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樓中,九樓以下看起來都是些正常的職員,穿著制服坐在桌前辦公,但九樓以上,卻都是些穿著隨便,見到老闆來巡視,兩腳還無動於衷地掛在電腦上,僅是舉起酒杯向他致意的怪人們。
希望那位電話中聲音聽起來還不錯的負責人,不會是這副鬼德行。她在心裡暗自祈禱。
還好,這間大辦公室的主人穿得非常整齊,態度也很恭敬。
「頭子,下週五的宴會,我還是堅持您必須出席。」霍普一見來人,便不斷地重複這句話。
「沒興趣。」
「只是個私人慈善晚宴,說白一點,就是找藉口推銷自家女兒。目前柯洛裡尚處於拓展階段,若是你露一下瞼,多少對柯洛裡的發展有加分作用,畢竟,您長得還滿有看頭的,相信那些小姐們會很有興趣。」
「你長得也不錯,根據剛才的理論,以你的外貌與學歷,肯定比我出面還要有效果。」雷傑直接把問題丟還給他。
霍普聞言,只是笑得很勉強。光是掌理整個公司就夠他忙的了,哪還有精力出去陪人周旋?
不過,再這樣什麼場合都不出面也不是辦法,只能請這位「很閒」的老闆出面嘍!
「反正你也只需要露個瞼,不必待太久。呃……就當作是帶卓小姐出去散散步吧,不會浪費你太多時間。」天啊!這是什麼爛比喻?!霍普真想賞自己一拳以便當場昏倒,好逃避責任。
「誰辦的?」終於,卓月榛開口了。
「威曼提斯家族,歷經第一、二次世界大戰都沒有垮台,全德國數一數二的大企業家,由他們舉辦的宴會品質絕對是沒得挑剔的。」
聽到是威曼提斯家辦的,她的心中詭計開始成形。
「卓小姐對那種宴會有興趣嗎?你可以請老闆帶你去玩一下。」看見她眼裡的精光,霍普立即出言慫恿。
「霍普,你不想要腦袋了是嗎?」他熱烈的眼神顯然刺激到雷傑。
「我看就去一下好了,我對你們德國某位小姐很好奇,也順便和兩位許久不見的『人士』打打招呼。」
差不多在兩年前,法國商界的首席貴公子傑洛克·拉瑟西斯,也就是小沂沂同母異父的老弟很不幸被威曼提靳家驕蠻的大小姐給纏上,拖了許久才將她給甩掉,嚇得那匹種馬有一個月沒膽碰女人。
現在她倒想看看,這回小傢伙會不會被水蛭給看上,若是,那就有趣了。
「你發燒了嗎?」雷傑伸出手欲覆住愛人的額頭。
「你才欠扁勒。」她攫住他長滿硬繭的大手,另一手則狠狠地掄拳往他的腹部招呼。
本可輕易避開的雷傑完全沒閃躲地讓她揍個正著,再順勢將她拉上自己大腿,開始親密地討論起晚宴的話題,讓一旁的霍普看得傻眼,覺得自己應該是發燒了。
天啊!眼前那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頭子,真的是他跟了三年的老闆?
這一定是他的幻覺,一定是幻覺。
噢下!頭子竟然還笑得出來?
不,頭子是不會笑的,肯定是自己的眼睛有問題,下班後記得要去好好檢查一番才行。
天啊!吻起來了、吻起來了!
誰快送他去醫院,他一定是病入膏肓,連幻覺都出現了!
噢!頭子,你剛剛說的那些甜言蜜語,肯定是我幻聽。
不過那句「好吧!我帶你去。」可千真萬確不是幻聽了!二話不說,馬上排入行事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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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流社會永遠是戲劇化的。
奢華、炫麗、比排場:笑容、攀談、虛與委蛇。在這樣觥籌交錯、衣香鬢影的化妝舞會裡,是很難找得到真心的。
可惜,不只在歐洲,每個國家都存在著欲藉由此項管道尋覓終身伴侶的人。
或許他們要找的並不是一顆真心,而是某種能讓事業版圖因一紙結婚證書而加倍擴展的契約。
任何宴會,說白一點,都是場變調的相親宴。
只是當雷傑帶著卓月榛於會場門口現身時,除了負責核察邀請函的服務生對這位傳奇人物的露臉感到驚訝外,其他人則對他攜來的女伴感到訝異。
東方人,多麼難得會出現在這圈子裡的特殊份子。
「我真想將那些一直盯著你瞧的人通通轟爆腦袋。」挽著身著高級訂製禮服的女伴,雷傑的臉色非常精采。
心情明明極度不爽,卻又被強迫裝笑。
「見色眼開,不用媒介即可傳染的全球性流行病。」她相信就算沒有禮服,光憑她的長相,一樣可以吸引狂蜂浪蝶,不論國籍地位。
霍普的設想是對的,只見才入場沒多久,雷傑就被某位商業大老請到一邊,誇讚他們的保鑣有多出色,順道談談續約事宜。
卓月榛耐心地在一旁站了會兒,直到有人認出了她。
「小榛,我果然沒看錯,真的是你。」頭頂微禿的卓鳴風高興地跳到女兒的身畔,拉著她的手老淚橫流。
嗚……他美麗又出色的女兒出現了。
卓月榛朝不遠處的雷傑使個眼色,隨後便拉著父親退到角落「私下解決」。
「你可以再喊大聲一點沒關係,最好大到連你的老相好也一併引來。」他和歐洲某位上流社會寡婦交往的事她早就知曉,就是不知道這場晚宴裡,那位寡婦有無一同出席?
「沒關係,反正她知道我有個女兒。」這時,卓鳴風的視線不小心瞄到另一道尋聲而來的人影。
噢!現任相好沒來,來的卻是前任「妻子」。
卓月榛也發現那筆直朝她接近的貴賓,「你又是和誰來的?」
「這是你見到母親的第一句話嗎?」聽見剛剛那聲說大不大、說小又挺清楚的驚呼,胡夜糜立刻丟下男伴匆匆趕來。
身為名律師,她出口的語氣無可避免地咄咄逼人。
「連你也配母親這詞兒?」仗著身高優勢,卓月榛雙手環胸,睥睨著與自己相差半個頭以上的雙親。
以往她每每擺出這動作時,眼中必盈滿了不屑與鄙意,然而今天,她發現那股因被虧欠而衍生出的猖狂漸漸褪去,只剩下十年來一成不變的冷漠與些微同情。
直到此刻,他們難道還深信已然逝去的,或是從未擁有過的親情,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他們若真希望她幸福,為什麼不徹底和她斷絕音訊,從此各走各的路,別再試圖干擾她的生活?
身為一對父母親,他們連幼稚園程度都還不到。
「你……我……算了,跳過這話題。」在法庭上戰無不勝的王牌大律師,在女兒面前談到這話題:永遠只有語拙的份。
「又有什麼事需要勞駕兩位大忙人『親自』前來向我打招呼?」噢?那邊目光一直往這裡瞧的,應該就是和老媽一起來的神秘人士吧?
印象中好像是某國的伯爵?
「那個……還是你說好了。」胡夜糜將尷尬的包袱丟給她名義上的「老公」。
「喂,憑什麼是我說?明明你的口才比較好,臉皮也比較厚,當然是你說才合理。」沒想到她名義上的「老公」立刻抗議。
見兩位長輩開始在她面前互相推托,卓月榛忍不住瞭然地點了點頭。默契這麼差,難怪做不成夫妻。
「有事就快說,小姐我忙得很,沒時間在這陪你們打太極拳。」
「呃,我在這裡有認識些不錯的有為青……」卓鳴風拗不過「老婆』的犀利目光,還是小心翼翼地發聲,卻很快地被打斷。
「停,如果是要配種就不必說了。」她不耐地喊停。
「小榛……」
正當兩道既哀怨又帶著微自責的聲音企圖挽留女兒準備踏出的腳步時,卓月榛的身後卻突然出現另一道身影。
「月榛不需要你們的撮合,因為她已經是我的了。」雷傑充滿佔有慾的手臂環過佳人的纖腰,將女伴拉近自己。
儘管她的個頭在東方人中算非常高了,但一碰上混有西方血統的雷傑,兩人之間仍舊有近一個頭的差距,而這段差距剛好讓她舒服地將頭枕在他的肩上。
「抱歉,請問閣下哪位?」
雷傑在德國從沒公開露過瞼,無怪乎胡夜糜認不出這位聲音很冷的男人是何方神聖。
「雷傑,克裡克,何洛裡保全老闆,令千金的男人。」他自我介紹著。
「小榛,他他他說……」胡夜糜第一次結巴得如此嚴重。
「他說的沒錯。」卓月榛很愉悅地點頭應和。
「小榛,你你你……」卓鳴風來不及將話說全,便眼睜睜地看著女兒轉過身,不忘揮揮手表明以後別見面。
儘管從未真正盡過為人父母親的責任,兩人心裡依舊百味雜陳。
原來,女兒已經長大到不再需要他們,而他們也永遠錯過人生中最該陪在她身邊的日子。
「你覺得那小子可靠嗎?」
「天曉得,回去我得好好查一查,免得到時小榛被欺負。」不過要小榛被欺負好像也挺難的,女兒果然有遺傳到她的精明幹練。
「先說好,小榛結婚時,房子車子都由我送,叫你家那位先生不用操心。」
「呿,關他什麼事,以為只有你有錢嗎?你若送她房子車子,老娘我就送莊園加直升機,到時再來看看是誰比較行。」
「你若送莊園直升機,老子我就送太乎洋小島一整套,附贈私人客機一台內含空服員,怎樣?」
兩位中年人就這樣吵起來,讓循聲找來的上流寡婦和鰥夫伯爵十分驚訝,不禁同時心想,他們真的「曾經」是夫妻嗎?
至於會場另一端,離開是非之地的卓月榛正捧著雞尾酒,邊休息邊等雷傑搞定半路攔截他的另一位大人物。
好不容易對方談妥項目,滿意地放人後,她才遞給雷傑一杯馬丁尼。
「霍普說的沒錯,你的出席的確替柯洛裡加了不少分。」
「我從未質疑過霍普的能力,只是有時他那張嘴真的很囉唆。」他啜了一小口酒精。
「要走了嗎?」也差不多該辦正事了。
「階段性任務已經完成,如果你對競標不感興趣,我們就可以走了。」掃了眼會場中三三兩兩、各自攀談的人們,難得穿上正式西裝的雷傑很佩服自己竟可以應付這種場合而沒抓狂。
或許他真的在三年前的那日後,長大成熟了。
然而命運之輪仍在運轉,意外,依舊會發生。
「嗯,走吧。」威曼提斯小姐這回瞧上了法蘭西電訊的二公子,整晚都纏著人家不放,水蛭小姐似乎對法國人情有獨鍾?
撇開她不談,其他千金一整晚也被父母拉著到處與男人聯絡感情,上流社會變調成這副模樣,難怪小沂沂常嚷著還是當平民好。
卓月榛讓雷傑挽起手,假意要求和主人打聲招呼後再離開,但接下來其實才是她出席的真正目的。
她算準威曼提斯家的大少爺得為慈善拍賣開場,於是當兩人一接近他所在的小圈圈時,藍特·威曼提斯正巧轉過身欲離去,在看到雷傑禮貌性地和他打招呼時,她敢發誓,藍特絕對有被嚇到。
「先生?」跟在藍特身邊的隨從,悄聲拉回少爺隨那對俊男美女一道離去的神智。
「我沒事。」他試圖說服自己,那只是個偶然,但不安與疑慮卻脫離了他的控制,開始無止境的擴展。「我有事得先離開,去找個人代替我繼續晚宴。」
藍特匆匆向隨行助理交代後,立刻往後頭快步離去。
誰能告訴他,這不是真的。
剛剛他所看到的一切,不是真的。
「院長,我是藍特,我要見當年替安塔夫人接生的所有相關人員,你想辦法在一小時後通通給我找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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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訂好一早飛往法國的機票,於是中途退場的兩人沒有驅車回家,而是在慕尼黑市區裡最高級的飯店落腳歇息。
當然這也是卓月榛事先安排好的,希望那位大少爺夠機伶,今晚就能找來。
他們先是點了客房服務滿足沒填飽的胃,等休息夠了,她才進入浴室沐浴。
真慢,都十一點多了。她忍不住邊洗邊抱怨。
而外邊的雷傑則從小腿與腋下卸除攜帶的槍枝仔細檢查。由於此趟行程不合任務,所以他僅攜帶質輕發彈快的葛拉克手槍以及一把自衛型手槍,並搭配點四零口徑的子彈,在彈速與破壞力間取得平衡,足夠適應各種情況下的反擊與防衛。
「你會不會太過未雨綢繆了?」走出浴室的卓月榛不禁歎了口氣。
「還好吧?才兩把而已。」將槍置於床頭,他起身接過她手中的毛巾,為她擦拭濕漉漉的頭髮。
叮咚——
靜謐中乍響的門鈴聲,打斷了兩人的甜蜜時刻。
只見雷傑迅速地將槍放回腋下的槍套,這才起身應門。
「雷傑·克裡克?」一見來者,藍特稍早前才撫平的心又掀起滔天巨浪。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叫他只看一眼便可斷定他的出身。
「威曼提斯總裁?」雷傑冷著臉皺眉。這傢伙來這做什麼?
「方便讓我進去耽擱幾分鐘嗎?」藍特的眼瞳閃著不容拒絕的堅持。
「若是公事,請閣下明天到柯洛裡總公司再行商洽。」
「不是公事。」藍特有些心急,他不知道雷傑的個性這麼冷漠,甚至對威曼提斯這個姓氏一點感覺都沒有。「而且我堅持當下解決。」
「怎麼了?」正當雷傑欲強行趕人之際,將頭髮整理好的卓月榛已來到門口。
「沒什麼,你先進去休息。」他不願兩人的美好夜晚被個不識時務的人打斷。
卓月榛沒理會他,只是逕自瞄了眼藍特。
「你早該來的。」很好,總算來了。
「月榛,你又做了什麼?」
「放他進來,你不就知道了?」察覺有異的雷傑不禁皺起眉。
由於他們兩人交談用的是中文,藍特雖然聽得是一頭霧水,但從雷傑心不甘情不願往一旁讓開的行為判斷,他應該獲得了女主人的同意。
「謝謝。」他以很破的中文道謝。
進入套房客廳,卓月榛倒了三杯紅酒放王每個人的桌前,但卻沒有人拿。
「請長話短說,我對熬夜沒興趣。」
若在場還有其他人,見到雷傑以這種態度對待藍特,肯定會在桌下狠狠踹他好幾腳。
誰不知道威曼提斯在這工業大國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得罪了他,對任何一家公司都沒有好處,嚴重點可能還會毀掉自己的前途。
可卓月榛的反應卻是當場笑出來,「別理他,想說什麼盡量說沒關係。」
「你……」
她瞪向雷傑,直接下令,「給我閉嘴。」
「我這兒有份資料想請克裡克先生過目一下。」藍特從公事包中取出了一份牛皮紙袋,裡頭的資料是他命令屬下在短短幾小時內緊急調齊的,「針對其中某些部分,我也已致電向您的父親證實。雖然DNA比對還沒有這麼快,但當年受你父親委託驗DNA的醫生,我已經聯絡上了。」
默默看完資料,雷傑將整疊資料遞給身旁的女人。
「你都知道了?」他淡淡地問。
「是你爸親口告訴我的。」
「為什麼不跟我說?」
「你聽得進去嗎?」她將一張照片放上桌面。上頭,只見雷斯抱著小雷傑,面容洋溢著滿足。「你爸可比你想的還要瞭解你。」
沉默繼續籠罩著四周。
「他說你值得更好的,而他給不起。」
「……是這樣嗎?」雷傑放任自己陷進椅背,進入無盡的沉思中。
資料上明白記載,曾經有位有權有錢的男人,愛上了自家醫院中一個中德混血的護士,最後護士懷孕,事情也被男人的元配知道。最後元配買通了醫生,在生產過程中殺了那位護士,並將嬰兒拋棄在路邊,想把他活活餓死,但某位路過的人卻伸出援手救了那孩子。
那人就是他的養父,而那個孩子就是他——雷傑,克裡克。
「如果你願意,我們會妥善照顧你的養父,並補償他過去二十五年來對你的養育。」
終於,雷傑睜開眼,望著眼前法律上他該喚聲哥哥的男人。
「可惜……親情並不能以金錢來衡量,而且我很滿意目前的生活。」雷傑這句話,說進卓月榛的心坎。
親情,永遠不能以金錢衡量。
「只要你點頭,上億的資產就可以過到你名下。」藍持沒想到有人會拒絕這個姓氏。
「我的資產早就已經上億了。」雷傑抽出那張詳列他財產明細的證明,「如果我想當石油大亨的話。」
「至少回去一趟,讓他見見你吧?」藍特有禮地請求。
「如果只是回去一趟,我還可以考慮。」等他確定這一切是真的,就會去將事情做個了結,然後,再回到養父身邊,當他一輩子的兒子。
榮華富貴,他下希罕。
「那好,這是我的專線,若你有任何決定,請盡速通知我。」藍特在自己的名片後,飛快地抄下專線號碼。
當藍特欲離去時,雷傑遲疑地喚住他,「轉告他,我感謝他讓我來到人世。」
「我會的。」他相信,光這句話,就能使父親的病好上一半。
關上門,雷傑旋身,藍眸與他喜愛的烏瞳對上。
「你們-起串通好,將我給拱出來?」
「霍普並不知情,他只是剛好被我利用而已。」她坦白地承認。
雷傑爬爬頭髮,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父親對我說,他不想失去你,他愛你這個兒子。」
「我知道他一直很愛我。」雷傑的臉上漾滿了溫柔。
「你剛剛的表現,讓我很感動。」卓月榛抓起桌上沒人動過的酒杯,並把其中一杯塞給他,「一起來慶祝我和他的約定圓滿達成吧!」
「什麼約定?」
「我會想辦法讓威曼提斯家的人知道你的存在,然後你和你的小孩,仍舊會繼續姓克裡克。」她笑得開心。
「你……已經有了?」他滿臉訝異。
「還沒,不過也快了。」她第一次主動擁抱他,「別難過,我們雖然沒機會修正過去的生活,但至少可以決定未來該怎麼過。」
「我不難過,我有父親,有瑪莉亞,有芬莉兒,還有你。我很幸福,真的。」雷傑靠在愛人肩頭,第一次感到想哭。
原來,自己並非父母不要的孩子,他只是來錯了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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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整晚,隔天又繼續追查,傍晚藍特才一進家門,就看見母親雍容華貴地坐在客廳裡。
「跑去哪了?」威曼提斯夫人審問著。
「有些事需要處理。」他沒有直視母親,生平第一次,他選擇漠視教養。
他實在難以想像,為了鞏固自己的繼承權,她可以狠下心殺掉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
母親可曾想過嬰兒何其無辜?那女人又何以該死?
「克萊兒都和我說了,你玩玩可以,我可不允許你娶那騷貨進門。」她以為藍特昨晚是去找那位驚艷全場的東方女人。
有一個「她」已經夠了,她不容許威曼提斯高貴的血統被黃種人給污染。
「我沒有。」
靄你就是有,瞧,和外頭的野貨一攪和,連我的話都敢反駁了。」
「我說沒有就沒有。」長得越大,他越無法忍受母親的嚴格控管,他也想要自由,也想做自己。
畢竟他不是她養的狗。
「外邊的女人沒好貨,她們靠近你只是為了你的財產,可別被她們騙了。」她出身望族,瞧不起非名門出身的女人,自從丈夫外遇後,個性也變得更加偏激,更加不可理喻。
「所以你就可以狠下心剷除靠近父親的女人,包括她的孩子?」
「你想影射什麼?」她瞇起眼,試圖從藍特的眼中讀出答案。
可惜,那雙向來澄清的藍眼睛,今天卻是異常的混濁。
「做過什麼事你自己應當最清楚,何必問我?我終於看清你的心腸有多狠,連那麼小的嬰兒你都下得了手。」他將雷傑的照片甩上茶几,「你該慶幸人家沒有訴諸法律的念頭,否則我們都沒好日子可過。」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威曼提斯夫人看著照片,試圖撇清責任,可惜卻控制不住全身的顫抖。
那女人,連死後也要派人來瓜分丈夫的財產嗎?
「你懂的,這世上沒人比你更懂。」
「你……少在那含血噴人。」她被嚇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得藉由撕毀照片來掩飾心虛。
「母親,你自始巨終愛的是父親的財產。可是我愛的是父親,他知道這件事之後,絕對不會原諒你的。」藍特撂下狠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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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兒子給了她那張照片,事後也被丈夫叫到床邊斥責後,威曼提斯夫人就越來越感到不安,也越來越驚慌。
當年,她不惜砸下重金買通醫生及護士,讓老公的情婦「血崩」地死於手術台上,並宣告其所生的是名死嬰。
誰料到她買通的護士實在下不了手悶死男嬰,只將他丟棄至慕尼黑郊外,結果那名男嬰竟然大難不死地被人撿走,並養育成人,讓她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畫,在二十多年後東窗事發。
這該如何是好?教唆殺人可是項重罪,她不想坐牢。
「怎麼辦怎麼辦?那女人的孩子竟然沒死,而且也知道我們做的事了……」
「知道了又怎樣?」她的弟弟悠哉地蹺著腳抽煙,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
「要是他告我們蓄意謀殺,我們可就完蛋了。藍特那混小子,竟然不站在我們這邊,還將所有的人證及物證都扣住了。」她忿忿不平地數落著兒子。
「那還不簡單,讓那小子再死一次不就得了?」男人很快地得出結論。
「怎麼個再死一次?」威曼提斯夫人緊握住弟弟的手,將他當成是自己當下唯一的救星。
唯有緊緊地巴住威曼提斯這個姓氏,他們才能繼續享受奢華、驕貴的生活,為此,所有威脅他們的事物都必須被徹底清除。
「有錢能使鬼推磨,世界上有哪個行業專門收錢為人清除障礙的?」瞥了眼身旁的手足,男人笑得冷血。
「你是說……」她的眼中瞬間燃起一絲希望。
「沒錯,我們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