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他脖子上的護套已經取下,熙璃並未如同上回般請他進屋。
反而是他開口了,「我沒有站在門口談事情的習慣。」
熙璃只得退到一旁邀請他進屋,儘管不清楚他的來意。
客廳裡,李稷潯逕自撿了張沙發坐下,她詫異的看著這一幕,原以為他會像上回來一樣開門見山道出來意不多作停留。
基於禮貌,她於是說道:「你先坐會,我去倒杯果汁。」
李稷潯並未如同她預期的出口阻止。
帶著滿心的疑慮,她到廚房裡替他倒了杯果汁。
將果汁擱下後,熙璃在他對面的沙發坐下,心裡暗付他的來意。
回異於上回的經驗,李稷潯並不急著開口,而是一語不發的審視著她。
她不由得更感戒慎,乃主動表明立場,「如果是為了房子的事,之前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我並不打算賣。」
他挑眉,「在沒有工作的情況下?」
熙璃沒有搭腔:心裡並不意外他知道自己辭職的事,畢竟他正在打自己房子的主意,會多留意也是正常。
只不過,她不解的是他提起這事的目的。
「我會再找其他的工作。」她不打算輕言認輸。
「經過昨天那篇報導後?」
李稷潯的話讓她的眉心不由得微微蹙起,懷疑他之所以帶自己去參加宴會是早有預謀。
看出她起疑,他只是慢條斯理道:「你必須顧及長億的形象。』
熙璃這才恍然明白,他找上自己的原因,問題是——
「帶我去參加宴會之前你早該想到。」
自己都還沒怪他害她丟掉工作,如今他卻反過來要求她顧及他的顏面?天底下豈有這般道理。
李稷潯沒有同她爭辯,只是說出心裡的盤算,「明天一早到長億報到。」
「什麼?」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會得到一份工作。」
她一怔,「你要我到長億集團工作?」這怎麼可能?
「職位方面我會讓人安排,至於其他方面你最好做到安分守己。」
熙璃不是笨蛋,怎會聽不出來李稷潯是在警告自己,別想利用他的關係在工作崗位上作威作福。
姑且不提她根本就不是這種人,更主要的是李稷潯出乎意料的提議,她想都沒想過。
「你確定自己在說什麼?」明知道他這種人不可能有出錯的時候,她就是忍不住懷疑。
李稷潯雖然理解她的意外,表面上仍一派強勢,「永遠別質疑我說的話。」
見他說得如此篤定,熙璃的心不禁遲疑起來,為他突如其來的提議。
不讓她有細想的空間,他追問道:「一句話,要或不要?」
在他的逼視下,理智雖然告訴她不能接受,但為了保住房子,她知道自己沒有其他選擇,尤其是在那篇報導之後。
「明天一早我會過去報到。」
熙璃的能屈能伸換來李稷潯的一眼後,才見他起身準備離開。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上班第一天熙璃被安排在秘書部門擔任一般性職缺,儘管她始終保持低調,但是從她踏進長億的那一刻起,仍可以明顯的感受到來自旁人異樣的目光。
熙璃雖然只是秘書部門裡的一個小職員,人事主任卻親自帶她到部門裡熟悉環境,對她的態度恭敬有加。
這樣的情形看在部門裡其他職員眼中自然不是滋味,尤其秘書部門裡的職員清一色全是女性,對熙璃多少心存妒羨。
因為這樣,儘管熙璃才頭一天上班,仍是可以感覺到自己的不受歡迎。
對於這樣的結果,早有預期的熙璃只是不以為意,專注的做好自己份內的事。
只不過她的低調並未消弭部門裡其他女性職員的心結,對她有意無意的排擠下說,還刻意加重她的工作量,以致一天下來她忙到連午餐都沒能好好吃。
這會,下班時間到了,好不容易將工作告一段落的熙璃也正準備收拾東西回家,卻見到幾名女同事捧著資料過來。
即便看出她們來意不善,她仍是本著一貫的態度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幾名女同事將資料不客氣的往她桌上一擱,其中一人開口道:「這些資料明天一早就需要用到,必須今天加班把它整理出來。」
「所以?」她反問。
另一名女同事接口道:「你今晚要加班把這些資料整理完。」吃定她新來乍到不敢有微言。
熙璃或許不愛與人爭辯,卻不表示她會任人宰割,「如果我沒記錯,這些應該是你們自己份內的工作。」
不意她會出言反駁,女同事的面子有些掛不住,「你說的是什麼話?什麼叫我們份內的工作?」
認為自己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熙璃沒有再理會,看在幾名女同事眼裡直覺她沒將她們放在眼裡。
「你這是什麼態度?第一天上班就這麼囂張,真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
「別以為跟總裁去參加個宴會就能飛上枝頭做鳳凰,誰知道你是怎麼死皮賴臉巴著總裁不放。」
因為熙璃被安排的職位不高,女同事們並沒有真將她與李稷潯間的關係放在心上,對她自然也少了幾分忌憚。
將她們的嘴臉看在眼裡,熙璃又怎會不明白,她們不過是出於女人的嫉護心理。
就在熙璃看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時,一道聲音插了進來——
「這是怎麼回事?」
女同事們聽到聲音回過身去,見到出現在門口的李稷潯,表情都有些愕然。
「總裁……」
精明如李稷潯隨即從幾名女職員愕然的表情猜到大概,視線掠過她們停格在熙璃身上。
她迎視著他的視線,沒有任何申辯。
無視女職員的惶恐,他丟下一句,「東西收一收。」便轉身走出秘書部門。
明白李稷潯是要自己跟上,熙璃儘管不明白他的盤算,倒也無意留下來繼續跟這些人糾纏,於是拿起自己的皮包跟上他。
眼看著熙璃隨同李稷潯一塊離開,幾名女職員心裡不免忐忑起來。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法式餐廳一角,李稷潯和熙璃隔著桌子對面而坐,周圍的氣氛雖然雅致,彼此間卻沒有任何交談。
事實上,她壓根沒料到他會約自己一塊晚餐,儘管不清楚他的目的,卻也無意追問。
將熙璃的沉默看在眼裡他不無意外,原以為她就算不把握機會討好自己,起碼也該為約她用餐一事開口追問。
卻不,從兩人坐下來用餐至現在,她始終保持沉默。
預期之外的結果讓李稷潯不得不採取主動,「說話!」語氣不脫一貫的命令口吻。
熙璃抬起臉來平靜的問:「想聽什麼?」對他的傲慢多少已經習慣。
李稷潯心頭頓時閃過一抹不悅,直覺她存心尋釁。
她看在眼裡只道:「就算是朋友也需要一個談話的主題。」何況他們甚至不是朋友。
儘管沒有多餘的解釋,李稷潯卻也看出她說的是實話,心下的不悅這才平復。
看了熙璃一眼他隨口起了個話題,「就說剛才辦公室裡的情形。」即便心裡已經有譜。
沒有趁勢為自己申辯,熙璃輕描淡寫道:「空降部隊本來就不容易讓人信服,只能靠自己的努力。」
的確,正因為這樣,李稷潯雖然看出剛才是怎麼回事,卻沒有做出任何處置,心裡也無意為了熙璃斥責自己的員工。
只不過他沒有料到的是熙璃會這麼說,原先他不過是隨口起個話題,料想她泰半要開口申訴自己的委屈。
意料之外的回答讓他不免正眼來審視她,心裡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女人在某些想法上確實出乎自己的預期。
但即便是這樣,他也不認為她能鬥得過他。
「卻未必能達到目的。」李稷潯意有所指道。
熙璃聽出來了,卻沒有搭話的意思,心裡清楚自己的決心就夠了。
即便她沒有開口,他仍清楚她明白他的意思。
也正因為這樣,熙璃的無動於衷讓他瞇起眼來,不確定她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餐桌上,兩人誰也沒再開口,看在旁人眼中卻意外協調。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熙璃剛進門不久,家裡的電話便響起,才接起話筒,那頭隨即傳來丁芊佩興奮的聲音。
「熙璃,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剛跟彥銘吃飯,彥銘說他們公司目前正好有個職缺很適合你。」預期她聽到這消息會很開心。
然而電話這頭的熙璃沒有馬上回話。
丁芊佩等不及追問道:「你聽到我說的話嗎?」
熙璃考慮了下才說出,「我找到工作了。」
「這麼快?」丁芊佩意外不已,原以為經過那篇報導她一時半刻要找到工作恐怕不容易。
「今天開始上班。」
「今天?怎麼都沒聽你提起?」
明白好友早晚都要知道,熙璃於是說道:「我在長億集團上班。」
「什麼?!」電話那頭的丁芊佩驚呼,「你在長億工作?」這怎麼可能?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岔了。
理解她的意外,熙璃其實也有同感,「我也沒有料到。」
丁芊佩可不像她這麼輕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跑到長億上班?還有那李稷潯呢?他知道你在長億上班嗎?他有什麼反應?他怎麼可能會同意?」
儘管早預期到好友的反應,但面對她丟出的一連串問題,熙璃仍無法馬上回答,「你一口氣問了堆問題,叫我從哪個答起?」
丁芊佩也意識到自己太過心急,「好吧,反正你就從頭到尾把事情說清楚就是了。」
熙璃於是將事情的始末概略說了遍。
她聽完,「你說是李稷潯主動找你去上班?」這無疑是她今年聽過最扯的一件事。
「否則你以為呢?」
「照你這麼說,他是因為那篇報導,所以要顧及自己的顏面?」
「或許吧!」熙璃隨口應道,殊不知好友腦海裡已經開始編織起不切實際的幻想。
「熙璃,你想李稷潯會不會是真像報紙說的,喜歡上你了?」她語帶興奮。
猛一聽到這話,熙璃眉一挑,「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否則你想嘛,他幹麼特地安排你進長億。」這不就是所謂的近水樓台先得月。
「然後告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熙璃不像她一般天真。
經她這麼一點,丁芊佩也跟著記起,「對喔,那他撤銷告訴沒有?」
「你想可能嗎?」
沒有?她感到疑惑,「那他到底想幹什麼?一邊告你又一邊給你工作。」
「不知道。」熙璃搖搖頭。
丁芊佩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熙璃,你想他會不會是有什麼目的?」
「或許吧!」熙璃多少有所懷疑。
「你也這麼認為?」
「不管他有什麼目的,我都不可能賣掉房子。」
聽到熙璃這麼說,她不禁擔心,「熙璃,既然這樣我看你還是把工作辭了吧,誰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可能的話熙璃會同意,問題是眼下的她並沒有太多選擇,「再說吧!」
「可是——」
「就算離開長億,難保他不會再想其他辦法讓我丟掉工作。」
的確,是有這種可能。
「那怎麼辦?就這麼繼續留在長億工作?」丁芊佩還是無法放心。
「反正只要做好份內的工作,應該就不至於有什麼問題。」
說到份內的工作,丁芊佩不禁想到,「他沒為難你吧?」她擔心李稷潯之所以安排好友進長億,為的是存心刁難。
提起這點,熙璃想起稍早的晚餐,「倒是沒有。」
「要是他存心整你……」
「我會小心的。」熙璃安撫好友。
面對她的堅持跟保證,了芊佩只能下甚放心的結束電話。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隔天,熙璃依然準時上班,或許是昨兒個李稷潯來接她下班的緣故,部門裡女同事的態度明顯收斂許多,沒敢再明目張膽的找她麻煩,雖說私底下仍不免有意無意的排擠她。
對於這樣的轉變,她雖然注意到了卻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專注於自己的工作。
唯一讓她感到不解甚至困惑的是李稷潯的行為,如同例行公事一般每天下班時間一到就來接她,兩個人固定一塊晚餐。
如果說席問他提出什麼命令或者無理的要求,她還不至於感到困惑。
偏偏,他什麼也沒有說,兩個人常常是一頓飯下來連話也沒談上幾句。
同樣的困惑也出現在李稷潯身上,不同的是,困惑他的是熙璃的態度。
原本他的目的是要讓她漸漸習慣他的存在,進而接受他。
然幾天下來,他遲遲沒有等到預期的進展,她甚至不曾開口追問晚餐邀約的原因。
這讓他忍不住懷疑,一個人怎能不為所動到這種地步,像是對週遭的事情沒有半點好奇心。
尤其他甚至不是一般人,而是一個與她有直接利害關係的人,他不明白她如何還能如此心平氣和。
像是在考驗彼此的耐性似的,兩人就這麼持續僵持著。
直到今天,因為是官司開庭的日子,熙璃下午不得不跟公司請半天假。
出了公司,她正好與一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擦身而過,趕著去法院的她並未多加留意。
男子進到公司櫃檯便直截了當的表明身份,要求要見李稷潯。
櫃檯小姐一臉歉然,「很抱歉,陳董事長,因為您沒有事先預約,總裁沒有辦法見您。」
對方一聽,「什麼叫沒有辦法?李稷潯既然敢併購我的公司,就別想躲著不出面。」
礙於對方的身份,櫃檯小姐只能一味的賠不是,「實在是很抱歉,希望陳董事長能夠體諒。」
然而,對方根本不接受。
最後不得已,櫃檯小姐只得搬出警衛。
男子儘管氣憤,卻也明白這麼下去難看的會是自己,只得忿忿然轉身離開。
見到對方死心離去,櫃檯小姐才鬆了一口氣。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傍晚時分,李稷潯如常的到秘書部門接熙璃,卻得知她下午請假的消息,心下不免有些意外。
沒有細想,他讓司機開車回家。
這一兩年李父雖然已經不管事,將泰半的事業全交給了兒子,但對公司裡的脈動多少仍有些瞭解。
尤其近來兒子與秘書部門裡某名女性職員走得頗近的消息,多少也引起李氏夫婦的注意,一直想找個時間向兒子問個明白。
難得兒子今兒個提早回來,他們決定趁這機會將事情弄明白。
「稷潯,聽公司裡的人說秘書部門裡最近新來一名女職員?」
聽到父親問起,李稷潯已經猜到他們想知道什麼:心裡不並意外他們會聽說熙璃的事。
「嗯。」他不以為意的點頭,
得到兒子的證實,李氏夫婦不禁對看了一眼,雖說兒子與胡雨馨的婚禮破局,但在他們夫妻倆心裡仍是希望小倆口能有個圓滿的結局。
而今,聽到兒子親口承認跟別的女人走在一塊,夫妻倆一時也不知道該抱持何種想法。
李母想了下,決定先問清楚對方的家世背景,「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是怎麼認識的?」
提起熙璃,李稷潯至今仍無法弄明白她,只道:「之前你們已經見過。」
兒子的回答出乎他們意外,「我們見過?」
「上回在醫院跟永盛酒會那天。」
「那個撞到你的小姐?!」李母一陣錯愕,納悶道:「你不是委託律師對她提出告訴?」
雖說酒會那天見到兒子挽著熙璃出現夫妻倆是很錯愕沒錯,但是因為清楚兒子恩怨分明的個性,事後兩人並未將她的事認真放在心上。
如今得知近來跟兒子走在一塊的女人居然是熙璃,夫妻倆這才不得不正視起這件事。
父母的意外李稷潯不是不清楚,只是無意多說。
「還是說你已經撤銷告訴?」李母急著想知道。
然而得到的回答卻是,「沒有。」
這下於,李氏夫婦完全搞糊塗了:
「問題是公司裡的人說這些天你們走得很近?」她忍不住懷疑起傳言的正確性。
「嗯。」李稷潯沒有否認,只不過與熙璃間的進展出乎他的預期。
原先,他以為以自己的身份跟地位,要不了多久時間就能讓熙璃心甘情願交出上地。
然幾天下來,兩人間似乎仍處於原地踏步的狀態。
李母不是不清楚自己兒子的個性,知道他不想多說,但是眼前的情況實在是太詭異,讓她無法不繼續追問。
「我跟你爸以為你是有了交往的對象。」李母心急的想確認。
雖說在她心裡依然希望胡雨馨能成為自個兒的媳婦,但是以自己對兒子的瞭解也知道是不太可能了。
因為有這層認知在,是以如果兒子真有了交往的對象,夫妻倆也沒打算反對。
只不過李氏夫婦怎麼也沒有料到,這個對象居然會是熙璃!
逃婚事件帶給兒子的恥辱,他們要比任何人都來得清楚,明白在這件事情上除了胡雨馨外,熙璃亦被兒子視為必須負責的對象。
而今,兒子居然跟帶給他恥辱的女人走在一塊?這讓向來認為自己對兒子還頗為瞭解的李母糊塗了。
見兒子沒有搭腔,李父也等不及追問:「稷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他淡道,不認為有什麼好說的。
李父卻不這麼認為,「聽公司裡的人說,她的工作還是你交代下來安排的。」
「只是暫時的權宜之計。」
李氏夫婦對看了一眼,都沒能聽明白兒子的意思,不過從兒子的態度看得出來,再問下去泰半沒什麼結果。
李父於是向兒子做最後確認,「對那位小姐你有什麼打算?」他只想知道兒子的心意。
李稷潯直截了當的表示,「她的事情沒什麼好在意的。」此話說明熙璃的地位無足輕重。
兒子的話雖然沒能解除李氏夫婦的疑惑,但是既然兒子說得如此篤定,夫妻倆也不再過問,起碼知道他與胡雨馨間仍然存在著可能性。