑,平凡的五官也不由為之生動的愉悅情緒,「遺憾的是這個方法不適合我們。」
當然明白他所說的方法是指什麼,費叔旖詫異於對方毫不掩飾的說話方式。
「當兵的說話都像你這麼直接嗎?」
「不,我接觸到的士兵基本上都只說粗話和髒話。如果你感興趣,我可以憑記憶為你出一本《髒話大全錄》。」
「*&%#。」毫不客氣的,她低頭立刻罵了句連男人聽了都不由臉紅的髒話。
余東不由睜大眼,隨即不顧慮自己身處優雅的高級餐廳而發出爽朗的大笑。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啊,眼前的女子似乎不僅僅只是軍火商這麼簡單。
第2章(1)
從大型超市購物結束回家時天已經黑了。討厭嘈雜的地方,費叔旖一直像個老太婆一樣對強拉著自己購物的保鏢抱怨。從自己分不清捲心菜與大白菜的糗事開始,一件件,滴水不漏地咒罵了個遍,哪怕是特價區搶購死魚的歐巴桑都沒有她罵得精彩。結賬區排成長龍的隊伍,在人群中追逐的孩子,橫衝直撞搶商品的年輕人,一心兜羅生意的促銷員,滿是腥味的海鮮,雜亂的蔬果區,毫無新意的日用百貨區……幾乎沒有什麼能讓她看得順眼。
「你真這麼討厭來超市?」坐到車內,除了費叔旖覺得得到解脫之外,余東的耳朵也終於能夠清淨。
「我最討厭的地方就是超市和菜市場。」一邊喝著軟包裝飲料解渴,她依然擺著張臭臉。
「我倒是很喜歡,能隨心所欲地買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是件幸福的事。一旦有戰爭,這些唾手可得的東西都會成為緊缺物資。」
戰爭……
不是沒見過那到處是塵土廢虛以及屍體的荒涼場面,費叔旖因回憶中的壓抑情緒而緘默。
「今天的東西夠我們吃用一星期。」同樣不願意想到不愉快事情的人多嘴地補充一句。
「什麼意思?難道我們一星期之後還要再重複經歷今天的事?」她皺眉,沮喪之至。
「對,如果要吃我做的菜。」
徹底無語的人放棄抱怨,她發覺自己的保鏢是個比她這個大富婆更會享受生活的男人。
兩人將車停在門前,提著七個大購物袋準備開門。鑰匙尚未對準鑰匙孔,門卻已打開一道縫。藉著草地上不夠明亮的路燈,他們對視一眼。費叔旖退後一步,余東很自然地將她護在身後,用腳輕輕踢開大門。屋裡沒有開燈,貼牆站著的他們只能依靠室外的燈光揣測裡面的情形。
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情形,然隱約卻聽到一個人粗重的呼吸聲,極為急促不安。余東向身旁人比劃一個「待在原地」的手勢後,以另一人從未見識過的詭秘身影一瞬間閃進了屋子,無聲無息無影無蹤。
「不要動,要不然割斷你的脖子。」刻意放沉的聲音充滿了殺氣的張力,於寂靜的夜晚聽來反而令躲在外面的女主人呼出一口氣。腦子裡迅速閃過會有人夜闖自己宅子的各種可能性,但又無法確定究竟會是什麼原因,確切地說每一種原因她覺得皆有可能。
大廳的燈隨即亮如白晝,照出兩個體形不一的男子身影,一個僵硬地坐在價值幾萬元的進口沙發上,手裡死死抓著一張揉皺的報紙,另一個則英挺地站在其旁邊。
「進來吧,只有一個人。」
聽到警戒已解除,她大大方方地走進去,以一貫回家的輕鬆心態。沙發上被余東用刀刃制住的男人她只見過幾面,並不是什麼危險人物,相反,應該是一個老實的普通公民。
「怎麼是你?」她納悶地問。
已過四十的中年男子挺著發福的脾酒肚,神情悲憤地望著費叔旖,像一頭受傷的獸。
「你們認識?」雖然看出點微妙,但余東握著刀的手勁未松半分。
「也不算是。」她困惑地回答,「他是我們這片住宅區的保安,你放開他吧,應該沒有什麼危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