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盲目的釣魚式的找法一點效率都沒有。他抬手擦汗踏上自己住處的階梯,打算稍作休息後再和查克聯絡。
「你會在哪裡?」他自言自語道,「不應該悶不吭聲一走了之,你還有黑帝斯啊」。一邊低喃,他一邊拿出鑰匙開門。
鎖與鑰匙——如果李斯和他真的像萊安所說,是鎖匙的關係,那麼就讓他找回這把鑰匙好解開他這道鎖吧,他祈禱著。
才開門,迪夫沒意料到自己找了一整個下午的人就在眼前——只見李斯慵懶地躺在沙發上,一手握著酒杯,一手枕在頸下,表情卻不如姿勢來的輕鬆。
「您——佛藍多先生!」他怎麼會在這裡?
顧不得自己的傷,迪夫飛奔向他。「您怎麼在這兒?」
聽到聲音的李斯懶懶抬眼,沒有理會找到人而一臉欣喜的迪夫,當他是幻覺一樣,以極緩的速度抽出枕在腦後的手,拍上茶几桌面,拿起一顆白色藥丸往嘴裡送。
「佛藍多先生!」迪夫趕緊上前,來不及阻止他吃藥,但來得及抓住李斯又伸向桌面的手。
「您為什麼又吃起迷幻藥?」
以前不知道他吃的是什麼,但也無能為力去阻止就罷了,現在既然知道這是名叫白板的迷幻藥,自己怎麼可能讓他繼續任意服用。
對他的聲音恍若未聞的李斯只是懶懶睨了他一眼,不一會兒便陷入沉睡。
迪夫無奈地歎了口氣,覺得這情況和以前好像,他總是得照顧喝酒服藥後自顧自昏睡的李斯。只是這一次幸好,他沒有拉自己當墊背。
昨夜,李斯以為目己看到的是麼幻覺,但今天從藥效中轉醒,發現趴在床邊上的人是真的,睡眼惺忪的他立到清醒。這樣的景象曾相識在多年前曾有一個少年守在他床邊,只因為他一次遇襲受傷;那一晚讓他印象深刻,他持續不斷的發著高燒,而唯一能降低他體溫的就是少年一夜不停的以用冷水洗滌的毛巾為他拭汗的動作。
但是,他為什麼又出現在自己面前?這是第一個浮現在李斯腦海中的問號。
像是感應到他的清醒似的,迪夫趴俯的雙肩動了動,緩緩直起身。一抬頭,看見正在凝視自己的李斯,迪夫咧唇笑道:「啊,您醒了。」
他這樣的笑容熟悉得彷彿時光回到當初他尚未強迫迪夫進黑帝斯。李斯茫然地想著。
「佛藍多先生。」迪夫起身,神色嚴肅地俯視還坐在床上的李斯,「我以為您已經沒有任何讓您重新拿起迷幻藥虐待自己的理由。」
「我沒有。」李斯否認,不肯承認自己是因為他的事而陷入從未有過的低潮,只好拿迷幻藥和自己的身體出氣。
「您有。」迪夫一反往常的順從,對李斯的威嚴大作挑釁。「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虐待自己呢?如果沒有健康的身體,就算擁有黑帝斯也沒用啊!」
如果沒有健康的身體,就算擁有黑帝斯也沒用啊——這句話他也曾聽過。
李斯瞇起眼思索,久久才開口:「你曾說過類似的話。」
「是的。」迪夫承認。「但是我以為現在沒有任何人能勉強您做不願意的事,您一向能呼風喚雨,擁有黑帝斯的實權後更是如此,所以沒有吃這種東西的必要」。
沒有嗎?李斯搖頭。他有,而且必須。
透過迷幻藥,他可以在幻覺中看見迪夫,這一周他就是用這種方法逼自己不准後悔將他送進喬爾特的決定,沒心思理會自己籠罩在全身的後悔。
「為什麼回來?」
「這是我的住處,我當然要回來。」該問這問題的人是他吧。「您為什麼在這,黑帝斯城因為您的失蹤大亂您知道嗎?」
「與我無關。」
「那是您的事業,您辛苦多年為的就是它,怎麼現在——」見李斯像拒絕上學的孩子一樣拉被子蓋住身體躺回床上,迪夫也閉嘴不說。
沉默持續了一陣,迪夫歎氣,無法克制自己關心他的習慣。「什麼?」
「……」整個身體包裹在被單裡的李斯沒有回答他。
「佛藍多先生」迪夫一腳跪上床,越過李斯試圖拉開被子叫醒李斯,「佛藍多——」驀地,一陣天旋地轉打斷他的試探,頃刻間,他整個人被李斯壓在身下。
李斯的唇順著他胸口蜿蜒直上,像頭野獸般側首咬住他的咽喉,聽見他喉結上下振動的咕噥和不穩的喘息,這才稍稍放鬆,抬起上半身俯盯著他。
這張臉總會在他吻得興起的時候變得通紅,李斯揚起淺笑盯視迪夫排紅的臉,藍色的眼裡映在同樣湛藍的眸中。
「您……」第一次兩個人眼對眼地相互凝視,氣氛微妙得讓人想狂抓全身。迪夫喉嚨裡彷彿哽了什麼似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這世上有什麼東西真正屬於我?」打破沉默的是李斯,他維持俯看的姿勢,兩隻手臂壓在迪夫兩側耳畔,近距離注視著身下他的表情。
「您曾經問過,我也回答過您。」李斯重新提起,連帶勾起他那晚的記憶,「我說過您擁有根多東西——黑帝斯城、金錢、名聲、地位、房子、車子,還有的僕後繼、自動送上門的女人。」
「那些東西會讓我開心嗎?」
「會的,呼風喚雨、叱吒風雲,有幾個人能像您一樣?」
「那我為什麼不開心?為什麼還要靠藥物麻醉自己?」
迪夫被他的問題困住,他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不知道他在想還有為什麼這麼做。
「你說的黑帝斯、金錢、名聲、地位——全都是物質上的東西貼上標籤販售,可以用金錢衡量,甚至用手段就可得到。將來在拉斯維加斯會出現幾個像我李斯·佛藍多一樣的野心家都是未知數,我只是暫時得勝的一個,除了用買賣可以得到的東西外,有什麼是真正屬於我李斯·佛藍多一個人專有的東西?」
「這……」迪夫努力思索,可惡,為什麼現在沒有辦法立刻給他答案,笨蛋!快想出來啊!
「沒有。」李斯為自己解答,「這世上沒有什麼真正屬於我的東西。」
「不會的,一定有專屬於您的東西,一定有。」到頭來他只能說這類蹩腳的安慰話語。
「我累了。」李斯鬆了手,任身體壓貼在迪夫身上。「黑帝斯不能讓我開心,坐擁權勢名利滿足不了我。」曾經,他以為得到了一切。黑帝斯就是他一生的目標,曾幾何時這個目標變了,黑帝斯的權位變得無足輕重,胸口「那個小小的影子卻不斷地膨脹再膨脹,塞滿了他胸口,形成他以為自己不會也不可能有的東西——心,那個影子在他胸口製造一顆會因故而起伏的心!
「佛藍多先生?」迪夫完全不明白他的掙扎,只是很擔心地按摩他的手臂,試著讓他放輕鬆些。「別想太多,您只是太忙,忙壞了。」
「你屬於我嗎?」
「啊?」迪夫按在他手臂的動作停住,完全反應不過來他的問題。
李斯側身躺臥他身邊,一手往下移,來到他傷口附近來回撫觸。「你說你愛我,還算數嗎?」
「您……」迪夫雙手撐起自己往後退,想閃躲他的碰觸,也想躲開這個問題,但又立刻被他拉住。
萊安的話不斷地在他腦海裡重複,但是一旦面對現實,只要一想起他們的曖昧關係會造成李斯多大的不便,他就寧可選擇退縮,畢竟李斯並不像他陷得那麼深,隨時可以抽手。
「回答我。」
迪夫歎氣,說出千篇一律幾乎成公式的答案:「我的命屬於您。」
「我不要你的命。」李斯坐起身,逼近開始遁逃的他。
「但是我除了一條命以外,什麼都沒有。」
「還有這個。」李斯點住他左胸。「我要這個。」
他的心!迪夫愣了愣。「您……」
「回答我,這個東西屬於我嗎?」
「您說您不懂愛,也不相信感情。
「那又如何?」李斯淡漠地挑了眉,「你那句話還算數嗎?」
「我是愛您,可是您並不需要——」
「我要。」雙唇懲罰性質濃厚地壓上迪夫的唇,然後退開聲明:「我要。」
「這不正常!」迪夫急到顧不得失禮與否。不對!這不是他認識的李斯·佛藍多,他想,而細膩的心思立刻察覺到會變成這情況只有一種可能——
李斯因為他的忠誠表現,所以同情地接受他的感情。「您不必同情我,我很有自知之明,而且——您早將我趕出黑帝斯,我不再是——晤!」
該死!李斯惱怒地吻住他喋喋不休,淨說些渾話的嘴。在發現他的存在足以影響自己如此深並且接受之後,他竟然告訴他這不可以!還用他曾說過的話來反駁,他該死的順從到哪去了!
「我從不輕易讓人踏進我的生活,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我不准你說不。」避開他的傷,李斯解開他褲腰上的扣子。
「您不會愛人,也不屑愛人,就算我愛您又有什麼用!」迪夫握住他的手,止住他更深人的動作。「你只是同情我而已,除了同情什都沒有!」
「同情可以讓我抱一個男人?」他臉上有著一抹憤怒,氣惱才不過幾天的時間,向來聽他話的迪夫怎會變得這麼忤逆。
「您不會愛人。」迪夫全然不知自己的語氣帶著指控,但李斯聽得出來。
「我是不會,但我要你愛我。」他霸氣地命令道。
「您——」迪夫當場說不出話來,不懂一個人怎麼能霸道到這種地步。
他一再侵略你的領域、不斷的刺傷你,就是為了確認你屬於他的事實。
而你一再退讓容忍他的侵略,無意間表明任由他掌握一切。該說你們有默契吧,就像鎖跟鑰匙——如果李斯是把鑰匙,你就是唯一容得下這匙型的鎖。
啊,又想起萊安的話,迪夫緩了緩愕楞的表情,也不再試圖掙脫。
「您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迪夫開口,已沒有先前的激動,而是盡一名部屬的身份提醒他這麼做的後果。「這意味你有可能犧牲黑帝斯的一切,如果讓外界對您我關係的傳言成真,您有可能會失去黑帝斯。」
感受到他不再抗拒,李斯鬆了箝制的力道。「又如何?」他毫不留戀地嗤聲,也毫不遲疑下了決定:「我換。」
「咦?」迪夫更是駭了一大跳。「您說過您絕不會做出像索靖一樣愚蠢的行為,但現在卻……」
「我說過我累了,像黑帝斯這種東西我隨時可以拿到手,如果它就能換到我想要的東西,我換。」他換,換一個能得他心的機會。
這是場賭局,賭注十分可觀,後果是兩極化的極優與極壞,但他無法忽視長年來心中的空虛,和因為這一連串事件發生才覺悟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麼的認知,他毅然選擇下注。
「如果這代表您得離開拉斯維加斯,難道您也——」
「我換。」李斯執意地道,表明無論如何都要得到迪夫的決心。「沒有拉斯維加斯我還是我。」
不行了……原以為自己一定能堅持的抗拒,在李斯直接乾脆的聲明一下全然瓦解。噗哧地出聲,迪夫拾起帶著濃烈笑意的眼。
他不再掩飾自己的感情,雙手朝李斯連這時候都很嚴肅的臉伸去,貼在他面頰。
「可不可以請您別再看上其他人,女人男人都不行?」他困窘地提出請求。
李斯訝異看著他忽然變得艷麗的表情,但很快的,他的注意力被一雙眼吸引,目光焦距不再是迪夫難得的笑容。
「嗯。」清澈的貓兒眼裡有他的倒影,李斯專心注視兩潭清地裡自己的影子,答應他的要求。
「讓您換。」迪夫第一次主動貼上唇吻他,讓冷靜如李斯也不禁呆愣住了。
「我愛您,就算您不愛我,我還是愛您。」既然自己是鎖,他是鑰匙,身為鎖的他就有就有義務包容這把唯一契合的鑰匙是不?
「不會愛我也無妨,只要我愛您就好。」
李斯聞言,不曾真正咧開的笑緩緩揚起,笑意直達眼底。
啊,他終於知道當自己看見主子的笑容時會有什麼反應了!
癡傻——就是他唯一的反應。
「李斯·佛藍多和迪夫離開拉斯維加斯?」聽到手下的報告,榮安·雷特納驚愕地重複了一次。
「是的。」
「現在的黑帝斯由誰掌理?」他問。
「李斯·佛藍多第二個器重的部屬,查克。」
「嗯。」他揮手示意屬下離開,陷入沉思。
原來如此!他擊掌,終於想通了為什麼李斯和索靖這麼不對盤。哈!根本就沒有什麼種族歧視的情結,會這麼不對盤全是因為索靖和李斯太過相像的緣故!這兩個人啊——對峙這麼久,結果都選擇丟下龐大的事業離開拉斯維加斯,這種決定能做到的沒有幾個,偏偏兩個死對頭都是這樣!
「哈哈哈……」
他爆出大笑,嚇到剛進來的水晶。
「萊安?」她走向他,抱住他的腰,抬起小臉問:「萊安笑什麼?」
「沒什麼。」他抱起水晶一同坐上舒適的沙發。
李斯·佛藍多……這樣一個奇特的男人選擇一份奇特的感情的確像他的作風,或許在李斯自己看來並沒有什麼感情可言,只不過是選擇拿黑帝斯換一個自己最想要的東西而已,誤不上什麼感情。
但在他這個外人的眼裡看來,李斯的表現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豎起拇指叫好。想要什麼就極力爭取,不擇手段也罷,捨棄一切也行,甚至把道德規範拋在腦後,一個完全的唯我主義者——呵呵,這種專斷獨行就叫執著,他的這種霸道可苦了迪夫。
不過——那也是心甘情願的可不是?呵呵。
「呵呵。」水晶也學他呵呵直笑。
萊安回神,柔情的視線膠著在她水靈剔透的俏臉上,「水晶笑什麼?」
「萊安笑什麼水晶就笑什麼。」
他低頭輕啄她粉頰一記,也得到她回吻一個。「拉斯維加斯是個浪漫的地方,呵!」
「呵呵。」水晶聽不懂,但仍然傻氣地點點頭回以一笑。
萊安拍拍她的臉,整個人躺進椅背。傳聞終於成為事實,這——將來會是拉斯維加斯的一則傳奇也說不一定,他可以想像得到將來會有人這麼說——有沒有聽過李斯·佛藍多和迪夫?黑帝斯城最傳奇的兩個人,知道嗎?他可是一對戀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