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采月竟然拒絕跟他回來——在他親自去請她之後。
他花了一整個早上耗在她那裡,可是仍然問不出任何原因來。老天!他從沒見過嘴巴像她這麼緊的女人,簡直和蚌殼沒什麼兩樣。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不肯回來呢?
他實在百思不得其解。
「少爺,不好了……」傅管事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正匆忙地走進書房。
「什麼事?」那磊回過神來。
「柔兒從牢獄中逃出來了。」傅管事盡可能維持面無表情,但是,微蹙的灰眉仍洩漏了他的擔憂。
那磊頷了頷首。「傅管事,你請官府的人盡快抓她回牢裡,就說我出五十兩的賞金。」
「是。」博管事沒有立即離去,反而憂心地說下去。
「少爺,柔兒曾經在牢裡嚷著要找容姑娘和小少爺算帳,屬下有些擔心他們的安危。」
那磊聽了,愈想愈覺得不安。「不行!我得去把她接回來。」事有輕重緩急,這回就算得用上一捆繩子,他也要把那女人綁回來,由不得她任性了。
他起身飛快地走出書房,而傅管事則尾隨在他後頭。
當他們趕到容采月的住處時,小小的陋巷內已經擠滿了圍觀的人群。
「采月……」那磊大聲地呼喚,焦急的目光越過人群在屋內搜尋容采月的身影。
那磊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嚴氣勢,使看熱鬧的人群連忙讓出一條路來。
「我在這裡。」容采月清冷的嗓音穿透嘈雜的人聲傳進他的耳中,讓那磊立即認了出來。
見到她安然無恙地俏立在屋中,那磊的黑眸內閃過一抹如釋重負的光芒。「幸好你沒事。」
「華兒在她手上。」容采月面無血色地直視前方,她的淚水一直堅強地忍到那磊來,才緩緩流了下來。
都是她的錯,她不該把華兒留在家裡,獨自去外頭賣手絹,如果她不那麼貪財,華兒跟阿芝就不會出事了。
「鳴……」那華嚎陶大哭地喊著他。「爹……」
只見他被逃獄出來的柔兒拿著菜刀抵住細小的喉嚨,而屋子內血跡斑斑,阿芝渾身是血地倒在血泊中,暗紅的血液不停地從她受創的額頭上冒出來。
「該死!」那磊低咒一聲,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你到底在做什麼!?還不放開華兒!」
「哼,放了他,我還有命在嗎?」柔兒嘲諷地冷哼一聲,似乎在取笑他的天真。
「你想怎麼樣?」那磊冷靜地問,同時以眼神示意傅管事去檢查阿芝的傷勢。
「別動!」柔兒憤怒不安地叫住傅管事。「你要是敢再向前一步,我就殺了這個小雜種。」
傅管事安撫地望著她。「你別衝動,我只是想看一下阿芝的狀況,柔兒,你也不希望弄出人命來,對不對?」
「不對!誰都不准動!」柔兒瘋狂地大喊,她一用力,手中的菜刀便劃破了那華的皮膚,割出一道怵目驚心的紅痕。
「嗚……」那華痛得放聲大哭。
容采月心疼地摀住小嘴,抑下一波尖叫聲。「柔……柔兒,你冷靜一點,有話好商量,你……千萬別傷害華兒。」
「別做夢!我絕不會饒過這小雜種的,他一定要死!」柔兒發出尖銳的叫囂聲。
這一切全是這小雜種的錯,如果那天他死得乾脆一點,她就不會鋃鐺入獄,更不會被容采晴那忘恩負義的女人拋下,淪落到今天這種局面……
容采月冷汗涔涔地擠出一絲笑容,試著和她講理。「柔兒,你不要一錯再錯,你現在放開華兒還來得及。」
「用不著你假惺惺!」柔兒充滿憤恨地瞪著她。
「要怎麼樣你才肯放過華兒?」那磊瞇起一雙肅殺的黑眸,與其跟這種瘋女人講道理,不如直接要她開出條件來比較快。
柔兒狠毒地冷笑出來。「除非這女人拿命來換。」
「好,我願意。」容采月毫不猶豫地答應她,連考慮一下都沒有。「我現在就走過去交換華兒。」
「我不准你過去!」那磊失去鎮定地拉住她的手,凶巴巴地朝她大吼。「你瘋啦!?誰准你答應這種事的!?」
這個笨女人!那小鬼甚至不是她的孩子,她那麼急著為他送命幹什麼?
「別管我!」容采月氣急敗壞地用開他的大豐,深怕柔兒反悔。「華兒比我重要多了。」
她都已經快要死了,拿她去交換華兒那條小命有何不可?不論怎麼看,這樁交易都非常划算!
「胡說!你比那小鬼還重要!」至少在那磊的心中是如此。「我不准你做傻事!」
「你們吵完了沒有?」柔兒的腳丫子不耐地拍打地板。「我數到三,你再不過來,我就宰了這小雜種,一、二……」
相較之下,殺死她的快感當然多過於這個小雜種,更何況她根本不打算放過這兩個人,反正橫豎都是一死,在死之前她要多拉幾個墊背的。
「慢著!我馬上就過去。」容采月深情地望進那磊的黑眸,無聲地蠕動唇瓣……對不起!
接著她掙脫那磊的鉗制,不顧一切地走向柔兒。
「可惡!」那磊克制地咬緊牙關,他不是沒有救華兒的計劃,但是這女人竟然不相信他,堅持要去送死!
氣死他了!
就在柔兒分神注意容采月的時候,傅管事突然從袖中射出一隻飛鏢,打掉她手上的菜刀。
「啊……」柔兒抱著快要斷掉的手腕在地上痛苦地打滾。「好痛啊……」該死!這糟老頭怎麼會武功!?
容采月雖然被她那飛濺的鮮血嚇了一跳,但是,仍迅速地抱起啼哭的華兒往那磊的方向跑去。
「傅管事,把這女人押到官府,別再讓她跑了。」那磊冷哼一聲。
「是。」傅管事大展身手後,利落地點住柔兒的穴道,並且將她帶走。
容采月餘悸猶存地膛大水靈靈的圓眸。「那磊,傅管事怎麼會變戲法啊!?好厲害啊!」
「他年輕時學過武功。」那磊微慍地瞪她一眼,還在生她剛才不聽話的氣。「你最好解釋一下你剛才的舉動是什麼意思,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
「姨,痛痛……」那華可憐兮兮地摸著脖子,眼中含著兩泡圓滾滾的淚珠。
瞧見華兒脖子上的傷痕,容采月突然想起阿芝還倒在血泊中。「阿芝…………」她把華兒往那磊的身上一塞,急忙地跑去探望她的傷。
「你別想逃避問題。」那磊站在她身後不滿地低咆。「今天你非得解釋清楚你這麼不要命的原因。」
「好險阿芝還有氣。」容采月測到她的鼻息,那顆懸巖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於是,她回過頭去,有禮地詢問:「對了,我剛剛沒聽清楚你在說什麼,可不可以麻煩你再說一次啊?」印象中,她只記得他嘮叨了一堆。
頓時,那磊的下顎咬得喀喀作響……
當天,容采月毫無異議地帶著華兒和受重傷的阿芝搬回了那家,為了他們的安全,她不敢再持反對的意見。
「現在安頓好了,你可以說了吧?」那磊撫著她纖細的肩膀,強迫她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容采月瞄見他那張興師問罪的臉,只好暗歎一口氣,知道不能再拖延了。「唉!說了也沒用。」
她果然有問題!那磊一臉冷肅地忖道。
「說出來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解決。」那磊不信他解決不了她的難題。
容采月眼神黯淡地幽幽長歎。「我身染絕症,恐怕沒有幾個月好活了,所以,我才會帶華兒來柳林鎮找你。」
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撕碎了那磊的心。「不!我不相信!」心口的疼痛蔓延到四肢,讓他渾身都痛了起來。
她除了瘦了點、愛睡了點,那健健康康、白白淨淨的模樣跟其他人沒什麼兩樣啊!她怎麼可能染上絕症!?
「這也是我不肯答應跟你回來的原因,我不想拖累你。」容采月的心底沉澱著濃濃的苦澀,縱使早已對自己的死亡做好心理準備,但是,瞧見他那飽受打擊的模樣,她的心還是很痛。
「不可能!我要找大夫再來檢查一遍。」那磊強將咽喉處的酸澀吞下去,不肯輕易認輸。
「隨你。」容采月現在只希望他趕緊離開,好讓她找個地方痛哭一場。
不久,在府裡治療阿芝的梁大夫被那磊硬拉了過來。
「怎麼回事?」梁大夫好脾氣地洗去手上的血漬,然後走到容采月的面前。「你看起來沒有外傷。」
「阿……阿芝怎麼樣了?」
「她的頭可能會痛好幾天,不過已經沒事了。」梁大夫簡單明瞭地說明阿芝的情況。
那磊忍不住催促他:「大夫,請你幫采月把個脈。」心急如焚的他並沒有太多的耐性。
梁大夫瞭解地頷首,把滿是皺紋的手搭在容采月的腕脈上。
「嗯……」診斷後,他立即露出神秘的笑容。「那少爺,恭喜你,容姑娘已經懷有身孕了。」
容采月呆了呆,驚惶地撫摸自己的平坦的腹部。
天啊!她懷了那磊的孩子!她這副垂死的身軀怎麼孕育一個小娃兒!?萬一她來不及生下這個孩子就死了怎麼辦?那豈不是一屍兩命!?
不!她不要懷孕!
「那磊。」她狂亂地搖晃螓首,激動得快要流下眼淚。「我不能懷孕……」
「別怕。」那磊輕柔地握住她冰冷的柔荑,給予她力量。「然後呢?大夫。」
梁大夫狐疑地來回掃了他們兩人幾眼。「然後什麼?」奇怪!這不是天大的喜事嗎?
怎麼他們的臉色變得這麼難看?
「那她的身體怎麼樣?」那磊的聲調因壓抑恐懼而顯得粗啞。「會不會死?」
「她只是懷孕而已,怎麼會死呢?」梁大夫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但是,他從沒遇過像他這種反應的男人。「她雖然氣血虛了點,但是整體而言,她的身體狀況還不錯,就如上回老夫說過的一樣,她需要好好補一下,把身體養壯一點,將來生孩子才不會遇到困難。」
那磊兩道如劍似的濃眉凝重地糾結在一起。「她真的沒有染上絕症嗎?」
「什麼絕症?」梁大夫皺著眉,仔細地替容采月再把一次脈。「沒有啊!脈象平穩,她的身體很健康啊!」
容采月結巴了起來。「可……可是以前的大夫怎麼說我……快要死了。」她不曉得該喜還是憂?
「你大概是被庸醫誤診了吧!」梁大夫汗顏地抹了抹汗,不得不承認這行其實是良莠不齊的。「很多沒有醫德的大夫為了賺取更多的診金,會誇大病人的病情,也許你遇到的就是這種庸醫吧!」
容采月先是一喜,隨即蹙起柳眉。「可是,我怎麼會覺得一天比一天虛弱呢?好像永遠睡不飽一樣。」
身體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那是因為你的氣血太虛,加上過於勞累,當然會常常想睡羅!」梁大夫笑呵呵地解釋。「後來你懷孕了,這些嗜睡的情況就更明顯了。」
容采月的俏臉狂喜地亮了起來。「我不會死了、我不會死了……」她興奮地拉著那磊的大掌,語無倫次地低喃。
原來診斷出她有絕症的那個大夫根本是個庸醫。可惡!害她平白受那麼多恐懼和害怕,早知道她就找好一點的大夫看病,不要省錢。
「太好了。」那磊鬆了一口氣,一想到剛才這女人害他擔心得要死,他就恨不得重重的打她一頓屁股。
「那老夫告退了。」梁大夫含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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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不太高興耶!」容采月的小嘴露出盈盈笑意。
她的心情好到沒有受到他的臭臉影響,這種暈陶陶的感覺像是踏在雲端上一樣——她現在不但可以生下小寶寶,而且,還能看著華兒長大成人了。
她突然覺得人生一片光明。
「你嚇死我了。」那磊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高大的身軀不斷顫抖著。「我以為要失去你了。」
經過方纔的烏龍事件,他終於瞭解這小女人對自己的重要性,他再也無法忍受失去她的念頭
「別怕!別怕!」容采月俏皮地拍拍他的胸膛,見到他真情流露,她的內心其實深受感動。
「我不准你離開我。」那磊霸氣地命令她。他身體的顫抖雖然漸漸停住了,但是他的心仍然緊縮成一團。
容采月答得有些無奈,「我已經懷了你的寶寶,還能走去哪裡?」唉!想來真是有點不甘心,若是她早點知道自己沒病,她也不會為了華兒,答應他那種荒謬的要求,更別說任他欺負了。
真是太便宜他了!
「我們成親吧!」那磊急著拴住她的人,至於她的心,他還要一輩子的時間慢慢贏取。
容采月板著清雅的嚴肅小臉,慎重地道:「你不用為我腹中的孩子這麼做,那磊,我會留下來的。」華兒在哪裡,她就在哪裡,她的生命中不能沒有華兒。
「你認為孩子可以左右我嗎?」那磊抿著薄唇。
他不像她能為孩子犧牲奉獻一切,他是個很自私的男人,在他的眼中,親情淡薄得有如一張紙。
他根本不在乎她懷的孩子!
容采月思索了一下,然後疑惑地搖頭。「那你為什麼要和我成親?」
既然他什麼便宜都佔盡了,他何必那麼費事地和她成親呢?他不是那種會自找麻煩的男人啊!
「因為我愛上你了。」那磊從齒縫中擠出一句連他自己聽了都會感到不好意思的話。
容采月睜圓一雙驚嚇過度的美陣,目瞪口呆地望著他那認真的俊臉。「你、你是當真的嗎!?」
「廢話。」那磊不滿她的反應,直接低頭覆住她那吃驚的小嘴。這是他們兩人的第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