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商人本色,絕不讓你有拒絕的機會,哪怕是思考拒絕的時間。」
「如果從商的條件就是噤菕A我可以現在就拒絕成為你的合夥人。」他淡淡道,拿起調羹嘗口湯,「有一點鹹,好像鹽放多了。」
「有嗎?我覺得味道正好啊。」察覺出他的冷淡,她悄悄皺皺眉,抬頭不著痕跡地回應,「話不要說得太滿,你答應我好好考慮的。」
「可你似乎不願意聽到我的否定回答。」
「這是當然的。」她露出理所當然的神情,「除非我根本沒有邀請的誠意。余東,你知道為什麼軍部這些年來一直願意同我保持良好的合作關係嗎?一是因為我不貪心;二是因為我夠誠意,從來不耍花招;三是因為我知情識趣。」
「你也不要太相信軍部那些高層,一旦和政治扯上關係,你的生意早晚會出現窘境。」見不得她自滿,他忍不住提醒。而話一說出口,他又覺得自己簡直是多舌。
明白對方所言非虛,費叔旖不由收斂輕鬆的表情,苦笑道:「也許吧。幹我們這行基本上都沒善終的,我父親、兄長、舅舅都是最好的證明,所以我母親才會不惜一切代價要讓我們家族從軍火這個行當中脫離。」
顯然他的無心之言戳中了對方的傷心事,余東將舀好的湯端到她面前,朝其微微一笑。
「喝湯吧,少想些無用的事。」
「你這算是安慰我嗎?」她盯著他的眼睛,想要從中找到某種渴望的溫暖。
「費叔旖……」他禁不住輕歎一聲,扭頭避開她的視線,「……如果你要開家餐廳,我現在就可以答應成為你的合夥人。」
「總要給我個理由吧。」她不死心地追問。
「我已經厭倦與戰爭打交道。」他從座位上站起來,為自己倒一杯熱咖啡,「我想回南之國,哪怕回來就是做一個無聊男。」
「為什麼?」
對於不放棄的她感到些許不耐與惱火,他啜口咖啡冷冷道:「因為平凡的溫飽生活遠勝於殘酷堅苦的戰場,這是普通人都有的常識。」
「但是沒有戰爭的話就不需要軍火,這是我的常識。」她的瞳眸一瞬間黯淡了,自嘲道,「看來我的常識與普通人的確有很大的差距。」
「啊。」他毫不留情地附和。
於是她定定地望著他,窗外的陽光照射進來,令其產生一種頗為荒謬的感覺——彷彿他們已經一起生活了很久,一同坐在這裡吃著他煮的飯菜一同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有些不可思議,她說不上為何自己竟忍不住感動起來。為掩飾內心彆扭的心思,她繼續埋頭大吃。
以為是自己說得過分了,余東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獨自喝著溫咖啡,雙眼眺望著窗外的景色,心緒似乎隨風飄遠了。
「有訪客來了。」聽到客廳裡有腳步聲,他提醒另一人。
「嗯?可是大門是鎖著的。」費叔旖詫異道,「今天你有出去過嗎?」
負責保安的某人立刻迅速地起身躲在門後,而女主人則放下手裡的碗筷,一臉不樂意地看著擅自闖入其地盤的來訪者。
「是你?」看清來人,她的表情不免又難看了幾分,「我竟然忘了你有我家的鑰匙。」
「我想和你好好談談,前些日子你都不在家。」方興艾笑得格外勉強,為其英俊的相貌大大打了折扣。
「我想我們沒什麼好談的。」她冷笑,「你不是已經把俱樂部銀行賬戶上的流動資金全都取走了嗎?那可不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也夠補償你這些年所付出的心血了。」
被她一語戳中來意,他不由咳嗽起來,蒼白的臉露出不甘的憤怒。
「不光是俱樂部,這些年你做的哪一單生意我沒幫忙?費叔旖,我取走的錢對你所賺的天文數字而言簡直是九牛一毛。」
「有哪一單生意你沒抽取百分之十的提成?」她反問,眼裡滿是對他的鄙夷,「方興艾,我阻止洛克殺你已經做得夠仁義了,不要再讓我看見你這副貪婪的嘴臉。」
「我們還可以繼續合作的,叔旖,這些年我們不是合作得很好?」知自己理虧,他克制著怒火低聲下氣地遊說,「這次我會私自去找洛克只是一時利慾熏心,以後絕不會再犯。當時你救我,我就知道你對我還有感情。」
感情?她對他什麼時候有過感情了?她為他的厚顏無恥深覺離譜,不禁嘲笑道:「別誤會,我之所以救你只是因為想把欠你的全部還清,從此以後可以形同陌路。」
「我們還有婚約的。」他打出手中的最後一張王牌。
「哦,又沒有結婚。而且即使結婚了,要辦離婚手續也是非常方便的。」她無所謂地聳聳肩,「在波吉亞時我們就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費叔旖!」他吼道,高大的身形朝她直撲而去。
「不要激動,方先生。」一邊旁觀的余東一伸手就拽住了闖入者的脖子,一抬腿又踢中其膝蓋,將他壓制在地。
「別忘了是誰僱傭你的!」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方興艾慘呼。
「可付我薪水的是你面前的這位小姐。」他微笑,理所當然的口吻,「為了我真正僱主的安全著想,請把房門鑰匙交還。」
「費叔旖,你若不與我合作你會後悔的。你以為軍部那些人非你不可嗎?你舅舅一死,你也就失去了一頂保護傘。雖然這些年你一直盡量不讓我與他們接觸,可是我仍組織起了一張關係網,只要我們還像以前那樣,一定會賺到更多的錢……」
錢……她可不是因為錢才選擇販賣軍火這條路的,父親留下的遺產已經讓二十歲未滿的她成為千萬富翁。懶得同無法溝通的人再浪費唾沫,她起身推開椅子,輕描淡寫地拋下一句「再也不見」便離開廚房回臥室。
「費叔旖,你會後悔的!」他眥目看著她高挑纖瘦的背影,大聲詛咒,但當喉嚨感覺到冰冷的刀鋒時便不由得噤若寒蟬。
「把鑰匙給我,然後離開,方先生。」余東仍舊維持著禮貌的微笑模樣,只是手指略略加了些力道。
痛……膽怯的人根本不敢反抗,乖乖交出東西後,一臉屈辱憤恨地落荒而逃。並且邊逃邊回顧,表情陰狠地威脅道:「余東,總有一天我會找你算賬。」
找他算賬?就算以後能找得他,怕是還要有膽才行吧。他深感好笑,因對逃跑者的輕蔑。
「終於走了。」費叔旖從臥室走出來,「本來以為他既然拿走了俱樂部的錢,應該不會再回來找我才是,沒想到竟可以不要臉到這種程度,還真是讓我佩服。」
「你偶爾的脫線也讓我很佩服。」他將沒收到的鑰匙扔給她,諷刺道,「如果是我,我會找人將他殺了,一勞永逸。」
「啊……」她皺眉略略斟酌,「……殺人滅口不是一個商人該做的事,軍火商也是商人,我可是有著最基本的道德和法律觀念的好市民。」
為她與其身份不符的基本觀念深深吸一口氣,他冷笑,隨即走回廚房收拾餐桌。
「生氣了嗎?」她追在他身後,多少有些討好地問。
「你們的事,與我無關。」
「哎呀,這麼說也太冷淡了吧?畢竟我和他已經成為過去式了,未來是屬於我們倆的。」
「我並沒有答應同你合作。」他渾身透出淡淡的拒絕味道。
「是嗎?」一句話就澆熄了她的玩興,費叔旖不無失望地看了一眼他面對洗水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