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心思,他沒有回房間,逕直走到仍舊開著的玻璃門。發現門栓果真已經被破壞,顯然老錢是依靠此種途徑闖入,但……他不解地蹙眉,很快便被某件事實氣得咬牙切齒。紅外線的防盜裝置竟然沒有開,這也就意味著價值幾千萬的保全系統形同虛設,難怪老錢竟可以安然無恙地破門而入。
費叔旖!
無疑只有身為主人的她才會知道這套系統的密碼,也只有她才會忘了如此重要的事。天知道她的住宅不比別家,屋裡的那些武器若真被有心之人獲得,必將引起一場不大不小的轟動。氣歸氣,卻不能打擾她休息的人只能從自己的臥室取出被褥鋪在客廳的地板上。防盜系統關閉,落地玻璃門又沒有鎖,僱主今夜的安全唯有靠他保障。
「還真是倒霉的一天。」嘀咕一句,他認命地打開二十四小時連續播放無聊節目的電視機。
長期處於戰亂的地域,一旦回到太平盛世的南之國,余東幾乎對每一處地方都充滿了好奇與眷戀。琳琅滿目的百貨商城,人擠人的大型超市,以年輕人為主的娛樂城……哪怕是街頭的書報亭以及高級住宅區門前的洗車房,他皆認為是社會秩序安穩的最好證明。然,今天跟隨費叔旖去拜訪的場所卻叫這個久經沙場的大男人退避三舍,甚至有些緊張。
「我以為你昨天晚上只是騙老錢的。」當看到「青港精神治療研究院」的字眼出現時,他便不得不開始被某人折服。
「我是個非常遵守契約的商人,不管是什麼生意。」她自豪地強調。
「你準備直接去見院長,讓他暗地裡整治那個假裝成精神病患者的殺人犯?」他好奇地問。
「我不認識院長。」
「呃?」
「也不認為找院長有什麼用,我查過那傢伙的背景資料,院長不過是他父親的一條狗。」
「既然如此,你還能怎麼辦?」他更為困惑。
「找一個在這裡比院長更有辦法的可怕惡魔。」說到最後,費叔旖也不由皺起眉,一副迫不得已的無奈樣。
「是誰?」
「進去見了就知道。」一點也不想提到那個特屬於禁忌的名字,她帶著余東通過門衛的檢查直奔探視區。
探視區佔了整幢大樓的整整一層樓面,大約有三十間各自隔離的房間。每間探視房約有十平方米大,除了一張桌子與幾把椅子之外什麼都沒有。除去進出的門與通風管道,沒有其他可供空氣流通的設施,也可以說和監獄基本無區別。畢竟這裡面看管的不是普通的精神病患者,七成以上都是犯下重罪的瘋子。
在等待的時候,余東百無聊賴地打量毫無特色的探視間。費叔旖則坐在椅子上以手指不斷輕扣著原木桌面,似乎有那麼點緊張。當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時,兩人不約而同地盯著房門。
「來了。」費叔旖下意識地起身低呼。
門應聲而開,先進來的是穿著白色制服身材高大的男性護理。他略為詫異地掃視房內的兩人一眼,側過身讓出站在身後的人。
余東發誓從未見過像眼前這個青年一般漂亮的人。透亮如黑寶石的眼瞳配以白皙光潔的肌膚,像是一個完美的瓷娃娃。長久沒有修剪的黑髮披散在肩頭,在燈光下散發出幽暗魅惑的光澤,若不是修長筆挺的身姿,幾乎可以讓人誤會他的性別。紅艷的薄唇微上揚,好似在笑,然又帶著一絲殘忍的嘲諷,輕易就挑起了常人容易受挑釁的複雜心緒。他穿著白色的病號服,純得不夾雜半分世俗氣味……可余東視線最終停留的地方是對方手腕與腳腕上沉重的鐐銬。
「我該記得你嗎?我們有多久沒見面了?」一進門,司徒閒的眼珠便骨碌碌地轉個不停,似是興奮又似萬分不安。
「誰知道呢。」費叔旖勉強笑了笑。
「七年零九個月二十天,也就是六百五十五天,一萬五千七百二十小時,九十四萬三千二百分鐘,五千六百五十九萬二千秒。」他露出一個與其容貌非常相符的純真笑容,「我算對了吧?」
「你是個天才。」她恭維一句。
「不錯。」非常理所當然的態度,他轉身又朝站在門口觀察他們的兩名護理笑了笑,「這個女人並不是我的朋友,不過我們以前有過一些關係,我想她有特別的話要告訴我,並不方便讓你們聽見。」
「最多不要超過二十分鐘。」先進來的男護理警告一句後便識相地帶上門,估計兩人會盡責地守在門外。
「我覺得他們有時候比我的舅舅更不講理,至少他不會在我與某人見面時限制時間。不過怎麼說呢?」司徒閒歪了歪他漂亮的腦袋,隨後輕歎,「不能總將活人同死人比較。」
「嗯。」費叔旖曖昧地應一聲。
「坐吧,這兒已經是我的家了,暫時我覺得一輩子住在這裡也挺好。」要不是總游移不定的視線暴露了他是個精神異常者,余東幾乎已確定他又是一個裝成精神病患者逃避法律懲罰的人。
並不想惹出意外的麻煩,探視者很配合地入座,又以眼神示意另一人坐在自己身旁。
第2章(2)
「說說你找我到底是什麼事?我不認為你想把那些連戰爭狂都看不上眼的廢鋼爛鐵硬塞給我,而且你知道我的槍法雖然很準,但最多只能用一把槍殺人,不是炮不是手榴彈,更不是什麼生化武器,只是一把槍……」
「有點麻煩必須請你幫忙解決。」打斷司徒閒瘋狂的絮絮叨叨,她將刊登某人頭像的報紙放在他面前,一字一頓地著重道:「這張照片上的男人今天會進入這間醫院,我要你把他變成一個真正的瘋子,永遠不能走出這裡,除非死。」
「嗯……」他將整張臉都埋在報紙上,隨後緩緩抬頭,像狗一樣用鼻子嗅著報紙上的圖片,「……我記住了他的氣味,他是一個癮君子,一個只會靠錢解決麻煩的可憐小孩,連神都將他遺棄的小爬蟲……散發著死屍一樣臭的腐朽味道……我喜歡這樣的孩子……真的……」
費叔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暗自祈禱這是最後一次見到司徒閒。可是對方卻似乎非常高興見到她,對她給予的任務也非常感興趣。只見他將報紙緩緩舉過頭,又仰首看了幾分鐘,神情幾分肅穆幾分冷峻。
「怎麼樣?應該沒問題吧?」內心產生莫名焦躁的女性再次輕敲桌面。
「為什麼你要選擇他?」他將報紙叼在嘴裡,朝著對座的人眨眨眼睛,「他長得既沒有我帥,也沒有我聰明,為什麼你選他而不選我?」
她最害怕的就是這樣的胡攪蠻纏,用手揉了揉緊繃的額頭,忍受不了地一把扯下司徒閒嘴裡的報紙。後者立刻嘴一撇,眼眶一紅,擺出被欺負的孩子氣模樣。
「為什麼不選我?我比他漂亮,比他聰明,比他更早認識你,為什麼不選我?不選我?不選我?不選我……」
「司徒閒,你找我買槍的時候說過欠我一個人情,現在你必須還。」終於失去奉陪的耐性,她一把揪住瘋子的衣服,狠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