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你別瞎忙了。」雪漣不忍看著蕊兒汗珠一顆顆的滴下來。
「可是,奴婢覺得好悶熱,大伙趕路趕了一天,也都累了。」蕊兒一手煽風,一手忙著自己擦汗。
從興樂宮到勁鷹王朝境內,須經過荒漠,至少要六十天的路程。勁鷹王若來回一趟將超過百日,是故,他才會派遣左使快馬加鞭,重禮以待的前來迎親。
在顛簸的路上委實難行,加上天氣燠熱,更教人間渴難耐。尤其是經年累月在皇宮生活的婢群們,極少受這樣燠熱顛簸之苦,一路上走走停停,已延緩了既定的行程。
雪漣拉開布幔,望著一片廣闊無邊的沙地。
「咱們常常休息,不知金尉大人是否介意?」
「哎呀!公主,咱們是女兒身,而巨你將來貴為一國之後,金尉大人會體恤你的。」蕊兒說完,便欣喜的往外叫著:「護衛大人,我們公主體恤。各位奔波趕路,請金尉大人及眾官兵休息片刻。」
金尉是勁鷹王最信任的左大將,他自知此行身負重任,看著趕了一天的路,卻未到達預定地,心中不免猶豫,卻又不好拒絕。
「好吧!但是公主,我們不能停留太久,否則就無法在黑夜前到達黎波凝紮營。」
黎波凝是這片大漠之地的一處綠洲,紮營當然是選在有豐沛水源之地才好,雪漣當然明白這道理。
「金尉大人,別休息了,我們繼續趕路吧!」雪漣顧及全隊人馬的夜營,只好作罷。
「是!」金尉大人聞言,立刻加速到前方探路。
金尉知道雪漣公主並不想為難身負重任的他,六十天的路程,對身手矯健又常在沙地裡奔波的士兵們來說,並不難行,但對於在宮中養尊處優的一批宮女侍婢,的確是吃力許多。
雪漣公主雖貴為一國公主,這一路上非但沒喊熱叫累,也沒有顯現公主嬌嫩柔貴的一面,倒是經常體恤她的一千侍從婢女而停車休息,這教他打心裡對來來的皇后多了一份敬佩,也對她的體諒心存感激。
金尉知道雪漣公主答應和親是為了維繫兩國的和平,她此去對勁鷹王的意義非凡且重大,正因為他身繫重任,更不能出差錯,一心只想將雪漣公主平安的護送回勁鷹王族,這樣對他的王才有所交代。
「可是公主……」蕊兒不捨的央求。
「蕊兒,在一片不毛之地休息,只會耽擱大伙的時間,早早到達黎波凝,我們可以早點休息,難道你不想早點到那片綠蔭林地休息?」雪漣沒好氣的對她眨眼。
「公主顧慮的是,蕊兒聽公主的便是。」蕊兒知道公主平常雖嬌蠻,但仍識大體,霎時緊閉著嘴,不敢再發一言。
此時夜幕低垂,寒風捲士,塵沙飛揚,大隊人馬在蒼茫的沙地裡,點著燈繼續趕路。
「公主,前面五里處,就是黎波凝了!」金尉朝著前方不遠處,向雪漣公主說道。
「太好了!金尉大人,那麼勞煩你領路了。」雪漣期待著潺潺的水流聲,
「是!」金尉快步急行,希望能早點完成任務。
向東再前進一里,後方突然傳來一陣陣震天便響的廝殺聲,由遠而近的朝車隊而來。
金尉陡然察覺事態不對,即刻向雪漣公主稟報:「公主,你和眾侍女先往前行,我和護衛們壓後解決這群盜匪!」
雪漣心一驚,在一片黑暗的沙漠之地遇到大批盜賊,頗令她擔憂。
「金尉大人,請小心!」
「公主放心!」在荒漠之地,遇過劫匪已不是第一次了,他自信足以應付。
金尉帶領十數名護衛,往後迎戰。
一群盜匪頭蒙黑布,只露出眼睛,手持弓刀,殺氣騰騰的與金尉的人馬交鋒。
在黑暗的沙漠中,四顧蒼范,兩隊相接戰況激烈,盜匪數量之多,攻擊招數之猛,令趕路疲倦的護衛士兵們漸感無力。
金尉大人雖然戰績輝煌,驍勇善戰,但是,這幫盜匪凶狠異常,狡猾詭詐,令他無暇顧及雪漣公主及其一行人。
廝殺到最後,護衛們人馬漸頹,金尉已勢窮力竭,逐漸潰敗。
幾名盜匪乘隙往前追殺馬車,恣意的放火燃燒裘車和騾馬。大火在狂風肆虐下,燃燒的更為猛烈。
一箱箱的珠寶金飾、絲絹綢緞、珍品玉器,霎時全被這群劫匪恣意搶奪,蹂躪踐踏。
「哈哈哈!辛苦了大半輩子,還沒見過這些珍寶奇玉哩!」盜賊們個個狂笑,滿足的搶奪散亂」地的瑰寶珍物。
「啊,救命啊!公主!」被攔截裘車的侍婢,慌亂的下車四處竄逃。
在最前面的雪漣,見婢女們紛紛往前奔逃,而盜匪竟如此猖獗狂妄,她再也忍不住的要挺身而出。
「公主,稍安勿躁啊!」蕊兒驚悸的拉住雪漣。
「蕊兒,你看那幫盜匪人數眾多,個個凶狠猛悍,我再不出來幫忙,金尉大人他們會有危險!」雪漣眼看護衛士兵們已無力反擊,金尉大人再與他們僵持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可是公主,你若出了什麼差錯,那我和金尉大人怎麼跟勁鷹王交代?」蕊兒實在不敢擔負這個重任。
「蕊兒,都這時候了,還談什麼差錯不差錯,咱們坐在這裡也是等死,不如想想辦法,看怎麼殺出重圍。」雪漣顧不得這麼多了,她跳下車,拿著事前準備的弓箭背在背上,躍上馬去。
「公主——」蕊兒聲音微微顫抖著,她哪來的力量殺出重圍,她逃命都來不及了。
「蕊兒,你帶著幾名逃生的婢女,往黎波凝躲藏,我會再過去與你們會合的。」雪漣公主丟下一句話後,便奮不顧身的往後殺敵。
蕊兒知道雪漣公主的個性,她不會僅顧及自己的安全,棄他人而逃離,這違背了她仁善愛民的本性。
「公主,千萬要小心!」看這廝殺紛亂的場面,蕊兒為她擔心著。
當雪漣一出動,立即連殺了數名擄人的匪徒。
她在遍死屍的沙地中找到疲於奔命的金尉大人,雪漣順勢幫他射殺一名意圖暗殺他的盜匪。
「公主!」金尉看著雪漣前來搭救,大為驚愕。
「金尉大人,我來幫你。」雪漣關心的趨前。
「公主,你自己要多加小心!」金尉很感激她上前救他一命。
所有的盜賊一見到雪漣,更是為之振奮,因為上級有交代,如果取得雪漣公主的頭顱,即重重有賞。
但雪漣坐在馬上那美麗迷人的姿態,令他們垂涎三尺。
「我先上,她這麼美,不活捉她先玩一把,死了可惜!」他們見狀,爭先恐後的躍躍欲試。
雪漣一聽兒他們狎褻的言辭,不加思索的抽出背上的箭矢,奮力射出一箭,精準無誤的射中那盜賊的舌根。
她這一箭,讓眾賊不敢再小顱她。所有的盜匪於是聯合起來,手持弓刀,將她和金尉團團包圍。」
正當盜群們猙獰的面容、狂妄的佞笑,朝她繞著圈子時,雪漣和金尉背抵著背,也跟著他們移動身子繞圈,雙方嚴密的僵持著。
她正不知該如何突破他們密實的防守時,前方的匪徒先行攻擊金尉,金尉一上前,雪漣後方失去防衛,盜領則趁勢快速反擊,刀刃毫不留情的往她背上劃去。
「公主,小心後方!」當金尉注意到這一擊時,已來不及替她抵擋。
「啊——」雪漣驚呼一聲。她背上的箭筒順勢掉落沙地,箭桿全都散落一地。
她的裘衣霎時裂開,明顯的滲出鮮血,立刻染紅了後背,她頓覺腦袋昏沉沉,失去了意識……
為首的盜領冷笑出聲,正要乘勝追擊再補上致命的一刀時……
一枝猛而有力的火箭,強勁無誤的貫穿那盜領欲攻擊的手臂。
「可惡!是誰壞了我好事?!」盜領手中的弓刀掉落在沙地上。
當盜群們怔仲驚恐著這來勢洶洶的箭矢,是出自何人時……
火箭如狂猛雨勢般,此起彼落的射中圍圈的盜匪,他們見來者銳不可當,一個個抱頭竄逃……
順著火箭的方向而來的,是一支聲勢浩大的強挈軍團,他們身著鐵甲裝備,個個身精體強,所到之處像刮起一陣暴風般,塵士漫天飛揚。
那為首者拔起一名盜匪手中的弓刀,肯定的說:「這些人根本不是什麼盜賊,他們手中的兵器是出於北霸族官府之中!」
哼!北霸族的官兵竟自己佯裝成盜匪,乘機奪皇物、劫財車,可謂上樑不正下樑歪,膽大妄為至極。
這些狗官盜民也許是憎恨北霸王的荒淫無道,才憤而偽裝成這般盜模賊樣,搶奪皇親寶物。
「留下活口,帶回審問!」為首的人發出命令。
「感謝這位將軍!黎波凝還有侍婢等待救援。」金尉大人扶著已昏厥的雪漣公主,向那為首之人道謝。
首領的目光炯炯有神,不怒而威的跨坐在馬上,腰間繫著一把亮照照的彎弓,那剛強挺拔的英豪威姿,儼然是一副君臨天下的雄偉氣勢。
「她還活著嗎?」他利落的下馬嗓音透著一抹冷意,讓人難以猜測他的用意。
「她背後有刀傷,深及骨髓……」金尉難掩鼻酸,不捨的說著。
他臉色明顯的一沉,金尉看不出他表情是焦慮、痛苦,抑或是關心……
皇甫焱龍看著雪漣背後的刀傷,心竟有一絲不捨,他快速的將死屍的衣服撕裂,白布裹住她血流不止的背脊,為她捆綁止血。
皇甫焱龍說服自己,救她是因為自己滿腔的仇恨,還要她加倍的償付,她還不能死!
金尉看著他對雪漣公主的關懷,心中大為鬆懈……
他細心的包紮好雪漣的傷口,以柔軟的裘毯裹住她的身體後,便一手攬抱起她,小心地躍上馬背,讓她緊依在他胸懷,便往回疾馳。
「將軍,你要帶她去哪裡?」金尉右腳受傷,卻不顧疼痛的追逐著。
他到底是何人?為何就這樣帶走公主?金尉焦慮漸漸拔高。
「你不能就這樣帶走雪漣公主!」金尉無法想像雪漣公主被不明人士劫走,後果將會如何。
金尉不甘的在奔騰的馬蹄後鍥而不捨的追著,但他一顆忠誠護主的心仍舊無法戰勝右腳的疼痛,終於,他無力再支撐,整個人臥倒在沙地裡。
「公主!」金尉望著遠去的身影聲嘶力竭的叫喊著,留下的僅是滾滾沙塵,遍地的死屍,荒亂的烽火和狂風呼嘯的聲音。
★★★
一陣馬蹄狂奔的聲響,伴隨著全身撕裂般的痛楚漸漸襲來,雪漣睜開迷濛的雙眼。
天色泛白,四周依舊蒼茫,她的身上裡著一條柔軟的裘毯,但是身後卻傳來一種似曾相識的草原沙士味。
她清楚的意識到自已正跨坐在馬上,身體緊依著一座厚實寬闊的肉牆,她猛地抬頭往後瞧……
是他?!
那雙令她日思夜想的深沉黑瞳,那個偷窺她沐浴,還肆無忌憚親吻她的無恥之徒。
「是你,你這土匪!你要帶我去哪裡?」她一聞到草味混著沙塵的氣味,一種熟悉感隨之襲來。
他到底是誰?為河總是莫名其妙的出現,又為何總是無端地填滿她的思緒?
那群夜襲的膽大妄為之徒,難道與他有關?而且那日在湖畔遇上他,不也是在荒蕪無人的郊外。
雪漣越想越不對勁,她觀前望後,發所有的人和隊伍都不見了。
莫非他真是出沒在沙漠中的盜賊,昨晚那怵目驚心的殺握掠奪,都是他唆使的?現在,他還擄著她,他到底居心何在?
「你到底是誰?要帶我去哪裡?快放我下來!」她朝著他大吼。
「你沒有資格來問我這問題。」他冷沉的笑道。
昨夜他快馬加鞭,一路上他還擔心著她的傷勢,現在見她由危轉安,他的神情倏地恢復」貫的寒酷。理智不斷告訴自己,她是北霸王的女兒,是他深惡痛絕的仇族之女!
沒有資格?這是什麼意思?雪漣不解地想著。
「我貴為堂堂的一國公主,為河沒有資格問你?難道要我等到人頭落地,才能問你?」雪漣對他的回答不以袞然。
「人頭落地?如果你就這樣死,那就太便宜你了。」他面無表情的繼續趕路。
雪漣心生不解,他們素不相識,既不知他的來歷,也不知道他的姓名,為何他總是冷言相對,對她處處顯現敵意。
況且,她無法忍受他對她的漠視和冷酷,自她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人敢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
陡地,她憤然的勒住韁繩,閃電立即停下來,她的身體因為這樣的緊急停蹄而撞人他懷中,背部傷口的撕裂感,令她疼痛發顫的激出淚水。
「啊——」她輕喊出聲。
「怎麼?」他抓住她的肩頭,使她面對他。
他就是要她痛苦,看她這副吃痛的模樣,令他有種報復的快感。這二十一年來,他的痛,比她背上的疼痛,要痛上千倍、萬倍。
這全都怪她父親,誰教她是北霸王的女兒,誰教赫連穆烈讓他國破家亡,這全都是她父親咎由自取。
他發誓,他所受的仇痛,要加倍的從她身上要回來。他要讓北霸王的至愛,嘗盡撕心裂肺的切膚之痛。
雪漣感受到他的黑瞳罩上一層冷颼颼的寒意,嘴角卻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殘戾之氣。剎那間,她頓覺有如芒刺在背,如坐針氈般難受。
「你劫財挾人,到底有什麼目的?」雪漣背上疼痛不堪,心中卻翻騰著未來不可預測的驚惶。
她是這般的靠近他,近得可以感覺到她的呼吸——他攫住她細緻的下巴,目光炯炯的巡視她那美得無懈可擊的姿容。
「沒想到北霸王,竟有你這般絕美出色的女兒。」
他沒忘記那日在湖畔,她裸身沐浴的情景,更沒忘記,在河岸邊與她熱情熾烈的一吻。
「既然知道我是北霸王的女兒,你還敢挾持本公主!」她杏眼圓睜,氣勢如虹的瞪著他。
他朗聲大笑,沙啞的聲音裡,明顯的透出輕蔑的意味。
「我皇甫焱龍這一生,只為復仇而生,以興邦立國為本,我燒燬你們的皇宮,滅了北霸王朝,殺了眾人誅伐的狗官,囚禁你的父皇國戚,這樣,你認為你仍是那尊貴非凡的公主嗎?」
她的腦門轟然一響,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望著他。
皇甫焱龍?他到底是何方神聖?他究竟有什麼力量來剿滅北霸王朝?
「你滅了我北霸王朝?你究竟是誰?」她氣若游絲的輕道。
「我正是二十一年前被你父王所破的天龍族人,皇甫焱龍!從今天起,所有北霸族人皆納人我天龍族下,你的身份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你是天龍族的俘虜,記住你新的身份!」他緊抓她下巴的手指,輕薄的揉捏著她細嫩的肌膚,他那寒徹入骨的話語,字字句句如鋒利的刀刃般,直接刺人她的心房。
其實,雪漣可以承受這樣的打擊,打從她父王不理朝政,以致眾叛親離後,她便對這日的到來心有所感。
「既然北霸皇室是你深惡痛絕的族群,你何不一刀把我給殺了!」如果死在他刀下,那也」了百了,不用受盡羞辱,她別過頭去,拒絕面對他。
她竟無泣血漣洶的悲慟,也無涕泗滂沱的求饒,反。而視死如歸,這有別於皇宮內的大群俘虜。
他期待看見她身心倍受煎熬後的哀痛悲泣,並在知道她新的身份後,會對他淒嗚求饒——
但,她沒有!
她默然地吞下亡國之痛,堅強的顯現她韌性卓絕的傲氣,這令皇甫焱龍微微震懾。
皇甫焱龍冷靜的思緒不由得被她鎮靜堅定的情緒所牽引,他深深的思索著到她何以如此故作鎮定?
雪漣腦中閃著一死的念頭,國亡家毀,恍如隔世般,已無戀棧生命的必要,她意圖咬舌自盡。
果然不出他的預料,皇甫焱龍的手指迅捷點住她的穴道,止住她一心求死的念頭。
「我說過,絕不讓你稱心如意的死,更何況,你父親還在大牢中,難道你不關心自己父親的死活,也不想再見他一面?」他表情冷冽,雙眼微瞇的進射出令人不寒而慄的冷光。
他的目的尚未達成,不能讓她就這樣魂歸西天,他要慢慢的折磨她、屈辱她,讓赫連穆烈受盡苦難,讓他嘗盡失親滅族之痛!
雪漣的表情猶豫了一會兒,原以為和親政策可以挽救這個病人膏盲的國局,卻沒想到,才出城不到一日,已成為天龍族的階下囚。
她的確在意老弱的父王,她不在乎自己成為一名俘虜或女奴,但是,她父王日漸孱弱的身體,如何能承受得了亡國滅族之痛呢?
縱然他是一個萬口唾謗的霸王,但,終究是對她疼愛有加的父王,她怎能棄他於不顧!
「我的父王呢?」她全身優住不動的想知道父王是否還活著。
「很快你就會和他見面了。」他冷硬的音調中,毫無憐惜之情。
如果父王還活著,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就這樣孤苦無依的受刑、受辱
她背脊挺直,決定與父王榮辱與共,心中卻不由得泛起一絲比背傷還疼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