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精神病患者,你才是。」
「你說這句話倒讓我想起酒鬼從不承認自己會喝醉。」她好氣又好笑地挖苦。
「小叔旖,現在除了我已經沒有別人能救你。留在我身邊,無論是政府還是軍部目前都不敢動我。」已經在精神病院待了數年之久的年輕人眨眨有著長卷睫毛的雙眼,「我是惡魔中的惡魔哦,沒有人能動我一根寒毛。」
「謝了,我說過我不會和你一起住精神病院。」她微微一笑,「所以如果軍部一定要殺人滅口,那麼這次也許是我最後一次看你。還有,你究竟從哪裡知道我同軍部決裂的事?」
「秘密。」沒有一分鐘能坐安穩的人從椅子上跳起來,開始在房間中來回踱步,「哎呀呀……哎呀呀……」
被他走來走去的身影晃得頭暈,費叔旖歎口氣,有時真不明白司徒閒好端端的為何要將自己搞得如此神經兮兮。
「既然你過得不錯,我也不多說什麼,但願下次能再見。」
「哎?你要走?真的不考慮留在我這兒嗎?」如驚弓之鳥般轉首看欲起身離去的友人,司徒閒哭喪著一張臉。
「你願意一輩子當瘋子,我不行。」她語帶惋惜,如果這次真的是劫數她也認了。
「如果我告訴你那個出賣你的人要求我保護你,你也不考慮一下嗎?」司徒閒的眼光透露出幾許知曉一切的狡詐。
一時沒有理解對方的意思,半晌費叔旖才從怔忡中清醒,冷靜的表情漸漸浮上詫異。
「余東找過你?」
「秘密。」信奉神秘主義的瘋子又換上一副嬉皮笑臉。
算了,就算余東同司徒閒之間因她有什麼協議又怎樣呢?那個人是想要彌補什麼或者僅僅是後悔?她已經不願去分析。她相信他們已經不會再有任何交叉點,哪怕近在咫尺,結果卻仍如同遠隔天涯。
她聳聳肩,表示自己全然無興趣,一邊將內心掀起的波瀾不著痕跡地壓制住,一邊淡然地同有所期待的人道別後走了出去。
「傻瓜叔旖……」司徒閒望著白色的門闔上,輕罵一句,一向沒有感情的漂亮眼瞳流瀉出無奈的悲傷。如果說他之所以尚未決定毀滅這個世界,究其原因只有一個——他希望自己唯一在乎的某人能夠好好地活著。
「彭!」一聲巨響震得屋子簌簌發抖。接著火警的鈴聲此起彼伏,響徹整片病棟樓房。向來反射神經勝過常人許多的司徒閒臉色一白,隨即就往門外沖。
「對不起,您不能……」一直監視他的兩名護工伸手欲攔,卻被他毫無預兆地一人一拳擊倒。他們無論如何都未曾想到一直鎖著患者的精鋼手銬與腳鏈竟會在剎那間被對方如同兒戲般輕易掙脫。
神擋殺神,遇佛殺佛!
司徒閒不是一個普通的瘋子,司徒閒不是一個一般意義上的精神病患者。他擁有幾十億的資產,他身上流著舊貴族們才有的奇怪血統,最重要的是他同四大國政府都或多或少有著眾多項目的合作關係。費叔旖總是說司徒閒是瘋子,而一個瘋子在精神病院所做的任何舉動都不是常理可推斷的。因此當這世上最有錢的瘋子發了狠般拚命奔向發生爆炸的停車場時,已為突發事件亂成一鍋粥的院工們全部忘了要對忽然失控的危險人物採取任何措施。
「讓費叔旖小心點,據我對軍部的瞭解,他們不會輕易放過她。」前不久余東曾經要求他勸導那個總是自信過頭的軍火商。
「混蛋!」不知是詛咒操縱暗殺的幕後人物還是自己的一時大意,司徒閒遠遠就看見火勢沖天的停車場,也看見某個俯身躺倒在地一動也不動的熟悉身影。
如果費叔旖死了,他就讓全世界為這個女人陪葬!
當司徒閒抱起不省人事的費叔旖時,院方無人敢阻止。
當司徒閒開飛車送費叔旖去醫院急救時,院方已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唯有眼睜睜地望著其飛速疾馳而去成為一個點消失。
只能說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卻又是如此的理所當然。
費叔旖迷迷糊糊地醒了,發覺自己渾身一陣冷一陣熱,難受得牙齒直打顫。腦袋鈍鈍的,想起些什麼,瞬間卻又是一片空白,身體無法動彈,四肢同樣無力。很久以後,她才想清楚自己估計是在醫院,死裡逃生,如此難受多半是手術後麻藥的藥性正在逐漸消退。
「高興嗎?你還活著。」
聽到有些尖銳的嘲諷,她朝著聲音的方向努力睜眼,卻只能瞧見一張模糊的臉。想要說什麼,可乾涸的喉嚨發不出聲音。
「不要動,你渾身都纏著紗布,同一個木乃伊差不多。」明明是成年男子的聲音,卻因其特有的尖細令人聯想到尚未發育的少年。還有那神經質的笑聲,帶著使周圍氣氛變得不安的詭異,「如果我就把你這樣藏在家裡的貯藏櫃裡,你說這是不是個好主意?」
他握住了她的手,因麻藥的關係她卻無法感觸他手指的濕冷滑膩。
「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司徒閒,我還沒死呢。」反駁的話在大腦裡轉了轉,可惜無法說出口。
「你想說什麼?」看見她露在繃帶外的唇微微張開,從精神病院衝出來的瘋子輕笑,「你現在什麼都不能說,還是乖乖聽我說吧。可憐的小叔旖,為什麼不聽我的話留在我身邊呢?我說過和我在一起就會安全的。」
誰會想和一個瘋子一起住在精神病院?如果可以,費叔旖會翻個白眼。
「不過你放心,你雖然渾身都是傷,但四肢健全,再過些日子應該就能風光出院了。」他的手指沿著她纏著繃帶的手臂爬上她的臉,輕輕彈幾下,「我通知了你的家人,你母親不願意來,說你自食惡果,也不允許你妹妹來醫院。你兄弟現在在國外,最快也得明天到。可憐的叔旖,你看,親人都不可靠,關鍵時刻還得我這個瘋子照顧你,就像那時候沒有親人照顧的我只能得到你的幫助……」
只能默默聽的人忽然感到心臟一陣狂跳,即使無法正常思考,可她仍意識到司徒閒接下去要說出一些一直以來被隱瞞的秘事。
「這次是方興艾與軍部聯手干的,想要置你於死地。你心裡應該明白,不願同方興艾合作的你對他們而言就像是一根紮在心頭的刺,不拔除就無法安心。不過不用擔心,我會幫助你的。對,我是惡魔,無所不能的惡魔……」一陣得意的笑聲之後,敘述再次繼續。
「小叔旖,我要為你做一件事來報答你對我的恩情,從而為我們淒美的愛情做一個了結。」
聽到這兒,成為瘋子傾吐秘密對象的人忍不住又顫抖起來。
「格格格……你覺得要是把方興艾的肉一片片割下來烤著吃怎麼樣?一旦沒有他,軍部就沒有了第一後備人選,也許願意放你一馬等到有合適的機會再同你合作。」
她只需要活命,至於合作就免了吧……費叔旖想勸司徒閒省點力氣乖乖待在精神病院發呆,遺憾的是此時她只能閉嘴。感覺有柔軟的東西輕輕觸碰了自己乾裂的唇,應該是對方總是噤菑ㄟ悸獐L,接著耳畔拂過若有似無的呼吸。
「再見,小叔旖,為了這世上我唯一愛過的人,我要送你一份禮物作為我們再不能相見的餞別。你喜歡那個惡魔吧,余東?放心,我相信他對你也並非毫無情義。」
司徒閒氣息遠離的同時,他的手也抽離而去。那毫無留戀牽掛的遠去腳步一聲聲堅定得似踏在傷者的胸口,她費盡全身力量卻只蠕動了幾下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