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獨家——這究竟只是一夜情呢?抑或包著真情摯愛?最重要的是到底誰愛上誰?是誰在糾纏誰?
段絕塵跟楊作弄這一對宛若羅生門似的緋聞在今早又急轉直下,一位記者拍下了楊作弄在深夜從段絕塵公寓離開的獨家照片,並且記者在跟段絕塵取得連繫之後,據當事者表示,其實是楊作弄主動送上門來的,他從來就沒有追求她的意思。
這是一段殺傷力十足的陳敘。
當下把楊作弄底毀成浪女之輩。
又因為眾人對「冷面情帝」從來不對女人妄動真情的深刻印象,這下子更加深眾人對楊作弄的鄙視與嘲弄。
還有消息傳出,之前發佈段絕塵迷戀楊作弄的新聞,其實就是女主角自個兒跟記者自吹自擂的胡編新聞,她是為了聯合宋桐打擊段氏唱片公司,才弄出這麼一則傷人謠言……
消息滿天飛……
「你至少給我開個口,說句否認的話啊。」石破天驚的命令來自於宋桐,他已經是焦頭爛額了,但該死的是楊作弄這幾天木然的跟個冰塊一樣,看到誰也不理睬,對這條殺傷力十足的緋聞更是完全不做辯解,在她的沉默之下,結果可想而知,什麼更難聽、更傷害的新聞跟著紛紛出籠,原本攻擊對方的契機反倒成為傷害自己的惡果,宋桐哪裡吞得下這口氣。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他急切想要明白楊作弄到底跟段絕塵進展到什麼樣的階段?她居然跟那傢伙共度一夜,該不會——「楊作弄。」他氣惱地抓起她的肩膀猛晃,她卻連眼皮眨都不眨一下。「你給我聽清楚,我們現在就到樓下大廳去,如果有記者登門採訪的話,你就告訴他們,你才沒有愛上段絕塵、你更沒有跟他獨處過夜、那張照片是被人設計的,你因為及過單純才會中了段絕塵的詭計,這些全是那個傢伙所設下的圈套,目的是為了拉下你的偶像地位,你就這麼跟記者們哭訴,聽見沒有!」
她空靈的望著窗外,宋桐扭曲的臉孔在她眼裡只不過是團晃動的黑影。
「楊作弄!」見她根本沒把他的話當話,宋桐當下拽著她的手腕硬拖她下樓。
「你跟我平均數,你非得給我解釋清楚不可。」
才下樓走出電梯,果不其然,久候多時的記者群立即一擁而上。各式各樣的尖銳的問題紛雜雜地傳進她耳膜內,絲毫不放過。
楊作弄對所有不堪的問題,當然聽得清清楚楚,卻是不想反駁,還有什麼好解釋的,解釋又有什麼用?她連人生意義都找不到了,哪管什麼人言可畏。
「各位記者先生小姐們,楊作弄到段絕塵家裡拜訪之事肯定是個誤會,她才不會主動上門勾引男人,我們作弄是什麼身份哪,她現在可是當紅的女明星,哪需要自貶身價的倒貼男人。」宋桐打前鋒。
「可是楊小姐喜歡段先生應該是個事實吧?」有記者發問。
「胡說!」宋桐激動得面紅耳赤。「她怎麼可能會去迷戀段絕塵……」
「楊小姐是否能確定的告訴大家,你一點都不喜歡段絕塵先生。」
「她當然不會去喜歡……」
「宋先生,可不可以麻煩你安靜一點,請楊小姐自己解釋。」數十支麥克風全往她嘴前遞,要求她說話。「楊小姐,趁大伙都在這裡,麻煩你就跟關心你的朋友說個明白,開開口嘛。」
「對啊,如果有誤會,你也好趁此做個澄清啊。」
「作弄,你說話呀。」宋桐搖著她,壓低聲音指示。「就照我剛才教你的,快點說。」
她慢慢抬起失神的眼。「說什麼……有什麼好說的……」
「作弄。」宋桐忿忿地握住她的手腕,力氣之大讓她白皙的腕上立刻通紅成一片。
沒什麼感覺,連痛覺都消失了,失去靈魂的感覺原來是如此。楊作弄自嘲著。
「你還不解釋。」宋桐不斷在她耳畔咬牙切齒地吩咐。「快點把我教你的千方百計說出來,快做澄清,你聽見沒有?」
「不需要,反正都沒關係了。」
「你!」
「都沒關係了……」
宋桐眼神突然一閃,改而摟住她的柔腰,用力把她納進懷抱裡,還在她額上印一個吻。「各位,我乾脆就坦白告訴大家好了,我跟楊小姐其實就要訂婚了。」
「什麼?」
他繼續笑瞇瞇地在此起彼落的閃光燈下大聲說道:「大家想看,我的女朋友怎麼會去跟段絕塵扯上關係呢,所以這一切根本就是段絕塵打擊作弄的陷阱。」
「兩位要訂婚?」劇情可又急轉直上的。
「沒錯,至於確定日期過兩天我再跟各位宣佈。」宋桐決定趁此時機把楊作弄納為己有。「你們可是要來參加我的記者會喲。」
「楊小姐你怎麼說?」記者轉而追問女主角。
她腦子昏昏沉沉,吵鬧的裡頭是聽見訂婚這兩個字,那怎麼樣,與又有什麼關係。
突然,有人在她額上親吻了下!
楊作弄這才稍稍拉回一點思緒。
宋桐偷到香,開心極了,想要更進一步,乾脆吻住她的唇,好上頭條——「很恩愛嘛。」雖然在人群外圍,不過驀然竄進的鋒利磁嗓仍然輕而易舉的突破嘈雜。
「是段絕塵……」哇塞!這下子更加熱鬧無比,男女主角都在現場,並且還多了個攪局的男配角。
段絕塵挽著旗下的女歌星,姿態輕鬆地掃視那團混亂,不過鎖住楊作弄的眼神含著極端的凜冽。
「段先生是來祝福我們的嗎?」宋桐輸人不輸陣的摟著楊作弄迎向他,決定借招使招地把他跟楊作弄給定下來,這樣子楊作弄就能完完全全屬於他。
段絕塵凝睇木然的楊作弄,調侃問道:「怎麼,受不了失敗的打擊,就決定隨便揀個人嫁了。」
她突然搖搖頭,視線是對著他,可段絕塵發現她根本漫無焦距,不知在看些什麼?
他心口微微一悸!
「作弄是做出正確抉擇。」宋桐一見她搖頭,差點嚇得連魂都飛了,連忙迭聲更正。
「真是這樣?」段絕塵懶懶的挪揄夾帶猖狂的犀利,如果這對男女果真連成一氣,就更能證明他的推測是絕對正確,楊作弄不過是個攀權附貴的浪女,只是——她怎麼不笑不鬧?
「段絕塵,你別以為你撒下漫天謊言就會讓我拋棄作弄,告訴你,我跟楊作弄是永遠的最佳拍檔,天造地設的一對,誰都拆不散我們。」宋桐叫囂著。
「小心後悔哪。」管她的,何必理會,就任由她去吧,反正他已經得到全面的勝利,楊作弄早就是無關緊要的人。但那把持不住的怒氣卻偏要出聲作梗,眼下他就是看不得宋桐碰觸到她,更不想聽到什麼訂婚的消息。
「段絕塵,我跟楊作弄訂婚關你什麼事,你在這裡攪和什麼。」宋桐霸氣的非要搶下楊作弄不可,立刻將她纖腰摟抱得更緊,還決意要當眾捕獵她甜美的紅唇,在她身上烙印屬於他的標記。「告訴大家,楊作弄可是非我不嫁。」他低下頭就要吻住她。
一團黑影朝她臉上欺壓過來,一直處於茫然狀態的楊作弄直到此時才回過神直覺就伸手一揮打向那團黑影。
啪!
一記清脆的巴掌結結實實打中宋桐的右頰,也批發他打得目瞪口呆。
「作……作弄?」宋桐傻了。
現場鴉雀無聲,即使有人想笑,可是也不也笑出聲音來。
兩眼噴火的宋桐可是按捺不住了,眼睛不斷凝起怒焰。
「你這個婊子。」他放聲大啜!竟敢讓她當眾出醜,這女人總在侮辱他。宋桐怒急攻心,惱羞成怒之下一把攫住她的手臂,狠狠一甩,咆哮道:「你居然讓我在大庭廣眾之下丟臉出醜,我饒不了你!」他力大如牛,伴隨痛罵,使勁地把楊作弄給飛出去。
事情來得既快且突然,雖然現場圍了一大群觀眾,不過早就被這個出乎意料的劇情給嚇傻住!沒有人來得及反應。
就算段絕塵已經快一步發現,還是來不及阻止宋桐的瘋狂。
但見宛如布娃娃被甩出去的楊作弄側臉撞上牆邊的突出物,飛瀑般的血花跟著噴濺了出來!殷紅的血漬染紅她美麗的臉孔,卻也與她手腳上的蒼白形成強烈的對映。
什麼都來不及反應,當發現時劇烈的疼痛已經從左頰處炸開!強烈的昏眩跟著席捲而來,籠罩住她所有的感官細胞。
她快死了嗎?
也好,就這麼走了吧。
可是她在紅光之中怎麼又看見段絕塵朝她狂奔而來。
他怎麼還不放過她?他難道還要以血魔之姿朝她伸出手來撕裂她。
怎麼辦?
逃吧。
就算躲到地獄也無所謂……
只求能遠遠離開他……
段絕塵把充分倒在地上的楊作弄抱了起來,什麼都無法細想,拋下傻住的人群,飛快奔到路口前攔下輛車,報上地址後就消失在人們的眼瞳裡。
他的衣服全沾上了噬心的血紅,此時此刻他根本沒辦法靜下心來思索自己的舉動是對是錯,只全神貫注地小心翼翼捧住她的小臉,拼了命想阻止血液繼續流出。
楊作弄的神智愈來愈渙散……
「忍耐一下,你沒事的。」段絕塵發現自己的在顫抖。
好奇怪,他的懷抱、他的溫柔,怎會如此熟悉,好像曾在什麼時候過相同的過程。
「痛……」心好痛。
眼看她意識都快散去,仍在喊疼,想必臉上的傷口令她痛徹心扉。
段絕塵的臉孔慘無血色。
「你忍耐一下……就快到了……忍耐一下。」他緊緊握住她的手。
怎麼溫暖還在?
她的思緒飄浮起來,開始努力的去回想,可是……好累、好痛,一點力氣也沒有,況且就算想起來有什麼用?徒增傷悲罷了。因為這些全是假象,全是為了引誘她上勾的伎倆,她已經沒有心……可以再碎裂……沒有了……
「情況怎麼樣?」段絕塵一把抓住從診療室走出來的男人,向來疏離的面具彷彿剝裂掉了一般,臉上的激動讓段焰的濃眉訝異地斜挑起來。
「真難得可以看見你這種表情,挺有意思的。」段焰說得好像看見什麼世界奇觀一樣,也難怪他深感有趣,共同癡長二十七個年頭,「有幸」瞧見他這副表情的機會,五根手指都數得出來。
「我是在問你楊作弄的情況。」該死!段焰還有閒情調侃他。
「只好問你自己相不相信我的技術嘍?」段焰惡毒的反咬,就是不說個明白。
如果不信,他怎麼會在第一時間就帶著作弄上門找段焰,再看段焰膽敢涼涼地跟他猛抬槓,結果可想而知。
段絕塵總算鬆了口氣。
「看樣子這位楊大美人當真混亂你的心。」否則他也不會遲鈍到這時候才發揮出判斷力。
「囉嗦。」段絕塵把自己拋進椅子裡。
段焰不懷好意地又道:「不過她的傷口是在臉頰上,可能……」
段絕塵身子一凜。「你最好別讓她破相。」
「你想維護她的花容月貌?」段焰卻說:「何必呢,她的存在對你的唱片公司而言只是個威脅,所以她的臉上留下傷疤之後,必然得脫離演藝圈,這對你才是好消息。」
「她的臉頰要是出現什麼不該出現的傷痕,我會連你庸醫的頭銜給摘下來。」
他說得激動。
「為什麼?」段焰的眸瞳閃耀著蠢蠢欲燃的熠熠。
段絕塵發現剛剛的情緒實在不該有。「沒你的事。」「這些天來你跟楊作弄的新聞鬧得轟轟烈烈,現在你又把傷痕纍纍的她帶到我面前,你說沒我的事?」段焰可不是任人指揮的夥計。
「你到底想我怎麼樣?」他口氣煩躁。
「不想怎麼樣,只是想確定一下罷了。」段焰神秘兮兮。
「你還要說多少句廢話?」
段焰戲謔的傾近他。「我總該確定一下她在你心頭佔有多大的份量,這才好辦事。」
「段焰!」
「還有,奉勸你最好把心從她身上收回來,咱們那位英明偉大的『宗主』老太爺是不可能答應你跟她有所瓜葛。」
「你說夠沒有。」
「惱羞成怒了。」段焰笑。「呵,愈看愈有趣。」能整到段絕塵可是人生一大樂事,段焰調侃夠了才重回診療室。
閉了閉眼,段絕塵拿了手機撥了通電話,直達魏蒼海。
「大少爺?你人在哪邊?需不需要我過去幫忙?公司樓下現在圍了一大群記者,每個人都在追問楊作弄和你的情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聽見主子的聲音,魏蒼海連忙的把公司目前的混亂情況通報他知曉。
「蒼海,先把記者打發掉,記住,什麼問題都不要回答。」電話那頭的魏蒼海明顯感受到主子冷血的語調。「辦好這件事後,替我撥通電話提醒『宗主』,要他立刻抽走對宋桐的協助與投資,否則要是因此蒙受重大損失,那就是他自找的。」
「少爺,你決定要毀掉宋桐的一切?」魏蒼海一驚,那個油面男這回當真惹火少爺了。
「照吩咐行動,我會再跟你聯絡。」
「是。」魏蒼海聰明的不敢多問。
收了線,段絕塵回眸深深凝睇診療室的門扇一眼,情緒又隱於無波表面下。
那團黑暗包圍她已經很久、很久了,久到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能再見到光明的一刻。
也罷!
就這樣藏身黑暗世界裡頭,不用去看這世界、也不必再去想這世界,這未嘗不是最完善的結局。
就這樣好了……
「不許再睡,你已經昏迷三日夜了。」那知平空一道霸氣又狂狷的語調劈進她的耳朵裡,字字揚著堅決,執意要把她拉出黑暗不可。
可是她不想睜開眼睛哪。
「你再繼續睡下去,有人會瘋掉的。」那道炮聲依舊驚天撼動!
誰會瘋狂?
她孑然一身,誰會理會她的生死。
「楊作弄,你如果不想讓段絕塵也跟著下地獄把你給揪回來的話,我奉勸你最好睜開眼睛跟他說個清楚明白。」
段絕塵?
這三個字依舊是殘酷的咒語,森寒進她靈魂的最深層,原本以為死寂的心湖還是因此掀起漣漪來。
她緩緩撐開眼瞼。
段絕塵的面孔出現在她正上方,並且還對她帶著笑……
他到底要把她逼到什麼樣的境界才肯甘心,她都自動躲進黑暗地獄裡頭了,為什麼還不放過她?
「為什麼要拉我出來,還不夠……你還沒玩盡興嗎……」她失了神的低訴、只是不斷反覆問著相同的疑問。
「為什麼?」那張過分俊美的臉龐愈靠愈近,端詳她的眼睛裡頭有兩簇怪異的火花在閃動。「我都還沒看夠呢,當然不能放過你們。」淺淺的笑語存著惡作劇的期待。
「什麼意思?」飛散的意識慢慢地聚攏,楊作弄漸漸發覺段絕塵的眼瞳跟她印象中不一樣——褐色的眼珠雖然一樣流露出猖狂傲氣,卻沒有印象中的冷血,還有他的聲音。
「怎麼啦?」段焰挑了挑眉,這美人似乎已經發現到異樣。
「你……你是誰?」柳眉緊蹙了起來。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這是怎麼回事?她只想閉上雙眼,鎖住思緒。
「不要閉上眼睛,仔細瞧個清楚,這樣你才會發現這個世界裡頭比段絕塵優秀的男人其實是取之不盡的。」
「你?」她震了下!
他幾乎要貼近她。「就比如我……」
「段焰,你最好收斂你的行為。」冷不防,一道男性嗓聲驀然介入,冷冽的音符把段焰未完的挑弄給擊散。
楊作弄怔忡地望著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明白了,原來是雙胞胎;然而她也同時聽見段絕塵要段焰滾出去的命令。
她驚嚇地又張大眼眸。
「你別走。」她拉住段焰的衣角,不想單獨面對段絕塵,她不要。
段絕塵的臉色跟著黯沉下來。
段焰扁嘴努了努,道:「聽見沒有,美人兒不讓我離開。」
「出去!」
「不……」
段焰看著驚慌失措的楊作弄,卻很無奈地說著。「不好意思,我得很退場,但你放心,他不會吃掉你的。」才剛說完,他已經被用力推了出去。
「別——」她試圖做最後掙扎。「別……別走……」
段絕塵將她的求助全看在眼裡,一股悶氣在胸口上衝撞著,她現在可以面對任何人,惟獨不想看見他。
「你的對手是我!」他上前,糾正的語氣帶著濃烈酸味。
楊作弄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只是拚命往最角落縮去,雖然偌大的床褥再躲也有限,可是只要能離開他一寸,她就能安心一分。
「你這樣做有用嗎?」段絕塵形容不出心頭湧上痛楚的是什麼?但絕對是因她而起。
他發現他不喜歡看見楊作弄這副心神俱喪的悲涼,彷彿這世界再也沒有值得留戀的地方。她不該是這種樣子,初初見面時,她的慧黠、她的刁鑽、她的聰明,讓他印象深刻,甚至於她後來的反抗,一樣吸引他的目光。
如今她像是只飽受驚嚇的雛鳥,完全拒絕旁人……不!是他的靠近。
是誰扼殺了她的美麗?
「作弄……」他痛得開口。
「放過我吧。」楊作弄再也支持不住的啞聲請求。「拜託你不要在我面前出現了,求你……」
她聲聲虛脫的央求也讓段絕塵的驕傲一點一滴的消失。
「饒過我好嗎?我不會再去癡心妄想了……拜託……我好累、好累……」她掩住臉面,不想再看見他,全心全意只請求他快點離開,連左頰處的繃帶再湧出鮮紅血跡她都渾然未覺。
段絕塵的神情僵住!
總算意識到了她的徹底拒絕。
「我不要再看見你,不想,請你離我愈遠愈好,我是拼了命地想要忘記你這個人,你就成全我,拜託……拜……」劇烈波動的情緒讓她又被空茫捉住,縮成一團的身子支持不住的傾倒而下。
段絕塵一個箭步扶抱住她,怕她又傷了自己,一冷僻的眼波終於流露幾許的凝滯與錐心的痛意。
他清楚瞭解到楊作弄在這場戰爭中是輸得徹徹底底,甚至連尊嚴都被他摧毀殆盡;望看癱在他懷抱中不斷顫抖的身子,他確定她不會再有反撲的意念。
然而看著她郁然哀絕的表情,灰黯慘澹的臉色,自己堅硬的心卻是硬生生被撕裂成兩半,哪有勝利者的欣喜。
怎麼……他在折磨她的同時,也在折磨自己。
段絕塵為這個結果論幾乎窒息!
「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這裡?」楊作弄這些天只要見到人,就不斷重複問上這句話。
「你別急,等你臉上的傷口定癒合,並且不會留下疤痕之後,就可以離開了。」
在段焰的私人醫療中心負責照顧她的女護士,細心平復她的心情。
「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這裡?」見有人站在床邊,她再度問道。
魏蒼海站在病床前審視著她,原本活靈活現的眼睛沒有了以往的光彩,死寂跟個傀儡一樣。
「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這裡?」她像個機器一樣又復誦。
「楊小姐,你還好吧?」魏蒼海實在愈看愈不對勁,她好像失了神。
「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這裡?」
「這個嘛……」他決定先刺激刺激看看。「段絕塵正在追查你跟宋桐之間的合約。」咦?怎麼沒反應,她有沒有聽見他說話。「告訴你,段絕塵要把宋桐的事業連根拔掉,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因為那個蠢傢伙傷了你。」她坐著,卻沒有反應。
「楊小姐,你聽見我剛剛說的話嗎?段絕塵……段絕塵哦。」他故意加重這三個字。「他為了你,決定毀掉宋桐耶。」
許久後——「知道了。」總算,她換了句話,不過對魏蒼海的引導依然沒有反應,他本為以為至少她會有些情緒波動的。
哀莫大於心死,難不成就是這種樣子?
「楊小姐,你有沒有話想跟大少爺說?」他試探地再一問。
她別開臉,全身凝固在夕陽餘暉裡,週遭的空氣也彷彿跟著凝滯了一般,魏蒼海心驚膽戰地瞠目看她,卻不敢再出聲,也不敢去碰她,怕一觸及她,她就會碎裂、會散開、會灰飛煙滅。
魏蒼海擔心的離開病房。
段絕塵一進門看到的也是相同的情景,賁起的不捨讓他把她攬進懷裡,托起她的下巴,臉與臉相對。
「說話。」段絕塵沉聲地喝令著,他痛恨看到她這副失神的模樣。
「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這裡?」問的又是同樣一句話。
「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的。」他想都不想直接決定。
她斂下眼,閉起唇。
「你不要用這副表情面對我。」
她聽話的別開臉去,他有力的手指卻把她扳回。
「我不喜歡你現在這種樣子。」段絕塵邑郁的不滿轟然炸開!
她總算震動了下,無力地道:「你還要我怎麼樣?」
怎麼樣?
怎樣都好,就是不要看見她空洞的神情,如果她能回到以前,就算她還想興風作浪,他保證,絕不會再把她逼入絕境中,這個突然躍上心頭的強烈誓言讓段絕塵發現,他脫身不得了。
「還不夠嗎?」楊作弄根本沒發現他改變的情緒,一逕的陷入自我恍惚中。
「我承認我一開始就跟那些瘋狂的追星族一樣,癡戀著你,我鉅細靡遺地收集有關你的一切新聞、你的每一項報導,幻想可以跟你在一起,所以當我意外的拿到『晶玉寶石』,並且又確定你需要它的時候,當下不懷好意的想借重寶石的力量來搭起我們之間的橋樑,不僅如此,我還想盡各種辦法來吸引你對我的注意,甚至要你來愛上我——算起來該說是蒼天有眼,知道烏鴉也配不起鳳凰,你瞧不起我,甚至『段氏家族』的人也都看不起我,其實這都無所謂的,我當然清楚自己的斤兩,更早有心理準備,你不可能會看上我、接受我。所以當我決定把『晶玉寶石』親手交還給你的時候,我知道跟你之間的聯繫也到此為止了,既然如此,我轉身走開就是,我也下定決心要這麼做的,可是……可是……」
她蒼白的容顏像是瞬間被擊垮般地扭曲起來。「你為什麼要戲弄我?你不能因為看不起我就玩弄我的感情、我的自尊呀,為什麼你給了我希望,願意讓我回到唱片公司替你工作,你曉不曉得我當時多麼興奮呀,我開心的一整夜都沒有辦法睡著覺,我癡癡期待你預備給我的『驚喜』,心想那一定是份好貴重的寶貝——沒錯,這份『驚喜』是教我永生難忘,你叫周小姐來攆我離開,你還用一百萬來羞辱我,周小姐還深怕我玷污你似的叫我拿錢之後必須離你遠一些,你跟周小姐都說我是不要臉的蕩婦,一心一意想抓著你飛上枝頭,你們要我看清楚自己的身份、我的不配。」
她悲哀的笑了笑。「是的,我不該再去叨擾,我該遠遠的退開去,但我……我還是做得不好,我還在癡心妄想,所以我出唱片,我想讓自己有名有利,也許……也許……你會回頭看我一眼,但是……我怎麼能跟『冷面情帝』對抗呢……我憑什麼資格……」
段絕塵錯愕地盯住她,所有的思緒全被她其中一段話給震住。
「你說周小姐攔著你,攆你離開唱片公司?」不是楊作弄自己不想留下來,而是……
她並沒有聽見他的詢問,只是不斷嘲諷自己的癡傻。
但夠了,有這些話足夠讓他弄清楚這中間是否發生過什麼他所不知道的事。
正要扶她躺下時,魏蒼海卻又匆匆跑進來。
「少爺,不好了。」他一臉慘白,氣喘咻咻,似乎連氣都快喘不過來。
「什麼事這麼慌張?」段絕塵不悅地橫了他一眼。
「是……是『宗主』他……他趁你把心思放在摧毀宋桐公司的時間,偷走『晶玉寶石』,現在已經往這邊來了……啊!」他慘呼一聲,說人人到。
「宗主」拄著枴杖氣勢萬鈞的踱進來,一看見楊作弄,當場沉下臉。
「這女人怎麼會在這裡,我不是警告過你,要你離她遠一點。」「宗主」刺耳的指責鑽進她的魂魄。
楊作弄再度墮進陰幽的夢魘裡,相同的情況到底要上演幾遍,她已經承認是個失敗者了,為什麼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她。
在段絕塵尚未開口前,她彈了起來,下床後就飛快往門外狂奔而出,速度是那麼快,快得連段絕塵都不住她。
「作弄!」段絕塵追了上去。
茫然狂奔的楊作弄來到十字路口前時,突然停了下來,怔怔看著熙來攘往的人群,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能到什麼地方去。
她這張臉曝過光,所以每個人都知道她的身份和纏繞在她身上的新聞,她以後怎麼工作過日子。
並且,她也不可能回到娛樂圈中求生存。
赫然發覺,她居然把自己弄到走投無路的境界。
她能去吧裡?
什麼地方才是她的容身之所?
叭!
汽車的喇叭聲突然在她身旁響了起來,她循望過去,火紅顏色的車子走出一個男人,那男人擁有一張跟段絕塵一樣的臉孔。
「上車吧。」段焰向她招手。
看到這張臉孔,楊作弄下意識又想逃。
「你能上哪兒去?」他的一句話喊住了她的步伐。「還是跟我來吧。」
她呆站著,的確是無路可走,沒有退路的她只好回頭上車。
火紅座駕立即捲起累旋狀的煙堆,往市郊方向馳騁而去。
匆匆追上的段絕塵只來得及目送車身遠刮,那抹火紅是屬於段焰的標記。
那傢伙究竟想幹什麼?
段絕塵瞇起亮得分外刺眼的眸,直視那抹消失的艷紅。
「你就暫時住在這裡。」
車子停妥後,楊作弄下車一半視這間坐落在青山綠水間的別墅,幽靜的空間,似乎離開了塵世的擾攘。
「這裡很適合靜養,你就安心在這裡住下,至於日常用品我等會兒讓人替你買過來,等你把身子養好之後,我再替你安排工作,總之餓不死你的。」
段焰似乎把她的困難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不得不問。
「沒為什麼,就是見不得一個好好的女孩子為了感情而要死不活的呆樣。」
「很奇怪的理由。」
「是奇怪,不過像你這類的蠢蛋,我恰巧還另外認識一個,所以……」他露了種受不了的神情。
「蠢蛋?」
「你別管這些,反正只要照顧好自己就行,鑰匙給你,就在這裡待著吧。」他擺擺手,旋即轉身離開。
沒有去處,也只好暫住這裡棲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